妖女为何这样——蜂蜜糖霜
时间:2022-09-24 17:40:01

  相凝霜一僵,不小心崴到了脚。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雪中梅酒
  “我没有。”
  相凝霜歪去了她自己布置得舒舒服服的琉璃榻上, 懒洋洋破除谣言:“我是遇上了夜春阑,不是…骗人双修。”
  她觉得好笑:“这件事已经传得这么远了吗?连你都知道了。”
  齐婳很端正的坐在她对面,和她形成了鲜明对比:“不只是我, 连在渌水洞闭关的我师尊都知道了,她被宗主紧急唤了出来,被迫听宗主痛骂了你三个时辰。”
  她人都走了这么多年了, 那老东西竟然还对她恨意绵绵。
  相凝霜顿生好奇:“竟然能被气到骂三个时辰?外面究竟是怎么传的?”
  齐婳微微一笑:“你真的想知道?”
  …还是算了。
  大差不差就是那些话,相凝霜支着额角在榻上歪了半天,突然想起什么,难得兴致勃勃跳起来:“正好, 我埋了几坛酒, 这会趁着你在启出来尝尝。”
  和小姐妹一起喝酒,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快乐的事吗?
  齐婳也眼睛一亮, 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大善。”
  谷内风雪正大, 上下一白。
  相凝霜披了件烟青色大氅出了洞府,洞府外正对着一汪深碧沉静池水,被皎皎雪色映得发蓝, 在这样的深雪大寒中也亦不结冰。而池子旁则有稀稀疏疏一片梅林, 无人打理, 便生得枝斜花乱, 艳的张扬。
  她拢着大氅穿花拂叶而入,落了一肩的细雪,一面寻着做了记号的梅树, 一面漫不经心偏了头跟身后的齐婳说话:“…你说说长留那群老东西里有不迂腐的人吗,也怪道如今正道没落至此了。”
  她本是随口发一句牢骚, 不料齐婳听了却一思索, 好一会才回答道:“有。”
  “谁?”
  “你师尊。”
  相凝霜一怔。
  北风卷起一地霜雪, 碎雪浸润她乌黑眉睫,她半晌才回过神,轻轻一笑,不置可否道:“…是吗?”
  齐婳却很认真。
  她其实没见过温逾白几次,真要好好算起来,恐怕也只有一次。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下山喝酒吗?”
  相凝霜已经找到了埋酒的梅树,正低着头比划位置,闻言头也不回的答道:“当然记得,你输了大比,我请你喝的嘛。”
  如果说齐婳属于长留里那种“别人家的好孩子”,是会被每个师尊拿来举正面例子教育自家徒弟的话,那么相凝霜就是那个典型的反面例子,更可恨的是修为还不错,只好说她“性子顽劣,不堪大用,仗着有些天分便不知天高地厚,迟早会受到教训。”
  那一年的宗门大比,两人正好抽中了比试,宗门内甚至有弟子偷偷开了赌局压赢家,最终结果却出人意料:相凝霜胜了半招。
  她当时其实胜得有些心虚。
  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她那时一心钻研些所谓的旁门左道,因此出手颇奇异诡谲,总有几分钻空子的嫌疑。
  她其实想干脆认个输,却没想到对面的少女扔了剑,面上半点没有愤懑不平的神色,只是朝她一拱手道:“这一遭获益良多,是我技不如人,你赢了。”
  那时候年纪小,齐婳的模样还清丽得有些乖巧,眼珠黑得清凌凌,相凝霜立时便觉得这姑娘也太合自己心意了,下了场便去直愣愣约人家:“我觉得我们俩好有缘,我请你去山下喝酒吧。”
  她虽然这么说了,但没抱太大的对方能答应的希望,却没想到人家很干脆的一点头:“走。”
  于是就走了。
  但这趟酒存在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相凝霜虽然装的极老练极潇洒,但其实根本没有下山喝过酒。
  这就导致俩小姑娘在冬日里下了山,顶着呼啸风雪去了下界,捧了一捧的灵石也没人卖给她们酒。
  没办法,太大了找不开零。
  最后还是一家酒铺的老板娘看她们年纪小可怜,送了她们一壶酒,三文钱,是冬日里没什么钱的人买来暖身子喝的,极辣,极烈,灌进喉中像咽下去一团火,她们缩在一架草棚下,你一口我一口分完一壶酒,年轻女孩的眼波明亮,几乎能照亮阴沉沉雪夜。
  少年不识愁,以酒酧月等闲度,不知那时正是好时候。
  那壶酒实在太烈,两人喝完都已大醉,齐婳还好些,勉强残留些神智,相凝霜已经醉得一塌糊涂,软在她肩上拉都拉不起来。
  齐婳第一反应是完蛋了,回去定然要被师尊罚跪。
  一面害怕,一面却也不后悔,只觉得自己循规蹈矩的前半生放肆这么一遭也很有意思,便努力半扶起醉得厉害的女孩,想把人带回长留,正折腾之际,身前却突然起了风。
  齐婳警觉,立即横了剑于胸前——
  一只巨鹄缓缓落下,羽翼穹灰,激起一滩乱雪。
  有人自鹄背上徐徐而下,飞鸟踏萤般惊掠细雪,嘉陵水绿的层层衣摆流水般漾开,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是温逾白。
  齐婳那时候并不知道他就是小霜的师尊,但却能隐约猜到他恐怕是同门的上人,正犹豫之际,他先对着她开了口:“…劳烦你照顾。”
  随即他轻轻一笑,是很纵容的神色。
  他说:“阿霜,脸都要冻红了,过来师尊这边。”
  彻底醉倒的相凝霜当然听不到这话,他也不以为意,又低笑一声,回过眼示意齐婳上鹄背。
  “…小姑娘家吃了酒再着风会受寒,你师尊还在闭关,便随我们一起回去吧。”
  他说话时口吻很温和,声音也如潺潺流水,说完了这句话,又上前将醉得东倒西歪的自家徒弟打横抱起来,也一同上了巨鹄。
  相凝霜喝醉了很闹腾,被抱在怀里也不安分,嘟嘟囔囔还要喝。
  被这么个小醉鬼纠缠,温逾白也显得很从容,慢条斯理、有一句没一句故意逗她。
  “…就你这样的酒量,还想喝什么?”
  “…我,很大…酒量很大。”
  “再犟嘴,回去罚你抄十页书。”
  “……好吧,我不大,我很小。”
  齐婳在他们二人身后,睡倒在巨鹄柔软的羽毛里,迎面而来呼啸凛冽的冷风俱都被温逾白化去,到了她这里只剩绵绵的轻风,身边有可靠的大人,被充分保护的安全感、低低的笑语与沉沉的醉意让她昏昏欲睡,她于是真正睡了过去。
  那是她少时记忆里,很难忘的一觉。
  …虽然她回去之后被师尊罚跪了三日。
  齐婳想到这里,不由得一笑。
  相凝霜已经把埋在梅树下的酒坛启了出来,供两人分饮,酒香沁冷清凉,是难酿的琼台春,化在唇舌间有白梅、深雪与松枝的味道,于是再启一坛,梅树都被醉得飘摇。
  “对了,”相凝霜想起什么,“你要与我说的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
  她这些年酒量大了不少,微醺时的情态却没变,此刻眼眸略有水光,眼下也淡淡红了一片,以肘懒散支着脸颊,半倚着梅树,衣襟也散乱,半露一片玉颈。
  齐婳抬手将她落下去的烟青色大氅盖好,开口答道:“再过些日子,折月宴便要开始了。”
  “嗯哼。”相凝霜懒洋洋点点头,不太明白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不去试试吗?”
  相凝霜一愣。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去做什么?再说我拿什么去……我都…”
  “这是你的邀月笺。”齐婳开口打断她,从怀中掏出一枚散发着淡白光芒的小玩意儿递过去,“…寄到我师尊那边了,我偷偷藏下来的。”
  相凝霜很是震惊,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不由得一笑:“我早就说过,折月宴这样的搞法,容易闹笑话。”
  折月宴每百年一次,由正道各派轮流做东,但因着这宴名气大,历史也长,便留着诸多不合时宜的规矩。其中一条便是下一个百年的折月宴的宾客,要在上一次折月宴便定好邀月笺。
  这也就导致了,原本之前便定好的人,这百年间有许多都死的死、伤的伤。有叛逃的、失踪的、更甚者还有弑师另立门户的,本就积了仇怨一地鸡毛,这邀月笺又不识眼色的按照原本的门派寄了过去,更是闹出不少麻烦。
  相凝霜又一想,笑着道:“你不应该藏起来的,应该留着让那群老东西瞧见,恐怕又得气个半死。”
  齐婳跟着笑笑,却不被她带跑:“我们上一次宗门大比时,约好下一次要全力以赴再比一次,然而…”
  然而还没等到下一次大比,便物是人非。
  “这次折月宴我也会参加,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相凝霜下意识推拒:“没必要吧,你要是想比我们现在就可以比…”
  “小霜。”她放下酒杯看向她,眼神干干净净的,“你许过愿的,我记得。”
  相凝霜知道她在说什么。
  于是她沉默下去。
  折月宴上折月归,一剑霜寒三千里。
  哪个做修士的没希冀过于折月宴上一剑惊人呢,相凝霜虽然想说这不过是少年时的玩笑,但到底没说出口,只是又斟了一杯酒,低下眼低声道:“我再想想吧。”
  虽然没松口,但到底也没把邀月笺还回去。
  齐婳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不禁想起从前,眉目如画、轻衫灰袍的少女持剑立在长留山尖,高高束起的长发沾了晨露,姿容清绝,琳琅耀目,见之难忘。
  …终不似,少年游。
  相凝霜将手中的酒盏转了转,却并没有饮,反而指尖一斜,于是一盏清酒皆酧于地。
  齐婳心里清楚,她这盏酒是敬给谁的。
  雪下得愈发大了,天地间寂静澄澈,半树白梅被积雪压弯,倏然间有皮毛深灰的松鼠自枝间跳过,抖落簌簌一袭雪。
  齐婳正正好被砸了一头,又饮多了酒有些发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去拂落,相凝霜却突然坐了起来。
  “正好…你比我精通阵法,帮我个忙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折花挽发
  相凝霜想起了自己上一世的死因。
  那个她布置在谷内、用以催动华胥图的法阵, 按照时间来算,眼下应当是初初布成。
  奇门遁甲、五行法阵之术庞杂晦涩,她从前不耐烦研究这些, 不过学了些皮毛,齐婳却极为精于此道,正好能帮她看看。
  相凝霜引着人进了一处隐蔽的洞府, 所过之处地上三尺厚雪也分拂开一条小道,她仍是那副饮酒后水光潋滟的情态,眼神却清明,刚一进洞府便倏然一抬指——
  合十、分指、握腕、直掌, 她极快速的结好印, 掌心拢出一团淡青色光芒, 随即重重向前一推。
  洞府内骤然爆出白光如昼, 轰然一声, 便有巨大法阵浮现,刹那间流光斑斓,仿若漫天云霞初现。
  齐婳看到后不由得低声一赞:“好东西…你布这阵费了不少功夫吧。”
  “是啊。”相凝霜轻轻一笑, “你眼力好, 帮我看看这阵法有什么问题。”
  她说得轻描淡写, 齐婳却明白若是没什么要紧她是不会开口拜托自己的, 便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单掌结了个印,一寸一寸的探过眼前的阵法。
  她检查得仔细, 半晌才睁开眼说道:“这阵法布置的处处妥帖,我没试出什么毛病来。”
  相凝霜微微一怔。
  齐婳的判断不会错, 但她前世也确确实实是因为这阵法出了问题才殒命的……难道是时间不对?这个时候的阵法还没出毛病?
  她一瞬间心中转过了几种猜想, 分了神回答道:“那便罢了, 应当是我多心了。”
  齐婳也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洞府之际,她却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说道:“等等……我看这法阵的式样,你是用来催动什么法器的吗?”
  “正是。”相凝霜也没想瞒她,“是为了华胥图备着的,我…”
  “怪不得。”齐婳却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脱口而出打断了她,又继续问道:“华胥图须得借助生灵之眼,你到时候开阵之时,打算将那活物放于何处?华胥图又置于哪里?”
  相凝霜有些不明所以:“当然是华胥图位于离位,生灵位于艮位…这不是定好的吗?”
  齐婳闻言终于微微一笑:“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小霜,你可能没有意识到,你在用阵时有个小习惯。”
  “就例如遇上这样有两个阵眼的阵法,你会下意识先放法器——对吗?”
  相凝霜这下是真愣了,细细的眉忍不住颦起来:“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
  这就跟跨出门槛时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一样,是个纯粹的个人取向问题,难不成还能影响法阵的效果?
  “确实没什么关系…”齐婳注视眼前的法阵,神色很凝重,“大多修士也都是这般随意放的,但这个法阵不同。”
  “这个阵法离九极重,离明两重,火性炎上,与艮六宫相爻便可勉强平和。”她在空中虚虚翻指,示意给相凝霜看,“可一旦于离位上置阳掐阴中的华胥图,两离相重,险阳失道,那结果便是……”
  齐婳指尖重重一顿,倏然抬掌斩下,似暗处杀招骤现:“…离散!”
  相凝霜不可自抑的呼吸一窒。
  ……原来是这样。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这个阵法就像是把本身极不稳定的剑,遇光即炸,不仅炸烂自己还炸死使剑的人,若想安全用这把剑,便得事先去全然无光无亮的环境中拔剑。
  可谁会闲的没事去黑灯瞎火的地方用剑呢?这简直就是个必死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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