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为何这样——蜂蜜糖霜
时间:2022-09-24 17:40:01

  确实是那个时候。
  她心绪复杂,此刻却也顾不得多的,只是下意识往前探了探身,继续问道:“是谁让你转交给我的?”
  她问得急切,对面的人却微微偏了偏头,很不自在的避了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低声道:“您先…您可要先梳洗一番?”
  相凝霜不明所以,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衣裙散乱得一塌糊涂,领口更是松了一大片,露出了大半雪白肌肤,而她向前微微倾身的姿态,光影迷蒙交错,更显出春色无边。
  她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正襟危坐,抬手理好自己的裙装。
  外裳还丢在了地上,她有些嫌弃,不想再碰,便打算就这样穿着内裙,又看见面前的男子仍半偏着头,长发流水一般散在肩头,明明身在迷蒙暧昧饿锦帐红灯下,低眉的姿态却像佛前一支青莲。
  那种奇怪的联想又来了…
  相凝霜自己被自己吓到,一面为了打断这种可怕的联想,一面也是为了缓和气氛,她随口开了句玩笑:“琴师怎么这般不自在,风月场上客,难不成见的少了…”
  她边说边下了榻,一面分了一缕神识出去探查那帮修士的位置,一面接着悠悠说道:“…况且凭琴师这般姿容,倾心于您的女子也不少吧。”
  洛长鹤一时没有开口。
  他现在很分裂。
  小白孔雀在他的脑子里飞来飞去,兴高采烈的鼓励他:看!现在你才是这个琴师,因为是你阿霜才会这样夸,阿霜夸的就是你!
  然而另一边,小黑孔雀也幽幽开口,不留情面的讥笑他:别想太多了,人家又不知道这琴师是你,阿霜夸了全天下的人都不会夸你。
  洛长鹤垂下眼。
  他秀丽的眉端依然皱着,只知道用仅剩的理智维持着人设,回答道:“我一介白衣,容貌平平,又体弱多病,哪里能得人青眼。”
  相凝霜已经轻手轻脚地走去了门边,她察觉到那帮修士似乎已经离开了这座胭脂楼,松了一口气,闻言便接道:“…哪里话,我倒觉得琴师你风姿宛宛,肌骨也流畅,虽未美在皮相,倒却美在了骨子里。”
  话音落下,他顿了一顿。
  半晌,他冷不丁开口,声音很低:“客人颇会识人。”
  “那当然。”相凝霜轻轻一扬眉,心不在焉随口接道,“见得多了。”
  话一出口,室内气息忽然一窒。
  相凝霜若有所觉一回眼,却看见他偏了头半靠在床帐上,神色有些冷,语气也淡淡。
  他说:“…我累了。”
  相凝霜慢半拍的“啊”了一声。
  她感觉到他似乎是忽然心绪不佳,却又想不出他能不佳个什么劲,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恐怕是身体撑不住了。
  于是她凑过去,低声关心道:“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她没怎么接触过病弱且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族,隐约知道他们皮都很脆,吹了一场风都有可能病倒,而且还要随时吃药,便灵光一现猜测道:“…是不是该喝药了,我带你回房间吧。”
  毕竟是找人家打听事情,总不能跟土匪一样威逼利诱。
  “好…”洛长鹤正醋得打不起精神,闻言下意识应道,突然想起什么又开口道,“等等…”
  相凝霜却已经等不及了。
  她伸手拎了人——这次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把拎改成了更温柔的揽,一拂袖推开菱花木窗,从窗上一跃而下,飞去了醉春阁后院。
  像琴师乐姬之类的人,就不如醉春阁的姑娘们住得好,与阁内的粗使仆役一道住在后院,只是地方略宽敞些。
  “你住哪一间?”相凝霜得了空问道。
  洛长鹤轻轻掠了一眼院落,不动声色指道:“…那里。”
  她闻言便点点头,在夜色中悄无声息的落下来,示意身边的人上前:“进去吧。”
  洛长鹤浅浅一颔首,动作十分自然的上前推开门,又抬手打起了帘子,侧过脸请她先行。
  相凝霜也不推辞,抬步进了这间厢房,草草环视一圈,便见室内布置简单清雅,不过一几、一榻、墙角数支梅花与壁上悬着的古琴而已。
  她正打量着那架古琴,便没有注意到身后,还立在门边的病弱男子轻轻一抬手——
  原本藏在门后、昏睡过去的人便倏然一闪,消失在原地。
  他来的匆忙,顶了琴师身份,便将人留在了房中。
  在阿霜眼皮子底下做坏事实在不好,但他…有所贪心。
  他想多与阿霜相处。
  相凝霜看完了室内,回眼才发现这人依然乖乖立在门口,像那种没得了指令就不敢进门的小狗,没由来觉得有些可爱,开口道:“怎么还不进来,快来躺下。”
  洛长鹤言听计从,立刻走过来靠在榻上。
  她眼见着这人乖乖躺下了,又巡视了一圈屋内,发现矮几上堆着几包药材,便伸手取了拆开的半包:“这是你平常吃的药吗?”
  “…是的。”洛长鹤迟疑着一点头。
  她自觉要做个好人,便很勤快的将药材倒进矮几上的瓷碗里,正倒着突然又想到什么:“不对…你们吃药是不是得熬?”
  洛长鹤也一怔。
  好像确实得熬…但熬药得去打水、生火、烧水…一共就这么一点点时间,怎么能这样浪费。
  他坚决摇头:“不用熬,就这样吃。”
  “就这么吃?”她不太相信,“不是吧,我怎么记得…”
  洛长鹤也觉出不妥,连忙补救道:“…几上有热水,泡进去就可以了。”
  这个听上去还靠谱一点。
  相凝霜便取了矮几上的铜壶,注了半碗水,又把药材泡进去,端着送到榻边。
  “小心些…”她伸手递给他,多问了一句,“能端得住吗?”
  洛长鹤已经伸出了手去接,这话一出他少有的无师自通,苍白的手指轻轻一颤,碗便立刻一斜。
  相凝霜连忙端平。
  他微抬了眼,容色苍白,唇角浅浅笑意也虚弱:“…实在不中用。”
  相凝霜:……
  “行吧行吧。”她认命的寻了勺子,又拉了个木凳过来坐在榻边,“我喂你吧,谁叫我有求于你呢。”
  他便又更加虚弱般的微微仰起头,长发散在引枕上,露一截细瘦流畅的脖颈线条,有种格外诱惑的病弱风情。
  相凝霜虽然是妖女,却没有趁人之危的爱好,此刻很正经的不往别处看,只是拿了瓷勺有点粗暴的给他喂药:“张嘴。”
  洛长鹤很听话的张开嘴,乖乖咽下。
  那水是温水,根本泡不开药性,她喂的也糊弄,连水带药舀了一勺,他一咽便咽一口的苦涩药渣,浓浓覆在舌根,苦的人胆汁都要呕出来。
  他却一点异样都无,神色平静温和到近乎安宁,极其甘之若饴。
  …毕竟就连这一点子苦,也是他费尽心机才求来的。
  相凝霜边喂药也没忘了自己的真实目的,边问道:“你刚刚说的…到底是谁托你将东西转交给我的?”
  洛长鹤眉眼轻轻一动。
  他字斟句酌的回答道:“是名…男子。”
  “…怎么样的男子?”
  他厚着脸皮给自己说好话:“嗯…姿容颇佳,修为也高……他自称是与客人您有旧,以此做您的生辰礼。”
  “啊?”
  相凝霜愣住了。
  男的,长得好看,修为还高,还和她有旧,而且还是那么多年前,她当时没招惹过这号人物啊。
  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了。
  她继续追问:“还有什么特征吗,没留下名字吗?”
  “没有。”他摇摇头,看起来有些歉疚,“时隔多年,我也只记得这些了。”
  “…好吧。”
  相凝霜只好这样说道。
  他却不放弃,循循善诱的鼓励她:“客人可以好好回想一下,那肯定是与您相识、有旧的人。”
  相凝霜有些烦躁:“这么多年都没想起来,有没有这个人还两说呢。”
  他于是便沉默下去。
  屋内于是便只剩下了瓷器相触时的叮当之声,相凝霜很快喂完了整完药,也调整好了心情,从袖中摸出了五颗灵石递给面前的人,温声说道:“今日之事麻烦你了,这是你应得的酬劳,还请先生守口如瓶,不要对任何人言及此事。”
  洛长鹤轻轻一颔首,略一停顿还是收了灵石,低声说道:“我知道了。”
  该问的问题也问完了,相凝霜正打算走人,却又觉得身上粘腻,便又开口说道:“我借你的内室梳洗一下,很快就走。”
  ——还是做花时的习惯,总觉得清洁术没有水洗得干净。
  洛长鹤闻言一怔,慢半拍回答道:“…好。”
  相凝霜已经进了内室。
  于是只剩洛长鹤在外间坐立不安。
  他自觉今日破了太多戒 ,甚至都不知道该先补救哪桩,只好在心中轻轻叹口气,默念了几句佛号出了房门,打算站在门口替她守着这间屋子。
  刚一阖上木门,他便不再压制自身修为,取了覆眼的白布,轻轻阖了眸放出神识探查方圆三十里的动静,将每一处可能造成危险的人或物都细细探了过去,却在听到一句话时倏然一顿。
  这声音很熟悉。
  是刚刚在胭脂楼内,门外那两名修士。
  “……都查完了,你还回去做什么?”
  “…这不还惦记着刚刚胭脂楼那姐儿嘛,我怎么着都觉得心痒痒,想回去看看。”
  “注意些,别误了时辰…”
  洛长鹤神色一冷。
  此刻月上中天,清冷月光斜斜,照亮他冷玉般光辉的下颌,更照亮他一双眼,原本深蓝淡霁的眸色此刻暗淡,像起了雾的雨夜,乌云席卷,烈火焚尽,只剩下无边无际长夜。
  只剩下黑。
  ……
  相凝霜刚拆散了发。
  裙装也半褪腰间,她披了件芥子戒中收着的薄薄软烟罗外裳,正低了头撩起木盆中的热水洗拭手腕,外裳因这样的姿态也半落,露一片雪白脊背。
  水声滴答,偶尔落在了乌木的地板之上。
  某一个瞬间,这样水声滴落的声音突然一停。
  相凝霜下意识一顿,没由来又鬼使神差般,她一瞬间想要回头——
  下一瞬,就有人从背后环抱住了她。
  冰冷的金质臂钏贴在她光滑的脊背上,她身上还半湿着,湿漉漉的软烟罗与她的皮肤腻在一起,都紧紧贴在了身后人的胸膛,他却好似一点都不在意,一只手横在她脖颈处。
  另一只手搁在腰间,他皮肤极冷,像一只蛇,紧紧缠着她腰肢。
  “…好不乖。”他靠在她耳边,说话声音低得像喘息,气息若有似无的拂着她的耳垂,“你今天抱别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骨血相融
  其实就在身后人出现的前一刻, 相凝霜才刚刚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在从芥子戒中往外摸东西的时候,发现那枚孔雀尾羽——现在已经被她炼成了袖底剑,深蓝暗翠蛾的剑柄正隐隐发红, 剑刃则更是发烫,轻轻一碰便有嗡鸣声清越。
  这是法器的所谓灵烁。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通感。神器有灵, 在察觉到周遭环境中的特定人或事时,便会引起灵烁。
  至于这个特定人或事到底是什么,则不太说得准,每件法器都有自己的性子, 总之肯定是与其有关联的。
  这孔雀尾羽灵烁得都快要烧起来了, 而且这个状态似乎已经持续了好久, 相凝霜因此第一反应就是:难不成洛长鹤在这周围, 并且从很久之前就在?
  这一念头刚一冒出来, 她心底倏然也生出一种奇异且熟悉的微妙感觉,大概类似于福至心灵、醍醐灌顶之前的那一瞬。
  相凝霜模模糊糊觉得自己似乎将要想明白什么事情。
  然而她没能想明白。
  有人把她的前摇打断了,她缜密的思维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迫中途夭折。
  相凝霜僵在原地。
  她一时说不出话, 身后的人却也不着急, 半偏了头凑在她耳边, 情人私语一般暧昧亲昵, 声音懒懒的:“…怎么不说话,嗯?”
  他声线本就低而冷,此刻凑在她耳边轻笑低语 , 惹得她半边耳廓都麻了一半。
  是南客。
  相凝霜简直想死,这声音她就算睡梦中听到也会悚然惊醒然后一夜难眠。
  南客揽着她的手臂其实搁得很随意, 并没有压在她命门上, 但她此刻空门大开, 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
  她想了半天,脑袋飞速运转,实在是没想出什么得体的开场白。这还能怎么说,难道说句好久不见?
  赶鸭子上架,她慌乱之中也来不及再想了,干巴巴开口道:“…你…你可以直接碰我了诶。”
  “病好了…”她面如死灰的胡说八道,“真是件大好事。”
  南客轻轻一笑。
  “是。”他似乎是觉出什么有趣来,用苍白的指尖轻轻蹭过她耳垂,慢条斯理道,“…被你一刀捅好了。”
  相凝霜:……
  她这一生也不算是作恶多端,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她。
  即便情况艰难如斯,她也依然在挣扎自救,又干巴巴一笑道:“我可以解释的…”
  “嘘。”
  南客却像是耐心耗尽一般,突然打断了她。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语气还是那样散漫,却明显更冷了些,“…方才,你让谁抱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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