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正常,他们都不留名字的。我的高中时代,很多男孩在学校里见到暗恋的女孩甚至会绕路走。情书不留名是一种寻常的事。”白绒怕他不理解,又补充一句,“我们国内环境目前与你们的不同。”
纳瓦尔放好信,起身,开始缓步走来,“那些情书写得怎么样?篇幅很长吗?你是都读过,还是扔了?”
他将双手撑在两侧的柜台边缘。
“为什么要扔……”白绒后仰。
周围摆满了乱放的杂书,是今日下午女仆对一楼书架进行大清理时还未收整好的,暂时堆在这角落。
纳瓦尔一手轻轻拂开些。
他贴近她面颊,温柔地问:“收到那些情书,是不是让你很开心?莉莉安。”
蜡烛的光被他的身体挡住,白绒只能看见他肩颈的轮廓。
这逼迫感令她不觉咽了咽口水,开始后缩,却贴到高大的书架。
在这过程中,她抬腿往后靠,裙底风光朝对方一闪而过。
纳瓦尔垂眸,扫一眼。
白绒一愣,闭紧双腿,匆匆遮掩着裙摆,窘迫地斥责道:“你、你乱看什么,你这样可不够绅士……”
“是吗?”
纳瓦尔侧过身,随手捞起一本书,“嘭”!硬壳书籍被重重拍在桌上,吓得白绒一颤。
拍书带起的风,将烛光灭了。
黑暗中,他的身躯往前挺近一步,自然而然挤入她的腿间。
暗哑嗓音凑在耳边,“看不见了,够绅士吗?”
好ᴶˢᴳ*在白绒的膝盖及时并拢,挡住了他的胸膛。
烛火熄灭的瞬间,窗外月亮才显出明辉来。满月之夜,圆盘高高悬挂在古堡外树林的顶端,没有云雾遮掩,给窗台、台阶肆意挥洒一片清凉。
但血液与呼吸却是火热的。
为什么光线这样黯淡,他仍能准确判断她嘴唇的位置呢?白绒退无可退了,必须被迫承受这来势汹汹的吻。
嘴唇不小心一张,便被侵入,勾缠着迎合起来。
猛、烫,叫人心慌意乱。
而由于她表现的拒绝与慌乱,他很不满,每一次席卷、吸咬,都更加用力,更加深入,要她不能彻底畅快呼吸。
如夜幕吞噬星的光芒。
女孩的头,不由得随着吻的节奏仰动,如同被迫接受渡氧的人。
蜡烛是灭了,空气里还余有香薰的橡木味,一种木质香调,让人联想到干裂的树皮与湿润的青苔。
她整个地被他拥在身前,捆到透不过气。彼此靠得那样近,他腹部的温度只隔了一层衣服烫着她。
男人的手撑在硌人的书架上,环住她,垫在脑后。白绒不知是否该称此为兽性中残留的一点体贴。
恍惚间,一只手掌下移,从她的耳垂、锁骨上滑落。
沿着胳膊,那股暖热掌握了腰际,探入衣摆,此时不知是要攀上还是滑下。
白绒猛然睁开眼,终于意识到这寂静月夜的危险。
她推搡一下,对方不为所动。
“停!我错了——”
她哀声道。
含混的声线好像梦中初醒的人,带着迷蒙睡意,毫无说服力。
“这位小姐怎么会错?”他在唇上碾压着接话,那软糯的声音让他浑身变得像涨满了风的帆,隐忍得非常费力。
“你对我提的六个要求里面,强调过你不会错……”
瞧,乌黑的秀发、水墨般的眉眼,一位东方美人蜷缩着委屈地望着他,在他怀中的时候,身子是那样香软、温热,令他只想要觅食更多。
他继续吻,一直到僵硬的娇躯被吻得软下来,这时,他的身体却渐渐变得紧绷了。
终于,他稍停,低头扫一眼。
月光下,拥挤而杂乱的书堆中,少女的膝盖早已被挤得不成样子,一条腿渐渐滑落,垂荡下去,耷拉在柜台边,另一条腿则可怜地夹在他的腹部前方,胡乱叠放着。
她屈在小小角落,裙子半滑落肩头,如同一个被拆了包装纸的礼盒。
粉色丝带凌乱散开,随时待他彻底揭开盒盖。
被这样如狼的目光打量着,白绒感觉被活剥了似的,用力一推,羞到没办法说出更多的话:“你、你先放开我……”
身体在颤,是有些可怜。
纳瓦尔这才松了手。
白绒赶快翻身,移到旁边的窗台上,缩在角落。
她喘着气,抚摸胸口,暗暗地想,以后再也不招惹这个人了。这次算是她自找的,明知惹不起还惹……
纳瓦尔抹着嘴角,徐步走来。
月光穿过玻璃窗的格子,筛漏下来,照在他俊美冷白的面庞上,映亮了温凉的笑,以及他优雅的姿态。
指尖在少女软弹如海绵的脸颊上摩挲,似乎下一刻就能拧出水来。
他垂首,与她平视,摸了摸她的头发以示安慰,“莉莉安,我希望你以后乖一点,不要做让我生气的事。”
白绒皱眉,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嘟囔着:“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说话?我们两个人是平等的……”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有必要提前告知你。”
第48章 、信件
夏季的暴雨午后, 水珠击打在玻璃上,雨痕支离破碎。
铃兰花园里, 花儿落败得十分惨, 散掉了一地白色花瓣。
古堡内一间空旷的舞会厅内,两人躺靠在宽阔窗台上,隔着玻璃,可听见外面清晰的雨声。
白绒因尝多新酿葡萄酒而微醺, 半阖着眼, 背靠一个人的胸膛, 窝在他怀中,晕乎乎的。
“纳瓦尔……”
男人屈着一条腿, 将女孩裹在怀中,捧着她的脸,温柔而小心翼翼地吻着,双唇黏合间, 低声交谈道:“可以叫我安德烈。”
这女孩开口说话时, 他总是会不经意看向她漂亮的嘴唇。
精巧、饱满, 有着暗哑的红润光泽, 内里如同多汁水果的果肉,表层却因没有涂口红而显得很干爽。当她很认真听人说话时, 会不自觉微张着唇,她并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娇俏的憨态。
他只能是吻了又吻。
“明天我要离开去奥地利, 在那边忙一段时间, 大概二十天。”
白绒仰起头。
她伸手, 摸着他的眼睫, 沉默片刻, 稀里糊涂说着醉话:“你离开二十天。你会忘了我的。”
“?”
“你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虽然你的记忆力很好。”
“……”
看来不是微醺,而是后劲上来,已经醉得有些厉害了。
“你太忙了,安德烈。”
“你应该多休息。”
“我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不好的想法。你过来,我跟你说。”
纳瓦尔稍微侧着脸。
女孩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在说话,呼吸带着一点白葡萄酒香,嗓音甜蜜而又颓丧,像蜂蜜慵懒地流淌在阳光下。
她醉得厉害,讲话讲得乱七八糟:“……假如你的古堡只剩下一道门,那么,我会偷走你唯一的钥匙。我要跟安德烈一起被锁在门外。这样,他就无法收拾行李离开,不能工作,也不能回家,只能跟我一起睡在月光下的葡萄园里。并且,由于你对外失去了行踪,你的酒庄集团也就被迫解散,人们开始去找别的工作,你再不用过每天开会、办公的生活,只能跟我一起喝酒、聊天。”
纳瓦尔笑起来,抚摸她醉红的脸颊和耳边的碎发,俯看着她,“那样我就会一无所有。”
“那么我可以少些情敌。”
白绒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铃兰花丛,感觉到盛夏最后的余热在随雨水消散。
这样的感觉不是毫无理由的。
夏天烧到了最热烈的时刻,往往就会换季,如同黄昏时烟霞弥漫的天空,即将迎来黑沉沉的夜幕。每一个金光闪闪的日子,都像是甜蜜的回光返照。
她用指尖在他的胸膛上轻划,“你现在是不会忘记我,但三百年以后肯定会忘的。”
“……”
她听见了男人的一声轻笑,接着,他竟配合她一起说奇奇怪怪的话——
他用磁性动听的嗓音说着含蓄温柔的法语:“是的,莉莉安,时间会流逝,但记忆可以留存。它会埋藏在泥土下面,在你我头脑中扎根过的地方……但我更相信是储存在腐烂的心脏里。”
以白绒的法语水平,听诗意的语言还有点费力,但不知为什么,复杂的词汇此刻有种魔力,让她仅凭感觉就理解了含义。
她在昏沉缱绻的状态下喃喃问:“你上次的情书还没有念完吗?”
“是现编的。”
她傻笑了一下。
纳瓦尔低头,亲一下她的酒窝。甜甜的、醉人的酒窝。
气息往下,又轻吻她脖颈上因练琴被腮托硌出来的旧伤痕。
乌云笼罩在古堡上空,掉落透明的雨,将玻璃、草地冲刷得干干净净。
是的,三百年后,这座城堡经历了十万个寂寞的夜晚,破败成一团废墟,所有的华丽都会化为乌有。那时,只剩下斑驳的墙面与坍塌的墙垣,每一个房间都空荡荡,仅残余废弃的桌椅。窗台上爬满了深绿色古藤,渗进白茫茫的光,空气里有呛人的尘土味道。
古堡再怎么修缮,也只能与酒庄一起被列为历史保护建筑。
不知那时的异国游客走进这里,会如何揣测当年的故事?但他们肯定猜不到,有一个人坐在窗台上热吻过另一个人。只有当天的雨知道。
·
第二天中午,白绒走进餐厅,再次向马修管家确认道:“所以,我因为睡懒觉而错过了与他道别,是吗?”
“小姐,分开二十天而已。”
——不是二十年。
旁边,蕾娅和欧佩尔一听,嘴角都隐含着笑意。
白绒撑着下巴,开始回忆,“我不记得他说离开具体多少天了,马修,你确定是二十天吗?”
二十天后,她的暑假可就要结束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
“是的,二十天。纳瓦尔先生早晨离开时,您还在自己房间里睡觉。您也知道……您每天都睡到快中午才起。”
白绒:“。”
她别开脸,小声嘀咕:“我可没有作息不规律,至少我不熬夜……”
“那才正是稀奇之处。”
“……”
·
白天,白绒独自坐在纳瓦尔的书房内,趴着桌面,无聊地翻一些报纸来看。
她发现,古堡虽然订阅每日报纸和每月新刊,但纳瓦尔的书房内总是保留许多旧报纸,报纸旧得泛黄、卷边。
书桌一角,有一本很漂亮的MIDORI记事本吸引了她的目光,纯色皮面,摸起来质感很柔软。
她拿起来翻看,只见记事本扉页上是这样标注的:《未来退休计划》。
“……”
咦,这个男人。年纪轻轻就写好这种计划ᴶˢᴳ*?
不过,他的法语字迹真是好看。白绒忍着笑,想翻到第二页读一读,但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思索后,决定还是等下次问过他再看。
“莉莉安,好像有你的信!”欧佩尔跳过来通知她。
白绒起身,“我的信吗?”
“是从中国寄来的。”
外面天幕阴沉,又要下雨了。
信箱的箱门被人“咔”地打开,渗进昏暗的天光。
少女期待的双眼顿时冒出来。
她伸进手,取走了自己的航空信件,迅速关上箱门。
雨是夏天的雪,滴答落在人的头顶,冰冰凉凉的,随信笺一起刺激尘封的记忆。
本以为过去的记忆会就那样消散,但它们原来只是压在了箱底,一开箱,满满的信笺便弹落出来。
它们也是陈年红酒,在舌尖融化开来,以为可以直接咽下去,但却是深深刻进了味蕾里。
白绒还没看具体地址,理所当然认为是来自父母的信,她回想一下,似乎是有段时间没收到家里的信了。
她飞快地跑回房间,旋转着躺倒在床上,开心地拆了信封。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
通知:明天是大年初一,但刚好遇上内容不太愉快的章节(放心不虐),断更一天,延到初二再发,大家好好玩,后天再来看吧。
第49章 、小提琴
下午, 阴雨的天空放了晴,空气不再闷热, 湿湿凉凉的, 让人平静下来。
雨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蕾娅与白绒坐在面朝花园的台阶上,一起翻看厚重的大相册。
“啊,原来你们家里有这么多照片……”白绒看看脚边堆叠的一大摞相册,摇头感叹道。这是每隔三两天就拍一次照的程度吧?
“我父母在世时喜欢拍照。”蕾娅解释道。
是的, 相册里绝大部分都是他们父母多年前的相片。
白绒缓慢地翻着相册。
纳瓦尔的父母, 长相都很干净柔和, 发色略深,年轻时简直就是法国文艺电影中最登对的少男少女。他们笑得好甜啊, 青梅竹马,看起来无忧无虑,然而联想命运最后的结局,不免令人唏嘘。
翻到后面, 白绒终于看见纳瓦尔小时候的样子了。
还是这样, 她第一眼就会被那双眼睛吸引住。
褐色瞳孔, 在相片里的阳光下流溢出松香的色泽。
松香是松树树脂凝成的固体, 在拉琴之前,总要给弓毛上松香, 琴才能发出声音。此刻,白绒看着这样的颜色有点难过, 便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 去关注别的地方。
看吧, 这男人童年就是个小绅士, 穿衣优雅得体, 神色淡定, 有一头发量丰富的毛茸茸卷发,打理得干净而整齐。看这气质,甚至能想象他在父母的教养下为同龄小女孩开门、递手帕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