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草草草草草师姐,她坐错地方了!”
“快让她走,一会儿应师兄来了赶人就麻烦了。”
“师姐师姐师姐,那是谁啊,怎么长得这么漂亮,应师祖新收的女弟子吗吗吗吗吗?”
“卧槽真是好气魄啊,刚才她坐下去的那一刻好帅气。”
叽叽喳喳,刺耳聒噪。
应念仿若石化一般,任戳不动,也不说话。
祁宵月好像两耳闭塞,周围再喧哗也惊动不了她,她低头看消息,身前身后议论纷纷。
应三问:“找到地方了吗?”
祁宵月:“找到是找到了,但好像我坐下之后大家都很惊讶。”
应三:“应该的。”
应该的?
什么叫应该的?
不是你让我随便坐的吗?
祁宵月:“前排是谁坐的位置?”
应三:“除了我爷爷之外的长辈们。”
祁宵月:“......”
“那你让我坐这里干嘛?”
应三好整以暇:“他们很多都不来,前排都凑不齐人,加上你我,看起来还有气势一点。”
“再说,若要真按辈分,你得往最高的那个座位上坐,这还是降了的,真是委屈你了。”
祁宵月一时语塞:“......”
谢谢,不委屈。
这个位置挺好的。
就是有点显眼。
看着四方灼灼盯来的或好奇或八卦的视线,祁宵月面无表情地想:这群小兔崽子真的很不懂礼貌诶。
第62章 真他妈的似曾相识
旭日东升, 日辉铺洒。等了有近半小时的时间,委员会一行人准时抵达。
先露面的是应如安老爷子, 负着手,正从山道上走来。
他今日格外矍铄,木拐拎在手, 但完全不需要不借力,只是闲闲散散地勾在手里,上下一身像模像样的太极服,头发整齐捋顺, 乍一看只是一个早起晨练的普通老头, 笑呵呵的,平易近人。
他们从主道进场,应如安老爷子走在最中, 周围是其他家族的家主长老, 与他若有若无地闲谈着话。
随着他们的出现, 四方坐下的人如涌起的浪潮般纷纷起立,腰杆弯得极为恭敬,面上肃整。
哗哗摩擦声响,身后人全部站起,祁宵月还埋首于手机, 被眼前猛然笼罩下的阴影惊了一瞬。
她挑挑眉, 随即抬眼,反映慢了半拍似的,慢悠悠朝瞩目的地方递去眼神。
几个久居高位的长辈倒没什么排场, 只是一如既往地从主道入场。
他们的身后是崎岖山路,目光所及皆是缩小的楼厦建筑。再凶悍的庞然大物,立于山巅再看,都宛若蝼蚁。
半山腰以上的林木接连摇摆,枝丫乱颤,受了刺激一般剧烈震动。
灵气剧烈地波动起来,尤其是自然之气,悄然汇聚,盘旋头顶。远方紫气东来,鸟啼骤起,成群展翅掠过山间,身旁落座的石凳间,突然有衰草转绿,生机尽显。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
曙光漫山遍野地洒落,几个老爷子就正好踩在光中。松散衣袖飘扬,恍若将要乘风欲飞。
云蒸霞蔚间,山头微风应和,刹那间,仿佛真的有云上天宫仙人相聚的错象。
这群人,是委员会的理事,四大家族的族长,玄学界真正的掌权者、人人敬畏的厉害修士,出场就该有如此震慑四方,一呼百应的气场。
而这群年轻一辈也确实对名声震赫的数位前辈有发自内心的崇敬,毫无疑问,他们弓着身,朝主道异口同声地喊道:“前辈们好!”
声音清朗洪亮,千百张嘴里的声音汇成一道音波,震荡在山林间。
年轻一辈,就应该有这种生气。
应如安张张手,代为回应。他眯眼笑得极为宽慰,慈眉善目的,像尊弥勒佛,完全没有高位者的傲然。
随后,又伸出半掌凭空向下按按,示意大家不必站着。
身后又是一阵细细索索地撩衣服坐下的声音。
祁宵月随大流起身,坐下的时候身子刚落了一半,肩上突然多了一股和缓的力道。
后方惊呼声又起,声音明显大了点儿,尤其是嘶气声,像从嗓子口里挤出来的一样,冒到嘴边又被猛然吞回去。
祁宵月斜眸,看到个侧影是应三来了。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他身边的,简直无声无息。
可能正式场合的原因,他今日西装革履,头发也全部被捋到脑后,露出一张清隽冷冽的面容。
西服板正,颜色沉稳,袖扣领针稳稳妥妥一丝不差,鼻梁上架上了那副金边眼镜,还特意勾了条细链,垂在颈侧。隔着镜片,深沉柔缓的眼波被阻隔在内,探查不到,众人只能看到外象上一副妥帖的精英模样,如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完美无缺。
祁宵月顺势坐下,上下瞧了一番他的作态,小声说:“今天演斯文败类?”
应三朝后方一群家族子弟点点头算作招呼,引起小范围的惊叫声后才淡淡转回头。
他挪步,解扣,坐下,毫无犹豫也毫不避讳地,直接挨在了祁宵月身边。
这一动作无疑又引起了一波更大范围的震惊,祁宵月明显感觉后方鼓噪起来
“卧槽卧槽卧槽我看到了什么!”
“我真是瞎了,我感觉我家房子要塌了。”
数米高台外,对侧或好奇或惊讶的目光也突然肆无忌惮地投射过来,站着的,坐着的,交谈着的,沉默着的,男男女女,有老有少,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这边,脖颈僵着,口张着,仿佛在看什么稀奇事。
应家蓦地反应过来,开始着急:“淦!快看看今天那个曾家小公主来没来来没来???三哥这是光明正大撞曾家的枪口吗?”
“小声点你,小心被听到了旋你脑袋。看到曾静白在哪儿没?”
“别找了,在那边坐着呢,看见没,就今天穿黑皮衣的那个。”
喧闹不停,曾家那边,猛然响起巨响!
凭空霹雳一声好像是桌子裂了。
极其嘈杂的背景音中,应三平静地答祁宵月的话:“不是。”
他目光落在前方,无视了所有人的窥探,扶了一下眼镜,语气轻松随意地说:“今天演的是年轻有为的应家三少。”
祁宵月也感受到了八方而来的灼灼注视,她知道这其中大部分人是惊讶于应三的态度,毕竟就连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曾静白,也从未与他如此亲密地出现在别人的视线之下。
多半人的视线在祁宵月和曾静白身上来回流转,曾大小姐坐在曾家座位最后方的一个高椅上,搭着腿,叼着烟,吞云吐雾,痞里痞气,完全隔绝所有不怀好意的戏谑目光,侧着头,不管不顾,下颔微昂,高傲得像只黑天鹅。
祁宵月更淡然,精细雕刻的眉眼如画一般,半分不动,任众人波涛汹涌也扰不乱她这一湖静水。
应三似有若无地笑,好像对眼前这点因自己而引起的骚动很满意。
祁宵月拿手肘怼他:“你不是没传承应爷爷衣钵吗?专门来这儿看戏的啊。”
“顺便来看看。”应三顺口:“主要是来陪你。”
他虽然挂着个负责人的名头,但该管的也只有衣食住行方面,这玄学大会来不来的真无所谓,而且还有一群老前辈镇场子,不会出岔子。
但这次祁宵月也在场,他就没有不来的道理了。
在某些方面来讲,应三还是控制欲比较强的。
祁宵月只有在他眼皮子底下活蹦乱跳的,他才能彻底放心。
讨论声响了得有五六分钟才堪堪平息。
正事还没开始,大家吃瓜的热情都很高涨,应念已经被前后左右的手戳得来回摇摆,十个人里八个人问应三哥跟那女孩什么关系,其余两个在打探祁宵月的更多消息。
年轻人,就是喜欢八卦,尤其还是这种神仙配对两争一的戏码。
当然这些,前方端坐万事不管的两位是一点也没听见。
他们在旁若无人地聊天
“我开车来的,结束后带你去吃好吃的。”
“你不陪应爷爷吃饭了?”
“老爷子命令的,让我拴住你。他好不容易得一个孙媳妇,很珍惜。”
祁宵月歪在他身上笑。
第一排寥寥四五个座位,祁宵月和应三占了俩,其余没人坐,空荡荡冷冰冰的。
祁宵月碰碰他,朝旁边座位努努嘴:“你家今天没来人?”
“还有一个在上头坐着。”应三指在斜前方高台上落座的应如安老爷子,继而回答:“最近全国各地都不太平,各家长辈全带着人出去为民除害了,不光应家,你看。”
他指指家族这边划分的几个区域,果然,前排一座都空着,“这几家都没怎么来人,以往也来的不多,毕竟还是以年轻一辈为主,长辈在反而束缚。”
他笑:“所以说让你跟我坐一起,应家坐了两个人在这里,还显得有些气魄。”
“瞎扯,你只是想让我坐在这里而已。”祁宵月不吃这一套。
应三顺势反问:“那我为什么想让你坐在这里呢?”
这话带钩,祁宵月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也配合着答道:“是想证明我是你的人。”
想证明祁宵月的身份,想宣誓主权,想撇清婚约谣言,也想告诉暗中伺机之人,她有人护着。
应三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眸中带笑:“满分答案。”
话罢,最前方几位前辈终于纷纷落座。
高台斜侧方两侧,不知何时移来两架两人高的打鼓,鼓槌凭空飘着,红布包裹着槌头,逼近鼓面,蓄势待发。
这是要开始了。
众人都意识到这件事,于是纷纷停住手里的事,屏气凝神,注视前方。祁宵月和应三也将视线挪回主座的几位前辈身上。
应如安率先站起。
他肃着脸,面容凛然,白发在旭日中熠熠发光,顿了有两秒,他面朝栖凤山万千生灵,突兀一声喝道:“一声清魂!”
这一声宛若开启了什么机关。
“咚!”
两根鼓槌和着声音狠狠砸在皮质鼓面上,霎时间,一道强烈的音波陡然震荡开来!
宛若雷霆震吼般的气势,这道音波如刃如捶,猛然落在在场众人的心头上!
音波拂过之地,万事清净。
祁宵月突然感觉脑中清凉了一丝。
应如安继续高喝:“二声明智!”
“咚!”
“三声启德!”
“咚!”
声波余威飘远,整个山头一片肃静。
三槌落下,所有人又同时站起来。
应三也带着祁宵月站起。
应老爷子声如洪钟,面上威严犹甚:“拜祖师!”
随着这一声落下,那宽阔空荡的高台上,蓦然出现了一道烟袅的虚影。
白发束起,广袖流云,浮尘轻搭在臂弯间,慈和的目光安静平和地注视着众人。
正是委员会四合院堂前挂着的那副画像上的人。
玄学界的祖师爷!
未等人言,众人一同俯身,小辈行大礼,长辈行小礼,皆朝虚影地方向恭敬称道:“祖师爷好!”
这声喊中,包含着无上的敬意与尊崇。
而黑压压伏下去的人头中,有两人宛如鹤立鸡群般,极为显眼地笔直地杵在了人群中。
毫无疑问的,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应三应三不是玄学界人,原则上无需行礼。
而另一个人,正是祁宵月。
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再次经受万众瞩目的祁宵月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在所有人近乎逼视的目光中,她嘴角提起一道奇怪的弧度。
她淡淡地想:这个画面还真他妈的似曾相识。
第63章 争论
玄学界, 虽然与时俱进包容万象,但有些地方还是恪守着古时传下来的规矩, 比如积德行善,比如敬重前辈。
无论玄学界举行过怎样的盛事,开场时都要先拜祖师爷, 一是求祖师爷护佑子孙,荫庇后辈,二是感谢祖师爷传道受业,方能有如今玄学兴盛。
而祁宵月此时的“不拜”在众人眼中, 犹如不孝不义。
说是不拜, 其实祁宵月还是行了礼的,跟她在委员会的做法一样,稍俯身, 微微一揖, 是平辈之间的尊重, 也算有礼数。
但跟四周恨不得以头抢地的人比起来,这个“礼”可真是太轻了,轻描淡写的,仿佛一点也不把祖师爷放在眼里。
光影转实为虚,祖师爷的影像逐渐变暗, 主位上的几位老前辈先起身, 其余后辈才收回礼节,直起腰杆。
人群中寂静异常,方才低下头去的人, 余光中都或多或少瞥到祁宵月的动作,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动,人群仿佛一个哑火的炮仗,只直愣愣地看着祁宵月,目光中惋惜不屑之意冲出眼眶,似乎在看一个极为狂妄的小孩儿,连说教都嫌费口水。
祁宵月没觉得这些扎在脸上的视线有多轻蔑,她左右看了看,这些人都不落座,光看着,也不动,不知道在等什么。
她给应三递眼神:“他们这是干嘛呢?”
应三眼有笑意:“在看你。”
祁宵月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我有什么好看的?”
她又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视线。
这群人还真是都在盯着她!
行个礼而已,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上次在委员会,应老前辈可也没说有什么不对啊。
祁宵月索性耸耸肩,若无其事地整了整衣服。
她的动作带起一波更加诡异的窥探,祁宵月心想在地府几百年都没混上万众瞩目的待遇,人间一趟还真是不枉此行。
冷风窜过缝隙,往众人脖子里钻。
呼呼风声中,小辈宛若静止的雕塑,任寒气往自己脸上割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