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衣叹了口气,她坐到桌边胡庭钧的旁边,接过月香手上的小药瓶,倒出一点药粉到食指指肚,再轻轻地抹在胡庭钧的嘴角和脸颊上……
打了这一场,又被温柔的小手轻轻的抚过之后,胡庭钧才觉着怒火消去了些,但一想到郎天行腰间的香囊,他还是愤恨不已。
“三爷用过午膳没有?”张金衣柔声问道。
胡庭钧冷哼一声,并未回答。
一旁的李荣待他答道“三爷一直在窑厂忙着,还未有用膳。”
张金衣忙让林妈去膳房做几道小菜来,林妈临出门的时候,张金衣又补充了一句“做条鱼吧,三爷爱吃鱼。”
张金衣这般的温柔体己,胡庭钧很是受用,但他心里仍想,她这般多半是为了让他拿出银子。
张金衣上完药,又安排了三爷的午膳,想着,现在他在气头上,又不能劝他去和郎天行赔不是,二人枯坐着也尴尬,遂起身告退。说头痛,要上楼歇会儿,待会儿再下来。
见张金衣要走,胡庭钧又开始心烦意乱起来。他冷冷的说道:“是因为坏了你的好事,才头痛的吧,不就是想要银子吗,这些拿去!”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那五百两银票放到桌子上。这样之后他又有些懊恼,明明是想好好地给她的,怎么弄成这样!这都怨她……
张金衣一怔,继而毫不客气地拿起桌子上的银票,放入了她的袖子里。
见张金衣就这么爽快地收了银票,也不解释一声,胡庭钧的怒火又蹿上来了“你干脆和那公子双宿双栖算了,何苦还留在这里!”
听到胡庭钧言语中浓浓的酸味,张金衣微微扬起嘴角:“那要不要我现在就搬去郎府?郎公子倒是说过想让我去来着。”
“你这女人――”张金衣的挑衅让胡庭钧怒不可谒,他一把抓住她的细腕,目光好似寒光恻恻的利刃,要将她凌迟成千万个碎片。
张金衣却是镇定自若,一脸的风轻云淡“比起郎府,我还是觉着这里自在些,还是更喜欢这里。比起和郎公子合伙做买卖,我觉着还是和三爷一起安心一些。”说完还奉送了一个大大甜甜的笑脸。
见三爷面色放缓,她趁机趁热打铁“郎公子毕竟是巡抚大人膝下的公子,三爷何苦得罪他呢,待会儿用完膳还是去郎府陪个不是吧。”
“是啊,三爷,犯不着这样啊。”李荣也劝道。
“哼!我为何要去赔不是,我倒要看看这高贵的官家公子得罪了又如何?!倒是你要有准备,人家是官家之子,怎么会娶你这样的,别到时候又哭哭啼啼的。”
“我这样的?!”张金衣冷冷地扬起一边的嘴角:“是啊,我这样的弃妇是该好好自省了。”说完她用力拂开胡庭钧的手,转身上楼去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照料一宿
此后的两日,胡庭钧都是在观雪楼用的晚膳,据谭龙说,‘三爷觉着观雪楼的晚膳做得极好。’无论多么忙,一到用晚膳的时辰,胡庭钧就会骑马赶到,用完膳就走。好似特地为了用膳而来。
而张金衣这两日每到要晚膳时就身子不适,上楼歇着去了。一直到翌日清晨她又会变得生龙活虎的……
这天从大清早的就开始断断续续地下雨,晌午过后雨就一直未停了,快晚膳时更是下起了倾盆大雨。
望着屋外的滂沱大雨,林妈请小姐下楼用膳:“今儿谭龙未来知会,雨这么大,三爷怕是不会来了。”
“今儿雨终于下下来了,到底爽快了,前两日真是闷人。”张金衣轻快地下楼来在桌前坐定,又招呼林妈和月眉月香一起坐。她说柳妈也不在,大家不必拘礼,人多了反而吃得香甜些。
柳妈昨儿回了胡府,说是舒歌少爷这次病得很重,她帮忙照料去了,过几日等舒歌少爷好些再过来。
林妈却不肯和小姐一起坐,直说还是不要坏规矩的好,免得人轻慢小姐,奴婢们在一旁伺候就好。
张金衣见林妈这么固执,也就不再坚持。这两日躲在楼上都没能吃成晚饭,到了夜里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儿终于可以大快朵颐了。
她愉悦地端起碗拿起筷子,刚扒了两口饭,就听到门外传来胡庭钧的叫门声……
月眉忙去开了门,胡庭钧像只落汤鸡湿漉漉地走进来,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地,马褂长袍都贴在身上,不住的滴水……
从没见三爷这般狼狈过,月香月眉都睁大了眼睛,心道看来三爷还真是喜欢这里的膳食啊……林妈忙去打好浴汤,请三爷先沐浴,以免冻坏了身子。
胡庭钧却道无碍,眼里盯着快把头埋进碗里的张金衣,心道等我洗完了这丫头又要躲到楼上去了……
见胡庭钧都到跟前了,张金衣只得放下碗筷向三爷见了礼。
“今儿身子无恙了?”胡庭钧的心情大好,招呼张金衣坐下继续用膳。
“是”张金衣垂下头,继续埋头‘革命’,更是加快了速度,也不顾吃相什么的,只打算快点吃完上楼。
“你慢点用,又没人和你抢!”胡庭钧笑着夹了一块春笋放到张金衣的碗里,又用修长的手指为她拈去嘴边的饭粒……
张金衣正一心一意地‘干革命’,陡然感受到胡庭钧的慈爱举动,一时难以适应,一口饭哽在喉咙里,瞬时痛苦地直捶胸……
胡庭钧忙将面前的茶水递给她,丫头们也慌忙帮她拍背轻抚喉咙……
好不容易咽下饭,没吃两口,张金衣又开始打咦,胡庭钧也不时打喷嚏,一顿饭被他们吃得风生水起好不热闹……
张金衣终于逃离了胡庭钧的视线,上楼歇了一会儿,就听月香来禀报:“三爷说小姐给的袍子太短了,不能穿出去见人,三爷要等袍子干了再回去。”
张金衣看了看窗外的大雨,叹了口气,让月香把楼下的房间给三爷整理出来。这种天,明儿早上袍子也未必干得了。
一会儿林妈又来禀报:“三爷怕是染了风寒,盖着被子还说冷,面色也不好。”
淋成那样不感冒才怪,张金衣遂让林妈去前面膳房要碗姜茶给三爷喝。
又过了一会儿,月眉上来说,三爷不肯喝姜茶,小姐是不是去劝劝。
张金衣无奈,只得下楼。
一进房间,她就看到胡庭钧蜷缩在被子里,紧闭着眼睛,面颊发红,身子还不时寒颤,看似很痛苦。她伸手在他额头探了探,果然很烫!
她忙吩咐月眉拿帕子和凉水来,又将胡庭钧扶坐起,把姜茶递到他嘴边。
胡庭钧也没反抗,乖乖地将姜茶喝得干干净净。
见胡庭钧的嘴边还残留着滴水珠,张金衣自然而然的用手指轻轻地为他抹去。
胡庭钧顿觉身子轻松了不少,好像也那么痛苦了……
等月眉拿来帕子和凉水,张金衣就将帕子拧干敷在胡庭钧的额头,等帕子发热了再换下,反复几次之后,胡庭钧额头上的热度终于退了一些。
张金衣这才长吁一口气,夜已经深了,她将帕子敷在胡庭钧的额头之后,就打算上楼去歇着。刚起身手却被发烫的大手紧紧地握住……
“不要走――”胡庭钧紧闭着双眼,好似梦呓般。
张金衣站了一会儿,遂让月眉她们都去歇着,她来照料三爷。
不知过了多久,张金衣睁开了眼睛,发现她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胡庭钧也不在了。窗外雨已经停了,天虽是还阴沉着,但看来时候已经不早了。
她记得昨儿照料胡庭钧了大半宿,一直到天快亮了,她才趴在床沿边睡着了……也不知道胡庭钧好了没有。
“小姐醒了,已经晌午了,快起来用膳吧。”月香进来。
“三爷呢?他好了没有?”
“三爷大清早就走了,说是昨晚多亏了小姐,他已经好了。谭龙来说老爷和大爷从京里回了,还说舒歌少爷一直腹痛,郎中都束手无策,少爷怕是不行了,所以三爷未用早膳就走了。”
张金衣一听,忙让林妈去胡府看看。她又不能去胡府探病,只能让林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到了下午,林妈回来禀报说,舒歌少爷前些日子就腹痛过,上次没这么厉害,吃了几副药就好了。这次却是很严重,来了不少有名的郎中,也开了方子,但舒歌少爷吃了不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不但腹痛,而且开始上吐下泻,发热不退。
幸而老爷和大爷刚巧回了,还从京里请了个洋郎中回了,说是什么不列颠还是哪里的最有名的郎中,原本是要给小姐瞧瞧的,这会子正好赶上给舒歌少爷诊病。但这洋郎中说的话只有几句是听得懂,爷们和大太太大奶奶这会子都急死了……
张金衣一听,忙让备轿她要回胡府。
听舒歌少爷的症状很像阑尾炎,她以前就得过,还做过手术,所以她知道一些关于阑尾炎的知识。
这在前世不算大病,只要开刀拿去阑尾就能好。但在这里若是发作严重了,又没人会手术,阑尾就会烂掉引起腹膜炎,甚至穿孔,最后只能死掉。听舒歌少爷的症状很像,现在刚好有个西医,既是最有名的说不定会做这个手术……
“小姐怎能回去呢?那可不行啊。”听到张金衣要回胡府,林妈急了,这回去不被赶出来才怪,想到小姐要受的羞辱,她忙阻拦。
月香和月眉也都说不能回去。
张金衣哪会不知道,但现在人命关天,她也顾不得这些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大打出手
站在胡府门前,张金衣顾不得感慨和新奇,赶紧知会门楼里的下人向大奶奶通报,一定说她有要事求见。
天气阴沉沉的,一丝风也没有,在张金衣的忐忑不安中,胡府大门终于开启。
“这是哪里,你竟敢进来!”
听到二奶奶容氏的咆哮声,张金衣心中一凛,来的路上月香就念叨,千万不要遇到二奶奶。看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现在时间宝贵,不能和她过多纠缠。张金衣低头向容氏福了福,即请门楼的人继续带路。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容氏看着张金衣,还有她身后的月眉,怒火腾地就冲上了头顶,见张金衣还妄想往里去,便大叫一声,直接扑了上去。嘴里当然也没闲着,紧着恶毒的话就骂开了,完全没了胡家二奶奶的风范……
张金衣淬不及防被容氏拽住了头发,头皮一阵生疼,她忙垂着头扭过身子向一旁躲。说来本尊确实对不住这二奶奶,她也没想还手,只想着息事宁人,由容氏发泄几下这事就能快点过去。
哪料容氏那双小脚原本就不稳当,被张金衣一扭身就甩到了地上。
容氏一贯骄横,这会子不但没捞到便宜,反而吃了亏,那还了得,顿时就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咒骂,从天上问候到地上,好似她的祖宗八代都是冤死的,千柳和雁桃上前想拉她起身反被她打了个耳刮子,臭骂了一通……
张金衣见容氏就如市井的泼妇一般,毫无理智,遂干脆不予理会,趁着她赖在地上赶紧脱身继续朝前走……
“你这贱妇站住!快拦住她!”容氏哪里甘心,咆哮着让丫头去拦住张金衣。
一个小丫头上前拽住了张金衣的衣袖,被张金衣一瞪眼,阂得又放开了。
容氏忙撑着千柳雁桃爬起来,踮着小脚踩着碎步冲上前就和张金衣扭打在了一起……
“住手!”一声呵斥过后,容氏和张金衣被开,俱都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张金衣的脸上还有两道血痕,容氏的面上也有清晰的几个指印……
“真是胡闹!成何体统!”胡老爷正送来访的郎公子和云佳格格出来,一看这番景象,顿觉颜面大失。
“请老爷给儿媳做主,这不要脸的贱妇竟然敢来这里!这分明就是不把我们胡家放在眼里。儿媳不让她进,她还硬要往里闯,还把儿媳推到地上……”容氏抢先走到老爷跟前哭诉起来,也顾不得贵客在旁了。
“还不退下!”胡老爷已是气得发抖,不待容氏说完就呵斥道。他又面向郎天行和云佳格格讪讪地说:“让公子和格格见笑了,唉!”
胡庭钧已经走到张金衣跟前,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心疼不已,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蹙着眉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张金衣刚和人干了一架,气息还未平,见胡庭钧走过来她立马就想到了阆苑那次,再听他话里仍是在责备的意思,心顿时像被针扎了似的痛。她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便直直地走到胡老爷跟前。
“老爷,听说舒歌少爷病重我才来的,兴许那个洋郎中可以救小少爷,我应该能听懂他说的洋文。”
“哦?真的?”大爷胡庭信正为儿子感到绝望悲痛不已,此刻听到张金衣的话就像拽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但仍有些怀疑,从没听说过张金衣会洋文。
“不要听她胡说!怎么能让这贱女人再进胡家的门,老爷要给儿媳做主啊!”容氏立马驳斥道。
“让我去试试不就知道了,舒歌少爷的性命要紧,再迟了怕就真的不行了,老爷,让我进去吧,等少爷没事了我就走。”
“是啊,爹,就让她去试试吧……”
“老爷,快赶她走吧,不要信她!”
胡老爷仍是犹豫不决,就听胡庭钧突然说道:“她跟洋牧师学过西洋画,说不定真的会一些洋文,让她进去试试吧。”
胡庭钧的态度让大家很是意外,以往他和张金衣一贯水火不容,这会子居然帮她说起话来。但他们均想,这是他在担心舒歌的病。
胡老爷终于首肯,把张金衣带到从京里带回来的杜尔医生面前。
张金衣流利的英语让杜尔大喜过望,也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原来舒歌少爷果然得的是阑尾炎,而且很可能已经穿孔,危在旦夕,必需紧急手术才行。
听说要开膛破肚,胡老爷第一个反对,饶是他一贯开明,但自古讲究死都要全尸,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何况洋郎中说手术不一定能成功,他只在羊身上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