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了,歇一会儿就会好的。大奶奶放心过去吧,也替那丫头说说好话吧,不要将她打死了,好歹也是条性命啊……”张金衣扶着大奶奶的手,恳求道。
“嗯,好,我知道,你放心。”大奶奶见月香伺候张金衣上了床,即回厅堂去了。
见大奶奶走了,张金衣忙起身拿出首饰盒,从里面又掏出了一粒碎银子递给了月香:“快去,快去将这事告诉舅爷。管你是坐车还是骑马,要用最快的速度通知舅爷,让舅爷来救月眉。一定要速去速回,晚了月眉怕是就没命了。”
不知道张金贵会不会来,也不知道张金贵救不救得了月眉,现在也只能死马当做活医了,只要有一点可能性也要试试,她也还想探探月眉到底是不是张金贵手上的棋子。
无论张金衣有多愤恨月眉,但也不想她被打死,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不能忍受就这么轻率地结束一个人的性命。
厅堂里,新一轮的审讯开始了。这次柳妈又换了一种道具……
大太太请两位郎中去一旁的小饭厅饮茶规避。
月眉身上被锥子锥过的地方还在渗血,血水活着汗水,将单衣浸透,紧紧地贴在身子上,细小的挪动引起的摩擦都能带来锥心的痛,她被两旁的女人重新拧起来,巨大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惨叫一声……
她站在厅堂里,止不住的发抖,思想已经混沌,像陷入淤泥中停滞不前。
两旁的女人帮着摇摇欲坠的月眉撩起了一层层的裙摆,露出了半截细白光滑的小腿。
这次柳妈亲自上场,她手拿着用陈年的细竹片做成的家法,在月眉眼前晃动。“你现在可想起了什么来了吗?我下手可不知道轻重,瞧着细皮嫩肉的,待会儿还不知变成啥样了!”
月眉的额上又覆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吃力地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看着柳妈,红肿结着暗红血痂的唇濡了濡,细小的声音含糊不清地传出来:“奴婢――是冤枉……”
“哼!”柳妈冷哼一声“冤枉?!冤不冤枉待会儿就知道了。”既然仍旧说不通,她也不想浪费时间,立马就挽起了袖子,开始行动了。
无法躲闪,从小腿上传来阵阵的刺痛,火辣辣的一次比一次更猛烈,最要命的是不知道这种痛苦何时才是尽头……月眉嘴里嘟囔着什么,谁也听不清,每每她快要倒下的时候又被两旁的壮妇扶住……这就是生不如死啊,无论身体和精神都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现在无法思考,只想快点结束,结束这所有的。随着一声声无法克制的惨叫声,她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流出来……
柳妈觉着已经到了火候,她停下来,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凑近了月眉的嘴边,想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奴――婢――是身……”柳妈刚想再凑近一些,好听清楚一点,却发现月眉脑袋一歪,已经晕过去了。
张金衣晕厥有郎中来施针,而月眉却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一桶冰凉的井水将她泼醒,虽然冷冰冰的井水唤醒了痛苦,也让她的脑袋瞬时清醒。待柳妈再蹲到她跟前时,她虚弱地重复道:“奴婢――是冤枉的……”
觉着自己被调戏了的柳妈怒不可谒,她怒吼一声:“拧起来!”紧紧捏着家法的手背上青筋暴突,指甲也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等会儿,待会儿再审。”大太太蹙着眉昂起了下颌,斜睨着地上惨不忍睹的瘦弱身子,再看看盛怒的柳妈。就这么继续下去的话,怕是很快就会结束了。
月眉的顽强超出了她的预料,这月眉毕竟是张金衣陪嫁的丫头,虽然已经属于了胡家,当日休掉张金衣的时候,胡家将所有的嫁妆都返还了,独独扣下了这两个丫头。这都是因为张金衣不肯要她塞过去的丫头,为了让这两个丫头能听话,她特地留下了她们的卖身契。
现在她希望这倔强的丫头能招供了再死也好,这样也能让人信服,传出去了也不至于张家有想法,毕竟老爷还不想和张家翻脸……
柳妈虽然不情愿,但大太太发了话,她也只能放下了家法,悻悻地退到一边。
“你最好想清楚,这可是给你最后的机会了。若是说清楚,交代明白了,我兴许会网开一面。就算是你不说,今儿你也是过不去了,那只会多受些罪。”
大太太森冷的话语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月眉趴在冰冷的地上,脸贴着地,微微挤开的唇轻轻的抖动,身子也阵阵地抽搐,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痛……就算是这样,她仍是没有想说什么的意思,仿佛只想享受这最后的安宁。
大太太没有听到回答,她抬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柳妈,只是安逸地接过丫头递来的茶盅,又优雅地品起茶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搜查月眉屋子的下人们带着她的包裹和些零碎的物件回到了厅堂,向大太太附耳报告,她们检查了屋子里所以的东西,将枕头褥子都拆开了,将床也翻了个个,所有箱子里的东西都抖了出来,还检查了墙壁和地面,上面也没有被挖开的痕迹……这样恨不得连屋里的灰尘也筛了一遍,却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类似麻黄粉的东西。
她们将她的包裹在厅堂上又抖开,里面几个金晃晃的簪子珠花还有几件艳丽的小衣散落了一地。一个下人又将两个五彩的细瓷脂粉盒子打开递到了大太太面前,里面装着芳香扑鼻的胭脂香粉。
大太太只是瞥了一眼脂粉盒,就蹙起了眉头,嫌恶的避开向地上望去。这廉价的香味让她很是厌恶,而她的目光早就被地上的金簪和珠花所吸引。(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兴师问罪(五)
柳妈忙将这几个簪子和珠花捡起来恭敬地递到大太太面前“这怕是偷的她家小姐的嫁妆吧?”
柳妈也瞧出了簪子和珠花都不是便宜货,就算是张金衣的打赏,也不会给这么漂亮的首饰。通常主子打赏丫头的首饰不是过时旧了的,就干脆是残破的。更何况传说中的张家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吝啬。
“这不是她家小姐的嫁妆”不用月眉申辩,大太太就很肯定的否认柳妈的说法。
胡府送去张家聘礼里的首饰都是大太太亲手挑的,因为想看看张家会不会吞掉这些首饰,也是想看张金衣出丑,大太太还率着众位奶奶小姐细细地‘欣赏’过张金衣的嫁妆,特别是首饰。女人对首饰这些东西都有无法忘却的本能,所以她可以确定这些并不是张金衣的嫁妆。
“娘说的极是,这不是她的嫁妆。”大奶奶也站了过来,拿起一个看了看。
月眉仍是没有动,没有抬头看一眼,只是继续发抖抽搐。这些对她而言,貌似没有多大的意义了。她既没有力气申辩,也没有意愿讨论这些。
看着这些精致的首饰,大太太首先想到的是,月眉有男人,有个对她还不错的男人。以月眉的月钱,去买这些首饰是不大可能的。那么谁会送一个丫头首饰呢?
柳妈将首饰扔到月眉眼前“这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你偷的?”
受了冤枉的月眉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她挣扎着支起了上半身,急急申辩道:“这不是偷的!这是主子赏的!”
“哦?!你说这是小姐赏给你的?!”柳妈索性蹲下来紧盯着月眉的眼睛,想看出这丫头的破绽来。
“不是小姐赏的。”月眉的声音又低了下来。
“这就奇了,你不是说这是主子赏的吗,你的主子不就是你家小姐吗?!怎么又说不是?!”难道说月眉还另有主子。大太太和大奶奶也都好奇的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等着月眉的回答。
然,月眉又垂下了头,迟迟没有开口,似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月眉的态度更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柳妈很是不耐:“这丫头,主子有什么见不得人,还怕人知道吗?”
大太太和大奶奶则不露声色,只在心里暗自揣测:看这丫头遮遮掩掩的,这主子多半是男子,而且和她极可能有难以启齿的关系。这么说来,那最有可能性的就是张金贵了,还有可能是张家老爷。他们以往也确实是月眉的主子,若是这样,堂上这么多人,也不好再问下去。
搞不好那丫头身后还有人指使,难道真的是张金贵故意只给了她一张方子?!张金贵这是何意?难不成他要害自己的妹妹?那这麻黄粉又会不会是张金贵之前就混在药材里了呢?
大太太心念一动,又让人将剩下的药材都拿上来,让两个郎中细细检查,看看里面有没有麻黄的痕迹。
郎中们检查之后发现剩下这几副药材里并没有加入麻黄粉。而之前柳妈拿回去的药渣里也没有麻黄粉的痕迹。
那就不是了,大太太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就不会是张金贵预先将麻黄粉加入药材里了。那还是有人在熬药的时候加入的。小宅子里就只有那么几个人,除了柳妈和张金衣,就只有刘婆子和两个丫头了。刘婆子也是她派过去的眼线,不可能害张金衣,问题还是出在这两个丫头身上。总之,不是这个月眉,就是那个月香。
“金衣总共服了几副药了?”大太太问柳妈道。
“三副了,太太。”柳妈不知大太太何故有此一问。
“三副?!也就是说第一副药里没有麻黄,第三副药里加了,不知道第二副药里加没有?”
听到大奶奶的分析,柳妈不无遗憾的说:“可惜昨儿晌午后奴婢就回去了,没能留下第二副药的药渣。”
“想知道这个倒不难,只需问一问小姐昨儿服药后有没有像今日这般不适就行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听到萧郎中的提点,大太太忙让丫头去问问张金衣。
张金衣正在房里焦急的等着月香,也不知月眉现在怎么样了。这会子大太太的小丫头过来了,她正好趁机去厅堂里探探状况。
见张金衣捧着胸口又进来了,大太太微微蹙起了眉头。大奶奶忙笑着迎上去:“把妹妹吵醒了吧,可觉着好些?”
张金衣对大太太福了福,又冲着大奶奶笑了笑,目光旋即绕过大奶奶,落到了地上在花花绿绿的小衣旁边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月眉身上。
“妹妹放心,这丫头还活着,妹妹走后柳妈也歇着了。”
张金衣听了大奶奶的话微微放心了些,但看到月眉湿漉漉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又暗自叹了口气。现在天气还不是很暖和,这么躺着就算活过来了怕也会大病一场,只怕还会落下病根。
但她也无可奈何,大太太根本不了她的求情,现在只盼张金贵能快些来,能保住这丫头一命就不错了。她甚至不敢问这丫头招了没有,怕又刺激到她们……
“小姐现在可觉着好些?”萧郎中走到张金衣旁边,见她的脸上恢复了些颜色,遂问候道。
“谢谢仙医,金衣好多了。”心跳仍没有恢复到正常的速度,但是比方才要好多了。张金衣猜想许是药性差不多要过去了吧。
“那小姐昨晚服了药之后,可像方才那般不适?”
张金衣短暂的思忖之后,轻轻地摇摇头干脆的回答:“没有,昨儿还好。”
回答这个问题需要作出判断和选择,因为她昨晚将那碗药又送给了那盆‘六月雪’。她也就无从知晓那丫头在昨晚的药里有没有放料,若是放了,而她回答没有反应可能会造成郎中的困扰,让大家不解,说不定最后会询根问底就会知道她并没有服药。
但若说有反应也行不通。
昨儿柳妈走了,可两个丫头和刘婆子还在,她们可是亲眼看到她晚膳后无比惬意地在院子里散着步……
“那就是说,前两副药里都没有麻黄,以后的药材里也没有混入麻黄粉,就只是这副药里才加了。那只要问清楚今儿早上有哪些人接触了药的,其中必定有一个是凶手。”大奶奶低着头自个儿嘀咕道。
大太太微微颌首。郎中们和柳妈也点头对大奶奶的分析表示赞同。
张金衣早已明白及确定这次就是月眉做的,所以她对这些分析没有什么兴趣。她想的是第二副药的药渣还在她的箱子底,只要现在拿出了让郎中们看看就能知道有没有麻黄了。但她现在当然不会拿出来。(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兴师问罪(六)
大太太首先询问的是刘婆子,刘婆子回说,她在准备早膳,没有很注意,不过药好像是月眉熬的,也好像没见到月香进厨房。但她一直低着头做事,所以不能很肯定。
大太太又想问月香,这才发现月香不在这里。
“金衣让月香去找我兄长来了,金衣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兄长到底给了这丫头几张方子。不过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张金衣见大太太的目光在厅堂里巡视,知道她在找月香,忙回应道。
“嗯,这样最好。”大太太点点头。她们不便传问张金贵,但他自家的妹妹想找他来,却没什么不可。这样正好,她正愁没法找张金贵来和月眉对质。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大太太话音未落,就瞅着张金贵已经进了院门,向厅堂里走来,一起来的竟然还有张家太太钱氏和几个下人,月香也在里面……
张金衣看到张金贵,很难说清楚她心里是高兴还是愤怒,或是替本尊感到难过。但不管怎样,他能来月眉就有希望保住性命。
“怎么把亲家太太也惊动了。”大太太言语虽然还算客气,但却仍稳稳地坐着,并没有起身招呼的意思。只是吩咐柳妈给亲家太太和大爷让座。
倒是大奶奶忙起身向钱氏行礼问安。
原来这就是张家太太,张金贵的娘。张金衣忙起身走到穿戴华丽得有些夸张的钱氏跟前福了福:“见过太太。”
她想本尊既然不是太太生的,就是庶出甚至有可能是从外面带进来的,那应当没有资格喊这张家太太‘娘’了。除非是受宠爱的庶女,也有破例的。不过月香也说了,根本就没瞧见这太太搭理过本尊,那就谈不上宠爱了。
钱氏见大太太总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心里本就憋屈,看到讨厌的张金衣也就很难有好脸嘴子了。她淡淡的应了一声,根本就没有瞧张金衣一眼。若不是看到胡府的太太奶奶都在,她连回应都懒的。
张金贵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的月眉,转而笑着对大太太说:“晚辈已经听月香说了这事。这都怪晚辈一时粗心,竟然落下了一张药方,惊扰到大太太,真是该死!”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方子直接递给了李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