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陛下都愿意带这个女子来,可见对她的宠爱和痴迷。
可是……陛下却根本就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丁琳,早在多年前一次宫宴上就芳心暗许。
可是陛下却连她是丁恒的妹妹都不知道。
为什么那女人可以,她却不行。
难道只因为一张类似于贤妃娘娘的脸,就能捷足先登,霸占陛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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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陶令仪第一次骑马。
陶令仪本以为,自己就算来到这里,也只能看旁人骑马,最多是比赛的郎君们比旁的地方都更厉害一些。
却没想到用过早膳之后,燕臻替她擦了擦嘴角,问她,“想不想骑马?”
陶令仪一愣,“我……?”
燕臻点头,“怎么,你不想骑?”
陶令仪连忙摇头否认,“不,只是,我不会。”
燕臻抿唇一笑,替她拨弄了一下刘海儿,然而道:“有我在,怕什么?”
于是,燕臻便吩咐人预备了两匹马,其中一匹是相对温顺的母马,正适合陶令仪骑。
不过,燕臻牵着陶令仪径直掠过了那匹母马,走到了另一匹雄壮的黑马前,“它叫飞云,簌簌,我先带你骑上试试?”
说着,他抬手握住陶令仪的手指,带着她抬手去抚摸眼前的飞云,飞云通体乌黑,皮毛黝黑发亮,摸上去又柔又软,陶令仪初一碰到还有些害怕,但是燕臻宽大的手掌罩着她,给了她无边的安全感。
她大着胆子一下一下地去捋顺飞云的鬃毛,飞云一点都不怕人,反而蹭着她的手掌打了个响鼻。
陶令仪被它逗得眉眼含笑,虽然步子往后退,实际上手掌却根本没有离开过它。
燕臻环在陶令仪的身后,看着陶令仪的侧脸,不由得眯了眯眼,握着她腰侧的手指稍稍收紧,搞得陶令仪痒痒的。
她在他怀里蹭了两下,而后转身去看燕臻,“怎么了?”
燕臻压下心底莫名的情绪,抬手扯了一下缰绳,然后说:“亲近够了,我带你去林子里跑一跑,猎两只野兔回来如何?”
燕臻说的林子就在不远处,那里常年有兵卫守护,没有大型野兽,只有一些野兔野鸡之类的小东西。
陶令仪看着茂密的山林,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点了点头,燕臻先抱着陶令仪上马,然后一拉缰绳,连马镫都没有踩,便直接跨了上去。
两人紧紧相贴,即使隔着两层衣物,陶令仪的脊背仍旧能感受到燕臻胸膛的温热,她被燕臻圈在怀里,一颗心砰砰直跳,说不清是害怕还是兴奋。
燕臻背着弓箭,马鞍上挂着箭袋,一手扯着缰绳,一手圈着陶令仪的身子,两个人的手指在陶令仪的身前交握。
怕陶令仪不适应,所以燕臻一开始的速度很慢,也没有叫人跟着,就慢悠悠地散步一般,带着陶令仪走向树林。
秋日的风并不凛冽,即便是在山脚,在草原,拂在人身上也轻飘飘的。
陶令仪穿得不算多,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冷,大约是燕臻将她环得太紧。
大约察觉到她慢慢松懈下来,燕臻拉着缰绳的手逐渐松了些,双腿夹了夹马肚,飞云感觉到他传递的信号,撒开四蹄奔跑起来。
枝叶疏影在两侧飞速略过,燕臻稍稍松开了一点握着陶令仪的力度,有些她自己坐正,感受着马背上驰骋的颠簸和肆意。
他能感觉到陶令仪在笑,于是偏头吻在她的侧颈,如风一般温柔。
林间清风拂动,有落叶掉落,跌在陶令仪的肩膀上,划在她的手背上,痒痒的。
可她却说不清到底是枝叶在动,还是心在动。
她分明该享受着自由驰骋的感觉,可是此时燕臻坐在她的身后,她又不自觉地想要往他的怀里靠,渴求着他身体的暖意。
两人状似要分开,实际上却离得越近。燕臻分明是想将陶令仪往外送,但其实,她一直坐在他的跟前,触手可及。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耳边只有风声,树叶声,和马蹄踩踏的声音,倏地,不远处的前方传来一阵窸窣声响,陶令仪还没有察觉到什么,便感觉到身后的燕臻一下子警惕起来。
“是野兔。”燕臻压低了声音,一边给陶令仪指野兔的方向,一边抬手去拿肩上的的弓箭。
分明只是一直很小的野兔,但是陶令仪很没有见过世面的屏住了呼吸。
燕臻拉开弓箭,伸手搭上一支锐利的羽箭,箭矢所指的方向,正是野兔所在。
那野兔窝在灌丛里吃草,起先还警惕地往旁边看,而后见一直没有人来,胆子似乎也大了起来,埋下头,吃得专心致志。
而就在它埋头的那一瞬间,长箭破空的声音猛然响起,陶令仪眼睁睁地看着那支长箭射入野兔圆滚的身子,有鲜血崩裂出,陶令仪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燕臻看着她后知后觉地动作,忍不住勾唇轻笑,“都已经看到了才捂眼睛,会不会太晚了。”
陶令仪没吱声,燕臻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收了箭重新背到了身上。
“你不去捡吗?”陶令仪有些奇怪。
燕臻道:“有人会去捡,我再带你多逛一会儿。”
于是,他再度拉上缰绳,没有多久,就又寻到几只野兔,野鸡,燕臻箭发很准,几乎是百发百中,陶令仪起先还不敢看,后来已经能握着燕臻的手指,惊叹地摩挲了。
箭袋里还剩最后一支箭。
燕臻看着陶令仪新奇的模样,想了想,把弓箭递给陶令仪,握着她的手指,教她开弓,而后将最后一只箭搭上去。
天上有飞鸟掠过,燕臻拉着陶令仪的手臂向上,箭矢顺着飞掠的黑影瞄去。
“别害怕。”他握着陶令仪生出汗意的小手,轻声安慰,“拉弓——”
嗖的一声!
箭羽飞出,狠狠地扎进那团高高的黑影里,而后便听得一声哀鸣,那黑影极速下坠,而后咚的摔到地上,陶令仪离着这么远,都还能听到它挣扎的声音。
陶令仪讶然之后便是惊喜,虽然不真的是她射下来的,可是驱马进前,看到猎物之后,她还是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你好厉害!”她如少女见了情郎,眼里是不遮掩的崇拜和爱慕,燕臻抿唇受了她这夸奖,眼里却不禁有些得意。
陶令仪早知道燕臻骑射功夫一流,今日近距离体验,自然是更加不同凡响,这一路上穿过山林,射过野兔,可是她没想到,燕臻连这等天上飞过的鸟儿都能打下来。
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厉害一些。
但其实,这些对于燕臻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少时进过军营,又一向勤勉,十二岁就能猎野雁子。
只不过那时,他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出众,只怕惹人忌惮,就算偶尔发挥正常猎到些稀罕东西,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因此,后来他很少再摸箭骑马,因为他付出的与他期望得到的并不相符。
而今日,看着陶令仪亮若星辰的杏眸,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值了。
陶令仪看着燕臻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忽然有些耳热,她拿手臂戳他一下,“你做什么一直这么看着我?”
燕臻摇了摇头,柔声道:“没什么。”
他将弓箭挂回身后,然后双手向前将陶令仪拥紧,实际上却有很注意自己的力度,不让自己挤到陶令仪的手臂。
“簌簌,怎么办?”燕臻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苦恼,温热的嘴唇贴在陶令仪的耳侧,呼吸落在他的耳唇上,激起一片红粉。
分明抱在她身侧的力度并不重,可是陶令仪莫名有些呼吸不畅似的,她拿肩膀往后顶,想把燕臻顶开些。
“燕臻,你,你怎么了?”
燕臻却分毫未动,如同捧着什么宝贝一般抱着她,低低地把方才的话续上——
“怎么办?”
“簌簌,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第92章 同榻
陶令仪和燕臻在树林里玩了一下午, 晚上燕臻又带她到草原上驰骋,这次不是在营地里,而且真正的燕山草原。
野草恣意生长, 越是偏远的地方,越是茂盛, 有的地方甚至足有半人高, 夜风吹过,被月色镀着银边的野草随风而动,马蹄踏过去,踩下一片片的青草。
夜里的草原最是寂静,燕臻揽着陶令仪纵马狂奔, 月色照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依偎在马背上,绿草拂动中, 亲密而浪漫。
看得出陶令仪的兴奋, 燕臻不断加快速度,带她在辽阔无垠的草原上驰骋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寂静的黑暗几乎要将人吞没, 周围连火把都看不见的时候, 燕臻借着一缕月光, 悄悄去看陶令仪。
“开心吗?”
陶令仪毫不犹豫地点头。
“累不累?”
陶令仪点头。
燕臻勒紧缰绳, 在此处停住,他先翻身下马,而后朝着马背上的陶令仪张手, “下来。”
陶令仪看着那比自己高了不少的马背, 摇摇头, 有些害怕。
“别怕, 我接着你。”
听到这句话,陶令仪才稍稍生出些勇气,看着燕臻张开的胸膛,她眯了眯眼,横过一条腿来,咬牙跳了下去。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她落入一片温暖之中,燕臻将她抱了个满怀,而又没松手,箍着她的细腰在草地上转了一个圈,裙摆翻飞,如同自由的蝴蝶。
抱了两圈之后,燕臻拉着她顺势倒在地上,草地很软,直接栽下去也不疼,更何况陶令仪是伏在燕臻的肩上。
她的手臂拄在燕臻的肩上,怕弄疼了他,燕臻抬手一碰她的腰,她立刻倒了下去,燕臻再度将她拉入怀中,趁着月色,两人吻了个天昏地暗。
连晖带着的护卫一直远远保护着,不敢走近,只怕会坏了两个主子的兴致。
此时看着马背上没人,两人直接拥抱着滚在了草地上,更是非礼勿看,非礼勿听,他们背身过去,只恨不得切掉自己的一双耳朵,生怕会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声音。
同时心里又不禁感叹他们陛下龙精虎猛。
但实际上,燕臻没有他们所联想的那般禽/兽,只是骑马时一直坐在陶令仪的背后,余光瞥见陶令仪莹润白皙的侧脸,忍不住想要尝一尝味道。
就算再饥/渴,他也不会在这没有遮盖的草地上要了陶令仪,更何况,夜里冷风一吹,陶令仪身子虽然比从前强健许多,但实际上还是比常人的身体更畏冷。
他再不会拿簌簌的身子开玩笑。
因此,只揽着她亲了一会儿,便在彻底失控之前绷住了脑子里的那根弦,两人又拥抱了一会儿,默默无言,最后起身回去了。
等回到营地大帐的时候,已经过了两更天,燕臻吩咐人打了热水送到帐篷里,只留了一个阿英,其余人都挥退了。
时辰实在太晚,除了巡逻守卫的士兵外,营地里再没有旁人出没。
但实际上,外围丁琳所居住的帐篷也是烛火常亮,彻夜难眠。
“你说什么?”听到婢女的禀报,丁琳险些摔了手里的翡翠镯子,“你说陛下带着她此时方归,两人还衣衫不整的,衣裳上还沾了草叶和泥土?”
婢女很少见到自家小娘子露出这般表情,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是,而且……”
她犹豫着不敢往下说,丁琳却铛的一声将镯子摔在桌上,怒道:“而且什么,你倒是说啊?!”
小婢女吓得整个人一激灵,膝盖一软,她险些直接跪下去,然后道:“而且,陛下还叫了水!”
丁琳虽然尚未出阁,却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这些年她见过不少也听过不少,男女同住,夜里叫水,这几个字代表着什么,她不是不明白。
她的脸上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死死咬着唇才能抑制住自己嫉妒的情绪。
白日丁恒过来与她说的话仿佛还历历在目,“琳儿,哥哥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若是你喜欢,哥哥自然是会竭尽全力地去为你争取的。”
“可是那个人不一样,他是皇帝,哥哥也曾旁敲侧击地试探过,可是他始终没有接过话茬。”
“琳儿,你也知道陛下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不愿意的事,谁都不能勉强,此时还愿意假装没有听明白,已经是顾及了几分情面,若是再不知进退地问下去,恐怕会真的惹恼了陛下。”
“更何况,陛下也曾明确说过,除了皇后之外,后宫再不需要其他的女人。琳儿,你为什么就是不死心呢?”
“放弃吧,琳儿。”
……
没有其他女人,可是眼前这个又算什么。
既然这个女人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
白日的时候,她的心里还猜测过,会不会其实那个女子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陶九娘子。
只不过是假借在骊山养病,实际上早就被陛下接到了自己身边。
可是此时,这个猜测就被完完全全地打消了,陛下对于皇后何等爱重,怎么会夜半三更在外幽会,还做了一些不顾及颜面的事。
由此可见,陛下根本不在意这个女子,有宠无爱,今日这般宠她,想必也是看在那张和贤妃娘娘无一二致的脸。
若是,她失去了自己最大的筹码呢?
丁琳方才盛怒之下,将翡翠镯子拍下去,此时已经碎成了好几段,碎片硌在掌心,一片生疼,她却浑然不觉似的,捏紧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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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令仪沐浴的时候,还很精神,隔着一扇屏风还要和燕臻说话,“今日我很开心。”
因为陶令仪此时身份特殊,若要令备营帐实在惹人猜忌,因此今晚只能留在燕臻的营帐里睡。
此时陶令仪沐浴,阿英搬来一块粗布绣成的屏风,将燕臻的视线隔开。
虽然心里有些无奈,但是燕臻什么都没说,并且十分自觉地背过身避开视线,拿了一本书装样子。
只是虽然隔了屏风,但是这大帐归根究底也就这么大的地方,撩拨的水声就在耳边响起似的,分外清晰,燕臻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架到油锅上烤似的,里外都十分煎熬。
他闭着眼睛,凝神屏气,想要假装身后的动静不存在,可是陶令仪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同他说话。
他若是不理她,陶令仪便会有些失落地问:“燕臻,你怎么不回答?是不是睡着了?”
听着她有些委屈的语气,燕臻哪里舍得将她冷落,只能深呼一口气,强烈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想法,稳着语气和陶令仪对话。
“你方才说什么,簌簌。”他假装勤奋,“方才要批折子来着,晃神没听到。”
陶令仪将信将疑,但还是重复道:“我说,我今日很开心。”
听着她雀跃的语气,燕臻也忍不住眼里含了笑,他低低地嗯一声,然后说:“为什么开心。”
问出口便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这问题幼稚,可没想到陶令仪当真如个孩童一般,一样一样地同他列举,“你带我骑马了,这是我第一次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