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阙动作顿了下,他偏过头,目光落在沈清颜耳垂戴着的耳铛上,探出手轻轻拨动了下,问她:“喜欢吗?”
沈清颜点头。
“喜欢就好,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说着,谢阙忽地凑到她唇角闻了闻,“喝酒了?”
骤然放大的面容令沈清颜心头漏跳了半拍,她别过脸,错过男人的呼吸,“喝了一点。”
没喝多,也不敢喝多。
谢阙没再追问,只是轻轻揉捏着她的手指,一路无言,直到进了皇宫才把人放开。
待回到华池阁,刚推门进去就闻见了满室龙涎香的味道,能在宫中敢用这种熏香的,也就只有陛下一人了。
随后,守殿的婢女就被唤了进来,道:“您不在时,陛下在这坐了整日,临走前还抱走了雪团。”
沈清颜微微皱起眉心,可一想到雪团是陛下送的,想要回的心就松懈了片刻。
她站在窗前,推开窗,清凉夜风吹进来,席卷过满室熏香。
直至通风许久,才将那股子味道彻底散去。
今日游玩一天,难免有些疲惫,沈清颜回来后就早早歇下了,念香关上门,去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下,才回去躺着歇下。
她跟银川同住在一起,是以见到银川还和衣坐在屋内时,不由愣了下,打了个哈欠道:“美人已经睡了,剩下的等明日再说吧。”
银川随口应了声,也跟着躺下。
可睡至深夜时,听到身旁隐约穿来窸窣声,念香朦胧睁开眼,往旁边随手摸了一把,含糊不清道:“大半夜的你去哪儿啊?”
银川按住念香的手,塞进被里,“我还能去哪儿,起夜也碍着你睡了不成。”
念香翻过身的功夫就把这事给忘了。
翌日她抱着换洗衣服去清洗时,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熏香味,华池阁内上上下下的饮食起居和熏香,都是她一手打点,味道也是亲自挑选过的,可这股味道,实在陌生的很。
念香寻了许久,才在银川衣物上闻到,恰巧这时候银川从外面回来,她疑惑道:“银川,你换熏香了吗?”
“没有,”银川脚步未停,“可能是经过御花园时沾染到的花香吧。”
这事念香也就没往心里去。
眼看着爪陵国使臣就要到来,宫中要比前些时日忙了许多,萧琼的伤还没好,楚袅袅也在养风寒,沈清颜坐在阁内无聊至极,她犹豫许久,还是把去要回雪团的念头硬生生压了下去。
这日午后,沈清颜倚在软塌上看书,现在对面的念香已经不知往这处看了多少遍,她放下书,问道:“有话要跟我说?”
念香犹豫半晌,点了点头。
沈清颜坐起身,将书搁置到一旁,冲她招了招手,柔声道:“平日里就你话多,这次怎的变得支支吾吾了。”
念香银川同为贴身婢女,银川性子稳重,念香小孩子心性多些,且又比她小上一岁,想到前世她是为了护自己才命丧黄泉的,这会儿偏袒之余还多了些看待妹妹的关怀。
“先说好,跟您说了,您可不要生气。”
沈清颜笑了下,“好,我不生气。”
念香看看外面,见没有人,才把近日觉得银川有些怪异的地方说了说,“早在先前,奴婢就见过银川偷偷收过其他宫女送的东西,那时候以为是在同宫里其他人打通关系,也就没多想。还有银川说要送手帕的那位嬷嬷,奴婢偷偷问过了,宫里压根没有这个人,也没有在银川摔倒时出现过。”
她揪着手指,纠结道:“银川和奴婢打小侍奉美人左右,知道不该怀疑她,奴婢脑子笨,也知道自己想也想不出什么来。就想着跟美人说声,让您也注意下。”
念香叹了口气,揉揉脸,“憋死奴婢了,果然还是说出来心里舒坦多了。”
沈清颜眼睫轻垂,手指搭在膝上,拇指微微上挑了下。
前世钟思阳软禁她时,念香同她一起,银川却寻机会逃了出去,就在方才她忽然记起银川逃出去的前一夜时说过的话,银川说:“奴婢一定会请人来救您的。”
她孤立无援,还有谁能够来相救,那时也只当是个安慰的玩笑话罢了。
那时只想着,逃出去也好,能活一个是一个。
就像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银川的忠心。
如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竟生出了几分怪异,不知怎的,沈清颜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了帝王的身影。
她揉了揉额头,慌忙把这个荒唐的想法压下去,大概是最近相似的事太多了,又是衣裳又是雪团的。
可万一是呢?
人就是这样多疑,一旦动了想法,就会克制不住的往上凑。
雪团尚且还好,若是活生生塞了个人到她身边,除了监视外,沈清颜实在想不出其他想法来。不管是谁,这事总要弄清楚,也总要有个交代。
直到夜色渐浓时,沈清颜唤来念香,低声吩咐了句。
……
是夜,银川歇下时,从枕后摸出了张小纸条。
她慌忙攥紧,连忙往念香那处看了眼,见人还在熟睡,不由松了口气。
纸条上面写着老地方相见。
老地方是哪个地方?
银川眉心紧拧。
陛下传她问话时,从来不会放纸条,也不会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且前几日才刚问了问宴会上发生的事,这几日应当没有要问的才对,可宫中知道她身份的,除了陛下也没旁人了。
都说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觉得别人也是,就好比她看到小纸条,会下意识想到与自己隐藏最深的事。
银川纠结许久,到底还是怕误了陛下问话,披上外衣,蹑手蹑脚离开了华池阁。
去到紫宸殿时,安禄海刚从里面出来,见她过来,也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银川递上纸条,“不是陛下传召的奴婢吗?”
安禄海接过,放在眼前反复看了几遍,神色凝重道:“这不是咱家给你的。”
银川心里咯噔一声,“安公公……”
“你先回去,等咱家跟陛下通报一声。”
回去的路上,银川惴惴不安,心中懊恼这自己方才怎么没再多想想,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可在踏进华池阁见到殿内灯火通明的那一刻,还是有些慌了神。
沈清颜坐在软塌上,未施粉黛,青丝垂落腰间,肌肤在温暖光晕下泛着莹润光泽。
“银川。”
轻轻柔柔的嗓音落下,银川扑通一声跪到了沈清颜面前,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颤声道:“奴婢从来没有做过背叛美人的事。”
念香红了眼眶,“那你去哪儿了。”
银川摇摇头,咬紧牙关道:“奴婢不能说。”
念香上前,半跪在地上扶起她,含泪道:“银川,你我从小服侍美人长大,难道有些话,难道你背后的主子,都比不过我们这些年相处的情谊吗?”
银川还是摇头,声音却平静下来,“念香,我真的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是陛下让你来的吗?”
银川僵住身子,视线掠过念香,与沈清颜对视,声音哽了下,“……您是怎么猜到了的?”
不等沈清颜开口,有婢女从外跑进来,道:
“美人,陛下来了。”
第44章 吻她
帝王踏夜色而来, 许是刚沐浴过,墨发散过肩头,发尾滴着水渍, 浸透了身上穿着的墨色锦袍。
他的目光落在沈清颜脸上, 定定凝视着她,连一丝余光都不分给旁人,“都出去。”
跪在地上的银川踉跄起身,险些摔倒间被念香扶了把,二人出去时关上门,同安禄海站在外面侯着。
殿内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两道视线遥遥相望,沈清颜心中滋味万千, 真真尝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她抬眸, 不退不避地与帝王对视,让自己平静下来后, “陛下不应该给臣妾个解释吗?”
陛下登基后, 饶是两人身处皇都城内, 也从未有过联系。原先仅以为, 陛下是在她入宫后因为不得不顾及幼时一段情谊, 才多次出手相助,可如今仔细想想, 银川在她身侧十余载, 也就是说,这些年来她的一举一动, 甚至华池阁内的日子, 所有行为都在陛下的掌控中。
一点寒芒沿脊背上蹿游|走, 令心头那丝存了许久的感恩一下子跌落到了冰点。
沈清颜深吸了口气,手指攥紧袖口,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思绪千回百转,纵使万千,也寻觅不出合适的理由来。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清颜眼皮一跳,男人停住脚步,宽大身影逆光站立,深邃五官都变得模糊起来,如同他这个人。
是她太过天真,忘了人都是会变的。
“生气了?”
沈清颜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臣妾不敢。”
谢阙身姿挺拔修长,站在面前,投下的影子几乎完全将她笼罩在内,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沈清颜抿抿唇,手心挪动,撑着软榻就要起身,却又在刹那间被人按了回去。
男人松开纤弱微颤的肩,带着灼热气息靠近,沈清颜仰头避开,可她忘了身后并无倚着的物什,一下子失了空倒在塌上,男人掌心落在两侧,将她困于尺寸之地。
烛火跳动,发出噼里啪啦声,斜斜拉长了二人影子。
昏暗灯火下,男人眼底沉沉,沉默了片刻道:“那年你回侯府后,很快宫中来人也把朕接了回去,朕知晓你的一切,你却连朕的名字都不知道,那时就在想,等你长大了把朕忘了怎么办。说监视也好,潜入也罢,无论是雪团还是旁的,都可以当作朕留在你身边的一抹念想。”
他语气顿了顿,深邃眼底映出她的面容,“真以为朕救你的姨娘,在梅园救你,对你好,只是为了小时候一段情谊?”
沈清颜怔怔望着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顺着话势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她的眸光潋滟澄澈,似乎是在无声控诉着他的行为举止有多么的不妥。
谢阙唇角勾起,低低笑出了声,连带着胸腔里都震出了笑意,他抬手,摩挲过沈清颜脸颊细腻柔软的肌肤,沿着小巧下颔往下,落在纤细雪颈上。
沈清颜下意识双手格挡,却被他一手抓住,压于头顶。
外衣滑落,修长手指挑开了她的里衣,又绕至颈后,缠绕着系带微微上挑。
“陛下!”沈清颜咬住唇,眸底溢满了慌乱。
系带松开,温热掌心改为扣住她的后颈,指腹轻轻撩拨过肌肤。
他俯下身,吻住她的唇,诱人话语贴合着唇峰钻了进去。
“无关幼时,无关情谊。”
“是朕,对你蓄谋已久。”
沈清颜眸底露出错愕,脑海中一片空白,汹涌热意随着男人呼吸声蔓过四肢百骸,一股脑地钻进脑海中,狠狠地搅乱了她的思绪。
他紧贴着柔软的唇,沿着唇的形状细致描绘过,反复揉搓碾压,心底压了许久的滚烫爱意终将在今夜爆发,毫无克制的宣泄出来。他念着她的乳名,声声蕴含醉人渴望,随后舌尖撬开素白齿列,无比娴熟的钻了进去,勾着香软小舌舔过每一寸。
沈清颜身子猛地一颤。
明明不是第一次亲吻,可沈清颜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溺亡在这个吻里,脸颊红润,浑身燥热不止,眼眶凝聚起的水雾遮挡了视线,聚成颗颗泪珠凝挂在鸦睫上。
低低细微幽咽声从她口中溢出。
“瑟瑟,朕想要你,”他气息灼热,喉间溢出低喘,“听懂了吗?”
软榻矮小,他便单膝跪在沈清颜的腰肢,以无比虔诚的姿势祈求着她接纳自己的存在。
心底深处的恶念藤蔓肆意生长,却又在顷刻间被他一点一点的,强行蛮横的,重重压了回去。
无论往后如何,至少现在不可以。
谢阙强迫自己把人当开,二人分开距离。
视线下移,落在莹润泛着水光微肿的红唇上,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恢复了清明,指腹拭去津液,动作轻柔的很。
“疼不疼?”
沈清颜轻轻嘶了声,悬于发顶上的指尖蜷缩了下,破碎的意识也渐渐归拢,龙涎香的气息馥郁而绵长,紧紧把人包裹在内。
她稍稍抬眸,入眼的恰好是男人轻舔过自己唇角。
若说方才是毫无准备的被对方诱着往前走,可如今,是真真看了个清清楚楚。
连带着脑海中唇舌相依的触感都变得尤为真切。
沈清颜别过脸,呼吸平稳不定,胸脯微微起伏,鼓动的热意在胸腔内跃动。
张了张口,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陛下莫要寻臣妾玩笑。”
“不是玩笑,朕是认真的。”
谢阙抚过沈清颜贴在额角的凌乱青丝至耳后,声线低而沉,“瑟瑟,试着喜欢我一下,成吗?”
“……”
他一直想给沈清颜时间,去思考,去衡量,可现在却不想等了,因为他知道,一旦银川身份暴露,若再强词夺理,负隅抵抗,只会把人推得越来越远。
来的路上他惴惴不安了一路,生怕沈清颜会生气,会借此远离他。
有些事他不得不承认,可事实摆在眼前,在沈清颜心里,他还不如一个婢女来得重要。
若今夜不彻底把话挑明,只怕会留下心结,心结易结不易解,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也承担不起的后果。
男人的视线晦暗深沉且热烈,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她根本无法在注视下思考。
夜色浓厚,灯火摇晃,俨然分不清此时是何时辰。
她闭了闭眼,“……天色不早,陛下明日还要上早朝,您该回去了。”
见人不欲多言,谢阙也未再紧逼,从软榻上翻身下来,顿了会,又弯腰拢紧沈清颜身上的外衣。
“夜里冷,莫要着凉了。”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听着人走远了,沈清颜侧过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脸埋进手心久久未回神。
很快念香和银川也从殿外进来,二人看见沈清颜衣衫不整,又是这般模样,心里一惊,念香红了眼眶,连忙上前扯过毯子裹住她。
“……我没事。”
沈清颜睁开眼,借力坐起,就在坐起的瞬间似是感觉到后颈处系带崩开,贴身衣物滑落。
霎那间泄了春光,乱了心神。
念香担忧的看着她,“美人?”
绯色沿着脸颊攀爬到雪白耳垂,又浸染透了耳根,沈清颜没接念香的话,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银川,指尖动了动。
许久,她轻声到:“起来吧。”
银川眼含泪珠,不可置信地抬头,“您……您不惩罚奴婢吗?”
虽说她是陛下派来的人,可平心而论,美人从未亏待过她,无论是何缘由,一仆侍奉一主,归根究底还是她先生了背叛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