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好奇:“侯夫人为什么这么严厉呀?”
说起这个,江朝就头痛:“还不是因为上回翻你家院墙的事情,母亲让我及冠之前都不许找你了。”
蓁蓁捂嘴笑:“那你还来,不怕回去后被侯夫人家法伺候?”
她笑意盈盈,江朝却有些蔫蔫儿地:“我听说了你被宁家三姑娘为难的事儿,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没能帮你撑腰。”
想起那件事,自然地便想起了当日帮她撑腰的人,蓁蓁撇了撇嘴,将那人的身影自脑海中除去,不甚在意道:“这有什么,有大夏律法在,宁昭昭还能越了律法去不成?”
听到蓁蓁的语气十分放松,江朝转头看她,眼底也渐渐有了神采:“这么说,你不怪我啦?”
蓁蓁摸不着头脑:“我没有怪你啊,我只是不高兴你每次做事都不稳妥些。”
对于做事不稳妥的评价,江朝从小到大没少听父亲母亲念叨,耳朵对这两个字已经快生茧子了。而且在他看来,行伍出身的人难免如此,因此也没觉得沮丧,只看着蓁蓁,眼睛亮晶晶地,冲她伸出手来:
“那你的五色缕呢?”
“什么五色……”
蓁蓁愣了愣,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女子给男子五色缕代表着什么。
登时,她一张脸燥红起来,被江朝这样直白、霸道的讨要给吓到了,不由地往旁边看了看。见沈九思和顾柔嘉在一旁专心说话看花灯,才止住了羞恼,转而气道:
“才没有什么五色缕!”
“怎么会?”江朝急道:“沈姑娘明明说你做好了呀。”
听了这话,蓁蓁眼睛都瞪圆了:“好呀,你竟从旁人那里打听我,那你便去打听吧,以后不要同我说话了!”
小姑娘气急,一转身子,想要和身后的人划清界限。
恰在此时,“扑通”一声,他们的船跟着巨震了一下,她身子一歪,差点被晃下了船,幸亏江朝眼疾手快将她拉住了。
但船晃了半晌,被推出去数丈远。
蓁蓁站稳了身子,问道:“怎么了?”
船夫在那头高声答话,带着慌张:“有一艘船冲过来撞到咱们的船,他们的船似乎快沉了!”
与此同时,销金楼二层雅致包厢外。
里面有重要的人在议事,无忧犹豫半晌,想到派出暗卫前自家主子叮嘱“有任何事都要及时回禀”的话,还是敲响了门:
“爷,渭河上出事了,有人撞上了那位的船。”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三更掉落,v后日更,有事会提前请假~~~
感谢宝们的支持,笔芯笔芯~~~
PS:作者自认为全文无大虐,放心入坑,嗯!
第25章 (一更)
渭河上。
船夫声音刚落,那边就立刻有呼救的声音传来,蓁蓁几人以为是有人被晃落入水中了,立刻向船那头跑过去。
河面上亮如华昼,几人跑过来,果然看到对面的船只晃个不停,似乎随时有翻船的危险,只是那船头互相抱着紧靠在一起的人,却是她们并不太想见到的人。
沈九思惊道:“宁昭昭?她怎么在那边?”
江朝:“想来也是游船赏灯的。”
沈九思:“那就别管她们了,省得恩将仇报,万一救了她们,说不准儿要赖上咱们。”
她性子泼辣,说不救就不救,转身就要回船舱里。
顾柔嘉有些着急:“这……人命关天,既然遇见了,不好不救吧。”
江朝也道:“父亲们同为朝官,还是救一下吧。”
说着,他便吩咐船夫将船里备下的浮木排桩拿出来,几人合力将排桩放入水中。
所幸他们之间距离不远,那木桩刚好够得到宁昭昭几人的船边。
江朝高声冲她们喊道:“快跳到浮木上去!”
那边几人都慌了神,想是也没看清救她们的究竟是谁,便一个一个地跳到了浮木上。
这边江朝与船夫合力拉动绳子,将她们一个一个引了过来。
沈九思见他们还是要救人,便也不情不愿地从船舱中走出来帮忙。
只是将人都挪到这边船上后,她也没理她们,径自拉着蓁蓁去了船尾的那一侧。
许是老天爷有灵,江朝订船时订了艘最大的,可容纳十余人,否则要将宁昭昭等人从那边船上都接过来,他们的船说不定就因为人太多而沉了。
宁昭昭、宁婉以及三四个贵女吓得魂不附体,她们从小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种荒野求生的阵仗,脚落在实处时,还在发着抖。
看见救人的是江朝,宁昭昭也难得的没有耍狠,反而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多谢小世子相救,他日宁府必将登门道谢。”
宁婉也随之道了谢,一张粉面柔婉,似乎有些不敢抬头看他。
闻言,江朝摆了摆手,他救人只是因为他自己是个侠心热肠之人,并不为旁的,只道:“你们且先在此歇歇,等船行一圈,就返程靠岸了。”
说完,他便大步向蓁蓁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了。
玄衣身影一离开,宁婉的眸中光亮渐渐褪去,涌上一股失落来。
刚刚从险境中逃脱,宁昭昭劫后余生的同时,还有些后怕,忍不住尽起了些作为姐姐的责任,看向一旁的宁婉,关心道:“你没什么事吧?”
宁婉怅然地收回了目光,低声道:“我没事。”
不知是怎么,宁昭昭注意到了她的失落,又看向她目光所触及之处,正是江朝离开的身影。
想起之前打趣时有贵女说过宁婉对江朝芳心暗许的话,宁昭昭脸色一变,不可置信问:“你在看什么?!”
宁婉登时慌了神:“我……我没有,我只是有些害怕。”
她脸色惨白,诚惶诚恐的表情不似作伪。宁昭昭盯了半晌,也看不出她是真害怕,还是装给自己看。
宁昭昭懒得拆穿和在意一个庶女的小心思,方才的关心已经是极限了,但她怕宁婉自己的心思丢了宁家的脸。
想了想,她刻意放重了语气,提醒道:“江阳侯和陆府早就有结亲的意思了,除非陆蓁蓁死了,否则你一个庶女,再怎么样也够不到侯府的门楣,还是省省吧。若要让人知道了你的小心思,还要连累家里一同跟你丢脸。”
这话极尽刻薄,但除了那句诅咒陆蓁蓁的话有私心之外,也是句句在理。宁婉听了,心中一痛,低低应了声“是”。
两拨人各自在船头船尾,像两条分明的河水互不干涉,期间顾柔嘉担心她们害怕,让人拿了热茶过去给她们宁神,那边也道了谢。
过了一会儿,宁昭昭领着宁婉寻了个借口过来船尾这侧了。
沈九思不愿意见她,还不待她说话,就拉着顾柔嘉去了另一侧。她本想也拉着蓁蓁,但想到拉着蓁蓁,那江朝也要过来,便干脆没拉。
其实宁昭昭过来也不是想和她们吵架的,只是经历了方才险些沉船之事,她太害怕了,她觉得靠着一个会武功的人会比较有安全感,所以她就离江朝两步远站着,江朝和蓁蓁挪动步伐,她就也跟着动。
而宁婉,是姐姐去哪里她就要去哪里,于是这四个人就绑在了一起,旁人看了看也都离远了些,去了那边船头。
四人之间的气氛莫名诡异。
本来江朝和蓁蓁还是说着话的,这会儿有两个姑娘紧盯着他们,江朝也不好再开口,只时不时地扯扯蓁蓁的发梢,逗得她生气作势要打他,他便嬉笑着躲开,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宁昭昭和宁婉就在旁边看着他们。看见两个人笑闹得模样,宁昭昭还不忘朝宁婉示意。
后者则是低下了头。
船行一圈后,即将返程,几人都坐累了,便转了过来一个挨一个都站在了船尾赏灯。
江朝在最左侧,以防蓁蓁站不稳,宁昭昭不能挨着江朝,也决计不肯和陆蓁蓁挨着,便拉了宁婉在自己和陆蓁蓁之间站着。
行过一处桥底下时,许是先前被撞了一下,再加上返程是逆流,船上人又多,船夫也有些握不稳桨,不小心撞上了一根屹立着的石柱子。
桥下没有灯,岸边的行人也看不见船上发生了什么,只有一艘小船与他们并行。
彼时蓁蓁就伸手往渭河里放兔儿灯,船身一晃,江朝惊呼小心,还不待他伸手去抓人,就见蓁蓁的身子不稳,带着一点冲劲儿,“啊”地一声惊呼,不受控制地坠入了河里。
渭河是水运的重要关口,水深数丈,水红色的身影甫一落入河里,便消失不见,只剩被震荡的水波纹不断。
江朝目眦欲裂,登时便要跳河去救人,却被一只绵软的手拽住了。
他回过头来,宁婉面容哀哀,担忧道:“世子,此处是桥梁下,没有灯,这水深不可见人,你跳下去也是找不到陆姑娘的。”
“不如等过了桥,岸边人看到我们了,再叫人来救也来得及!”
“让开!”
江朝怒吼一声,欲甩开宁婉的手,然而宁婉紧紧拽着他:“世子救我两次,我不能看着世子以身犯险,不如由我去救陆姑娘!”
说着,她不待江朝反应,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这下连宁昭昭也惊了,她就算讨厌这两个人,也没想看着她们死在她眼前:“这这,这两个人落水,世子你一个人是救不过来的,快去喊人啊!”
说话间,船已经行出了桥梁下的黑暗处,船夫和船头的众人终于发现了不对,立刻便要向岸上的人呼救。
“等一下!”
顾柔嘉跑过来,制止了船夫呼救的行为:“蓁儿和宁婉都是未出阁的女子,若要被岸边的人救了,下半辈子就完了!”
她容色慌乱,但语气却愈发镇定,转而对江朝道:“世子你通水性,烦请绑上救生绳索,快些下水看能否找到人,若找不到,也不要流连,体力耗尽前拉动绳索回来。”
“船夫,立刻靠岸!我出门时在岸边各处都安排了家仆,靠岸后立刻便让人下水寻人,如此才能保住蓁儿的性命和清白。”
“好!”
有顾柔嘉发号施令,众人立刻有了方向,各自开始忙碌起来,几个姑娘也不念往日的恩怨了,纷纷帮江朝绑绳索。
众人惊慌失措时,却没注意到,从最开始便一直跟着他们的一艘小船,此刻自他们身侧悄然离开了。
月色朦胧,清风悠悠。
那艘小船上,四面紧闭,水红色裙衫的女子躺在船舱里,身上裹着一件绣金蟒纹的锦袍,她浑身湿透,乌发粘在面庞,脸色惨白,被迫咳出了两口河水后,终于悠悠转醒。
女子睫毛上还带着些水珠,随着她睁眼,水珠扑扑而落。视线略有些模糊,映入蓁蓁眼帘的,是朴素的木船蓬顶和一截熟悉的金纹祥云卷袖,男人身上悠悠的松木香涌入鼻息。
他正探过她的气息,收回手时,见她半睁开了眼。
祁宴收回目光,瞥了一眼手心里那根漂亮柔美的五色缕,不动声色地纳入了袖中,继而抬手浇了一碗热茶。
泠然的声音响在蓁蓁耳边:
“醒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还行,还知道给倒口热茶喝,还有救。
蓁蓁:这不是偷五色缕贼吗?(愤怒)
(全文只虐女鹅这一次,就这一次!!!),
第26章 (二更)
清冽熟悉的声音撞进耳中,蓁蓁禁不住咳了两声,意识逐渐回笼。
她刚刚好像是……掉进渭河里面了?
冰冷的河水一瞬间将她包裹住的感觉还尤为清晰,蓁蓁想起自己一坠入河中便朝下坠去,河里的黑暗让她一瞬间乱了阵脚,平时学的那些游泳用的花拳绣腿全都失灵了似的,她感觉浑身上下唯一还能使用的部位就是嘴——连喝了好几口河水。
就在她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时,腰间似乎是被什么给扯住了,蓁蓁隐约意识到自己得救了,神智一松,就陷入了昏迷。
此刻,回忆起自己落水之前的情况,蓁蓁几乎想哭。
!?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她掉进了渭河里!
她掉下去的样子是不是一定很蠢?她记得宁昭昭也同自己在同一艘船上,她以后会怎么嘲笑自己!
蓁蓁的小脑袋瓜闪过落水前的种种情形,越想,越想哭,她的脸都丢没了呜呜。
本来就惊吓恐惧过度,再想起日后要面临的嘲笑和捉弄,小姑娘眼底蓄起了泪花,躺在那里抽抽嗒嗒地抹起了眼泪来。
小船晃晃悠悠,祁宴等了半晌,都不见她回自己的话,耐心告罄时,竟听有压抑着的抽泣声从身旁传来。
他转眸一看,陆蓁蓁正哭的梨花带雨,一张大眼睛被眼泪冲刷的透亮,她倚在软枕上,身上披着他的外袍,手里揪着外袍襟角,正拿襟角去擦……眼泪。
谁知道是鼻涕还是眼泪……
祁宴眉心突突地跳。
他按下了不适,将手中的热茶递给她:“别哭了,死不了。”
听见祁宴的声音,蓁蓁抽抽嗒嗒的啜泣声渐渐停了。她抬头,一双眸子里蓄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睫毛扑闪间,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滑了下去。
看清眼前人时,蓁蓁眼底的懊恼渐渐变成不可置信:“你……祁宴?”
看见她的表情,祁宴也无端烦躁起来:“本宫好歹救了你的命,你这是什么反应?”
谁知蓁蓁听了他的话,更加后退了一点,心中顿时涌起惊涛骇浪。
祁宴救了自己!祁宴在水里救了自己?
她低头检查自己身上的衣裳,这才发现被她一直攥着擦眼泪的外袍上面绣着金蟒纹。
龙乃天子可用,蟒乃太子可用,这外袍是谁的不言而喻。蓁蓁抓紧外袍捂着胸口看了眼自己的衣衫,果然……一塌糊涂。
小姑娘白皙的脸颊慢慢浮上了一点浅粉,是极度害羞所致。水中会是什么糟糕样子,蓁蓁已经可以想见了。女儿家当众落水,有时候情愿被淹死,否则,被谁救了,名节也都毁了。
此刻这船上唯她与祁宴两人,连划船的船夫都没有,可见,就是面前人救了自己。
她揪紧了衣裳,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人扯过了手。
对方力气之大,让陆蓁蓁的反抗变得微乎其微。
他的大手牢牢抓过了她的手,火热的温度瞬间传递到了她的掌心,蓁蓁的慌乱反抗完全被对方忽视,粗糙的薄茧摩挲了下蓁蓁的手心,细微的战栗感丝丝缕缕地自两人手心蔓延开来。
蓁蓁面上更加羞恼,还未开口骂他登徒子,就见他改为擒住自己的手腕,然后,往她的手心里塞了一盏热茶。
蓁蓁愣了愣,只听祁宴冷声道:“喝了,免得没淹死却被冻死。”
磨砂的泥盏硌在蓁蓁手心,热茶氤氲的雾气自茶面上慢慢飘起,蓁蓁的心也没来由地一滞。
她这才感觉到自己确实一直在发抖。
即便是夏日,渭河的水也是冰凉彻骨,更何况她受了惊吓尚未恢复,确实需要热茶来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