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独宠记事——荣玉【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07 12:33:29

  联想昨日宫宴上皇帝惊天一语,陆大人很自然地便想到,东宫这是怀疑陆家有弄权之心,所以才特来提点,陆家既然早有与江阳侯府结亲之心,就莫要对太子妃之位有非分之想。
  陆大人心如擂鼓,陆家这些年备受太后与皇帝宠眷,只怕东宫恐怕仍然没有放下对陆家的疑心。
  平日里陆庭远对太子确然有诸多不敬,但那皆是在朝堂,为臣之道,为天子纠错,为百官证名。太子行事诡谲,心里却是拎得清的,即便对自己有所不满,却不会有疑心,如今因着陛下的一时兴起,恐怕叫东宫对陆家存了疑心了。
  他思忖着,问道:“蓁儿,爹爹问你,太子爷可曾与你提起昨日宫宴之事?”
  这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陆蓁蓁也觉得祁宴小心眼儿,恐怕还怀疑自己想入主东宫,于是赶忙倒豆子似的将祁宴的话说给了父母亲听。
  夫妇二人听了,心情都有些沉重。
  帝王之心难辨,此番被太子疑心,陆家实在是无妄之灾。
  康宁郡主看着女儿已经耷拉着脑袋困极了,便推了推陆庭远,低声道:“太晚了,这些事明日再说,蓁儿累了一日了,快些洗洗睡吧。”
  一时唤来丫鬟小厮备水洗漱,折腾了半晌,哄着姑娘睡了,康宁郡主着人熄了俪水院的灯,走出寝殿时,颂冬合上了门
  知晓姑娘一日未归,府上众人都着急,此刻盼春、乐夏、挽秋也都过来了,并排站在院子里。
  康宁郡主看着并立着的四个小丫头,也不愿多责怪,只叮嘱道:“你们四个自小侍奉蓁儿,对她的脾性合该很了解了,她疯起来便没影儿,如今看,江朝也是个粗心大意的性子,你们万不可事事听他们吩咐。下次不论是谁服侍,姑娘若再要去哪儿,你们定要先遣人回来告诉府上一声。”
  “是。”
  四个小丫头一一应了,康宁郡主和陆庭远这才相携着离去。
  陆府上,俪水院的姑娘酣睡正香,正院大人和郡主的寝房里烛光依然明亮。
  哄着女儿入睡了,夫妇两个心里却不甚安稳。康宁郡主倚在夫君的怀里,细眉蹙成一团:“夫君,太子今日到底是何意?”
  陆庭远怀抱着妻子,心里也惆怅,叹息着:“陛下之言,恐怕让东宫疑心上陆家了。”
  他性子慢吞吞的,凡事喜欢多思多想,与康宁郡主的火爆脾气正是截然相反,但这些年两人却恩爱一如往常。
  康宁郡主闻言,道:“太子身为储君,日后定要三宫六院,旁人瞧着皇家千好万好,可我却看不上,我的宝贝蓁儿也是断不会入皇家这个虎狼坑的。大不了我去求了太后,让她老人家出面,打消东宫疑虑便是了。”
  她瞧不上皇家,当年不愿自己的亲事被摆布,如今自然也不愿女儿踏入火坑。
  陆庭远知晓她的意思,默了默,却道:“恐怕太后不肯出面啊。”
  他这话说完,康宁郡主便明白过来他为何忧愁了。
  太后曾为国母,可如今却年事已高,娘家后继无力,正是有心栽培人的时候。若这时能将娘家人送进东宫,日后母仪天下,自是皆大欢喜。即便她喜欢蓁儿,但普天下男子皆三妻四妾,太后未必会为了蓁儿考虑到这一步。
  当年太后也曾想让康宁郡主入宫,她是自己挣扎过,才有了如今的夫妻恩爱。但今时不同往日,为了娘家昌盛,太后想必是十分乐意蓁儿入主东宫的。
  康宁郡主这才明白此事事关重大,此时东宫不过是疑心,陛下也不过酒后一时起意,于陆家来说都不算大事。但若太后插了手,便真不好收场了。
  陆庭远幽幽叹口气,道:“夫人,此事事关重大,依我看,唯一解法,便是将江陆两家婚事早早提上日程。”
  “而且,此番事下来,我观咱们女儿不光有些小聪明,瞧她面对陛下与太子问话,便知是有大成算在心里的,日后出了门,想也不会受人欺负,如此,我倒是很放心了。”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有一桩,江家那个小子今日行事过于莽撞,我心中仍有些担忧,怕他非蓁儿良配。”
  康宁郡主也对江朝今日的行事有些不喜,朝政确实事关重大,但也没紧要到派个人传话儿的功夫都没有,江朝大喇喇地将女儿丢给了太子殿下,实在是有些莽撞了。
  “江家小子品性是好的,如今还是不沉稳的缘故,此事急也不是一两日便要做决定的,且再看看吧。”
  夫妇房里的叙话声不久便停了,烛灯被吹熄,一同隐入进了夜色里。
  *
第11章
  正是初春时节,京城连绵了几日的阴雨,将街头巷尾青瓦砖石洗涮地透亮。
  这日初初放晴,天色碧蓝如洗,一眼望去连云彩都不见。
  陆府上,小花园里,簪双团髻子头的姑娘正领着盼春等人在绿树荫下踢蹴鞠,明亮鲜活的姑娘在其中蹦蹦跳跳,清脆如银铃儿般的笑声不时传出来,一旁数十个家丁仆从候着,都紧张地看着跑跑的姑娘,生怕她一不小心摔个跟头。
  乐夏接到了蹴鞠,飞起一脚直冲大树下挖出的球洞里去,蓁蓁正巧离得不远,几步跃过去,绣鞋点住滚动的蹴鞠,轻巧地跃起,右脚向后用力,那蹴鞠便原路折返,咕噜噜地进了对方的球门。
  “姑娘好球!”
  一旁围观的众人立刻捧起了场。
  恰逢此时裁判吹了哨子,一场蹴鞠赛结束,朱嬷嬷匆匆过去,拿着帕子给蓁蓁擦汗:“哎呦,瞧瞧姑娘,小脸都脏了。”
  陆蓁蓁闻言掏出了随身的小镜子照了照,果然见发丝都粘在了额边,她皱眉:“擦是擦不干净了,嬷嬷,我想沐浴。”
  朱嬷嬷一脸将她看透的样子,慈爱道:“早就备好了汤浴,姑娘快去吧。”
  听说有汤浴,小姑娘脸蛋红扑扑地,亲昵地抱了抱朱嬷嬷,道:“嬷嬷最好啦。”
  接着便急急忙忙向后院跑去了。
  盼春、乐夏几个见状也纷纷追着姑娘去了,惹得朱嬷嬷在后一个劲儿地叮嘱:“慢点跑,省得摔了。”
  然而几个姑娘早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将嬷嬷的嘱咐全然甩在了脑后。
  陆府虽备受皇家宠爱,但陆大人身居要职,平时对自己最多的约束就是要两袖清风、居安思危,因而陆家顶着旁人难及的宠眷,却并不恃宠而骄,府上除了一个金堆玉砌养出来的娇小姐,最值钱的,就是这座人工打造的汤泉了。
  汤泉水并非天然温泉,而是府上加了鲜花汁子和药粉调的。汤浴就在后院,单独辟了假山环抱。今日朱嬷嬷知晓蓁蓁定要玩的一身汗,这才早早让人备下了汤浴,待蓁蓁带着人走近时,便已能闻到浅淡的药粉香气了。
  蓁蓁一时欢呼,褪了外裳换上一件干净的中衣,整个人埋进了温水里。
  扑腾了会儿水,蓁蓁盯着自己衣袖连接处的皮肤,蹙了蹙眉,叫颂冬:“颂冬颂冬,你看看,我是不是被晒黑了呀?”
  蓁蓁伏在大理石岸边,将手腕递过去,眨巴着眼睛等着颂冬下结论。
  颂冬左看看,右看看,又叫来了盼春过来一起看,研究了半晌,终于道:“姑娘,您没有黑,不过上回被蚊子咬下的包留了印子,恐怕要几日才能下去。”
  “啊?”蓁蓁捧回自己的手腕细看,果然看见她以为肌肤颜色不匀称的地方实则是蚊子包留下的黑印,浅浅的,但还是很影响美观。
  “江朝这个坏蛋,我定然不会再理他了!”
  泡完了汤浴,乐夏服侍姑娘梳头。
  娇养出来的姑娘,连头发丝都美到了极致。乐夏精细地抹上了桂花头油,将一半青丝用发簪固定在发顶,其余的散在胸前和后颈,又簪上了几朵粉白的山茶珠花,不多时,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便出现在了铜镜里。
  蓁蓁打量了半晌,点头笑眯眯:“本姑娘果然是天仙下凡。”
  对于自家姑娘这般对镜自怜,乐夏几人已是见怪不怪了。姑娘自小样貌便生得好,甭管谁家夫人见了,都要夸一句玉雪玲珑,待及笄之后,渐渐褪去了青涩,越发看出少女的娇媚与灵动来。
  乐夏总觉得,若不是夫人一早便有意与江阳侯家结亲,只怕陆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正是午后懒怠的时候,蓁蓁刚梳了头发,却不想午憩,便拿了话本子坐在临风窗下,一边嗑果子,一边看新出的杂闻。
  天子脚下,朝官几十户,富商百余家,总有些奇闻传出,散落到民间,便被刊授话本子的商家绘成了小说,往往图文并茂,生动引人。
  商家每出新册子,蓁蓁便派人去买来,如此,书房里堆了半个书架,都用牛皮纸包成了正经史籍的样子,陆大人偶然看见,还以为自家姑娘在用心读史,心中倍感熨帖。
  只是近来京城没什么大事,连写话本子的人都偷懒了,蓁蓁看着看着便觉得无趣起来。临风窗下暖风吹得人懒洋洋的,蓁蓁伏在案上的小脑袋不多时就一歪一歪地打起了浅浅的瞌睡。
  困虫袭来,小姑娘很快就做起了美梦。然而她刚刚浑沌了意识,便感觉有什么砸在了她的髻子上,将她从梦中惊醒过来。
  “什么呀?”
  蓁蓁揉了揉眼睛,见桌上趴着一个彩纸折成的小兔子,乐夏正在一旁偷笑。
  “不知是哪里刮来的风,正好将这兔子砸在了姑娘的头发上。”乐夏笑说:“姑娘快看看,谁折的兔子,手竟这么巧。”
  俪水院又不靠近巷子,怎么会有风将兔子吹进来?蓁蓁又不傻,自然知道这兔子是有人故意扔进来的。
  她已大致猜到了是谁,便故意不去碰那只兔子,只扬声道:“哼,兔子而已,本姑娘还能折青蛙和老虎呢,不稀罕看,快拿开拿开。”
  说着,她作势捧起了话本子。
  安静了片刻,一阵风刮来,外面又吹进来一只纸老虎,这次却没有砸在蓁蓁的发髻上,而是安静地飘到了她的怀里。
  蓁蓁看到那只纸老虎,心头的郁气解开了些许,却仍旧扬着头,娇声道:“既然你手艺这么好,本姑娘便赏脸看一看,若是折的不好,本姑娘可……”
  她话音未落,窗外又飘进来一只纸青蛙,乖顺地落在姑娘娇嫩的手心。
  小姑娘被逗笑,眼睛里已经漫上了笑意,却故意板着脸,打开了彩色折纸。
  小兔子、小老虎和小青蛙被拆开,并排躺在桌面上,尽是折痕的彩纸上都歪歪扭扭写着一句话:
  姑娘莫要生气了。
  后面还附了一个委屈落泪的表情。
  这般难看的字,旁人也写不出来,蓁蓁终于绽开了笑颜,扬声冲外叫道:“江朝,你不要耍这些花样儿,我才不原谅你呢。”
  她虽口上仍没原谅,但既肯说话了,便是已经没有生气了,江朝这才从墙头现了身。
  烈日骄阳下,清俊玉朗的少年跨坐在墙头,一身月白色劲装似初初长成的小白杨,少年低声告饶:
  “蓁儿,你便原谅我吧。”
  作者有话说:
  小江同志再上一分!太子殿下仍需努力……
第12章
  少年翻墙而下,身形利落如同只待出鞘的利剑,带着不可一世的恣意。
  他到了窗棂下,解释说:“那日当真是军务紧急,我未遣人同你说一声是我错了。为了这事,母亲已经数落了我好几日了。”
  江朝蔫头耷脑的,很是委屈。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献宝似的捧到了蓁蓁面前:
  “闻闻,我前几日带回来的茶饼,想不想尝尝?”
  提到茶饼,蓁蓁有了些兴趣。
  其实本来她心里也没多少气,她知道那日是公事,祁宴逼问自己的事情怪不到江朝头上。若说她原本不高兴,也只是因为江朝这人大大咧咧,那日宫宴上的事,满京城都快传遍了,他竟丝毫不知晓,就那么一甩手将自己丢给了祁宴。
  而且瞧瞧他今日所言,说是江阳侯夫人数落了他好几日,难道他自己并没意识到此事做得不对?
  蓁蓁想起来,还是有些闷闷的,对着江朝铺好的台阶,也不知怎么下才能不丢了面子。
  小姑娘尚自纠结犹豫,那厢少年却等不及了,催促她:“销金楼里我备了南边来的古董羹(注1),去晚了菜可就不新鲜了,大小姐,你若还不高兴,到了再冲我撒气吧。”
  如此,蓁蓁便不好再拿乔了,搁下了手头的话本子随他出去了。
  江朝骑了马来,本想牵她上马,但瞥见朱嬷嬷锐利的目光,只得放下了手,呵呵笑道:“我还当小时候呢,都忘了蓁儿如今及笄了。”
  如此蓁儿便上了马车,待走出巷子看不见朱嬷嬷了,江朝才在外面闷声说道:“朱嬷嬷这是不高兴我翻墙了,真是头痛,恐怕晚上回府又要听母亲念叨了。”
  蓁蓁“哼”了声:“世家容易传出流言,你翻墙本来就不对,就该让侯夫人多念叨你呀。”
  江朝不乐意了:“啧,我翻墙还不是为了哄你吗?”
  “你明明是不想听侯夫人的唠叨。”
  “嘿,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呢?”
  两人吵吵闹闹,说了半晌话都是驴唇不对马嘴,叽叽喳喳地一同朝销金楼去。
  憋闷了几日,刚刚放晴的天气,街上人流如织,路过长桥时,蓁蓁掀开车帘向外望,只觉渭河的水看着都比往日要清亮些。
  “姑娘你瞧,销金楼今日人可真多呀!”
  将将要下马车时,乐夏指着不远处砌红雕蓝的方角楼,兴奋地道。
  于富贵人家来说,销金楼可谓是京城里最最快活的所在,方楼四角朝天,门扉窗棂皆是金雕玉刻,描绘着最最热闹的图案,大红灯笼和暖黄小灯随处可见,出入人群皆金玉加身,迎来送往络绎不绝。
  这里昼夜不休,即便是子时,也是灯火通明,是醉生梦死一词最真实的写照。
  不过销金楼最好的一点,便是不做皮.肉和赌.博生意,而且还有特定的轩室是为读书人品茶赏画所设,可谓人人都能在此处碰到契合之人,即便习惯了独来独往之人,也可自得其乐,这也是它在京城这等繁华之地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许是众人都被憋闷的久了,今日销金楼的人格外的多,跑堂认识这两位,知道一个是侯府公子,一个是郡主娘娘家的小姐,可也十分无奈:
  “江世子,陆姑娘,实在抱歉,今日客满,恐怕两位得等上些时候。”
  江朝也没想到今日竟这样不凑巧,可古董锅已经备好了,让几人在外面干巴巴地等着,实在是有点可怜,他有些焦急,问:“最快要多久?”
  跑堂算了算,道:“怎么也要半个时辰。”
  这可实在太久了,蓁蓁提议道:“左右我们自带了东西,不过是借个锅子罢了,要不便去旁边的同和居吧。”
  同和居也是饭馆,只是不像销金楼这样集吃喝玩乐于一体,平日众人若只图一个吃,等不到销金楼的位子,便会去一旁的同和居。
  这也算是个好提议,可谁知江朝却执拗起来:“不行,我说了要带你来销金楼玩的,你且等着,我定寻个位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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