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桑眨了眨眼睫,牵起他冰凉的手掌轻轻握了握,抿抿唇瓣,一字一句温声说:“阿、辞。”
小姑娘的脸庞甜净乖巧。
她会说话了。
沈辞眼里忽然有点湿润,胸腔里潮水般涌起很多情绪。
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她说。
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谁能想到他找了这么多年的人,甚至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人。
居然一直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命运如此奇妙。
沈辞哑声轻笑,那种笑不同于往常的散漫随意。
而是如释重负般,宛如劫后重生的笑。
他凝着小姑娘的眼眸,桃花眼里流露出疼爱和怜惜,挑起半边眸,还有一丝丝不正经:“桑桑乖,叫声哥哥听听。”
路桑抿着唇,羞赧地睫毛眨了下。
忽然一滴湿润砸在额头上,风吹得脸蛋沁凉。
下一秒,天空轰隆一声响,丝丝细雨连绵而下。
沈辞裹着路桑的手,像是在跟众人宣誓主权。
他冷漠地扔下警告:“以后看着我们绕着走。”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为了避免引来前厅那些人的注意,沈辞叫了车,在路宅后院的出口等着。
虽然距离不远,但这雨下得匆匆,俩人身上都湿了。
沈辞给司机说了个名字,是他住的小区的名字。
小姑娘表情明显愣了下。
去他家干什么?
沈辞却像是猜到路桑的疑惑:“你想这样回去?”
路桑瞥了眼身上,礼服裙皱巴巴的,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裙摆上也有点脏。
小姑娘皱了下眉,有些懊恼。
如果这样子回家,外婆和外公肯定免不了担心。
她轻轻摇头。
沈辞:“还是说,你想留在路家,把生日过完。”
路桑倏地抬眸,像拨浪鼓似的摇头,从脚尖到头发丝儿都写满了拒绝。
沈辞被她这幅模样逗得轻笑了声。
还好车子上有块备用的干毛巾,他盖在她脑袋上,动作轻柔地给她擦头发。
只是他目光一直盯着路桑看,目光缱绻地扫过她脸上每一处细节。
总算不是睡梦里,那个他怎么也抓不到的身影。
路桑蜷了下手指,有些受不了他炽热的视线。
轻轻抿唇:“我……自己来。”
沈辞捏着毛巾,扣住她纤瘦的肩膀,倏地把她拉进怀里。
外面雨声滴答。
而后车厢内,俩人的呼吸安静可闻。
“桑桑,我很想你。”少年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下,声音有点沙哑。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想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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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小心点儿,你身上那个是沈家的独苗。”
青天白日,两个青年人衣着简朴,各扛一个麻布口袋,乍一看跟大街上的小贩没什么两样的。
剥开草丛,鬼鬼祟祟,脚步不停地往深山老林里赶路。
到了一个破旧的小木屋。
把麻袋扔到墙角,扯开袋子,露出一张清秀俊气的脸。
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眉宇紧锁,眼睛闭着,睫毛轻抖。
睡得不太安分,脸色也有些发白。
“哥,你看这小孩是不是病了啊?”
那人长得白白胖胖的,外号豆腐。
他拍了拍小孩的脸,跟死了一样,心里有些发虚。
被喊的那人叫瘦猴,人如其名,瘦的跟猴一样。
颧骨突出,长了一副精明样。
他眯眼瞧了下,扔了瓶矿泉水过来,没好气地说了声:“病个屁啊,赶紧喂他喝口水,死不了。”
另一个麻布口袋也被掀开,露出一张更白净的小脸,跟初春绽放的小茉莉似的。
是个小女孩。
他们的目的是小男孩,没别的想法。
劫走她纯属意外。
用瘦猴的话说,送上门的羔羊不要白不要,这小女孩长得水灵,转手还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我去渡江口取东西,你就在这守着他们。”
“哥,你要去多久?”
“快的话今晚,慢的话明天早上。”
……
小路桑醒过来的时候,看着周围的环境,黑亮圆润的眼里几分疑惑。
木屋里面陈设杂乱,到处都积了灰,她忍不住咳了下,下意识去捂口鼻,发觉自己手脚都被绑起来了,动弹不得。
旁边传来更厉害的咳嗽。
借着唯一一扇小窗漏进来的光,她看清楚坐在不远处的人。
小男孩正好也睁开紧闭着的眼。
他五官很好看,面容清隽,只是那双桃花眼轻轻压着,薄白的唇角也轻轻往下撇。
透着这个年纪的小孩不该有的戾气。
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有点脏了,但依稀能透过那质感看得出布料的昂贵。
路桑有点怵他。
更怕这个陌生的环境。
沈辞的脾气在那时候就不太好了。
身板不大,却张狂带刺。
他眼神凉飕飕地扫了眼四周的环境,没有一丁点陷入困境的无措。
相反,眼神很冷漠。
最后视线落在面前,坐在地上顶着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庞,眼神怯怯地望着他的…小屁孩。
她不安地眨巴着眼睫,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瘦小的脖颈下意识往后缩了下。
沈辞心底忍不住嗤了声,问道:“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路桑摇摇头。
“我们被绑架了。”他直白地说了声。
路桑一听,瞳孔瞪大。
脑子里闪过在电视剧上看过的警匪片,有个小孩在枪林弹雨中被炸得血肉模糊,路桑当时吓得扑进外婆怀里,当天晚上就做噩梦了,抱着外婆不撒手。
恐惧和不安笼罩着她,路桑睫毛抖了抖,眼圈一红,泪水就从那莹润的眸子里冒出来。
一颗颗,像美人鱼掉下的小珍珠。
白皙小脸湿润得跟水洗过似的。
沈辞第一次见人掉眼泪这么快。
他轻啧了声,不屑道:“哭什么哭,是不是男的。”
“哥哥……我是女孩子。”那声音哽哽咽咽,甜软得像裹了草莓馅的棉花糖。
“……”
沈辞愣了下。
小屁孩顶着一头极短的碎发,穿的是背带裤和浅蓝色的短袖。
他还以为是男孩子。
沈辞叹了口气,声音软和了几分,“想不想出去。”
路桑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乖巧得跟个小傻子似的,怪不得会被掳。
“那你别哭了。”
“好。”
路桑紧抿着唇瓣,倔强地憋着眼泪,眼眸水汪汪的。
明明面前这个陌生的哥哥也被绳子绑着,长得比她也高不了多少。
但他的话就是莫名让人信服。
门外传来斗地主的声音,匪徒背靠着坐在门板上,玩手机上的单机扑克牌游戏,对着手机破口大骂,“我他妈炸不死你。”
路桑轻声问:“哥哥,我们要怎么出去?”
沈辞脑袋靠在桌角上,唇色有点发白。
嗓音有点沙哑,也不知道是哪里难受还是怎么的,他拧了下眉说:“等。”
里面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惊动到对方。
所以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男人接了个电话,门板不怎么隔音,他嗓门还粗犷。
沈辞耳朵动了下,听到对话内容,大概是另一个绑匪要第二天早上才能回来。
随后门砰的打开。
他手上拿着面包和水,没什么耐心地喂路桑和沈辞吃了些。
这个量控制得很好,既不能让他们饿死,又不能让他们吃饱,有力气逃跑可不是一件好事。
再者,山上的夜晚有点冷,为了保证交货顺利。
他听从瘦猴的叮嘱,把角落里那块单薄破旧的毛毯扔到沈辞身上。
检查了俩人身上绑着的绳索后,放心地走了出去。
路桑已经饿了两顿了,没什么精神地眼皮耷拉着。
但面前这个哥哥似乎更虚弱。
沈辞唇瓣干裂,有气没力地说了声:“你过来。”
路桑费劲地往旁边挪了下屁股,离沈辞近了些。
杏儿眼眨巴了下,睫毛卷翘的弧度很深,天生透着一股娇憨和呆萌。
距离凑近后,她才发现沈辞脖子那有颗芝麻粒大小的痣,正好在以后喉结长起来的位置。
“你盯着我看什么,转过去。”他语气有点凶。
“哦……”
沈辞也调整了下位置,挪到在路桑后方,匍匐下身子。
用嘴去咬缠在她腕上的绳子。
沈辞从小就有洁癖,要是让沈家那群佣人知道,小少爷居然用嘴去咬灰扑扑的绳子,肯定会大吃一惊。
而且他从小就不愿意跟女孩子接触,甚至说得上反感。
这突发的善心也是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门外时不时传来胖子□□的笑声。
山上信号不好,他一边喝着二锅头,一边看提前下载好的岛国片。
……
“你走吧。”
路桑抿抿唇,倔强地摇了下头:“哥哥,我也帮你解开吧。”
沈辞一动不动,不耐地蹙了下眉:“我这样子走不了,要是再待下去,两个人都无路可逃……他们身上有枪,你下山后找人报警,然后就回家,别来这了。”
交代完他闭上眼,靠在墙上,气咽声丝,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守在外面的胖子已经喝醉了,在那呼呼大睡。
“哥哥,你等我。”
路桑轻轻说了声,从那扇小窗翻了出去。
她身材娇软,使了点劲儿就出去了。
沈辞眼皮子很重,听什么都觉得缥缈,看那小身影不见后,就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只温热的小手轻轻贴在额头。
他眨了眨眼,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映入眼帘。
“你怎么又回来了?”沈辞眼里错愕,视线瞥见地上放着破破烂烂的陶瓷瓶,里面盛着水。
“你给我喝的什么?”他嫌弃地蹙眉,口腔里还有点苦涩的感觉。
“你放心,这是干净的山泉水。”路桑抿了抿唇瓣,认认真真解释:“给你吃的是能退烧的草药。”
她外公是厨师,经常会自己上山采一些药草煲补汤,教路桑认过不少药材。
沈辞愣了瞬,目光怔怔地看着她。
浑身那股不适的症状确实要好一些了。
他无奈地叹了声气:“不是让你走吗?”
“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路桑轻轻垂下睫毛,脸庞温软无辜。
小孩儿之间那种义气和善良,是最干净纯澈的,带着义无反顾的勇气。
她其实一开始就没打算走。
这荒郊野岭,天色也暗下来了,她极大可能迷路。况且,沈辞还发着高烧,如果继续拖下去会有生命危险。
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于是路桑采完草药,果断折回。
他被绑住的双手已经解开,身上盖着那块破旧的小毯子。
路桑抬起手,覆在他额头。
“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半小时服一次药。哥哥,你先睡会儿吧。”
小姑娘眼睛乌漆明亮,眉尖轻蹙着,跟个小大人似的,哥哥长哥哥短,认真嘱咐他。
沈辞忍不住笑了下。
下一瞬,唇角的弧度放下来。
想他学校里无恶不作的小霸王,怎么会对一个没有他高的小屁孩唯命是从。
倏的,小姑娘抬起小手,覆在他发顶,跟撸狗似的轻轻揉了把:“要乖哦。”
“……”
沈辞眨了下眼,心里面那头小怪兽忽然就泄了气。
药效涌上来,他眼皮眨了下就睡过去了。
醒来时,肩膀上沉沉的。
偏头一看,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娇小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微微发抖。
即使是夏天,到了夜晚,山上的温度也很低。
方寸小窗外,枝桠切割的明月高挂,有不知名的鸟儿在林间扑腾掠过。
微弱的光漏进来,笼罩在俩人身上。
沈辞把身上的毯子给路桑盖上。
她也几顿没吃饱,乏力疲惫,又靠那股劲儿撑着去找草药,估计累惨了。
沈辞凝着她莹润小巧的鼻尖看了会儿,把肩膀借给她靠着。
但高烧反反复复,终究是睡得不安宁的。
不知过了多久,有木门被撞开,脚步踉跄进来的声音。
酒醉醺人,那个叫豆腐的匪徒跌跌撞撞,半醉半醒的样子。
蓦地揪住路桑的领子,一把拎起来,吼道:“你们怎么把绳子解开了?”
天已经蒙蒙亮。
路桑从梦中惊醒过来,吓得一张小脸苍白似雪。
一双小腿在半空中扑腾挣扎,杏眼惊愕地望着他,嘶哑着声喊道:“放开我!”
夏天的短袖单薄,被这大力一扯,肩膀上的布料刺啦裂开,露出白嫩得跟豆腐乳似的皮肤。
男人眼里闪烁着不坏好意的幽光,片子里那些画面一股脑涌上来。
他贼兮兮笑了笑,伸手去摸路桑尖俏的小下巴:“小朋友,叔叔轻点好不好呀。”
路桑捏着他的手臂,一口咬下。
用尽了吃奶的劲儿。
那男人操了声,使劲一扔,路桑后背砸在墙上,小巧的五官疼痛得紧皱到一块。
她咳了下,喉间有股铁锈味。
男人脸上的肥肉狰狞,朝她一步步走近。
倏地,身后一道劲儿狠狠砸下来。
男人皮糙肉厚,手掌摸了下后脑勺,掌心全是血。
幽幽转身,看着手持木棍的沈辞,彻底恼羞成怒。
酒劲儿也一股涌上来,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眼神凶狠。
沈辞眯了下眼,重新捡起一块木板,脑袋昏昏沉沉,他咬着牙躲避和反击。
可一个生病的小孩怎么斗得过一个喝了酒的成年男人?
那匪徒也是气急了眼,慌乱间刀尖划到沈辞的胸膛,鲜血汩汩涌出来,染透了男孩的衣服,他才总算清醒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