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太老,难免会养出一帮没用的人,和喜能败在这帮老贼任何一个人手里,却独独不会败在宋弦手里。
祁云翱语气不善,“你们销售部找一个人出来,别的事儿不用干,就给我做助播,让宋弦在香港呆三天,看全乎了再回来。”
邢沅笑说:“祁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他大意了,为这点屁大的事惹一身骚,要真临时在销售部找一个出来给祁云翱做助播,未必有人敢出头。
个个都以为自己是小姑奶奶,哪里像宋弦那么能挨骂。
这还没完,晚上下班,祁云翱又召集高层,另外开了一个会。
参会的还有和喜的人力资源总监。
祁云翱要求人力调整公司岗位职责体系,职位职级体系,重点搭建公司的产品后端服务团队,另外售前,售中,品控,一样要参加培训,考核通过再上岗。
“要是觉得太累就回家躺着,辞职一律批准,活儿没人干,你们补上,再干不了叫我来,我自己干,我希望公司扁平化,越扁越好!”
因为一个看展经费争执,引发小老板大动干戈,高层们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宋弦并不知晓这些,她本意是打算自费去的,谁知道吴娅微给她提了上去,公司通过了。
公司报销,让她去香港看三天展,销售部找个人顶替她做助播,她还挺开心。
大号流量稳步上涨,加上公司基层全员参加培训,本着稳扎稳打的观念,运营部开始调整大号直播时间,由日播改为隔天播,胡彦林有了时间,当然要出去嗨,她说附近新开了一家酒吧,要带严听雪和宋弦过去玩,顺便给她们介绍男人。
严听雪答应了,宋弦也不好扫大家的兴,难得出去玩,便换了一条嫩芽黄的连衣裙,化了一个全妆。
八点刚过,三人走出厂子大门,齐刷刷露着腿儿,守门的刘叔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还没走到酒吧,身后突然传来喇叭声。
胡彦林惊喜,“祁总!”
宋弦后脊莫名一凉。
祁云翱停好车,拿着车钥匙下了车,依次看向三人,“你们上哪儿去?”
胡彦林:“祁总,我们去附近喝点儿,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喝酒?”
“庆祝解放,我好几个月没休息,酒味儿都快闻不出来了。”
祁云翱把车钥匙揣兜里,眼皮子一撩,看着宋弦,“宋弦今晚不直播了?”
宋弦轻轻抿唇,一副老实相,“祁总,我不喝酒的,我过敏。”
“不喝酒你去做什么?”
胡彦林嘿嘿笑,“我们去给严听雪找男人,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为个渣男离开广州多不值得,厂里想要留住她,祁总也给她介绍一个好对象。”
祁云翱看向严听雪,“比以前那个好的还不好找吗。”
严听雪有些难为情,“是挺好找的,我以前眼神一直不太好。”
祁云翱提嘴,乜着宋弦,“宋弦要不要找男朋友?”
宋弦呆滞一秒,“也可以,不麻烦的话,谢谢祁总。”
胡彦林:“宋弦就这样,她没有那根弦,你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她肯定说不上来。”
宋弦立马反驳:“谁说的,我喜欢有才华的。”
“什么样才是有才华?”
“科学家,能改变世界撬动地球的那种。”
她真不喜欢胡彦林把她塑造得那么蠢,她是有点迷糊,但是她不蠢,这叫大智若愚!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就跟胡彦林张扬,引人侧目一般,是对抗世界的一种方式!
胡彦林知道宋弦时而会冒出来一根小刺,便没再往下说。
“祁总,宋弦要去香港,周五周六周天三天谁给你做助播?”
祁云翱不甚在意,“你来吧。”
胡彦林挺高兴,“你要不叫我,我就自荐了,就我们公司,做直播除了我和宋弦,还能指望谁。”
辞别祁云翱,三人继续往前。
祁云翱视线没收回来。
宋弦站在中间,她个子最高,马尾黑亮柔顺,颈肩白润如玉,嫩芽黄裙摆下,两条腿纤细笔直。
胡彦林揽上她的肩,说了一句什么话,被她笑着扭肩挣脱了。
不远处的地铁口涌出人潮,熙熙攘攘,霓灯斑斓,潮湿与燥热交织,无端叫人生出一种空虚来。
祁云翱咽一下喉,突然扯嗓:“宋弦!”
三人一起回头,宋弦惯常的神色,眼睛里是赤城的迷茫。
“你过来。”
宋弦往回走,一两步后她小跑了起来。
她站在他面前,因为跑了几步,她的眸子亮晶晶的,“祁总,怎么了?”
祁云翱垂着眼,“买十二万珠串那个,她还没收货?”
她掩饰功力尚浅,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烁,“可能还没有,我得确认一下。”
祁云翱稍稍侧肩,垂首与她对视,“七十二小时鉴赏期,这都多少天了,有十天了吧?”
“哪有……”宋弦眼睫毛颤动,仓促避开他的目光。
“该给客户录视频了。”
短暂的静默后,她才轻声问:“什么时候录?我明天就去香港看展了。”
他唇角轻挑,“今晚,上我家。”
第31章
一路上, 宋弦神思飘荡。
她不确定祁云翱是不是在勾搭她,跟他直播的时间已经不算短,直播的时候, 他一根毛也不碰她,有时候手镯拿不出来, 他都不带帮忙的。每天凌晨一点多,她和他都会走同一条路,他话并不多,手脚也很干净, 她几乎快忘了他当初那些“调戏”的话。
但他刚才那句,分明是带着轻佻意味的。
宋弦试图剖析祁云翱的内心世界, 他回到广州, 远离了北京,最近又一直在忙,莺莺燕燕少了, 难免会寂寞,想在广州本地找一个女人打发时光,亦或者只是一时兴起, 调戏她两句取乐。
她更偏向于他只是一时兴起,看见她去酒吧,才逗她过个嘴瘾, 毕竟今晚要直播,她还住宿舍, 不可能跑他家里录视频。
“前几天林厂长找我了,说给我涨薪, 标准按照七年老员工的来, 我才来五年, 他这么一说,我哪里还好意思走。”
“我就说吧,祁总不是那种小气的老板,就是我和他说,不要让你走的。”
“你什么时候和他说的。”
“周二回公司开会的时候说的。”
“厂长周一就找我了。”
胡彦林:“……那没我什么事,是你自己优秀。”
严听雪:“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天的事情厂长也知道,他让我看开一些,应该是祁总跟他说的。”
宋弦闭嘴不言,心里确是笃定,是祁云翱听了她的话,才找的林厂长。
不是她自以为是,只是觉得,相较于胡彦林,祁云翱和她的关系更近一些。
那是一起熬夜,一起奋斗出来的亲近。
就是这种微妙的,无法言说的感觉,让宋弦无法将他和罪大恶极的登徒子挂钩。
这么想,宋弦似乎轻松了些,没什么大不了,孟巧阳说的对,他调戏她,她也可以调戏回去。
她脑子浮现起刚才那一幕,他卷起的袖口,露出的腕子,还有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宋弦,发什么呆!”
宋弦醒神,“我没发呆啊。”
到了酒吧,胡彦林领着两人进到最里的一个卡座,那里头坐了三个男人,两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一个比较面嫩,腕口纹了一只蝎子,看不出年纪大小。
落座后,开始扯着嗓子说话。
“林林,这小姐妹哪里来的,以前没见你带出来过啊。”
胡彦林:“她是我同事,人家才大学毕业,不跟你们同流合污。”
“怎么能叫同流合污,你别当着大学生的面挤兑我们啊,我们也很清纯的。”
纹身小哥招呼宋弦,“妹妹,来,我们玩游戏。”
宋弦摆手,“我不会玩。”
“玩骰子不会?不会我教你,快点儿!”
宋弦只好和他玩了两局,轻松赢下。
对方连灌了两杯,“你骗我啊,这不是会吗。”
宋弦笑说:“太简单了,我不喜欢玩这个。”
那人贴近她,“那不行啊,你还没喝酒呢,不能耍赖不玩。”
宋弦离远了些,指指喉咙,“我不喝酒,我等会儿有工作,不能用嗓子。”
“怎么?”
宋弦站了起来,不管那人怎么扯淡,穿越人群往外走。
她毕业快一年了,不是大学生,也不喜欢“妹妹”这个称呼,更没想过从这里觅得如意郎君,这对于她来说,是浪费精力的无用社交,不是不会玩,是懒得应付。
宋弦站在街边呼吸新鲜空气,意外看到一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微信信息。
是齐一恒。
【QG:你在酒吧玩儿?】
她和齐一恒的上一条微信,还是她刚从扬州回广州上班的那一天,时隔三个月,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宋弦有些惊讶。
【宋弦:对啊,我出来了,你也在吗?】
齐一恒给她发来一条视频,镜头离得远,拍摄时长也很短,但是看得出来,一个腕口纹身的男人正贴过来跟她说话。
没看到这个视频之前,宋弦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那么诚实,那挺直的腰板,分明是抵御的状态。
【QG:我在扬州,我朋友给我发的,需要帮忙吗?】
【宋弦:不用啊,我同事都在,我已经出来了,你朋友认识我?】
他说的是他朋友,证明不是共同的同学,宋弦想不起来齐一恒有哪一个朋友见过她。
【QG:没事就回去吧,有事儿打电话给我。】
宋弦有些感动。
她记得齐一恒爸妈很疼爱他,他的零花钱总是很多,总是买很多新奇的玩意儿,他爸在别的地方开家具厂,他妈全职照顾他,一到周末,他爸爸就会回家,两夫妻带着儿子到处玩儿。
他以前的性子很调皮,没想到长大了变成一个暖男。
也难怪,被爱浇灌的孩子也会爱人。
想到这儿,她莫名想到祁云翱。
祁云翱这么傲慢,说话那么不近人情,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这时,从酒吧走出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子,一张嘴就叫出了宋弦的名字。
“我是齐歌的朋友。”
宋弦笑着摆手,“你好,你也是扬州人吗?”
“不是,我跟他是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认识的。”
这人叫严峻,比宋弦和齐歌大两岁,从国外读研回来,现在在广州和朋友一起创业。
宋弦不知道他是如何认出她来的,也不好意思张嘴问。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严峻开玩笑,说让齐歌周末来广州玩儿,他答应了。
“真的吗?可惜我明天要去香港参加珠宝展,周日晚上才回来,他来的话也见不上面。”
“没事儿,让他晚几天再来也行。”
宋弦并未往心里去,正好严听雪也出来透气,宋弦便给两人做了介绍。
“听雪姐,你和胡彦林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你急什么,才九点,九点半回去也来得及。”
“我还有一点东西没准备好,早点回去才安心。”
严峻问:“什么工作需要这么晚上班?”
宋弦一语带过,“我们公司的珠宝直播,我要回去帮忙。”
谁愿意让熟人知道自己是一个经常挨训的蛋蛋,齐一恒不能知道,扬州一个人都不许知道,免得传到她妈的耳朵里。
她回到的时候,新来的运营小伙罗勤杭已经早早守护在直播间。
罗勤杭年纪比宋弦还小,人还算勤快,嘴巴也甜,整天把“宋弦姐”挂在嘴边,一会儿问她热不热,要不要开空调,一会儿又问渴不渴,要不要他去接水。
宋弦来公司那么久,头一回被人叫姐,还挺受用,新人一来,她终于不是资历最浅的那一个。
临近开播时间,祁云翱迈进直播间,与平时无异,照常直播。
他应该是才吃了饭回来,淡淡佛子柑掺了点酒味儿,不强烈,似有若无的,但宋弦忽略不了。
有时候目光触碰到衬衣包裹下的胸腹,她会有一两秒的分神。
脏了脏了,她的脑袋脏了。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宋弦开始放任自己,有时候耷拉着眼睫,她的视线却悄无声息落在对面的腰腹上。
这不能苛责她,是祁云翱有毒,胡彦林有毒,青楼窑曲儿有毒,反正她都是被毒害的那个。
直播到一半,杠精溜缝儿又出现了。
【溜缝儿:我的耳坠掉了一颗珠子,客服说让我退回去换货,换回来珠子竟然掉色儿了,紫色都快没有了是怎么回事,请祁老板给我一个解释。】
宋弦:“溜缝儿,天底下没有一模一样的石头,我们卖的是天然珠宝,没有办法给你换一模一样的珠子哦,请你理解。”
溜缝儿是天天来,天天找茬,偏偏她还喜欢消费,几乎每一场直播都下单,一点不如意就退货。
【溜缝儿:我就要原来那颗,你们就不能修好吗,非要给我换一颗差的。】
宋弦好声好气地说:“你稍等,明天我了解清楚再给你答复,如果那一颗还在,我让工厂给你补镶,好吗?”
厂里的镶嵌工艺不错,按正常情况,耳坠的珠子是不容易掉的,就算掉了,也可以寄回来免费修补,只是某些客户以为新的才是好的,强硬要求只换不修。
【溜缝儿:好麻烦,你们客服是吃屎的吗?】
祁云翱看着镜头,慢条斯理说:“溜缝儿说对了,我们客服就是吃屎的,臭着你了,我跟你说声对不起,你忍着点儿,以前的客服已经全部离岗培训去了。”
他话音一转,“不过,要没有后头那一颗,你也瞧不出原来那颗是完美的。”
屏幕弹出了好久没有出现的违规提示。
宋弦:“祁总,违规了。”
祁云翱云淡风轻,“没事儿,我们客服不行就是不行,这是臭到平台客服那儿去了。”
宋弦轻轻叹气,一个违规,账号可能会被限流,也会让权重降低,小心翼翼那么久,因为杠精被扣分,她有些心痛。
下播后,两人照旧绕过办公楼,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又是尬聊时分,祁云翱没有提录视频的事儿,宋弦也是装聋作哑。
“祁总,以后尽量不要说那些词儿,如果非要说,您就说吃什么屎,完什么美。”
祁云翱顿下脚,偏过头去,“你觉得好听吗,蛋什么麻子。”
宋弦哭笑不得,“那您倒过来说,完美你就说美完,这样就不违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