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暗夜里短兵相接，不过一瞬，她轻飘飘往墨色里游移而去。
祁云翱提嘴，低声笑，“知道了，麻子蛋。”
宋弦后背有些发热，她想，广州热得太快了，大半夜的还热得出汗。
“溜缝儿刚才给我私信了，问我您为什么拉黑她，她都不能给您发私信，我给她解释，您是关闭了私信，不是拉黑她。”
祁云翱垂首一哂，“你跟她说，等她消费满二十万，我会打开私信，她想怎么骂都行。”
宋弦忍不住笑，“她们要是听到这些话，我们明天可能就卖爆了。”
“我就那么招人骂？”
“不是，很多人不能给您发私信，都发到我这里来了。”
他稍稍抬眉，“闲得慌了，她们都说了什么？”
宋弦抿了抿嘴，乌黑的眼睛藏了一点狡黠，“说什么的都有，刚才就有一个让我提醒您，夜里记得关好门窗，她爬水管贼快。”
他倏忽一笑，“你怎么不早点儿提醒我？”
宋弦从善如流，“祁总，明天我去香港，直播我还要看的，您慢点儿开车，记得关好门窗，别被人给偷走了。”
祁云翱定了下神。
她穿了一件黑色方领小衫，白玉一般的颈子下，隐隐约约藏着什么。
他想到她给他发的那两件内衣，薄如蝉翼，仿若一触成灰。
广州的初夏潮湿闷燥，夜黑风高，有些坏念头一旦滋生，就难以熄灭，门窗关得再紧也无济于事。
他想让宋弦自己爬水管上来找他。
第32章
祁云翱和设计部中高层开会, 说到设计部主管这个职位的空缺，吴娅微提出，让于欧林担任设计部主管的职务。
“祁总, 于欧林虽然进公司的时间不长，但是工作能力强, 上一回的国潮珠宝展，同行朋友都说她的作品表现力不俗，我觉得她可以胜任主管这个职位。”
公司职级和晋升等级刚刚做了调整，按照现在的晋升标准, 于欧林差了半年，但标准是人定的, 于欧林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完全可以跳槽到别的公司。
孙信业表示赞同，人才难得，现在招人难, 有时候外面找的不一定好用，内部晋升对设计部也有激励作用。
祁云翱不怎么出声，待他们说完, 才道：“上一次国潮珠宝展，设计部我就只见宋弦一个人去看展，于欧林去了吗？”
吴娅微：“她那时候加班半个月赶设计稿, 正好补休去了，所以没参加。”
“她有作品参展都没参加, 怎么带好团队？”
祁云翱并不认为于欧林那点才华等同于她的能力，技能可以通过经验提升, 审美可以通过见识和阅历提升, 在职场, 每个人的能力相差没有那么大，没有主观能动性的人是带不好团队的。
即便要提拔，也不是现在，很多时候，上级提出提拔下属，并不是任人唯亲，而是任人唯利，是否对他们有利才是关键。
他没有松动，吴娅微也没有再提，这件事不了了之。
宋弦处理好工作，又盯着工厂给溜缝儿修补好耳坠。
按公司规定，退换机会只有一次，溜缝儿选择换新，那就不会再给她换第二回 ，但宋弦说给她换，也没有人出声反对，毕竟她的话，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祁总的意思
宋弦知道，这是狐假虎威给她带来的便利。
中午，她出发前往香港。
这一次不同于上次深圳珠宝展，她不需要在展位上帮忙，只专心看展就可以了。
宋弦逛了一天，饱了眼福，闭馆后又自己去佐敦宁波街吃狗仔粉和鱼蛋，她没有什么购物欲望，打算吃完看看夜景就回酒店。
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齐一恒的电话。
虽然严峻说了齐一恒会来广州，但齐一恒说他也在香港的时候，宋弦心里是有一些怪异的。
他问她在哪儿，要约她一起吃饭。
宋弦只好把位置告诉他，表示自己已经吃过晚饭。
齐一恒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他上下打量她，笑问：“这就是参加珠宝展的珠宝设计师装扮？”
宋弦有些不好意思，“其他珠宝设计师不是这样的，她们都很精致，我是例外。”
为了方便，她穿了简单的白T阔腿裤，脚踩运动鞋，是丢在人群里都找不到的装扮。
齐一恒：“没事儿，我今天也没有隆重打扮。”
宋弦：“……”
他又笑了，“以前没见到你，我听人说，宋弦做了珠宝设计师，我就想着，等哪一天要见到你，我一定要好好打扮，不能丢了面子，没想到是我多虑了。”
宋弦为自己挽尊，“其实我也不是天天这样，戴珠宝出门我怕被抢。”
齐一恒笑了起来，宋弦也跟着笑。
这一笑，宋弦没有那么不自在了，提出请他吃晚餐。
“消费没有上限吗？”
“当然有，请理解一下打工人。”
齐一恒并不挑，随便找一家小店解决了晚饭。
饭后，他送宋弦回酒店，快到酒店的时候，路边有卖冰激凌的车，他跑过来，带回来两根富豪雪糕。
街角传来粤语歌，女声清婉里略带悲凉。
只应该记起 蒲公英会飞
刚巧飞进仓猝回忆的黑白美
独对今晚月半弯恰似是你的眉
任你的脸随月黑高飞
时过境迁一样美
初夏的夜晚，吃上一根雪糕，宋弦感觉并不赖，但她无心留在这繁华大街，十点到了，她惦记着直播，非要回去看了才能安心。
那首歌身子都没唱完，她已经站在酒店阶梯上挥别齐一恒。
他站在人流里，一瞬不瞬看着她。
销售部去了四个人，一个经理三个销售，宋弦和销售小吴住一个标间。
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小吴已经洗好澡，躺在床上问她，是不是跟男朋友约会了，她们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和一个帅哥在马路边吃雪糕。
宋弦解释，那是她初中同学，她没有男朋友。
小吴还要八卦，她已经戴起了蓝牙耳塞。
并不是她清高，而是已经过了十点，她实在没有心思和别人闲扯。
看着看着，宋弦忍不住牵唇。
胡彦林当惯了主播，话比她密，总是喜欢抢祁云翱的话，这也不完全是坏处，至少显得直播间很热闹。
祁云翱警告的眼神，不知道胡彦林能不能接收到，宋弦是看懂了。
有不少人问蛋蛋去哪儿了。
胡彦林：“蛋蛋去香港潇洒了。”
【我还是觉得蛋蛋好，蛋蛋和祁总有默契，这个女的好吵啊！】
【蛋蛋很温柔，蛋蛋叫我买，我总觉得她是想让我置办嫁妆，这个女的我觉得她想骗我的钱。】
胡彦林：“哎，你们这么说我会伤心的，蛋蛋是我姐妹，她去潇洒，我替她顶班，没有钱拿的！”
【这是林林，和喜大号主播，人家跟蛋蛋好才过来帮忙的，大家不要乱说啦。】
【蛋蛋去香港做什么，她什么时候回来？】
祁云翱瞅着屏幕，一本正经的，“蛋蛋请假去香港治她的麻子，三天后回来。”
宋弦憋着笑，手心里的屏幕跟着微微颤抖。
屏幕里又是满屏的哈哈哈，其中穿插了一条，直接让宋弦僵滞住了。
【如果不是蛋蛋脸上有麻子，我都怀疑祁总喜欢她了。】
留言条跑得很快，一眨眼，那条就被顶上去了。
或许没有人看到，但宋弦看得真真切切。
宋弦知道那些话当不得真，毕竟网络世界里，多么离谱的CP都有人磕，但有什么东西在她胸腔里冲撞。
她能看到祁云翱裸露的颈子，胸肌，腰线，却很难再专注在直播内容里。
他今天穿了一件绣满米色小爱心的灰色衬衫，这种衬衫并不好驾驭，现实中很少有人会穿，老天爷给了他一副好皮囊，什么衣服到他身上都好看，小爱心跟他那张冷淡脸形成了奇怪的反差。
因为那一条莫名其妙的评论，这一天晚上，宋弦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最后，她不得不在心底承认，自己的确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她热爱工作，却称不上工作狂，她惦记的也许并不是直播。
她在昏暗里狠狠闭目，祁云翱除了十九个女朋友，还有无数个往上生扑，她一定是疯了！
这是刀口上舔血，她怎么敢！
夜晚果然是心智最弱的时候，第二天，大太阳一照，那些臆想仿若消散了些。
宋弦觉得自己又行了。
也不必太过苛责自己，毕竟隔着屏幕，都有那么多女人想扑上祁云翱，她又不是尼姑，每天隔着半米远，面对面看他看到深更半夜，时不时还要被他勾搭两句，是个人都得犯迷糊。
第二天晚上，齐一恒说请她一起吃晚饭，算是昨晚那一顿饭的答谢。
她以加班为由拒绝了。
这并不是借口，珠宝设计大赛还有一个月就要截稿，她的初稿还没有画出来。
齐一恒叫人送了一袋吃的过去给她，燕窝糕之类的点心被小吴她们拿去瓜分了，只给她留下了一包芝麻卷。
三天很快过去，宋弦跟随销售团队回到广州。
这一天出了意外，和喜大号被人举报，有人称花了七万多买了和喜线上直播间的一枚粉钻，到货后找机构检验，竟然是培育钻，证书也是假的，除了线上举报，那人还报了警。
培育钻是实验室拿天然原石做胚胎，模拟大自然环境培育出来的钻石，培育钻在肉眼上和天然钻石没有什么区别，晶体结构也相差无几，但同克拉的培育钻价钱只是天然钻石的三分之一。
和喜出仓打包发货流程已经很完善，在监控范围内完成，基本上不会给人动手脚的空间，但客户既然选择报警，如果不是目的不纯，那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公司派人到对方的城市处理，大号做停播处理。
宋弦回到的时候，胡彦林正在宿舍躺尸。
她哀怨自己命不好，以为要出头的时候，老天爷总会给她来一棒子。
宋弦没接到小号停播的通知，问李升峰，李升峰说等通知。
三人一起上饭堂吃饭，回来后，宋弦拿出平板出来画稿子，线条画了擦，擦了又画，最后她丢掉了笔，拿出手机给祁云翱发了一条微信。
【祁总，今晚还直播吗？】
没一会儿，他回复了。
【直播。】
宋弦松了一口气，也无心再画设计稿，索性起身去逗小猫。
猫已经满月了，严听雪不离职，倒也不着急送走小猫。
宋弦想起祁云翱出手要打王建安，又想起他警告她，不许在公司推销她的猫。
她往楼下望，蔷薇花已经败了，灰色围墙上还剩着零星花瓣。
“我去直播间了。”
胡彦林：“去那么早做什么？”
她洗干净手，收拾东西，“那里的灯亮，我去那里画稿子。”
“艹！打灯画稿子，你也不怕亮瞎你的眼。”
宋弦发现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她在直播间能静下心画稿，虽然画的都是一堆废稿，至少画出来了。
临到开播，祁云翱才出现。
他穿了一件墨色衬衫，新剪了头发，鬓角修得很短，看起来精神不错。
“祁总，晚上好。”
“嗯，开播吧。”
今天的产品是动物系列，祁云翱一般不按照脚本来，宋弦已经习惯了，可以很好跟上他的节奏。
宋弦：“大家看到了，今天是动物园开会，很可爱有没有？”
祁云翱提嘴，“动物园开会，今天会议主题是什么？”
“比美吧，评委有点为难，因为一个比一个美。”
“也没有那么为难，反正已经有一个垫底了。”
“谁呀？”
“乌鸡蛋。”
宋弦呆滞两秒，才醒悟过来，“乌鸡蛋”说的是她。
两人对上视线，宋弦无一例外，垂下了眼睫。
“怪不得要等我回来才做这一期，原来是叫我来垫底的。”
【为什么让蛋蛋垫底，她不是去香港治麻子了吗？】
【就是，让我们看一下蛋蛋吧。】
祁云翱：“蛋蛋的麻子还是没治好，看来香港治麻子不行。”
宋弦抿嘴笑，声音有些低，“跟香港没有关系，是我的麻子比较难治，属于顽症。”
以前，这些话她会觉得他在挖苦她，这会儿，她只觉得耳朵尖有些烫。
流量真是一个神奇的玩意儿，这两天她也参加了线上的复盘会，她和祁云翱搭档，流量总体比胡彦林和祁云翱搭档要高一些，李升峰分析过，粉丝对直播团队有一定的敏感度，特别是主播和助播，如果换掉其中一个，她们就会以为，这一场直播没有那么正式，甚至会给人一种卖旧货的错觉。
她一回来，流量又往上走了一些，来的大都是老粉丝，气氛比想象的好一些，偶尔也会有人质疑，说和喜大号卖假货是怎么回事。
祁云翱：“从和喜发出去的，一定不会是假货，这是我给大家的保证，至于客户为什么收到培育钻，我比你们还期待答案。”
宋弦：“请大家务必持续关注，等调查清楚，让我们祁总给大家发大红包。”
“可以，到时候我们有可能会在蛋蛋的账号开播，请大家关注蛋蛋，首播全场只送不卖。”
宋弦有些吃惊，“真的吗？”
祁云翱的用意其实并不难理解，公司开几个小号，可以预备主号出现问题，造成流量断崖，是一种避险方式，这也是李升峰让她经营好账号的原因。
“下个月吧，以后两个账号轮流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了他眼底藏着一根红血丝。
宋弦心神微驰，突然起了一些心思。
她露出为难的样子，“祁总，那我要把私信关闭吗？”
祁云翱睇她，“关闭做什么？”
“就是，我跟您说过的，总有人发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过来，刚才还有呢。”
他微一撇嘴，“发了什么？”
“苏公公，有人给我发苏公公。”
“哪个苏公公？”
宋弦低头翻手机，“就是这个苏公公啊，她说，让你洗干净了，晚上安排苏公公去抬你。”
祁云翱卷唇，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她。
“这个就是苏公公，你看——”
片刻后，他嘴角有一丝崩裂，“我不看，把你的苏公公给我拿开。”
公屏又是一排排哈哈哈。
【蛋蛋太憨了哈哈哈哈哈！】
【蛋蛋你真是个小可爱哈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