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喜直播间卖的也不是大通货,每一件进直播间的产品都是选品部精挑细选的,宋弦并不认为选品部同事的品味比设计师差。
宋弦有些无力,她再怎么做,好像都融入不进设计团队,于欧林还会跟她说一些话,别的同事对她则是疏远而客气。
后来,胡彦林一句话提醒了她,要不是她是祁总的助播,无论如何都轮不上她去香港看展,广州和深圳的珠宝展没有人愿意去,香港珠宝展不一样,多少人想公费去香港购物。
宋弦很快又看开了,干两份活的是她,凭什么不能去,谁不服找老板辩论去,只要不当着她的面说她坏话,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前段时间,和喜和一个新锐高端时装品牌ELISSA达成合作协议,ELISSA下季度新品发布会上的珠宝将由和喜提供。ELISSA一官宣,和喜知名度提高,直播间的在线人数从五六百一跃到了一千多,成交额也提高了不少。
只是在这节骨眼,和喜大号出了卖假货事件,如果调查结果不好,势必会对两家合作有影响。
去云南之前,宋弦嘱咐罗勤杭,按时做好直播工作,他负责登录后台,异地直播,上链接势必有一定滞后性,好在珠宝直播间和别的直播间不一样,单量不大,节奏也没有那么快,链接晚两三秒影响不大。
按照计划,来回至少要六天时间,这期间,直播一天也不能落下,所以,还要拿够六期的珠宝样品。
放珠宝箱的时候,她看到后尾箱放着大小不一的几块原石,用黄色皮纸包裹着,堆放在角落里。
想到这一趟是卖石头救公司,宋弦心里有些不好受。
戚白出现了,站在她身后哈欠连天。
宋弦转身看到他这个样子,皱眉,“你昨晚又没睡觉?”
“睡了,三点我就睡了,谁知道竟然睡不着,我不喜欢住酒店。”
宋弦无语,让他坐后面补眠,她先开一段,到南宁再让他开。
谁料到祁云翱一下来,就打开驾驶室的门。
“我来开,你的速度,十天也到不了云南。”
宋弦笑说:“我开吧,我现在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一天一夜到不了,两天一夜也能到了,用不了十天。”
祁云翱不依,“时间就是金钱,一天一夜和喜还有救,两天一夜就黄在你手里了。”
她不情不愿的,往车下迈开腿,“这是我第一次上高速,满怀期待的第一次被你扼杀了。”
祁云翱把着车门,定了下神,唇线有了细微的颤动,“我扼杀了你满怀期待的第一次?”
宋弦没觉出什么不对,“不是么?”
他换了一只手抓着车门,无声勾动嘴角。
戚白在一旁嘿嘿笑。
换到副驾驶车门的宋弦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面上冒起一股热气来,没有什么气势地扫射那两个人,欲盖弥彰,“你们难道没有第一次上高速的时候吗,有什么好笑?”
戚白耸肩,“还好,我的第一次没被别人扼杀。”
宋弦紧紧抿唇,最终放弃了副驾驶,跟戚白一起进了后座。
戚白给她使眼色,“我们两个都坐后面不好吧。”
宋弦硬着头皮说:“知道不好你还深更半夜不睡觉。”
老板给她当司机,的确不好,但她没脸坐副驾驶。
她拿出平板,打开她的画稿,有些僵硬地划拉,“戚白,你帮我看看我的设计稿,我要参加设计比赛,过几天就要交稿了。”
戚白拿过平板,这一划拉好长都划不到头,她画了很多,还在画稿上标注了诗词和出处。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是诗歌主题的比赛?”
“嗯,跟诗词相关的,这个我本来想做个一念之间,用浅浮雕展示王昭君临行之前,一抹嫣红点于朱唇之上,另一面用深浮雕,王昭君将汉旗包裹的故土挥洒于匈奴大漠,可是怎么都融合不起来。”
“你这个题材想要出彩,不要将立意放在人物的贡献值上,临行之前这个不用改,一面红妆,另一面放在北地之寒和毡账之苦上,带一点悲剧色彩,这叫取巧,比你画多少稿子都有用。”
“……”
“以我的经验,能说上话的评审都变态,佛高一尺,魔高一丈,佛主也治不了泼猴,他们可喜欢这一种了。”
她又划到另一个画稿,“这个呢,用拉丝工艺,以花窗建筑为灵感做这样的镂空戒指,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但不新鲜,这一类的比赛,古法工艺至少占一半。”
“这是待嫁主题,是一个套装,九尾凤钗,结发玉梳,鸢尾花压襟,雪山茶戒指……”
戚白的话点醒了宋弦,带点悲□□调的作品更容易让人记住,也更容易脱颖而出。
她的画稿虽多,却几乎没有带悲□□彩的,这种待嫁主题更是自带喜气。
戚白也不想太过打击她,只说:“这种还可以,现在鼓励年轻人结婚,比起前面那些,这个待嫁主题更有市场。”
他看向驾驶室,“祁总,不打算出个待嫁系列吗?”
祁云翱话里没有什么情绪,“不出,我对婚嫁没有兴趣。”
戚白安慰她,“你这个参赛,不一定获奖,但可能会被买走。”
宋弦顿了下,兴致缺缺,“借你吉言。”
“你的作品要是被别人看上了,你们公司会插手吗?”
宋弦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她的作品和公司存在什么从属关系。
“应该不会吧,我又不是卖给公司了。”
驾驶室的男人低哼了一声,“要是有人买她的作品,我倒贴钱。”
宋弦懵懵懂懂,“为什么?”
片刻后,他撩起眼皮往后视镜看,“给他治眼睛。”
“……”
宋弦倒回后座上,心里不忿,他是不婚不育,也阻挡不了婚育的主流,再说,他看都没看,怎么知道她的作品不行?
祁云翱总有一天会倒贴钱,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到了南宁,三人吃了一顿简便的中午饭,换戚白开车,一路开到百色,因为要直播,吃过当地的柴火鸡,又马不停蹄赶回酒店。
第二天天蒙蒙亮,车子开始出发,这一回戚白没有掉链子,精神抖擞把车开到昆明。
吃过饭继续上路,云南风景如画,要不是后尾箱放着救公司的原石,宋弦都快以为这是一趟快乐的远游。
戚白:“我们今晚住哪儿?”
祁云翱:“住酒店。”
“住民宿吧,民宿自由,还可以做饭吃,现在正好是吃新鲜菌子的时候。”
宋弦扒着两人的座椅,两眼放光,“是啊,住民宿吧,这里有那么多漂亮的民宿,我来选一个。”
祁云翱回过头,看她那满脸期待的样子,松了口,“知道什么叫责权一体吗,给你选,选不好你负责。”
她举起手,“我负责!”
就因为这一句轻易许诺的“我负责”,宋弦被治了几天。
她没有选腾冲县城,也没有选和顺古镇,而是选了一个小众的小镇,那是一栋二层小楼,落地窗外就是青山农田,在手机里看,风景堪称一绝,评论也挺好,三室两厅加一个漂亮小院,正好够三个人住,宋弦觉得再完美不过了。
在县城吃了晚饭,到民宿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九点,窗外风景自然是看不见了,小院和网上的图片相差无几,三间客房都在二楼。
最好的主卧自然留给祁云翱,次卧给戚白,她住最小的一间。
一路风尘,宋弦已经两天没洗头,正拿出行李来,打算抓紧时间好好洗一洗,就听讲祁云翱在叫她。
宋弦只好跑过去。
祁云翱站在床边,脸色不好看,“你看看,定的什么房,这床上发生过凶杀案?”
宋弦闻言吓了一跳,“什么凶杀案?”
戚白也过来了,跟随宋弦走过去,一看,那床头的白被单上有一点暗红色圆点,不大,但是谁也不是傻子,想也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宋弦头皮很紧,连忙掏出手机来,“我让房东过来换床单。”
祁云翱扯开床单,扔到一旁的单人沙发,“换床单没用,让他把床垫也换了。”
宋弦一滞,“祁总,现在太晚了,哪里还有地方买床垫。”
“在哪儿买是他的事情,我睡不了这个床。”
“……”
看那个小血迹的颜色,床单应该是洗过了,只是洗不干净,房东为了省事,把那单子塞进床垫里,以为不会被发现,谁想到客人还把床单拉出来呢。
这是一位尊贵的客人,显然没有那么好打发。
宋弦想了想,“这样行吗,戚白那边也是一米八的床,您今晚和戚白睡一晚,明天我给您买床垫。”
祁云翱定了定神,不可置信,“你让我跟他睡?”
“就一个晚上,其实一米八的床,两个人睡也不挤的。”
戚白一脸便秘,“算了吧,我三四点才睡,会影响祁总休息的。”
“你就不能早睡一晚吗?”
祁云翱一口否决,“我不跟他睡,我跟他没熟到睡一张床的程度。”
宋弦腮帮子鼓了起来,“不熟也没关系,让他在这边玩,反正他三四点才睡觉,那时候你都睡着了。”
她眼珠子提溜一转,看看戚白,又看向他,抿了抿唇角,“现在不够熟,睡一觉,醒来就够熟了。”
祁云翱开始卷袖口,慢条斯理的,眼尾一撩,“我跟你够熟,要么——我跟你睡吧。”
这话犹如一个惊雷,把宋弦给炸了个惊魂。
……
她僵滞在原地,面红耳赤的,唇角颤抖着,就是说不出个囫囵话来。
礼义廉耻呢,道德操守呢!
一个老板这么这么不要脸,竟然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要跟女职员一起睡的话来!
祁云翱大掌抓上行李箱,转一圈,一锤定音:“我跟宋弦睡,就这么定了。”
宋弦登时抓上行李箱杆子,瞪圆了眼。
死寂,落针可闻。
片刻后,宋弦艰难开口:“这样不好吧?”
祁云翱勾唇,“哪儿不好?”
戚白在一旁笑,哼哧哼哧的,跟小狗喘气一般。
宋弦只觉得,再不跑,她可能要烧掉两个耳朵。
“我的床只有一米二,怎么睡得了两个人……”
“挤一挤,反正咱俩熟。”
“可是,我是女的啊。”
他轻挑一下眉, “你要是担心我侵犯你,可以录音。”
宋弦气势全无,几分凌弱,几分无辜,“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我现在去给你买床垫。”
第35章
宋弦一刻不停, 打电话给房东,让他拿上新的被子被单,又问他哪里有新床垫卖, 让他帮忙叫人送货过来,她出钱。
房东忙不迭道歉, 表示马上让卖床垫的联系她。
那是一家在古城某个品牌床垫店,这个时候已经关门下班,好在老板是个实在人,答应马上给她送货上门, 也不额外收费。
宋弦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她已经顾不上洗自己, 又赶着下楼去布置直播场景。
床垫送到的时候, 离十点只有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
大概没见过这么事儿的客人,房东搬床垫的时候,多瞧了祁云翱两眼, 临走,偷偷问宋弦,祁云翱是明星吗。
“不是吗, 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
“不是,你看错了。”
“长那么帅,是模特吗, 我可以介绍人给你们跟拍哦。”
宋弦没心思跟他闲扯,离开播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她还得回去给祁云翱铺床。
祁云翱在和家里人打电话,宋弦竖着耳朵听。
她很好奇公司都这样了, 为什么他爸爸不出现, 也从来不插手。
他用广东话跟那边解释, 他在出差,赶不回去,上回嫲嫲生日他没去,是因为有应酬。
这个解释连宋弦也觉得敷衍,如果有心,怎么样都会去。
新床垫是真空压缩的,看着不大,其实很有重量,宋弦拿了一把剪刀,掂量着该从哪里下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跟个粗使丫鬟似的,跪着给祁云翱张罗床铺。
粗使丫鬟也没她那么惨,哪个粗使丫鬟被主子威胁□□。
她下了决定,以后再也不说“您”,免得他真把自己当主子。
戚白在一旁假惺惺问:“要我来吗?”
宋弦没好气,“不用。”
祁云翱挂了电话,朝两人踱步而来,开口:“看好正反面再剪,别剪了还得——”
话音未落,嘶的一声长响,床垫膨胀弹开。
戚白又跟小狗喘气一般,哼哧哼哧笑。
祁云翱指节压了压鼻端,似有若无吁一口气,漫不经心说:“你给我翻过来。”
他抬脚往外走。
宋弦看着那大床垫,有些泄气,“其实睡这一面对身体更好,戚白,你觉得呢?”
戚白止住了笑,“我觉得有什么用,反正他也不让我跟他睡。”
宋弦丢下剪刀,“你帮我翻一下,我去直播了。”
她不知道今晚怎么了,明明到的时候很开心的,肯定是她得意忘形了,老天爷才不让她好过。
不知道从哪儿流出来的传言,说有人想追祁云翱,没追上,爱而不得才在和喜大号下单了珠宝,珠宝没有问题,那人举报和喜大号,是企图引起祁云翱的注意。
其实,这只是那人的一个说辞,究根结底,不过是同行为了打击和喜大号的恶意举报,断播一段时间,对账号来说是重挫,大号要恢复到原来的流量几乎不可能。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反之亦然,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个传言影响,小号今天的流量又好了些,在线人数上了两千,满屏都是调戏祁云翱的人。
【祁总,我家老鼠会洗衣服,你想不想来看[送心]】
【我家老鼠会和猫咪一起rap [看]】
【她们都low,我闺蜜会吃屎!】
祁云翱对于这些调戏的话已经见怪不怪,全然不搭理,只专注直播。
“这一次到云南,也是想了解最近的原石市场,我们会同步更新视频,给大家带来更好的产品。”
【和喜现在的销售量,还需要去买原石吗,我怎么听说,和喜的机器都不开,原石三年都切不完。】
祁云翱面不改色,“有空欢迎到和喜工厂看一看,和喜的机器从来没停过。”
【这是在经营人设么,希望不要崩塌哦。】
【祁总出差也是和蛋蛋一起住吗?】
宋弦连忙解释:“因为要直播,所以我跟祁总一起过来,不只是我们两个,另外还有一位男的,他就是戚白,以前在直播间展示过他的作品,你们也可以在网上搜索他的作品,他的雕工很值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