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宋弦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网友们的流言蜚语, 那些她尚且可以假装听不见,她担心的是被她妈知道, 继初恋事件之后, 她又一次做了出格之事, 才大学毕业就和老板搞到了一起。
她妈肯定以为,她的晋升,她的分红,都是因为她和老板不单纯的关系换来的,她在父母面前的骄傲会随之崩塌,虽然有一部分的确是祁云翱对她的照顾,但她并不想让她妈知道。
宋弦眼睫微垂,“我可以说是我捡的吗,我以为你不要了,我才捡走的,当初我就是这么跟我妈说的。”
祁云翱安之若素,“随便你,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用猫薄荷把它引出去的?”
宋弦胡乱搓搓雪狮子的脑袋,“嗯。”
雪狮子张嘴,“啊呜”一声叫,那是向她讨要吃的。
她伸手往挎包里掏,掏出了一罐西梅软糖。
“没有你吃的,你看,这个你吃不了。”
祁云翱已经穿上大衣,他弯腰提起航空箱,顺手从她手里夺过那罐西梅软糖,“它吃不了给我吃。”
宋弦:“……”
他揣进西服兜里,撩起眼尾看她,“你骗你妈说你捡的,你妈没让你还回来给我?”
她有些无力,“她让了,我说你担心托运出意外,让我先养着。”
“宋弦,你怎么就是改不掉胡说八道的毛病,别让我看到你妈,要不然你就要出门捡垃圾。”
宋弦心不在焉的,“不会让你看见的。”
祁云翱往外走,片刻后,他一个气声,“你等着瞧。”
接下来,宋弦迎来了她三十年人生最跌宕起伏的一个月,她和祁云翱上了热搜,向前对两人的访谈浏览量创了新高,有人爆料,宋弦在和喜任职期间,曾经和祁云翱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还有人翻出了她和祁云翱在农庄婚礼外对峙的照片,连带着祁云翱的感情过往也被扒了出来,他前女友纪天瑜和向前老板田苑是情敌,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堪比电视剧。
各种声音充斥网络,多难听的话都有。
这些宋弦都可以当做看不见,穿着皇帝的新衣照常上下班,但最让她难受的事情发生了。
齐一恒的账号被人翻出来,虽然齐一恒很快注销了账号,两人的合照也被扒了个光。
有人说宋弦那夹子音,堪称职场妲己,怪不得能脱颖而出,泡上祁云翱,拿到了和喜的股份,和初恋谈着恋爱,还能跟在祁云翱屁股后面,上了向前的创业者访谈。
她给齐一恒去了电话,齐一恒还反过来安慰她,让她不要看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需要回应,安心把事业做好,过一段时间,这些传闻自然会慢慢消散。
宋弦当然不会回应,她决定穿着皇帝的新衣过日子。
杨素真给她来了电话,她没有问雪狮子到底是偷的,还是捡的,她关心的是宋弦和齐一恒的关系。
“你到底有没有跟他在一起?”
“没有,都是别人乱传的。”
杨素真气急了,恨不能马上飞到北京敲她的脑袋,“什么叫别人乱传的,你自己上网看看你和他拍的那些照片,那些也是假的不成,他要是没什么毛病,我都不拦着你,他那个病不能治,不能治!我看你以后怎么找对象!”
宋弦头疼,她工作很忙,再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劳心费神。
“妈,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我也不靠他们吃饭,如果一个人不相信我,我也不会让他成为我对象。”
“你啊,你以为你还年轻,还能挑挑拣拣,你在大城市不在乎,你爸你妈还没退休,我们还得出门。”
“出门就出门,谁敢当面议论你不成。”
杨素真说了她几句,又问:“那个祁云翱呢,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没有关系,他是我以前的老板。”宋弦歇一口气,“我和你说过了,以前他经常带雪狮子过去直播,我喜欢雪狮子,有一天在公司外头看见它,我就把它捡走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和她妈改口承认,猫是她上祁云翱家里偷的。
“他现在把猫带走了?”
“没有,他没空养。”
杨素真老毛病又犯了,问:“他结婚没有?”
宋弦忍了忍,“没有,妈,你不要老是去打探别人行吗?”
“也没有对象?”
“有了!”
宋弦打算屏蔽网络,专心做自己的事情,祁云翱说的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反之亦然,她上了热搜之后,工作室的业务更多了。
这天,纽约传来好消息,她的前老板,那位可爱的法国先生,把她的一件作品放到佳士得拍卖行,拍出了千万美元天价,那是一个阮琴胸针,根据中国古乐器——月琴为设计灵感,圆盘龙石种翡翠,加上三百五十六颗钻石,莹润流彩,琴弦根根分明,立体鲜活,线条流畅,找不到任何衔接口,那是宋弦亲自雕塑,在工作间没日没夜,用□□喷,用小榔头一点点敲打,一颗颗钻石镶嵌出来的。
宋弦还在网络暴力中,Ulani Song在一夜之间爆火。
紧接着,某个当红小花戴了她设计的白兰耳坠和项链,淡黄色密密裹着枝条,嫩绿花萼包裹着,闪着亮光,似翩翩起舞的裙摆,纤细柔美,素雅生姿,矜持清冷的躯壳下又包容开阔。
各种合作纷至沓来,一部大导演的古装电影的艺术指导找到归弦工作室接洽,想让他们做一批精良的宋朝末年管家贵女用的首饰。
宋弦被裹挟着往前走,她让自己镇定下来,就如当年成为和喜股东那样,上天给了她第二次机会,这种际遇稍纵即逝,她得抓紧。
她要的是她的作品展示在世人面前,想要长远,就要踏踏实实好好走,她把大部分的合作推掉,并筹备自己的第一场珠宝展,在此之前,她需要一次正式的见面会。
恰巧在这时,宋弦接到消息,齐一恒又一次进了重症监护室,她不得不放下工作,连夜赶回扬州,和齐父齐母一起守在外头。
齐一恒进了太多次医院,已经习惯不麻烦朋友们,但宋弦交代过齐父齐母,齐一恒有事,一定要告诉她。
齐一恒孝顺,也坚强,但是没完没了的病痛,实在太过消耗人,齐家乌云罩顶十几年,两口子早已经不会笑。因为儿子这个病,也不能有后,他们曾经和他说过,不要耽误了宋弦,但是看到他那么喜欢宋弦,也不能不让他见上最后一面。
又是一个难眠之夜,第二天,宋弦在医院守了一天,晚上接到了祁云翱的电话。
“宋弦,还没怎么着呢就端上架子了,有活儿不干,你上哪儿去?”
宋弦身心俱疲,崩溃就在一线之间,“我在扬州,齐一恒情况不太好。”
她知道,没有祁云翱,就不会出现这样现象级的爆火,纽约那场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别人靠的是天资,她靠的是勤奋,在伦敦的时候,她不知道完成了多少作品,才有那一件的成功,但在国内,是祁云翱给她铺好了路,她甚至怀疑,那天直播没关并不是意外。
那一头默了下,“你又不是医生,就算去了能做什么?”
“不能做什么,我也要回来……”
宋弦话里有了哽咽,她强忍了忍,才说:“你不懂,他是我的亲人。”
齐一恒是她的亲人,只有亲人才只管付出,不求回报,这个时候,她一定要陪在他身边,哪怕只是给他双亲一点慰藉。
祁云翱停歇片刻,“回来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有事儿找你。”
“好的。”
两天后,齐一恒救回来了,一时半会儿还张不开口说话,也无法探视,齐父齐母让宋弦先回北京,不要耽误了工作。
宋弦回到北京,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生活,她得去一趟深圳,紧接着飞纽约,在那之前,要先把工作安排好。
这个时候,祁云翱开了直播,一开场他就表态,有些问题他不会回答,但只要是他回应的,一切为真。
“纪天瑜的确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但她已经结婚生子,我希望不要再打扰她,关于她的问题就不要问了,谁问就拉黑。”
【祁总,向前的老板田苑可以提吗,她也是你前女友?】
祁云翱:“田苑是我朋友,也是合作伙伴,她可以提。”
【听说你给她买过巴博斯?】
他否认了这个传言,“那是她们经纪公司给艺人租的车,当时有合作,我碰都没碰过那辆车,不知道怎么传成我买的,我上头有三个老人,和喜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养,花一千万买一辆车送人,我当不了这样的冤大头。”
【哈哈哈哈哈,还是我祁总务实。】
【和喜和廖靖宇合作不愉快,你们还要继续用他,是不是在捆绑炒作?】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为了减少损失,当时落青系列已经到了宣发阶段,换人实在折腾不起,所以那以后,我们选代言人要慎之又慎。”
【Ulani Song真的是蛋蛋吗?】
【Ulani Song真的是蛋蛋吗?】
【Ulani Song真的是蛋蛋吗?】
祁云翱似乎有意回避这个问题,好几个人刷屏,他都没有回答,端着他的茶杯慢悠悠饮茶。
【祁总,归弦工作室的老板宋弦真的是蛋蛋吗?】
这下,他凑近了些,念出了这个问题。
“归弦工作室的老板宋弦真的是蛋蛋吗?”
祁云翱又往后了些,再看向屏幕,嘴角隐约浮现一抹笑,“是的,蛋蛋大名就叫宋弦。”
【他承认了!】
【谁告诉我一声,是蛋蛋治好了麻子,还是我被骗了,蛋蛋根本就没有麻子?】
【祁总,以后有机会看到你和Ulani Song一起直播吗?】
祁云翱耷着眼皮子,撇唇,“我只认识宋弦,至于那位大名鼎鼎的珠宝设计师Ulani Song,我不熟。”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熟系列。】
【蛋蛋:我洋气一回你就装不认识了?】
【祁总和蛋蛋是一对儿吗?】
祁云翱伸手往兜里掏,掏出那罐西梅软糖,慢条斯理撕开一个小包装,塞进嘴里,嚼了两口。
他眉头皱了起来,又把那密封罐拿出来,瞅着上面的小字,“这是蛋蛋给我的西梅,酸,我怀疑已经过期了。”
【不是过期,西梅本来就酸啊。】
【这是在秀恩爱吗?】
【可是宋弦不是有未婚夫吗,还向她求过婚,人家都在一起好多年了。】
【厉害了,三角恋。】
祁云翱修长指头捏着密封罐,咚咚咚咚咚,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
他说:“没有过期。”
【祁总,说说偷猫是怎么回事?】
【我今晚就是来听偷猫的,当年我差点请假在上广州找猫了,祁老板要给我一个交代。】
祁云翱:“猫就放在我家里,我家有监控,偷猫的人是怎么瞒天过海,把猫弄出去的,你们可以去问她。”
【蛋蛋为什么要偷你的猫?】
“你说为什么,因为喜欢,不喜欢她偷去做什么。”
【祁总说清楚,是喜欢人还是喜欢猫?】
每当这个时候,祁云翱就当看不见,悠然饮茶,或者来一颗西梅。
【宋弦的初恋未婚夫呢,他算什么回事,为什么不回答这个问题?】
【宋弦的初恋未婚夫呢,他算什么回事,为什么不回答这个问题?】
【宋弦的初恋未婚夫呢,那个齐歌,他算什么回事,为什么不回答这个问题?】
祁云翱面色凉凉,指头在屏幕上点动,又拉黑了一个人。
“没有未婚夫这个人,他已经不是了。”
这场直播时间不长,纯聊天,半个小时他就下播了,传达的信息无非就三个,宋弦就是蛋蛋,他和蛋蛋好得很,大家多去关注蛋蛋。
有人说,祁云翱和宋弦什么关系不好说,但他绝对是一个营销高手,才能把Ulani Song捧得那么高。
祁云翱上了归弦工作室,宋弦不在,她回到北京,又悄无声息去了深圳。
这一次她受邀,给某个珠宝比赛电视节目做现场评审,宋弦过三十岁了,她由以前的参赛者,变成了评审。
祁云翱替她高兴,但她似乎并不在乎他的感受,回来也没有和他说一声。
他受到怠慢,总是有点不高兴,但还是收拾行装飞往深圳。
他错过了宋弦那四年,一直无法安眠,受点怠慢又能如何。
电视台录制第三场,底下三四十号人,祁云翱混迹其中,坐在最后一排。
宋弦在台上做评审,和别的评审相比,她很平和,也很真诚,这让她显得没有攻击性,没有攻击性就是没有个性,不一定招人喜欢,主办方需要话题,犀利的评审才有流量。
主持人问:“Ulani,据我所知,你原来在和喜做珠宝设计师,也是和喜老板的助播,听说祁总是一个个人风格非常强烈的老板,你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是她第一次在公共场合谈论祁云翱。
“祁总平时对我们比较严厉,但是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很聪明,执行力很强,呃,”她停顿了下,视线往观众席里而去,“我觉得他是一个有强大内核的老板。”
“如果用宝石来比喻呢,你觉得他是哪一种珠宝?”
宋弦没多思索,“那就是翡翠中的帝王绿,万中无一。”
祁云翱自己并不满意这样的答案,宋弦是珠宝设计师,他觉得以他和她的关系,在她的描述里,他不应该是一种珠宝品类,而是具体到某一个设计里。
如果她说,祁云翱就像她送给他的那枚胸针里的矫健雄鹰,或许他会更高兴。
录制结束,他也收到了宋弦的微信回复,她把她的房号告诉了他。
祁云翱敲门的那一瞬,心底还是满怀希翼的。
她手里拿着一叠手绘稿,脸上的妆还没有来得及卸掉,舞台妆厚重,特别是眼妆,她的眼眶大了一圈,那浓黑卷翘的睫毛一掀,跟中东女郎似的,祁云翱看着有点不习惯。
“把你的脸洗了,跟唱戏似的。”
宋弦不动,依然翻着那大卷黑睫毛看他,“等会儿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祁云翱原地叉腰,瞅着她,似笑非笑的,“全世界你最忙,回北京也不跟我说一声,我看你最没良心,以后我找你是不是要经过你助理?”
她眨巴一下,眼睫阖上了些许,“不用,我没有助理。”
祁云翱总算看出来,对于他的到来,宋弦兴致不高,甚至,她不高兴。
“宋弦,我哪儿得罪你了吗?”
这一下,她抬起眼睫,那大了一圈的眼眶刹那间冒出了水光。
祁云翱:……
真的得罪了,看来罪过还不小。
她嘴唇颤动,“我希望你以后说话做事,可以多考虑别人的感受,不要那么狂妄自大,齐一恒还有父母,他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