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约的是姐姐,再者说,他也是后来出现的,我如何能控制?”
“那九连环……”
“九连环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我送的本来就是五公主,姐姐不知道吗?”
訾颜哑了,其实这几日,她何尝是不明白。
贺思今确实没有做什么,那个混不吝的也是没个正形的主,她赌了这几天的气,说到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贺思今看她没了声音,也跟着安静。
马车驶过街巷,外头有卖包子的吆喝声。
她重新开口:“姐姐是觉得思今还不够坦诚吗?”
“没有,就是不大舒服。”
“那思今跟姐姐坦白一件事情吧。”
“什么?”
“其实,有些事,我确实有自己的心思。”
訾颜瞪了眼睛盯住她。
“但不是为了吝公子,而是为了七殿下。”
“朝哥哥?!”
“是。”贺思今点头。
“……”
“这样,够坦诚吗?”
半晌,訾大小姐才堪堪重新坐直了身子,似乎是在思考,而后,她扭头瞧过来:“哪里有你这样坦白了,你坦白了什么?”
“啊?”
“坦白的话,应该是说得清清楚楚,毫不犹豫的。”
贺思今楞眼瞧她。
只见訾大小姐清了清嗓子,明明白白地讲:“我,訾颜,与你坦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喜欢吝惟,即便他是个混球,但是我确实喜欢他,我讨厌他求娶你,不,我讨厌他求娶任何其他女人。”
这次,贺思今十足是傻掉了。
訾颜一抬手:“到你了。”
“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来个所以然,她只觉得这个嘴巴,不如锯了。
眼见着快要到宫门口,訾颜已经失了耐心:“罢了,我且问你,你的心思,可是喜欢朝哥哥?”
喜欢?
贺思今想拒绝。
可是眼前人并不允许她转移话题,连目光都似是被她锁住了般。
这不怪她,任是谁叫訾大小姐这么一瞬不瞬地瞧着,也不敢挪眼。
只是,固然她曾与訾颜交好是不纯粹,可到今时今日,贺思今也早已经将她视为挚友。南书房没有她在身边,她心中难安,总盼着她訾姐姐能回来。
好容易訾大小姐回来了,她只想人能高兴些。
“我……”她顿了顿,掩了唇轻声道,“好,我应该是……是喜欢七殿下。”
“没了?”
“没了。”她往边上捱了捱。
有人没放过她,单是又拱近了些。
“真没了?”
“没有,暂时,还没敢往后想。”
“那你再想想呢?胆子大一点呢?”
“我……姐姐别逗我了,我真的就是……暂时就是喜欢,只是喜欢,嗯。”
马车停下。
訾颜觑她,然后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已经被逼到拐角的贺思今抬眼,正听对面好心情道:“好啦,我原谅你了,我们和好吧!”
呼——真是谢谢你。
“……本来也没割袍断义……”她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我说有姐姐真好!”
二人重新挽了手打开帘子跳下去。
可这一下去,贺思今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远处,宴朝正从马上下来,就听有人大力喊:“朝哥哥!朝哥哥!这边这边!快过来!”
他一眼看过去,发现有个小姑娘骤然就转了身子。
然后,那个张牙舞爪的訾家大小姐,愣是将人给转了过来。
两个丫头都是脸红红的,一个估摸是蹦跳激动得,还有一个,就不晓得为什么了。
贺思今觉得往后还是不要与某人和好才是。
不然,也不能这么尴尬。
她压着脑袋不出声,光是听着那人近前:“你们怎么在这?”
是啊,她怎么会在这,胳膊还被訾某人扯着呢,她就应该早把自己埋了。
第43章 起来 ◇
◎脸上温凉,是指腹划过◎
“哦, 我最近告了假。”訾颜说着才醒转,扭头问,“对啊, 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宫里?”
“那姐姐不是也上了我的马车?”贺思今道。
“我没想这么多, 我就是瞧见阿明在赶车往宫里去, 猜是你来着。”
贺思今看訾大小姐,后者无辜地望她。
宴朝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快进去吧,想来太傅该已经进了南书房了。”
訾颜哎了一声:“对了对了, 先去上课, 那朝哥哥, 我们先进去啦?!”
“嗯。”
有訾颜在,再大家闺秀的人也得被拉着跑。
宴朝收回视线,慢慢往里头走去。
“殿下, ”廿五问, “那日的扳指,是贺小姐亲手交给央临的, 怎么属下瞧着不像?”
“你也发现了?”
廿五应声:“按理说,贺小姐拿了扳指,该是有话要与殿下说的。”
可是方才,那贺小姐在訾小姐身后躲得紧,分明是想要逃走一般,甚至连一声殿下都没唤。
怪了。
印象里,贺家小姐应是个知礼数的。
宴朝没作声,廿五想了想:“哦,属下明白了, 贺小姐莫不是有情绪了吧?”
“???”
“殿下你看, 这扳指都回来好几日了, 属下这是知道殿下有事在忙,加上宫里头不好安排,可是贺小姐不知道啊!”廿五越分析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到底是个姑娘家的,脸皮子薄,怕是觉得殿下抛弃了她。”
说着话呢,边上人突然就停下了步子,廿五差点创上,诚惶诚恐地闭了嘴站好。
“廿五。”
“属下在。”
“你说话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明不白了?”
哪呢?有吗?
今日南书房的人倒是差不多来齐了,除了陈源。
邵太傅问都没问,只赞了几人的功课大有进步,尤其是夸了贺思今的行书,也算是近日来最好的事情了吧。
贺思今路上被缠得没办法,说了普氏的事情,好在訾颜没在意她如何得的消息,光是感慨她告假的事情。
“说起来,这陈……良妃娘娘,也算是咱们同窗,不过一场宴席呢,就与我们活生生划了道下来,你看,你如今想出宫还得求她的令牌,啧啧啧。”訾大小姐托腮看她收拾东西,“哎,你说这个是不是就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自古帝王多情又无情,这般事情宫中人早已看淡,听说第二日陈源作为新妃去与皇后请安,皇后还笑吟吟赏了玉如意锦缎等好些东西,那宫人排了一溜送进陈源的琳琅宫,好不气派。
可贺思今总觉得,其后的缘由,不一般。
对着面前一张灿若骄阳的脸,她也只能模棱两可道:“是也不是吧,虽说意思有那么点意思,但是用在这儿好像也有点不合适。”
“也是。”訾颜道,“怪怪的,那能用什么来形容呢……”
这个问题訾大小姐自然是想不出来的,贺思今也没想出来,二人一道走出南书房的时候,她才道:“訾姐姐,我出宫的令牌是良妃给的,现在,我还得去一趟琳琅宫,你要不要一起?”
“不要!”訾颜回绝得果断极了。
“好吧。”
不过訾颜有些良心,表示虽然不陪她过去,还是会给她留晚膳。
哭笑不得,贺思今独自站了一会才转身。
“你要去找良妃?”
这声音突然,似乎已经在一旁等了许久。
“是啊。”贺思今看着南书房中行出的人,“黄小姐也要去吗?”
“如果可以的话……”
“不可以。”
黄婧掀起眼,目光冷冷:“你都不知道我想要你做什么。”
“我不必知道,无论黄小姐想要我带一个东西,还是带一句话,我都不合适。”贺思今说,“我去,不过是感谢娘娘昨日救急之恩。至于黄小姐与娘娘的情谊,我切不断,也修不好。”
“……如此,告辞。”黄婧也不多话,直接调头走人。
只是几步之后,她忽而回首:“贺思今,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贺思今看她。
“今日我与良妃娘娘的处境,或许有一天,你也会体会。”黄婧除去她接旨入宫那日,鲜少对她笑,此间,却似笑非笑相对。
“黄小姐说笑了。”
“你便就当我是说笑吧。”
黄婧走得潇洒。
“小姐,她说的什么意思?”
“不知道,恐怕是有些怄气,恼羞成怒的,就口不择言了。”
“啊?”阿锦更懵了。
“你认识琳琅宫在哪边吗?”
这个问题叫主仆二人都犯了难。
毕竟善学书院都找不着路的人,这偌大的皇后又晓得往哪里去走。
等一路问了宫人进殿的时候,外头天都快黑了。
陈源如今正得盛宠,琳琅宫瞧着便不一般,不比岁和宫华贵,却也处处都透着精巧。
通传过后,贺思今留了阿锦在外头,独自走进去。
陈源在寝殿,一进去,最显眼的地方便就摆着一把琵琶。
听说那晚今上就是被琵琶声吸引过去的。
宫中自然是不少懂丝竹的人,这个说法,贺思今有点不信,不过,这些周折也由不得她猜测。
“民女贺思今参见娘娘。”
“来了。”陈源正坐在桌前插花,她命宫人退了,笑着拍了身边凳子,“过来坐。”
贺思今走过去,从怀里摸出令牌来:“民女是过来谢娘娘昨日相助。”
“你我有同窗之谊,既然知晓了,没有不帮的道理。哦,对了,贺夫人可还好?”
“已经没有大碍了。”贺思今没有坐,想就此离开,可不及再开口,就被人打断。
陈源将手里的花瓶转了转问:“好看吗?”
“……好看。”
“可你并不想看啊。”
贺思今觉得笑面人,当真是最恐怖的。
吝惟是,陈源,也是。
“你定是很奇怪,我为何会知晓贺夫人的事情吧?”
“民女没想过,只是,娘娘既然是娘娘,肯定比我们知道的更多。”
“今日我在这里等你来,不过是等你一个回答。”陈源剪了一枝青蕊递给她,“你不是訾颜,打你进书院起,我便就知道你是个有心数的。所以,你不用与我周旋,我也不过是忠人之事,你只需要,给我一个答案便是。”
青蕊无风自颤,贺思今拧眉看了一眼,而后,往后退了一步。
“好,我懂了,你走吧。”
看着她收回手里的青枝,贺思今眼皮子一跳,虽然猜到陈源是吝惟的人,她却也想不明白,为何堂堂左相之女,会选择成为贵妃。
或者,她知道吝惟想做什么吗?
“很奇怪?”陈源抬眼。
“没有。”
“我没有帮任何人,我只是在帮我自己。”桌前的人眉眼中已经带了些前时没有的媚态,慵慵懒懒的。
鬼使神差的,贺思今问:“娘娘,你喜欢陛下吗?”
大逆不道的话,陈源却也只是笑了笑:“你该走了。”
自知失言,贺思今赶紧矮身一礼,退了出去。
刚刚走出没多久,便就听宫人报说圣驾到。
她悄悄回首,正见两列宫灯引着,那一身黄袍的男人走下,而陈源,已经在门口迎着,珠钗微斜,最是柔美的模样。
“良妃娘娘变了好多。”阿锦如是评价。
贺思今伸手推了她:“走吧。”
今日那人是进了宫的,却还是一直没有联系她。
原本她是想着赶在晚膳前回去,刚好碰到央临,问一问。
不想,这一找路便就耽搁了。
他又是什么意思呢?
莫不是吝惟那一闹,他也起了疑心,然后——
反悔了吗?
想着,人已经到了偏殿门口,一个面生的公公正等在那儿。
“贺小姐,五公主有请。”
五公主?公公解释:“五公主解不开那九连环,很是生气,正发着脾气呢,想来此物是小姐带来的,应是有解法?”
其实,她不会的。
可公公这般说,她没有推脱的道理。
阿锦正要跟上,就见那公公拦住人:“想来小姐回来的时候,定是会饿的,奴婢方才已经吩咐央临公公在司膳局留了些。”
贺思今回神:“阿锦,你先过去领了食盒,等我回来吧。”
“可是……”
“五公主只是要我解个东西,不会多久的。”
领路的公公没有掌灯,路也是走得暗。
一路无言,她纵使想问些什么,也不敢擅自开口。
有那么一刻,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
毕竟,若是说宴朝要通过五公主见她,直接领到公主殿中,然后找机会说话就是。
可是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这公公要把她带到个无人处灭口。
“贺小姐,到了。”公公推开殿门,露出一处残破的院子。
很难想象,在皇宫里会有这么残旧的小院。
可若说是冷宫,却无人看守。
四下无人,一点光源也无。
“公公,这儿……”话没说完,身后人已经极轻地关了门去。
心口登时凉了半截,她骤然转身,抬手就要去拍门,手腕却被扣住。
熟悉的劲道。
!!!!!
入掌的手腕柔弱,预料的挣扎却没有传来,宴朝没松手:“是我。”
已经到嗓子眼的惊呼被生生压下,贺思今点头。
又想起黑夜中他应是瞧不清,这才哑着声音开口:“我知道。”
宴朝顿了一下,没有问她为什么知道,只是慢慢松了手:“宫中不便,只能如此,贺小姐委屈了。”
“无妨的。”
他仍旧没有点灯,贺思今就着月色跟着他往殿中走去。
说是殿,其实不过是一处很小的院子,连带着几间屋子。
也不知多久无人来住,屋子里尘有些大,贺思今呛了一声。
他们进的是正中的一间,应该是主屋。
应该是无处可坐的,贺思今就着模糊透进的一点月色周了一眼,隐约能瞧见一些家具的影子,很简单。
“央临把扳指拿回来了。”宴朝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