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君——年可【完结】
时间:2023-04-18 17:32:21

  “啊?”贺思今回头,“休几日?”
  “公公没说,让回府里等着消息便是。”
  “怎么会这么突然?”訾颜也狐疑。
  “如果是黄婧论嫁,她一人回府里便是,不至于直接歇了南书房。”贺思今转念一想,登时明白。
  二人对视一眼。
  “五公主?!”
  素樱也从外头进来,直接道:“刚刚奴婢听说五公主摔了头,出了好多血。今上正在岁和宫用膳,听着宫人来报,皇后也差点晕过去,这会儿贺神医已经入宫看诊了。”
  “我爹也来了?”贺思今起身,“是如何摔的?”
  “这个不知道。”
  “……”
  一时间,贺思今与訾颜都沉默了。
  半晌,訾颜拍拍她:“有你爹在,五公主肯定没事的,虽然我对她说不上喜欢,可我觉得,她还是活蹦乱跳的好。”
  贺思今被这消息冲击得心慌,闷得有些透不过气。
  “那小姐,我们还回府吗?”阿锦问。
  “我们去宫门口,等爹一起回家。”
  五公主出事,黄婧的事情势必耽搁下来,贺思今默默告诉自己,这是个意外,可即便如此,她仍不可控制地想起那张脸。
  宫门外,有马蹄声踏破。
  “吁!”一道秀颀身影下了马。
  宴朝一回身,就瞧见门口小姑娘看过来的眼,只是那眼中怅然,竟是叫人心惊。
  他肃着一张脸,本是路过她进宫门,却本能地,回身立在了她面前。
  贺思今矮身行礼,垂了眉眼:“殿下。”
  “贺神医一时半会还出不了宫,你先回吧。”
  猛得抬眼,她下意识就问:“你如何知晓?”
  一语问出,她才惊觉自己的语气几近质问。
  宴朝也有些讶然,须臾,他反应过来,竟是气笑,只一瞬,他扭头对一边的丫鬟道:“带你家小姐回府!”
  “……是!”
第50章 直白 ◇
  ◎贺思今,你好样的◎
  阿锦小力扯了扯主子的衣裳:“小姐?”
  贺思今没作声, 她抬头去看那道消失在宫门后的身影,刚刚,确实僭越了。他是在——生气吗?
  这会儿宫门口冷清, 初夏正午的太阳当头, 额上不觉熏出些细汗。
  几月之前, 听闻漱石茶楼里死去的女子,她也曾这般想过他。后来,她才隐隐觉察, 或许, 那一场火, 更事关吝惟。可如今五公主突然受伤,她竟又先入为主地记了他的名姓。
  踏上马车,她闭眼假寐。
  诚然现在的宴朝, 与记忆里的并不一样。可她总也无法将记忆里的人全然抹去, 或许是因为相信,他终究也会变成“他”吧。
  眉头不觉蹙紧, 恍然似是回到了那片血泊。
  那是生命的最后一刻,血泊中的她抬眼。青色的衣袍落入眼帘,一如初见。他低头看她,逆着光,她瞧不清晰。鸩酒在肠,刀剑入身,她眼前都是血雾。
  从十岁到十五岁,他竟是那辈子,除了家人, 与她相处最久的人了。也许是生命最后的弥留, 她去够那青袍一角, 好容易揪住了,却已经说不出一个字来,口中汩汩的鲜血,昭示着一辈子即将走向终点。
  她等到了他蹲身,等到了他伸手,然后,等到了那衣袍从她手中抽走,好似是最后一丝与这世界的关联,也一并去了。那人沉眉看她,只淡淡道了一句:“来人,好生安葬。”
  这些日子,她也曾问过自己,那个将死的时候,那般费力地去够他,究竟希望他做什么。替她报仇?不可能的,保下她这个贺氏孤女已是仁慈,她要杀的,可是他的父皇。
  她是他的婢女,他一日不松口,她便就一日出不去府门,他宁可日日与她相对,也不叫她再有机会动手,又怎么会替她,这个小小的婢女报仇。
  那究竟为了什么呢?总不会是,要与他说一声再见。
  马车里,贺思今沉甸甸地想着,人都说有时候对一个人下了定论,只因为一个小小的细节。或许就是那被从手指间抽去的衣角,淡淡的一句好生安葬,才叫他的冷漠入了心,所以,很容易就会怀疑他不择手段吧。
  睁开眼,她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
  不想要这桩婚约成行的人不多,有立场又能操控五公主的人,更不多。岁和宫宴请,宴雅琪出事,这样的一出围魏救赵,究竟会是谁的手笔。
  思忖间,马车已经停下。
  普氏已经由孙婶扶着等在影壁,瞧见人她还有点奇怪:“我在这等你爹呢,你怎生回来了?”
  “爹爹就是入宫给五公主瞧病的,五公主不上课了,我这个伴读还留在宫里做什么?”贺思今从青雀那儿接了手扶普氏,现在有些月份,普氏身子明显重了,走路也是慢慢的。
  “我说怎么吃着饭被突然召进宫,那五公主怎么了?很严重吗?”
  “说是摔了头。”各中细节无人知晓,如果知晓,她也不用猜了一路,贺思今揭过话题,“不说这些,娘最近还吐嘛?”
  “夫人吐的时候还是挺多的,这妇人怀孕啊,就是一个人一个态,有人吃酸有人喜辣,还有人爱闻那草垛子味,没个准的。”孙婶接道。
  普氏也是叹气:“怄人,别人怀孕都胖呢,你看我这脸,都尖了!”
  “哎吁,娘真是受苦了。”贺思今把话题引过来,自是还要负责哄的,“等他出来,我替爹娘一起锤他!现在咱是被拿捏了,忍忍。”
  普氏这才笑了。
  只是,一直过了晚膳,贺存高也没回来。
  派去宫门口打探的小厮来来回回几趟,也没带出信来,叫人心焦。
  人一松快不起来,就会乱想。小时候,她曾听爹爹与娘闲说过,道是这给贵人瞧病,最怕瞧不好的,是大夫自己。
  贺思今回头看了看桌边坐着的普氏,只能先按下担忧,笑着过去:“要不,娘,我陪你给弟弟缝点肚兜一起等?”
  “你这是盼弟弟疯魔了吧!去去去!”普氏唬她。
  贺思今却是没管,自己个儿捱过去。
  这一等,便就等到了夜深。阿锦冲进来喊老爷回来了才将一个院子的人都喊回了魂。
  “怎么回来的?”
  “府里马车接回来的,我瞧见阿明了!”
  “那就好,那就好。”贺思今回头,“娘,无事了,我去照顾爹爹用饭,你快睡吧。”
  “等都等到这点了,刚好,将将吃的也吐得差不离了,我去陪他,你回院子吧。”
  贺思今想要再争,却已经听得外头又进了小厮来传话:“老爷说家里有客人相陪,迟点过来,让夫人小姐早些歇息。”
  “客人?!”
  这个时辰,怎么爹爹还会带客人回来?
  “客人是谁?”
  “是七殿下。刚刚送老爷回来的,也是七殿下。”
  ?????
  书房内摆了酒菜,贺存高请人坐下:“招待不周,殿下莫怪。”
  宴朝按住了酒水:“贺神医也辛苦一日了,酒便就算了。”
  “也好,也好。”贺存高屏退了管家,“那殿下,用饭。”
  “贺神医也用。”宴朝颔首,也没拒绝。
  两个刚刚从宫里头出来的人,便就当真这么相对坐着用饭。贺存高并不知该对这少年皇子说些什么,他犹记得女儿的话。
  眼前的少年沉稳,本就是一众皇子中最得宠的那个,却偏偏不骄不盈的性子,处理起政务来,也丝毫不逊色于年长他几岁的谦王。
  这样的人,本不该被身世所累。可陈年往事终究是口破败的钟,有人将其偏非搁于城中鼓楼,风必灌之。
  振聋发聩。
  贺家,确实需要选择。
  “谢过贺大人了。”少年放下筷子,“冒昧上门打扰,见谅。”
  “夜里宵禁,殿下送下官回来,理应备酒相迎。”今日等五公主醒来后从宫里出来,眼前人一路相送,到了门口突然问他可否讨口饭,委实吓到他,没想到真的是来吃口饭。
  宴朝笑了笑,却是又道:“贺神医,我还有一事相求。”
  “殿下折煞下官了,殿下请讲。”
  贺思今本就未睡,听见父亲的话人都愣住了:“他要见我?”
  “说是五公主的事情,想与你问问最近南书房的情况。”贺存高斟酌了一下,“兹事体大,不能叫旁人晓得,所以,你得去我书房单独见他。”
  “……好。”
  见女儿开门就要出去,丝毫没有犹豫,贺存高上前几步,伸手按住她肩膀:“今儿,你……”
  贺思今听出些话头,她站住脚,将肩膀上的手拉下,认真道:“爹,不怀好意的人已经找上了我们贺家,所以,女儿确实擅作主张做下了选择,放心吧,起码,我信七殿下不会害贺家。”
  话已经直白,贺存高沉默了一瞬。
  “好。”他拍拍女儿的手,“今日,五公主没有性命之忧,摔头只是看着凶险,重要的,是心疾。”
  “五公主能蹦能跳,怎会是心疾?”她知道心疾,之前有个小公子娘胎里带的心疾,连快走都会犯病。
  “忧思之疾,可谓心疾。”
  忧思?宴雅琪成日里地玩闹,何来忧思?刹那间,她抬眼问:“爹是想说……”
  “去吧。”贺存高道,“书房。”
  宴朝等得并不久,他在看一本药经,闻声回头,就看见白日里对他可谓不敬极了的小姑娘,低头关门走进来。
  贺思今注意到他在看的书,往里边走了几步:“殿下。”
  “贺神医应已经同你说过。”
  “我明白。”她立在那里,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公主身边的人,恐怕并不单纯。殿下可以着手去查一查。”
  “嗯。”
  “我听说,五公主本是很早慧的姑娘,慧而藏拙,恐有受胁。”贺思今道,“不过,这也需要殿下查一查。”
  “嗯。”
  贺思今没敢看他,想了想复道:“宫里的人,如今变了一些。如妃近来常有与皇后相伴,良妃倒是不大过去,不过,春日宴后,宫里多了一位年少贵妃,想必,不是一朝意外。”
  “还有吗?”
  “公主的事情,大概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好。”宴朝放下药经,缓缓走过去,“那下一步,来谈一谈我的事。”
  “??”贺思今抿唇盯住脚尖,片刻道,“殿下上次不是说,不问。”
  “问的不是贺家知道的事,我问的,是你一个人知道的。”宴朝说着,却仍瞧不见她眼眸,从一进门,她就没看他。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他忽而屈指,将那收紧的下巴抬起。
  贺思今吓了一跳,虽只是一触即逝,她却犹自瞪大了眼。
  指腹温软,似一盆凉水将宴朝的意识陡然浇回,他复用那指掩唇轻咳了一声:“你抬头说话。”
  惊疑中瞥见他侧过身子,贺思今这才回过神来,张皇捏了捏指尖:“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白日见你,你质问我,为何会为了拒婚,不择手段。”
  好比铁锤压下,毫无让她辩驳的余地。
  “我没有……”
  “你的眼神,很直白了。”宴朝却开门见山,“所以,我想问,在你的梦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叫你这般判定。”
  “……”
  烛火跳跃了一下,映得人眸光也晃动了一分。
  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许久。宴朝终于听得那人一字一句道。
  “对不起,殿下。”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的敷衍,他又何须这一句对不起。
  半晌,他垂了手:“贺思今,你好样的。”
第51章 我的 ◇
  ◎行,还你◎
  宴朝自问并不是个敏感的人, 可自宫门口一见,他实在是没忍住。问,便问了, 收也收不回。
  只是得了这么一个回复, 他连再多问一句都显得纠缠。是, 确实是纠缠。又何尝不是呢?难不成是他府里当真缺一顿晚膳?
  任谁被这般轻描淡写又夹杂了些咬牙切齿地“夸赞”,都不会说出话来。
  贺思今噎在当场。
  宴朝又扫了一眼这小小的书房,连带着眼前人也一并带过, 最后, 他开了门, 月色下,贺存高正等在院中,闻声已经紧张地迎过来。
  “下官送送殿下。”
  “不必。夜已深, 贺神医好生休息, 叨扰了。”
  吝国公府,茶盏被生生捏碎。
  血丝沿着指尖淌出, 中羽惊呼一声,赶紧就要冲出去找大夫,被一道“回来”给钉在了门口。
  吝惟垂着手,就光是让那血一滴一滴顺到了地上:“收拾干净了。”
  “少爷……是!”
  从始至终,边上的木酒却也只是眼神跳了一下,而后道:“少爷别担心,五公主那边也只能阻止得了一时罢了。”
  “她失忆了?”
  “是,昏迷了许久,醒来后看见皇后娘娘就皱眉, 还问陛下是谁, 司药监的太医瞧不出来原因, 后来是贺神医诊的,说是后脑的淤血所致。”木酒道,“已经叫玉玲继续盯着。”
  “又是贺家。”吝惟笑了,脸颊的酒窝很浅,“不过,她宴雅琪摔了头,倒是不疯了。”
  “少爷的意思是,公主失忆是假?”木酒想了想,“之前的疯傻,也是假?”
  吝惟只伸着手任中羽替他擦着,混不在意:“论搏命,她宴雅琪又能算得了什么。”
  木酒便没再问。
  倒是中羽终于插上话:“搏命,还分厉害不厉害?”
  “搏命啊……”吝惟笑意更盛了,“这京中儿女,但凡有点心思,谁还没有博过命?中羽啊,你知道,论起此道,谁最厉害吗?”
  “中羽不知。”
  “你家少爷我啊,哈哈哈哈哈!”
  中羽哑巴了,木酒也顿了半刻才问:“少爷说,只能阻止的了一时,那黄小姐的婚事,还可成行?”
  吝惟抽回手甩了甩,指尖上瓷口梭破的地方被他一压便又渗了血出来,他突然答非所问道:“还是得找点帮手啊,只可惜,最了解他的人,好像很不愿意站在我身边啊……”
  一去半月,五公主的病情应是好转,却迟迟没有传来入宫的消息。这日訾颜过来贺府寻她出去逛街,二人一路走走停停,一个看扇子一个看蜜饯果子,一个看木雕一个看杂耍,实在半天没逛到一处去,最后只能找了个茶楼包间坐下。
  訾颜一边嗑瓜子一边给她数着:“你看,咱们这批伴读,可真是了不得了。这才入宫不到半年,一个做了娘娘,一个么,两个皇子里打了转,这书房正主都转了性,啧啧啧,要我说,这书房不开,也是好事,你看这给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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