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君——年可【完结】
时间:2023-04-18 17:32:21

  “来来来,请!”普鋆财大气粗极了,将贺思楷抱上船去后就站在边上等着人上来。
  踏板上浸了些水渍,贺思今险险踩上去,又提了提裙裾往前。
  宴朝在后,长臂一伸,只虚虚做了栏。
  直等人稳妥踏下,在甲板上站好,他才轻甩衣袖垂手。
  普鋆瞧了一眼,下一刻就重新开了扇子命道:“出发!”
  画舫有两层,空间亦是不小,堪比长船,只不过速度很是缓慢。
  约莫行出码头几丈远的时候,船舱的门打开,洪易安从里头走了出来。
  “看看,我差点忘了还有个洪兄弟呢!不过此间景色还不算极致,贺兄不如陪我先进去坐坐?一会到了湖中,我再与贺兄说说这江南之美?”
  贺思今与洪易安的目光对上,后者微微点了头。
  普鋆的意思很明显,倘若是继续在这儿待下去,就是不识趣了。
  宴朝堪堪起身,经过的时候,贺思今只听他道:“如此,甚好。”
  这画舫本就是游览用,所以里边也是别有洞天,不输一般的酒楼包间。
  单是那桌上摆着的茶水点心,就很是诱人。
  普鋆一抬手:“贺兄请。”
  宴朝也没客气,坐了下去。
  “那个小阿楷啊,来,你端着这点心哈,去二楼吃,上边风景更好。”
  “真的?!”贺思楷抱住一盘点心,“我要这个。”
  “可以,去吧。”
  这船舱亦是开了窗户,正好得见沿湖景象,论起这水上雅致,江南却是独称一绝。
  不过,宴朝的视线却是被面前的摇扇男子拉回。
  普鋆抿了一口茶水,很是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嗯,好茶,贺兄怎么不用?”
  宴朝便就端了茶盏。
  与这个人,似乎无话可说。
  但有人不以为然。
  普鋆道:“贺兄,与表妹家相处时间不短,却是不是,还有你这般的亲戚。”
  “我哪般?”
  “嗯……姑父家乃是杏林世家,说起来,你应该也是个医者,可我瞧着,不像。”
  “哦?”
  “我们生意人,看的是人的气度。”普鋆道,“贺兄你的气度,就不像是个医者。”
  “愿闻其详。”
  “像——贵人。”
  他说得没个正形,宴朝听着,便也就没直接应下。
  普鋆点到为止,也不多讲,轻易又换了话题:“贺兄来岑州若是不急着走,我可以再给贺兄安排安排,保管贺兄对我们这江南美景,乐不思归!当然了,听说贺兄不喜欢游山玩水,无妨,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问我便是。”
  “是吗?”宴朝径自又饮了一口茶水,“倒是确实有一件事情想要劳烦普兄。”
  “是什么?”
  正说着话,画舫突然剧烈地一震。
  动静之大,桌上的茶壶都应声滚落。
  “怎么回事?!”普鋆扶着桌子起身,不想,船身又是一震。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几声惊呼。
  “阿姐!”楼上窗口,贺思楷的声音,伴着落水声。
  宴朝一把推开门,熟悉的身影已然不见。
  “贺思今?!”
  画舫的船舷本就矮平,他几步过去往下望去,那湖水中却只有几道涟漪。
  “阿姐!”
  “表妹!”
  “贺小姐!”
  冲出来的两人并着方才还与贺思今一处的洪易安都傻了。
  贺思楷纵身就要跳下去,却已经听得身边噗通一声。
  贺思今这个水落得猝不及防,只来得及瞧见那创上的画舫里的半道身影。
  水下静谧,她忽得一蹬脚,往远处潜去。
  等再探头出来的时候,已然瞧见远处的湖心中,聚了好些船只人影。
  她复又往无人的对岸瞧了一眼,定了定神,重新潜下。
第66章 得救 ◇
  ◎我担心我朝哥哥!◎
  画舫上, 贺思楷被普鋆抱住了。
  “你一个小孩你就是跳下去也救不上来你阿姐,回去!”
  “我浮水好!我可以!”
  “别扯了。”普鋆将人拦着,“已经叫人下去了, 你别哭。”
  那水下确实有画舫里的船夫下去了, 可是一直没找着人。
  洪易安却是个不会水的, 此番焦急地站在船沿,悔得锤了船舷。
  此前他见人站着,便就想去搬一张凳子出来, 不想这一折身, 就出了这般意外。
  水中又不时有人探出头来报信, 他实在心焦,遂重新看回水中。
  反是普鋆先是跟着一起没头苍蝇,而后, 他复又仔细看了水面, 忽得抱了小崽子进了画舫安置。
  “表哥!”
  “别嚷嚷了。”普鋆瞪他,压低了声音, “你阿姐,也是会水的对不对?”
  “……”扑腾的兔崽子噎住了。
  阿姐会水吗?他不确定,可是阿锦姐姐好像说过,阿姐小时候曾在荷塘救过她的命。
  普鋆也不是很确定,毕竟贺思今是女孩儿,以往带着阿楷游水的时候也不会带她。
  可似乎听姑母提过。
  此番看小崽子的反应,他拧了眉,若有所思地看向湖面上纷纷下水的船夫小厮,还有聚拢来的其他船只。
  撞上他们的那只画舫上已经先行跳下去几人援救。
  这是静湖, 又是春日, 画舫年年岁岁都在这湖心荡着, 便就是拥挤了些,那速度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能上画舫游玩的,多得是闲情逸趣的公子小姐,既是不着急回去,又何故要加速?
  “可是阿姐就算是会水,也有意外,阿姐将将是没站稳被晃下去的……”
  普鋆却是扒了窗又往远处眯眼望了一下。
  “你接着哭,”他突然道,“越惨越好。”
  罢了,他在兔崽子震惊的目光中钻身出去:“请大家先把船散一散,我需得一艘船回去与家里人报信,孩子吓怕了,我这也要先把他送回去。”
  “我们借你船!”有好心的船主喊。
  普鋆抱拳:“多谢!”
  而后,他向着洪易安:“洪兄,有劳你先盯着这边,我去去就回!还得知会姑父一声。”
  “好好好!”洪易安自责极了,哪里会推辞。
  “阿姐!!!!”贺思楷叫得撕心裂肺,被普鋆兜肩一扛,递进了好心帮忙的船主。
  贺思今再次探头出来的时候,隐隐能听着那边贺思楷的叫声。
  可现在出现无异于前功尽弃。
  她是在触水的瞬间想起当日黄婧之事。
  彼时五公主未曾出来作证,是才有了宴朝与黄婧的大婚。
  哪怕是一场将计就计,此间记起,也足够叫她警惕。
  今日游湖的人不少,停在湖心的亦不少,这一点响动,足以叫人侧目。
  而她,也是将要及笄的年纪。
  春衫薄,任是谁来拉她上船,都不行。
  更何况,还有那些瞧热闹的。
  只是现在实在不是多想的时候,虽是逃离了那一片湖心,以她现在的气力,也是难以支撑太久。
  前世里奴业司里的训练严苛,游水这一项就是为了主子有难时能够潜到深水里施救,是以潜水憋气都是往死里练的,比之一般的船员只强不差。
  可到底是生疏了些,她能做的,也只是第一时间下潜,然后尽可能地荡远。
  对岸还有些距离,手脚却已经快要泄力。
  还是高估了自己啊。
  为今之计,只有慢慢恢复,慢慢过去。
  憋着气,她重新往上浮起。
  将将探头,突闻水声,大惊之下,她赶紧重新潜下,不想下一刻,胳膊被人一把住住拎起。
  糟了!已经找到这边了?!
  “噗……咳!”水雾迷蒙中,贺思今想要继续挣扎,抓着胳膊的力道一松,掠到她手腕,然后,手指被按在了一只结实的小臂上。
  “抓着我。”
  “……”
  等到眼前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宴朝才往来处瞧了一眼,又瞥向还有一大段距离的对岸。
  指下是他,眼前是他。
  贺思今只来得及踏了水,略微稳住身形。
  “贺思今,你真的是胆子大!”
  忽得,耳畔传来男人的压沉的声音。
  然而水中容不得多说,她也只能生生受了骂:“殿下,救我。”
  “……”
  天色渐渐暗下,湖心处已经有人执了火把。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寻觅,他们已经开始往下游找去。
  人们皆是唏嘘不止。
  洪易安更是快要疯了,甚至已经想要拴了绳子自己下去。
  被人拦住后坚持坐了小船找寻,嗓子都已经喊哑。
  这边,有宴朝带着,贺思今终于摸黑爬上了岸。
  她已经一点劲都没有了,这一出水,更是冷得颤抖。
  身侧,宴朝拧干了外衫的水,往后一丢手。
  抬眼,贺思今瞧见被递过来的衣裳。
  “我……”
  “裹住。”男人兀自坐下,似乎也累极了,话也没有多说。
  拧干的衣裳仍旧还是湿的,丢给她,不过是为了叫她多一层防护罢了。
  贺思今明白,她奋力披上。
  这儿离城中稍远,倒是无人,可眼下天都黑了,如何回去是个问题。
  衣裳裹好了,贺思今冷得发抖,只能勉强着出声:“谢过殿下。”
  一语出,坐着的人也终于回过头来。
  天色暗,瞧不清楚他神色,贺思今却觉得,他是咬着牙问的。
  他说:“所以,之前你是怎么打算的?”
  之前?
  之前她确实没有时间考虑这么多。
  她只知道,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救起。
  “对不起。”
  脱口而出的道歉。
  自知是自己天真,如今还连带着他一起落到如此境地,贺思今也怀疑自己做了最错误的决定。
  险些气笑,宴朝抿唇。
  贺思今不察,搂紧了衣裳,抖着声继续道:“不知道……殿下会出手相救……此事,是我考……考虑不周……我……我……”
  只是这几个字说着说着,已经断断续续,到最后,却是再无声响。
  宴朝猛地回身,将好接住了晕过去的人。
  不远处,有掌了灯笼的马车嘚嘚而来。
  俊眉便跟着蹙起。
  梦里皆是颠簸,许久之后,方才平稳。
  梦中暴雨,淋得一身透湿,贺思今冷得抱紧了自己。
  似乎是走了很远的路,她终于瞧见了一点火光。
  等她冲过去,那火光乃是一处殿宇,殿中无人,唯有一堆烧得旺盛的柴火。
  她坐下来烤火,烤了一会,那火竟是退开,她着急,死命伸手去拽。
  没想到,那火竟是丝毫不烫手,反是暖暖的,越是接近,越暖和。
  再睁眼,身上融融暖意,盖着厚厚的被子。
  耳畔还有炭火声,噼啪作响。
  阳光刺得人眼睁不开,贺思今抬起手去遮。
  “小姐醒了!”一声惊呼。
  而后,几张脸齐齐凑过来,将床畔围了个满。
  “……”不是做梦,贺思今眨眨眼,缓了缓。
  “阿姐!”贺思楷叫她,“阿姐你说话啊!”
  “我……”她开了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想起来了,她落了水,然后围了不落人口实,她做了个特别傻的决定,差点没命。
  但是,有人救了她。
  “他呢?”贺思今问。
  贺存高与普氏面面相觑,而后,他伸手按了脉才重新替女儿收了胳膊进被子。
  “在东苑。”普氏知晓女儿身体是无事了,接口道,“救你的时候似乎被什么东西划破了胳膊,泡得久了,不过好在没有起疡,你爹已经治过了。”
  他受伤了?
  贺思今要起身,阿锦赶紧扶了,给她垫了枕头。
  知道爹娘有话要说,她咳嗽了一声:“阿锦,你带阿楷先出去吧。”
  “是。”
  贺思楷还想说话,被他娘瞧了一眼,只能不情不愿地先出了门。
  贺思今抬眼问道:“昨日后来,我怎么回来的?”
  “你怎么这么傻啊?!”普氏之前一直憋着的眼泪就要打滚,“倘若是没有朝王殿下,你难不成能自己从湖心游过去?!你是不要命了吗?!”
  “没想这么多,就是觉得,那般场合,不妥。”
  “不妥个屁!”普氏开始骂脏话了,是真的气急了,“落水怎么了?”
  “女儿怕嫁不出去。”贺思今只能哄道。
  没曾想,普氏更气了,伸手就要打她:“嫁不出去什么嫁不出去!贺家是养不活你是不是!啊!”
  “好了好了好了,孩子这不是才醒。”贺存高来拉了人,却也虎着脸教育,“今儿这事是你不对,名声什么的,哪里有你的命重要?!我们是关心那些东西的爹娘么?!嗯?你这是往我俩身上扎刀子!”
  “……”贺思今哑巴了。
  半晌,贺存高才一叹气:“爹知道,你是因为之前京中的事情吧?”
  贺思今没答,普氏瞧她模样终是顺了气:“这次你倒是要好好谢谢朝王殿下,若不是他提前知会过你表兄,我们也不及赶出对岸接你。”
  “什么?”
  贺存高在她床边坐下,也正色问道:“今儿,昨日你上了画舫后,可是觉得不对?”
  若说不对么——
  她摇摇头:“我不能确定,只是快到湖心的时候,隔壁那只像是越来越快。”
  她看二老神色,有些意外:“难不成,那撞上我们的,不是为了赶路,而是故意的?”
  “这是你表兄怀疑的,那撞上来的画舫,原是被一位姑娘租下的,昨日你回来后,我们差人去了湖上,那姑娘倒是出来道歉了,道是船舵突然失灵,所以才加速。”普氏道。
  贺思今顿了顿:“朝王如何提醒的表兄?”
  贺府院外,普鋆还在等着,贺思今是他带出去的,出了事情,他自然难辞其咎。
  不仅他来了,就是普家老爷夫人也都来了,普夫人更是一边踹他一边骂。
  普鋆的扇子也摇不起来了,光是用来格着他娘的手。
  “我这不是……将功补过了么……哎呦!”普鋆跳得远了些,没敢再与爹娘待在一处。
  他想起来昨日船舱中,那男人捏着茶盏道:“倒是确实有一件事情想要劳烦普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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