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越是这样不说, 众人就越感到害怕，他们齐齐吞了口口水，连张梅梅都不敢那么跳脱了。
而辛白宏更是吓得差点腿软，连连在旁叫苦道自己该怎么办。
只有应高达一直紧皱着眉头，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别人无法想象到后果的严重性，但他知道。
这种案子其实并不常见，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身为警察首先就是要摒弃这些非人力所能为的诡诞想法。
将这个案子转到这方面来调查的时候, 他也曾犹豫过，但是他还是跟上面申请了。
只因他见过。
在他还是个刚入警队的小菜鸟的时候，就听师父讲过一个自己曾参与过的，震惊了整个桐水市的惨案。
时隔太久, 事情的真相已经无从得知，连卷宗里的档案，也只是草草记录了那件案子的前因后果。
【……人为, 凶手精神失常。】
收回思绪，他对身旁的边岳说：“我知道那些东西可以影响人的心智，这是否是一个调查点？”
边岳有些意外这位警察队长对相关方面的了解，“是有这样的情况, 条件是要受阴气影响的时间够长。”
他思考着：“最少一个月吧。或者是在没有术法加持的情况下利用它们, 这会使使用者丧失理智的过程加快。”
“民间常说的那些养小鬼遭反噬的，基本都是这种情况。”
“养鬼是要配合控鬼术的。”
应高达听完难免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可以从突然间性格大变这个方面入手，加快调查出那名将鬼带出去的人。
“不过我看这档案倒是有些奇怪。”边岳突然说，然后看着手中的罗盘，“他们为什么会脱掉衣服？”
就算是经历了太多怪事的他，也觉得这样的死法很是蹊跷。
他跟着罗盘的指引，走到了一块空地上，脚刚落下的时候，罗盘上的指针突然开始剧烈旋转。
一股浓烈的森寒之感从他的脚心不断向上蔓延。
边岳许久没有见过这么浓烈的怨气了，他立刻制止跟在自己身后的一干人，“别过来！”
黑夜里，众人手电筒的光都汇聚到他脚下的地方。
这处地面明显许久未有人打理，灰白色的水泥地早已开裂，从中生出几根不知名的小花。
看起来是再平凡不过的道路，但是这里的怨气却足以扰乱罗盘上的指针。
只有心有不甘的人，死去时才会产生这么浓烈的怨气。
“这是那几名学生掉下来的地方吗？”他问。
“这是八年前一个女生死去的地方。”应高达低声说着，边岳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处，语气里带着说不清的遗憾，“她死时也是这样的，跳楼、赤()裸。”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应高达听完之后难免心中还是生起些许惊疑。
一个女生是为了什么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她难道不知道如果就这样死去的话，自己的身体会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是自杀吗？”还是忍不住将这话问出来。
是被别人强()奸，再被推下来，也会产生怨气。
但回应他的只有应队长否定的摇头。
“……”边岳沉默，“小鬼们会无意识地一遍一遍重复死前的那一幕。是她附在了那些学生的身体上，所以才有了这两起自杀。”
啪——
正在发着信息的辛白宏手突然一抖，手机落地……
“没事没事。”他的笑容有些僵硬，“真的是她吗？”
应高达却冷冷来了一句：“我记得八年前辛校长还是那名学生的老师吧？”
“是、是。”
辛白宏弯下腰，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最终才站起身来：“我对不起她……”
边岳本就看不上这人，长了副恶人的嘴脸，性格还偏生这么懦弱。他的目光落在辛白宏身上几秒，然后突然开口道：“那个女孩的死跟你有关吗？”
“没有没有没有……”辛白宏连连摆手，“我绝对没有欺负过她！我可以对天发誓！”
应高达作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当然也能看出这个人的异常，他目光微敛，朝手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张梅梅立刻会意，将这名校长纳入可疑人名单。
“最好不是吧，恶鬼复活可是要吃人的。”边岳幽幽道。
-
浴室里雾气氤氲，巫悦站在镜子前，镜上的报纸已经被她揭下。
镜面冰凉，莽撞的热气一头扎在镜子身上的时候，便会被立刻牢牢地捕捉，变成了蜿蜒而下的液体。
她抹开那些流淌着的水珠，默默看着镜中的女孩。
这是巫悦穿越来第一次仔细照镜子，镜中人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因为刚被吹干，发尾还带着些许上翘的弧度。
她的皮肤很白，整个人透露着被热气熏蒸过的潮红。
她鼻子小巧，腮颊略圆，就算是现在这样发呆，也会因那自然上扬的嘴角以及圆溜溜的杏眼，而看起来很是乖巧。
是长辈们最喜欢的那种模样。
这是原主的样子，也是她本来的样子。
就像平行时空里的另一个自己，连这习惯性做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但巫悦没想到第一个发现自己异常的竟然是一只总是觊觎她的怪物。
她低头，一只手撑在洗手池上，另一只手抹了一把镜子上的水汽。
指尖传来冰凉的温度。
巫悦就着这个姿势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抬起头来。
王小茹给她的那个护身符里的符纸并不是用来驱邪的，而是控鬼。
只要将它贴到鬼的本体上，那只鬼就会变得像王小茹的“哥哥”那样，无法抗拒那个人的命令。
但是附在人类身上的鬼不行，让它杀死自己的这种命令也不行。
巫悦只有一张符，她需要在最合适的时间说出最合适的命令。
她将已经吹干的头发松松地绑在脑后，推开浴室门，就看见了那个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书的男人。
依旧是那副样子，闲适、专注，哪怕他手里捧着的是一本局部解剖学图谱。
……怎么又看这本书。
巫悦走过去，“需要我给你找点相关视频材料吗？”
很难听不出她语气里的嘲讽。
卓星合上书，笑着指了指背面的一行小字。
他的指骨纤细笔直。
巫悦又想起了医院里看到他的那个样子，而更让她惊讶的是，作者那栏的一长串名字中显然印有“卓星”两个字。
“……”
这下轮到巫悦无言了，谁会去看教科书的作者是哪个啊！
“我怎么记得你是学物理的。”她小声嘟囔。
“都有学。”卓星语气平静。
怪不得他可以给李晓晓推荐参考书籍。
“可这本书是老教材了。”巫悦去找水喝，却发现餐桌那边早已经倒好了一杯温水，她皱眉，更有种被饲养的感觉了！
巫悦很不开心地将那杯水倒掉，又给自己冲了杯，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多大？”她回头，面露惊讶。
卓星也愣了一下，然后眨眨眼，笑着说：“不记得了。”
他的表情和动作真的很完美，一点都不像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怪物可以做出来的。
此刻的他反而与照片里的少年更为贴近，眨眼间透着股纯澈的气息。
巫悦甚至在怀疑，他真的不具备人类的感情吗？他真的是个只懂得占有和吞噬的异类吗？
这种想法生出之后，巫悦便忍不住想要去试探。
她再次回到卓星的身边，坐到沙发上，凝视着他：“如果我现在打你，你会生气吗？”
卓星放下手里的书，很是无奈的模样：“巫悦，我不是小孩子，你也不是。”
“为什么想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巫悦想了想，又说：“那次在小晨家，你的储备粮，也就是我被别的鬼附身之后，你生气了吗？”
卓星收回落在巫悦身上的视线，重新翻开书页。
“没有。”他淡淡道。
“真的吗？”巫悦倒不是不相信，只是习惯性地反问，“我倒是觉得你那天挺不正常的。”
“……”男人抬眸，语气凉凉：“巫悦，你为什么会觉得‘正常’这个词可以用在我们这种东西身上呢？”
“不要再试图刺探我了，或者你愿意拿自己的秘密作为交换。”
巫悦心说，你现在就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
她闭上嘴，想了想又不死心，身体一下子凑到卓星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有人认为，食欲和爱()欲的本能相似，那么你认为呢？卓星？”
“在你眼里，我是食物，还是异性？”
或者是一只有性别的食物？
她安静地等着卓星的回答，但换来的只是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整张脸，将她身子轻轻往后推了下。
“巫悦，你就这么想早点被我吃掉吗？”
巫悦被他这么一弄，险些仰躺下去，眼前的那只手遮住了她全部的视线，她看不到他现在脸上的表情。
“我只是觉得，能够这样跟你正常交谈，很不可思议。”
“这样的你，总会让我产生一种会放过我的错觉。”
“如果有这种可能性，谁不想争取一下呢？”
巫悦在那片黑暗中说着这些话。
谁不想活着呢？
她喃喃。
而黑暗之外，那只手的主人却又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那种新奇又难过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女孩靠近他时，那甘甜的香气溢满整个鼻端时，他险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而她用接近悲伤的语气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又控制不住地与她同样品尝那份难过。
但更明显的是，在那一刻，灵魂深处传来的那阵嘶吼——
吃掉她！吃掉她！
第35章
卓星知道巫悦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也明白男女之间情爱的那些事情。
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
这些事情他都见过。
可是见过, 却没有体会过。
他懂得人类会产生的一切情感, 却永远缺乏自己产生这些情感的能力。
不管是做鬼的他, 还是做人的他，好像都是如此浅淡……
不，其实做鬼的时候更像人吧，起码现在的他还有本能和欲望。
他看着眼前女孩的身影，手掌间传来一股濡湿的触感。
哎，又哭了啊。
她的情绪怎么也如此鲜动？
掌心睫毛颤巍巍的。
其实也不对，好像只有哭才是这样的。
卓星不由扬唇, 所以到底是食物还是什么呢？
“睡觉。”他抽回手, 示意巫悦看墙上那个绿油油的挂表。
“都12点了？！”巫悦惊呼，“遭了，明天还要上班！”
她一下子站起来，然后又颓然坐下。
反正只剩五天就要被吃了, 还上那个班做什么？白白给医院还有这鬼打工吗？
巫悦拿出手机，默默打开那个蓝色应用的界面。
“在干嘛？”卓星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