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看看我的花呗,里面有没有足够多的欠款给你继承!”巫悦幽幽道。
上次王小茹没收她的钱真是亏了!
卓星莞尔。
“睡觉。”他说。
巫悦看了他一眼, 然后慢吞吞站起来,刚走到卧室,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她转过头,在门框里露出半个身子:“你刚刚说小晨他们怎么了?现在他们的处境很危险吗?”
卓星走过去, 将那颗不听话的脑袋推进去, “睡觉,起码今晚是安全的。”
-
另一边, 实验楼前。
警员们已经分成两队,一队去查近几天来过实验楼的人,另一队去查八年前死者的家属。
而边岳和应队长,则留在了实验楼前。
为了防止今晚再发生学生跳楼的意外,他们二人决定先在这里盯梢。
路灯昏黄,四周寂静无声。
警车内,两个性格都很内敛的男人一时无言。
边岳盯着车窗外的黑夜,那栋灰色的实验楼在漆黑的夜里像一只有着深渊巨口的恐怖怪物,正安静蛰伏着等待弱小的人类踏入。
他年轻的脸上挂满愁容,眉宇拧成个川字,一股不祥的预感自边岳来桐水市后就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我们动作一定要快。她已经杀死一个人了,怨灵提升力量除了吞噬同类,就是杀人后吸取怨念。”他说。
“如果继续让她杀下去,吞噬完十个人的怨念就会变成厉鬼。”
“到那个时候,恐怕我也降不住她了。”
他无声叹息,在这个人心惶惶令人紧张的夜晚,人类太需要倾吐胸中的不安了。
应高达却没有回答,只是拿出一包压缩饼干,“你吃吗?”他对边岳说。
边岳皱眉,然后摇头,“我在火车上吃过饭了。”
应高达点点头,撕开那个银白色的包装袋,挤出白色饼干的一角,然后狠狠咬下去。
“我见过那个孩子,我是指活着的她……”他缓慢开口,像是要诉说一个冗长的故事。
边岳看过去,只见这个一直不苟言笑的警察队长正狠狠咀嚼着嘴里的饼干,他的眼底深沉,让人摸不出情绪。
“她叫闫香香,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长得也很漂亮。”
他看了边岳一眼,“你知道的,有些孩子,看一眼就知道是个好学生。”
边岳点头,他见过这样的孩子。
应高达继续说:“我们只隔了一个小区,每天早上上班的时候,我总能看见她帮妈妈一起出摊卖早点。”
“我听摊位上的那些熟客说,她们家一直都是母女两个相依为命的。”
应高达眼神有些飘散,像是陷入了回忆。
“那孩子笑起来很甜,我第一次穿着警服去买包子的时候,她还偷偷多给我加了一个茶叶蛋。”
络腮胡的汉子说到这里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只是他好像很不习惯做这样的表情,笑得又凶又难看。
“其实卖早点这活真的很累,早上三点开始和面,五点开始出摊,她都帮着她妈妈。天知道她平时是用什么时间来学习的,还考上了一中……”
应高达低声说着,“她妈妈总说孩子争气,等香香考上大学她就把房子卖了,然后在她学校那租个摊位,还卖早点,让大家到时候过去捧场。”
应高达又狠狠咬了一口饼干:“你是没吃过,她家包子皮儿薄馅大,可比这破饼干好吃多了。”
他给自己灌了口水。
“八年前在警局,我见到她去报案,她的手一直拽着自己的衣服,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我本来想去打声招呼,毕竟吃了她们家三年的包子,有方便的话应该照顾照顾。”
他的嗓音突然变大,甚至有些暴躁,“可是我当时身上还有别的案子,很急。所以就只往那边看了一眼。心想明天买早饭的时候顺便去问问……”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颤抖:“就只有一眼……”
然后,
“第二天还没到那摊位,就从别人嘴里知道她死了……”
他突然一下子攥紧了手中的包装袋,嘴里干涩的饼干碎屑因为气息不稳喷洒出大半,
“还是以那种方式选择的死亡!”
边岳见他红着眼眶,艰难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饼干屑沾满了他的胡子,他也不去擦,只是说,“那不是我第一次见过死亡,也不是第一次见过有人跳楼。”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可是我总是在想,如果那天我能多问一句,多了解一下她的情况,她是不是就不至于那么绝望地选择自杀?”
边岳沉默,安慰的话憋在心里,他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那个女孩确实是死了,带着浓烈的怨气。
他无法撒谎,只是无言拍了拍这个历经沧桑的队长的肩膀。
“后来我去问当时值班的同事,她来报什么案?同事却说他不知道,因为香香很快就被队长喊到办公室里了。”
“我又去问当时的队长,队长只是告诉我,是学校里老师体罚过度。”
应高达却突然转过头,对着边越说:“你知道吗?队长说老师批评她,我根本就不相信。”
“香香太乖了,她对每个人都很好,这样的孩子怎么会受到老师批评呢?”
“后来我去问她妈妈,连她妈妈都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你说,这样把所有心事都遮掩得如此好的孩子,那么体贴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被老师批评?”
“她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啊!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她妈妈说过要在她的大学……”
边岳问:“真的什么都没有查到吗?”
应高达痛苦地摇头,“没有,老师那边么没有线索,同学那边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压了下来。她死得太干净了,除了离奇的死法,什么都没留下……”
封闭的警车太闷,闷得边岳胸中都有一口吐不出的气。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最后他缓缓道:“我们一直有一种说法:怨鬼复仇,杀过人之后就再也没办法()轮回了。没有超度,只有斩杀。”
“如果我捉住她……”
边岳说不下去了。
应高达沉默着给自己点了根烟,他摇下车窗,望向天边。
白袅袅的烟气无声地围绕着二人。
许久,他才缓缓道:“我们是警察,是保护活人的警察。”
络腮胡的汉子又重新挂上不苟言笑的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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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悦又被卓星按头推进了卧室,她嘟囔着,“什么叫起码今晚不会有事?难不成今晚有人在那里盯梢?”
不过想想也有道理,都出了两次事了,再不看紧点儿那可就是真不怕死的了。
不过就算派再多的人盯着也没用吧?保安大叔不还是出事了?
她叹了一口气,把头埋在被子里,拿出手机,找到那个“自救互助队”的三人小群,点开。
巫悦:“都还活着吧?”
很快就有人回复。
方晨:“姐姐,怎么了?”
佛祖保佑:“大姐,你要吓死我了,我正跟兄弟开黑呢!”
巫悦无语了,赵鸣笛这孩子心可真大啊。
她@了他一下,“你昨晚不还害怕得不行吗?”
佛祖保佑:“嘿嘿,现在不怕了。我哥说今晚实验楼那边来了个大师看着呢。保准没事儿。”
巫悦:“……总感觉你哥比你爸还亲。”
佛祖保佑:“那当然了。自豪脸~”
巫悦倒觉得赵鸣响看起来不像是这么懂得照顾弟弟的人,不过可能也是了解不深吧。
佛祖保佑:“大姐,没事的。要急也是我们校长急啊,你是不知道,今天他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呢,哈哈哈。都让他给出个交代。所以没事儿,你早点睡吧。”
这时小晨又说:“姐姐别怕,你男朋友很厉害的!那天在厨房就是他救了你,我之前误会他了……”
巫悦看着这几行字,是那天被附身之后发生的事情吗?
是卓星救的她?
……为了抢回储备粮吧?
想起今晚她问卓星的问题,巫悦突然想问问小晨,他当时是什么样子。
可刚打出几个字,手机就连同被子一起被人提起,稳稳地拿在对方手里。
“……”
巫悦掀开被子,冷不丁就对上了一双漆黑没有瞳孔的眼睛。
“啊——”
她憋着一声尖叫,一股脑缩回被子里。
这人怎么不附身了?
半晌,直到手机落回床上,巫悦才慢慢露出半个脑袋。
没有灯光的卧室里,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只那双眼睛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月光描绘出他朦胧的五官,那颗红色的小痣在皎洁的月色下格外显眼。
“你、你怎么……”巫悦尽量组织着语言。
“他回去了。”对方说。
他的声线变了,或者说,不用李维的身子后,他的声线变得更加澄净了。
巫悦不太敢去看他,总感觉在只有月光的房间里,面对面说话,是两个关系亲近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她伸出手臂,想打开床头的灯。
但是一丝黑色的雾气握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行动。
“你?”巫悦出声。
那雾气带着冰一样的温度,毫不留情地侵犯着巫悦的每一条神经。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天黑了,巫悦。”卓星淡淡道。
“天黑,会控制不住。”他说。
“什么?”巫悦不明白。
但雾气依然没有放开她,反而得寸进尺地将她从被子里拉出来。
在巫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俯下身子。
陌生的气息就这么扑面而来,她以为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将头埋在她的颈边,于是闭上眼睛紧张地向后缩了缩。
但是颊边却传来一丝冰凉湿软的触感,紧接着一阵刺痛。
“?!”
巫悦睁开眼睛,发现男人早已没了身影。
他刚刚?
是咬了她?
巫悦摸摸依旧残存着些许疼痛的地方。
……是真正意义上的咬。
还好没出血!
可是刚刚,在卓星靠近她的时候,巫悦听见了很多不同的声音,从他的身体里传出。
像不停换台的老旧电视机,嘈杂,凌乱,像是许多人的声音汇在一起,同时语不停歇地诉说着什么。
巫悦看了看窗外,那里空荡荡的。
或许,她真的不了解他所在的世界。
-
卓星站在楼顶,冰凉的风穿过他的身体,他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凉意。
或许因为他本来就比那风的温度还要低,又或许他们这种东西根本就不会有任何触感。
不过也许后者可以排除,因为刚刚在卧室,唇齿接触到女孩脸颊的时候,那柔软而温暖的触感迅速霸占了他整个脑域。
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他的唇粘在她的脸颊,他的牙齿咬住那块软肉,仿佛只要轻轻一用力,饱满的果实便会流出甘甜的汁液。
那汁液一定很可口,就像他上次品尝过的那样。
但是她会痛,她似乎很怕痛。
一痛,肯定会哭。
她太爱哭了。
卓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张开,再握成拳。
他想抓住点什么,发丝、手腕、脚踝、肩膀,或者揽住那支纤细的腰……
什么都好,只要是她的,带着她的体温、她的气味……
什么都好。
可是,那股暴虐的、凶残的渴望在夜里会变的更加猖狂。
他刚刚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去狠狠地咬碎她!
咬碎她的每一寸骨节,吮吸她甘甜的血液和骨髓,撕着她每一寸皮肉!
或者,直接将她整个灵魂吞噬掉。
对,吞噬!吞噬!吞噬!
卓星微微皱起眉头,他厌恶被欲望支配的自己。
但是腹中饥饿难耐,他必须要吃点什么,才能保证不会消散。
触手随意卷起一只头部明显巨大过头的小鬼。
卓星拧眉,有点眼熟。
想起某人被它吓呆的样子。
卓星弯唇。
然后,一口吞下。
但是这远远不够,腹中躁鸣依旧。
他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他会变得如此无法餍足。
是与她接触太多了吗?
身体里的那股躁动,似乎永远在提醒着他,还不够,还不够!
“……”
去医院吧。
那里的东西应该足够满足他。
这无疑是个无法安宁的夜晚,市医院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平常人听不见的鬼哭凄厉,四处哀嚎。可刚发出声音,就不被一股浓稠的黑色雾气连同声音一并卷走。
片刻,卓星一个人走出医院,但灵魂深处尤未满足。
他想回到那个狭小的房子里,回到那间卧室。
但他也清楚,恐怕下一次,他会再也无法控制住将女孩吞下的欲望。
卓星皱眉。
这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他瞬间莞尔,“你是来索求力量的吗?”
“我可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