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梅梅想要拒绝，她是警察，有义务保护每一个公民，更不能让一个普通人去冒险。
但那个女孩已经走到了门口。
蛛丝已经完全将门堵上，女孩的手敷在上面，灼烧和腐蚀的声音传到张梅梅耳朵里。
她见女孩手上不断冒着烟，白色的指骨露出，再愈合，露出，再愈合。
直到身边吱哇乱叫的男人完全没了气息，她的手指已经伸到了蚕丝内部。
手腕滴着血。
她不顾，另一只手伸过去，将那个洞拉开。
她满手是血，满手是被腐蚀了的肉。
“为什么？你会死的！”张梅梅不明白。
她不明白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能做到如此地步。
她不疼吗？
女孩好像听见了她那句疑问，她回头，脸上尽是哀伤，像是被什么不好的回忆摧垮了一般。
“因为，被留下的人会很痛苦。”
张梅梅怔愣在那里，因为巫悦现在的表情，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脆弱。
－
巫悦走进去，她的全身都很疼。
那些绿色腐蚀性的液体滴在她身上，每一滴都刺穿了她的皮肉。
李维死了，这些伤再也无法愈合。
她的指甲没了，指尖只剩下白色的指骨和遗留在上面的鲜血。
脸上好像也很疼，眼睑睁不开了，好像也有东西滴上了吧。
她的样子很惨，确是挂着笑。
她进来了。
这次她不是被留下的人。
不会有无端的谩骂和指责。
不会有令人痛苦的比较和咒骂。
她不是被留下的幸存者。
巫悦眯着眼，她的视线里只能看见一小条缝隙。
她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米色的衬衫，修长的脖颈，线条优美的下颌，以及那颗红色的痣。
“你果然在这里。”她说，“是你做的吗？”
第一次见到闫香香的时候，连那张最便宜的符纸都能伤害到她。
而现在，她不仅能杀死经验丰富的边岳，还能从那个精心布置的阵法里逃出来。
她得到了力量，不仅仅是因为杀了人，更是因为有人给她了这些力量。
“是。”卓星回答。
巫悦苦笑：“为什么？”
“因为我饿了，需要吃掉她，才能够继续留在这个世界。”卓星说，“或者你愿意让我占据你的身体，吞掉你的灵魂？”
原著里只是死了四个人。
而这次……
巫悦抬头，从那道朦胧的缝隙中看到卓星后面那两个已经被完全包裹起来的茧。
还有外面那些被困在茧里，生死不明的警员。
她要哭了，“你好像真的从没有骗过我。”
周围死一样的寂静，连那女鬼也没了声音。
女鬼没伤害她。
或许因为不屑，又或许是因为卓星在这里。
巫悦没有在意，将手中的剑扔过去。
她的视野受限，只看见那串铜钱剑四散开来，每一颗都散发着耀眼的金光，与原本的阵法的红光叠合。
巫悦脚下震荡。
“她很强，还会再出来。”卓星说。
巫悦没有顺着这话回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你好像真的从没有骗过我。所以说，我总会忘记你是一只鬼这件事。”
她靠近卓星，仰着头，尽量去看他的脸。
可是真的看不清了……
“还记得你上次问我的问题吗？”巫悦说，她笑得有些俏皮：“答案是，我已经不是我了。”
“也许我跟你的本质一样，都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她叹了一口气：“本来死四个人就可以的。”
“如果没有我们的存在，这个世界可能会好很多吧。”
巫悦张开手，对着一直沉默的卓星。
“拿去吧。”
“不管是这具身体还是灵魂，只要你想要，都拿去吧。”
她拥抱住了他。
这是她第一次拥抱他，真心实意地，拥抱真正的他。
女孩柔软的身体靠过来的时候，卓星的灵魂再次传来疯狂的叫嚣。
她靠过来了！
她同意了！
吃掉她！
占有她！
她是你的！是我们的！
把她变成同类！我们融为一体！
然后，这些声音在女孩温热的身子接触到他身体的那一刻。
全部停止了。
世界寂静。
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耳边只剩下女孩轻柔的呼吸与心跳。
卓星感觉胸口一直空着的心脏那处有什么东西渐渐涌起。
他听见了她说的每一句话。
【我总会忘记你是一只鬼这件事。】
【也许我跟你的本质一样。】
……
【只要你想要，都拿去吧。】
以及，
【被留下的人会很痛苦。】
卓星慢慢抬起手，手臂弯曲着，像是要回应这个拥抱。
但是这时，后背女孩手掌在的地方，突然传来一股奇异的力量。
他的四肢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是这样啊——
卓星笑了，他太熟悉这股力量了。
真聪明啊，巫悦。
他在心里想。
巫悦松开这个拥抱，抽回已经空了的手。
王小茹送给她的符纸已经贴到卓星身上。
“去吧，卓星。”她说，“去杀死那只女鬼。”
“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我的身体……”
“给你。”
第41章
巫悦看不清远处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经走了过去。
他没有反抗, 也没有留下任何话语。就像王小茹的哥哥那般，沉默、寂静……
耳边传来女鬼的叫声，还有无数丝线划破空气的声音。
渐渐地, 巫悦什么也听不清了。
她不明白是自己的原因, 还是那边真的已经结束。
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
好累。
自从穿越的那一天起, 她好像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该歇歇了。
不知道下次醒来，能不能回去。
其实，都无所谓了……
她闭上了眼睛。
－
巫悦是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吵醒的。
她的眼皮还是很重，只能看到一双嵌了珍珠的黑色小皮鞋。
闭眼，重新睁开，再往上抬头，就看到了王小茹那张甜美的脸。
“姐姐, 你醒了。”她举着一根类似毛巾的东西, “来，敷敷眼。”
巫悦不明所以的照做了，她现在仍处于刚刚苏醒的阶段，意识还很混沌, 身体轻飘飘的，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是很真实。
只有眼睛上传来一点点凉意。
巫悦感觉王小茹越过了她，听见她说：“师兄啊师兄, 让你不愿学控鬼，翻车了吗？”
她说话依旧很毒，语气幸灾乐祸的，“还不是要我来给你善后。”
那边边岳应该也醒了, 巫悦听见了窸窸窣窣, 像是起身的声音。
她取下眼上的毛巾，睁开眼, 感觉眼皮没那么沉重了。
随着视野的清晰，巫悦的意识也清明起来。
她还在一楼的大厅，不过周围的茧和丝线已经全部消失了，所有的警员都已经脱离出来，张梅梅跟王小茹的哥哥各自手持一个小喷壶，正挨个给他们喷洒什么东西。
那些乳黄色的液体喷洒在他们伤口处的时候，一股白烟袅袅升起，他们的伤势竟慢慢好了大半！
觉察到她的清醒方晨赶紧走过来，“姐姐，你没事吧？”
巫悦摇摇头。
这时王小茹也加入了救治伤员的队伍里，她的对象是赵鸣笛。
这倒霉孩子肩膀本来就有伤，之前躲闪不及，另一条胳膊也被灼烧了大半。
他看着渐渐转好的伤口，“这什么东西？这么管用？”
或许是因为好奇，他又低头闻了闻，“味道好奇怪啊！有点骚气？”
王小茹看了他一眼。
“童子尿，驱邪气。”
语气毫无波澜。
“！！！”赵鸣笛猛地跳起来，“你你你！”
他话卡在喉咙里愣是说不出。
而王小茹已经给他处理好了，又拿着那个小喷壶来到巫悦这边，作势要喷。
巫悦往后退了退，眼睛直勾勾看着那瓶液体，眼神复杂。
“噗……”王小茹笑，凑过来低声说，“我骗他的，这是师父配的专门驱散人体身上邪气的药，最适合治疗你们这种伤势了。”
巫悦听言，这才伸出双手。
王小茹细心替她处理，“姐姐伤得好重。”
巫悦轻轻点头，她想问王小茹什么时候来的，闫香香在哪，卓星又在哪？
身后的边岳已经开口，“那只女鬼呢？”
“死了啊。”闫香香好像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不是师兄你把祖传的铜钱剑拿来献祭阵法的吗？”
“二百年的铜钱剑，哪只鬼能受得了啊。”
巫悦的手突然紧了紧。
“啊！姐姐你别动。”王小茹惊呼，“我还没处理完呢。”
她又拉开巫悦攥紧的手，慢慢包扎着。
巫悦看向室外。
夜过去了，晨曦初露，天色微明。
所有的人都醒了，他们或站着，或坐着，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表情。
张梅梅在跟应队长汇报情况。
小晨和赵鸣笛拿着手机跟家里报平安。
所有人都活下来了。
“好了。”王小茹放下她的手。
巫悦的胳膊垂落，像失力般。
“叮——”
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
王小茹低头，“姐姐，你戒指掉了。”
她后知后觉，“那枚戒指可以摘掉了？”
巫悦弯腰，想捡起它。
可是手指缠了一层厚厚的棉布，她轻轻一碰，戒指就滚到了残破阵法的中央。
巫悦一直弯着腰走过去，手按在那枚戒指上，却怎么也捡不起来。
一只男人的手出现在视野里，他捡起那枚戒指，放在巫悦掌心。
“它很重要？”边岳问眼前的姑娘。
这明显是一枚男士的戒指。
但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戒指放进口袋里，她的上衣口袋很小，手被包扎得很厚，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显得有些艰难和笨拙。
直到完全将戒指装进去，她才抬起头来，“还好吧。”
语气很淡，淡得像是要随着风消失。
－
一场惊心动魄的恶鬼杀人案就这么落幕了。
所有的人，该住院的住院，不该住院的继续处理后面的事情。
警察们在辛白宏电脑上找到了当年闫香香被欺负时的录像，虽然涉案人员已经全部都死了，但活着的人们仍需真相。
学校已经复课，苦逼的高三生依旧要面临即将来到的高考。
说到底，那个晚上，死去的无辜人只有李维而已。
也不知该不该说他无辜，只是，所有知情人都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目光看着巫悦。
仿佛看着一个失去挚爱之人的可怜姑娘。
失去爱人？
巫悦躺在病床上抱着奶茶。
她的思维又发散了。
王小茹的药很管用，但也没办法让伤口彻底愈合，医院又一下子涌入了他们这一大批伤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