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得急诊室李主任头发又掉了不老少。
好像没人在意那晚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张梅梅说是她救了大家，大家都信了。
可是……
卓星消失了。
李维也死了。
巫悦不知道鬼这种东西的离去该不该用“死”这个字形容。
还是说消失了吧……
边岳曾经告诉她，闫香香它们这种留在世上太长的怨鬼们是没有办法入轮回的。
巫悦的眼睫颤了颤，她垂下眸子，又吸了一口奶茶。
这是来看望她的赵鸣笛带来的。
赵氏集团因为赵鸣响的事情受了很大波及，据说公安局的某个副局也被撤了。
不过也算是好事，起码赵鸣笛他爹虽然失去了一个养歪了的儿子，但现在另一个好大儿比以前成熟多了。
赵鸣笛眉眼间脱去了天真，也比以前沉默多了。
他跟方晨站在床前。
“大姐，我想明白了。”赵鸣笛突然开口，眼神坚定，语气郑重：“我要复读一年，明年考警校。”
巫悦有些愕然，“这很好。”
她点头。
“还有，我决定以后不娶老婆了。”
巫悦：？？？
连小晨都忍不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但赵鸣笛依旧不以为意，“我要保持童子身，万一以后出警时再遇到这种情况，也好有个应对的办法。”
巫悦扶额，心说王小茹真是害人不轻。
赵鸣笛这傻子能考上警校才怪！
可怜的赵氏集团，可怜的赵鸣笛他爸。
在他们两个人走后，巫悦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艰难地拿起手机，用唯一没有被捆成腊肠的小拇指划开了接听键。
“喂，悦悦啊。”是原主的妈妈。
“你这两个月怎么没打回钱来？”
巫悦两只手捧着手机，脖子弯曲，脸尽量靠在听筒上，好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能够清晰一些，“对不起妈妈，这两个月我有需要用到钱的地方。”
事实上原主的钱都被她拿来买辟邪的东西败光了。
“或者你们需要护身符吗？”巫悦突然说。
对面：“……”
通话陷入让人难受得寂静。
半晌，那边传来一阵深深的叹息。
“……”
是巫悦很熟悉的叹息声，原主的母亲，不论音色还是沟通方式，都像极了巫悦原来世界的妈妈。
叹息声很长，充满了悲哀和失望。
巫悦的喉头发酸。
这时，那边又说，“恋恋快毕业了，报了个就业培训班。你也知道她的情况……”
恋恋是巫恋，原主的妹妹。
这个世界的巫恋还活着，而巫悦那边的妹妹却已经死了。
“妈。”巫悦突然开口，“等下个月中旬，我给她打三千块钱过去。”
那边的女人语气终于轻快了些，“好，恋恋知道你想着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电话被挂断，她长长叹了口气，然后狠狠吸了一口奶茶。
这时李晓晓突然走进来，一把抱住巫悦，“巫小悦～”
她素日清冷的声音发着嗲。
巫悦吓得起了一身鸡皮，奶茶差点掉地上。
“怎么了？”
她警惕地看着好友。
“嘿嘿。”李晓晓红唇勾起，“我最好的巫小悦，想不想出去旅游啊？”
巫悦没有被她的糖衣炮弹迷晕，继续警惕地盯着她。
李晓晓终于败下阵来，“医院组织活动，要去山区义诊。我抽签抽到了……”
她坐在床边可怜巴巴，“丁霄也去……”
丁霄是李晓晓的前男友，两人分手闹得很不愉快。
巫悦还是闭着嘴没有说话。
李晓晓：“听说路费报销。”
巫悦：！
“食宿全免。”
巫悦：！！
“回来也会有奖金吧。”
巫悦：！！！
“去！”
－
第二天，巫悦在李晓晓的帮助下整理好行李，与医院的同事们一起集合。
她的行李不多，因为手伤着的原因，不方便搬太重的东西。
所以她带的东西并不多。
这次的义诊是市医院和附属医院一起举办的。
他们市医院一共有四个人，除了李晓晓和巫悦，还有另外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是李晓晓的那个前男友，剩下的那个也是熟人，是之前见过的赵大妈的主治医生。
他的长相很普通，头发略长，看起来有些内向，总是低着头，所以在不说话的时候会给人产生一种阴郁的错觉。
其实他人还不错，看到巫悦行动不便，很热心地主动过来帮忙拎行李。
完全不像某位前男友，戴着金框眼镜穿成高知分子的样子，见到他俩冷哼了一声就径自上了车。
巫悦最后一个上去。
这是一辆类似于长途旅游的大巴车，附属医院的同事们早已进去，但就算是这样，里面的座位也很空。
李晓晓早就选好了中间位置，笑着冲巫悦招手。
“……”巫悦看着那处，脚愣是半天没动。
“怎么了？”李晓晓问。
巫悦转动着脖子，笑容有些僵硬，在她的视角里。
这个车上，几乎坐满了“人”！
当她踏进这辆车的时候，它们的视线就全部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甚至，在李晓晓的座位上，跟她坐在一起，身影快重叠了的那只鬼，也模仿着李晓晓的样子，扯开那张没有嘴唇的嘴，笑着对巫悦招手。
【过来啊——】
才不过去！
“我想坐后面睡觉。”
她匆匆跑到最后那排，唯一没有那些东西靠近的区域，一屁股坐了下去。
吓死了……
她拇指无意识抹向中指，却发现那里早就空了。
这个时候，巫悦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卓星真的离开了。
他离开了，她安全了……
也许是因为她刚刚匆忙跑过来的样子有些滑稽，身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巫悦看过去，是一个男人。
男人头发整洁，带着一副银色细框眼镜，穿着一条白色长裤，上身是一件深咖毛线马甲配着白色高领内搭，最外面披了一件浅色薄衣。
他的皮肤也很白，三种大面积的纯色搭配，让他显得格外简单温和。
可是……
巫悦看着那张脸，久久说不出话。
她又无意识地摸了摸中指。
而男人侧头，看向窗外。
两个人仅隔了一个座位，巫悦能看清他被车外光景拂过的睫毛，浅色疏淡的眉眼，以及那微微弯起的嘴角……
卓，卓星——
这时，前面走来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是附属医院那边的人。
她挤在巫悦与男人中间的座位上坐下，甜甜笑着叫了声：“纪教授。”
第42章
“纪教授喜欢坐后面？”那个很漂亮的女同事问道。
男人没有回答, 只是礼貌笑了笑。
或许，长相好看的人即使是疏淡的浅笑也能让人心生好感。
巫悦看见那名女同事耳尖泛红了，她笑着说：“真巧, 我也是。”
这名女同事将粉色毛茸茸的小背包放在巫悦与自己中间, 然后又热络地跟男人说起话, 说话时尽是那种小女生的可爱语气。
巫悦抿唇，视线从男人身上移开。
别人是看不见卓星的。
而且巫悦没见过卓星变成鬼后完整的样子，他总是遮住她的眼睛。
在家里那次是这样的，在医院花园里吻她眼角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
不是吻。
只是帮她擦眼泪罢了。
巫悦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可是这人长得真的太像她见过的那张照片了。
连那种疏然的气质也很像。
她再次忍不住地去看他，却发现他此时也正好侧头看向这边。
巫悦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赶紧低下头。
然后想了想, 又小幅度挪动着, 坐到另一侧靠窗的位置，给那两个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这个男人的下巴上并没有痣。
-
汽车行驶的道路很颠簸，特别是后排。
巫悦浑身都快被颠散架了，她看着李晓晓的方向, 那只披头散发的女鬼仍旧与李晓晓的身体重叠。
一人一鬼安然地坐在同一个座位上，各忙各的。
“……”
巫悦想了想，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要来后面吗？”
铃声响起，她见李晓晓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就扭过头来对巫悦一笑, 拎着包包摇曳着走了过来。
她是那种高挑又美艳型的, 五官立体饱满，大气明媚。
加上今天不上班, 前男友又在这里。
存着气死前男友的心情，这姑娘给自己画了一个非常复古的港风妆，及膝裙、大波浪、红唇瓣。在她站起来时，车里所有的男人都忍不住将目光落到她身上，连丁霄都忍不住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只有那个姓纪的教授，目光依旧看向车窗。
李晓晓过来时，附属医院的漂亮女同事突然坐直了身子，有点如临大敌的样子。
但前者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哼哼，可爱在美艳面前不值一提。
最后一排只有四个座位，李晓晓一屁股就坐在了巫悦旁边。
然后向巫悦那边歪着身子，抬起一半屁股，对那个漂亮女同事说，“哎呀，对不起啊，可以把你的包包拿一下吗，有点硌到我了呢。”
她平时不这样说话，可是一旦泡起茶来，嗯……
味道就很冲。
巫悦忍不住小声问她，“她怎么惹着你了？”
李晓晓冷哼一声，趴在巫悦耳边，“本宫感情不顺，就看不得别人甜甜蜜蜜的样子。”
巫悦说：“注意点分寸啊，毕竟还要一起工作几天。”
李晓晓老实点头，她懂得。
两人就这么闲聊了一会儿，李晓晓突然握了握巫悦还未痊愈的手，说：“待会儿到了你什么也不用干，其实主任的意思也是想让你出来散散心。”
“？”巫悦有点不明白地眨眨眼，她看起来很难过吗？
也许是读懂了她的表情，李晓晓无奈道，“你自己都感觉不到吗？自从李维死的那晚后，这十天来，你就再也没笑过。”
是这样吗？
巫悦慢吞吞地回忆，好像是这样。
她哦了声，慢慢低下头，“我没事的。”
她巴不得李维消失。
李晓晓揉揉她的脑袋，长长叹了口气。
今天是阴天，外面都灰蒙蒙的，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实在是太颠簸了，巫悦渐渐有了睡意。
耳边是汽车的嗡鸣和同事们的攀谈，这些声音糅杂在一起，慢慢地，她阖上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天晚上。
卓星吃掉了那只女鬼，女鬼在他腹中哀鸣。
他踉跄着走到巫悦身前。
他身上的皮肤全部脱落，露出鲜红的组织，血管外翻，有的甚至伸出肌肉之外。
他浑身黑气缠绕，靠近巫悦的时候，那些犹如丝绸般的黑气伸向巫悦的四肢，将她紧紧缠绕，直到完全禁锢住。
被黑气覆盖上的地方很疼，不亚于之前丝线的灼烧感。
巫悦一动不能动，面向前方，她仿佛听到了那边传来无数人的低语。
直到卓星一步步靠近，身上的黑气将她拉到他身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