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去睡觉,守着我做什么?”
她只是睡了,又不是病了。
谢玉照拉着她的手,轻描淡写:“你拽着我,一直喊疼。”
姜亦棠倏然噤声。
她不知道谢玉照说得是真是假,但她知道,她做得出这种事情。
谢玉照没管她的愧疚和发愣,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还疼不疼?”
姜亦棠瘪了瘪唇。
疼是疼的,隐隐约约却如影随形的坠疼一直停在腹部。
但姜亦棠却很清醒地看见谢玉照深藏起来的疲惫,她不舍得让谢玉照继续担心,所以乖巧地摇头:
“不疼了。”
谢玉照没说信不信,他只是忽然俯身,温情地亲了亲女子额头:
“继续睡吧,我让松翎去上书房替你告假。”
姜亦棠被亲得一怔,余光扫见佟容还在室内,她羞赧地想要抬手捂脸,但听见谢玉照的话后,她当即摇头:
“不行,不能告假!”
谢玉照用眼神询问她。
没去上书房前,她还在千方百计地找借口想要偷懒。
如今现成的借口,她倒是不要了?
姜亦棠看出他眼神中的疑惑,有点扭扭捏捏道:“我才去了一日就要告假,夫子听见,万一觉得我是吃不了苦,怎么办?”
谢玉照眼眸不着痕迹地暗了暗,他若无其事地问:
“阿离很在乎夫子的看法?”
姜亦棠不解,理所当然地回答:“他是夫子啊。”
谢玉照几不可察地沉默一瞬,他觉得这话有点刺耳,但他又清楚,小姑娘没什么别的意思,是他自己钻了牛角尖。
但他还是不喜欢听见姜亦棠这么在乎别人。
姜亦棠刚准备下床,只觉得身下一阵溪流,她脸色蓦然潮红,羞赧地推了推谢玉照:
“我要换衣裳了,你快出去。”
谢玉照垂下视线看她。
姜亦棠祈求地看向他,拜托:“快一点。”
谢玉照敛声,转身退出去。
他一走,姜亦棠就疯了:“佟容,快,月事条!”
佟容赶紧拿了月事条和干净的衣裳,伺候她进了净室,半晌,二人才出来,姜亦棠热得额头都是汗珠。
青粟和常乐都跟着进来伺候。
姜亦棠今jsg日换了身简便的衣裳,佟容塞了好几个月事条给青粟,交代道:
“姑娘一得闲,就让她赶紧换下。”
佟容不得不交代清楚,她现在也清楚姑娘和青粟的经历,青粟经验少,对这些事都是一知半解的。
姑娘是去上书房,男男女女都有,这般女子隐私的事情,一旦身后露了红,怕是姑娘要难堪死。
而且,佟容清楚,越是身份贵重的人越是会避讳这些。
他们觉得女子月事是污秽。
佟容交代得仔细郑重,青粟不敢有半点疏忽,牢记在心里,甚至怕不够用,又添了好几条带上。
谢玉照回前院换了身衣裳,亲自到思甚苑接她。
她今日有点晚了,荣凌已经在宫门口等着她,但二人汇合后,谢玉照亲自把二人送到了上书房。
谢玉照垂眼,认真地交代:
“觉得身子不适,就让人去东宫送信。”
姜亦棠不好意思地埋头,含糊不清地应下。
荣凌一头雾水,但堂哥还在,她没有问。
谢玉照没有立刻离开,他转身进了一栋屋子,姜亦棠知道,那里是夫子们休息的地方。
她脸红一片,大抵猜到谢玉照做什么去了。
她虽然不好意思,但也知道谢玉照是一片好心,她瘪了瘪唇,没有拦住他。
等谢玉照出了上书房,荣凌才问出来:
“怎么回事,棠棠,你不舒服?”
都是女子,姜亦棠的不好意思就少了许多,低声把昨日情形说了一遍,最终忍不住抬手捂脸:
“谢玉照太小题大做了。”
荣凌半晌没说话。
她一时间不知该心疼小姑娘会因这事疼晕过去,还是震惊于堂哥会守了小姑娘一整夜,哪怕早知道堂哥对小姑娘的心思,她还是觉得胆战心惊。
帝王专情,可未必是好事。
这些忧虑,荣凌没在姜亦棠面前表现一分,她挽着姜亦棠:
“你不舒服不早说,赶紧坐下。”
有了这个意识,荣凌也发现了姜亦棠脸色比往日白了许多,只是她本就生得白嫩,才叫荣凌一时没有察觉。
甫坐下,姜亦棠身子就稍稍一僵。
她心中苦笑,这种时候,不论是站还是坐,都很艰难,就怕一个姿势不对,就有什么漏了痕迹。
姜亦棠万分小心,无声地松了口气,恹恹地趴在案桌上,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初进九月,天气还有点闷热,四周皇子伴读都是穿着单薄的夏装,只有她,外间还裹了件披风。
惹得四周人频频看来,姜亦棠只能当做没看见。
她体寒,月事时怕冷得厉害,今日一出门,就打了个冷颤,披风是谢玉照命人给她添上的,语气不容置喙。
姜亦棠是真的有点冷,也没想脱。
外人的视线,她的确在意,但和自己身子还有谢玉照的担心相比,这些视线根本不值一提。
岑行简一来,就见到个鹌鹑缩在位置上,他漫不经心地挑挑眉:
“才一晚上不见,你这是忽然畏寒了?”
他没去位置上,绕到姜亦棠跟前,弯腰仔细地瞧了瞧,见小姑娘唇色都是白的,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谢玉照和荣凌都说过岑行简很麻烦,姜亦棠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远离他,但她听得出岑行简话中的关切,姜亦棠郁闷地低头,认了他的话:
“是有点畏寒。”
岑行简险些笑了。
今日还没有昨日冷,这小丫头说谎话都不根据实情吗?
岑行简转头看向荣凌,荣凌翻了个白眼,她是个有分寸的,知道什么事不能往外说,所以她只是没好气道:
“一个大男人问题怎么这么多。”
岑行简噎住。
安怜公主偷听了许久,有点不满地转过身:“岑行简也是关心她,真是不识好歹。”
荣凌不着痕迹地瞪了眼岑行简,她就知道岑行简一来,就会带来麻烦。
她也不怵安怜公主,撇了撇嘴:
“谁用他关心。”
安怜公主有点恼,这时,房门被推开,松翎拎着食盒进来,恭敬走到姜亦棠跟前:
“姑娘,殿下让奴才给您送汤来,您先喝点。”
安怜公主蓦然噤声。
姜亦棠懵懵地和松翎出去,荣凌和她一起,一份汤刚好够两个人喝,一碗汤下肚,姜亦棠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小腹也不似刚才那么凉。
姜亦棠杏眸亮亮地看了汤盅一眼。
松翎笑道:“这汤里添了药膳,殿下说姑娘怕苦,特意让嬷嬷熬了汤,这汤对女子好,姑娘和郡主多喝点。”
荣凌调笑道:
“看来我今日是沾了棠棠的光。”
姜亦棠脸颊羞红一片,她不敢在荣凌面前表现出来,但她到底没忍住偷偷地弯了弯杏眸。
等两位姑娘喝完汤,松翎就离开了,但等二人回去后,上书房的气氛又变了变。
安怜公主换了个位置,离得姜亦棠远了点。
姜亦棠扫了她一眼,没有在意,倒是荣凌低声说了句:
“欺软怕硬到这种地步,我也是头一次见。”
才来上书房两日,姜亦棠觉得,她对皇子公主的滤镜都快要碎了,她一直都觉得皇子公主都该是谢玉照那样。
再不济也会像三皇子。
不得不说,三皇子能一时和谢玉照分庭抗争,自是有几分能耐的。
二人重新落座,夫子就来了,徐泽黔不是每堂课都在,这门夫子教的是礼,姜亦棠觉得很认真,但总觉得有点不能集中精神。
一堂课结束,她就被青粟喊着离开。
岑行简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挑了挑眉,几乎一到休息,姜亦棠就会被叫走,等到午膳时,岑行简仿佛明白了什么。
岑行简低头。
畏寒?
她倒是也不算说谎。
姜亦棠回到东宫时,谢玉照也在,她扫了眼梨木圆桌,原本她喜欢吃蟹,桌上总是会有一盘蟹,谢玉照不许她吃多,但一个总是有的,多少可以解解馋,而如今圆桌上半点虾蟹都没有,甚至沾了凉性的酸糕都不见踪影。
姜亦棠不敢说话,她心知肚明,谢玉照肯定弄懂了她为何会疼。
不然今日午膳不可能这么干净。
她刚坐下,谢玉照就亲自盛了碗汤给她,姜亦棠老老实实地接过,刚入口,一股子辛辣顿时溢满口腔,姜亦棠没忍住紧蹙细眉。
她瘪了瘪唇,就想把姜汤放下,谢玉照不紧不慢地朝她看来。
姜亦棠瞬间心虚,她埋下头,把姜汤一饮而尽。
谢玉照冷笑。
如果姜亦棠真的是不知事的小姑娘也就罢了,偏生她不是,还敢这么无所顾忌地贪嘴。
谢玉照有心让她长个记性,哪怕她睁着一双杏眸眼巴巴地看着他,谢玉照仍是让她把一整碗姜汤喝完,才给她夹了别的菜:
“羊肉性暖,不许挑食。”
姜亦棠不挑食,她什么都爱吃,肉食最甚。
她乖巧地吃下羊肉,她和谢玉照邻座,端着一个碗,有谢玉照在,她几乎头都不用抬。
谢玉照很清楚她喜欢吃什么,碗中堆的菜,没有一样是她不喜欢的。
荣凌刚盛了一碗鱼汤,余光觑见这情景,忽然有点食不下咽,平日格外喜欢的鱼汤都觉得没什么滋味了。
堂哥看似冷脸,但小姑娘碗中还未空,下一刻,碗中就多了新菜。
倒是堂哥,一顿饭下来,根本没吃多少。
荣凌也没吃多少,但她觉得她已经挺饱了。
她忽然觉得,这次回上书房,也许早起晚睡根本不是其中最苦的。
等回到上书房,荣凌有样学样,和姜亦棠一样有气无力地趴在案桌上。
顾长泽进来,有点好笑:
“怎么,郡主也畏寒?”
荣凌头都没抬,鼻子中发出一声轻哼。
没被搭理的顾长泽摇了摇头,岑行简扫了小姑娘一眼,坐在了位置行,才轻飘飘道:“听说日跌的课是骑射。”
话音甫落,他就见原本趴着的小姑娘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岑行简没忍住,低头笑了声。
第42章
姜亦棠呆住, 她傻眼地问:
“骑射课?”
荣凌点头:“要去校场,会有禁军亲自教导我们。”
皇室一向看重对皇子的训练和教导,不会因为有了储君, 就故意把其余皇子养废。
姜亦棠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没办法上骑射课,而且, 她不会骑射, 基本上没有碰过马。
她这种被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少有出门的时候jsg, 见过马驹也没碰过。
前世在秋狩时接触过, 但她不会骑马,所以全程都是跟在谢玉照身边。
很快, 就有人来通知她们,让她们前往校场。
乍进校场,姜亦棠吓了一跳,校场内有很多人, 姜亦棠看见眼熟带着佩刀的禁军,有人骑在马上拉弓射靶,离得远,姜亦棠看不清成绩,只远远听见有人喊了个数字。
眼前的种种,对于姜亦棠来说,都是格外新奇的。
她呼吸下意识地重了些, 左顾右盼,一双眼睛似乎都要看不过来。
等到了校场,早有人等着他们, 他穿着一身禁军装备,目光凌厉, 看上去不好相与,荣凌靠近她耳边道:
“这位是郭统领,他教导我们骑射。”
荣凌语气淡淡,仿佛对这个人有些不喜。
姜亦棠不解地看向她,小声地问:“郡主和他有过节?”
这话不难理解,虽说郭统领算是他们的夫子,但荣凌是郡主,身份摆在那里,和一位禁军统领有过节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