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凌轻嗤一声,有些不屑:
“我一介女流,哪配和郭统领有过节?”
姜亦棠倏然噤声,她听出了荣凌为何对郭统领不满,男子多数瞧不起女子,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想必这位郭统领也是其中一员。
许是人的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荣凌这一番话落下,姜亦棠面对郭统领时也生出了点紧张。
郭统领脸色冷凝:
“四人一组,立刻分队。”
姜亦棠和荣凌站在一起,动都未动,姜亦棠有点纠结。
她身子不适,不能参与今日的骑射课,且不说这个,她在上书房也没有相熟的人。
至于她长姐姜谙茯?
姜亦棠直接忽视了过去。
其余皇子和伴读很快分了各个小队,五皇子和六皇子年龄相仿,通常二人都不由分说地组成一队,但今日,五皇子被人拉住,岑行简示意他朝姜亦棠二人看去。
五皇子有点犹豫:
“骑射课是有成绩的。”
荣凌性子惫懒,骑射课成绩一直都平平常常,而那位姜三姑娘,单看那单薄的身板,就猜到她压根没碰过这些。
岑行简淡淡地觑了他一眼。
五皇子犹豫半晌,还是和他一起朝荣凌二人这般走过来。
姜亦棠一脸疑惑地看向他们:
“你们来干什么?”
五皇子不情不愿地说:“还不是你们没人组队。”
姜亦棠“呃”了半晌,有点噎住,她和荣凌对视一眼,很难解释,她们压根没想组队。
荣凌不似她一般客气,直接道:
“我们不需要,你们找顾长泽去吧。”
岑行简抬眼,隐晦地扫了眼姜亦棠:“不组队,你们拿不到成绩。”
五皇子也道:
“岑行简的骑射课每次都是第一,我们是来帮你的,你不要不识好歹。”
荣凌无语,示意二人朝郭统领那边看去。
有位宫人朝郭统领走去,低声和郭统领说了什么,郭统领朝姜亦棠看来,等看清了人,他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头。
宫人服身,很快退下。
等再说话时,郭统领声音仿佛比刚才要冷些:
“荣凌郡主和其伴读不必参与今日的骑射课。”
话音甫落,四周人都朝二人看过来,丘荣公主都不例外。
谁不知道郭统领一向刚正不阿,骑射课一向辛苦,不是没有皇子或者公主想过要偷懒,但都被郭统领驳了回去,惹烦了他,他就敢直接状告圣上。
一众皇子公主对他都有些许的心里埋怨。
五皇子震惊地看了姜亦棠一眼,他很清楚,让郭统领网开一面的人绝不会是荣凌。
虽说太子对荣凌也算不错,但绝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费心。
五皇子很不解:“她到底是给皇兄灌了什么迷魂药?”
岑行简没说话,他只是朝小姑娘看了眼,她正和荣凌说话,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染上些许绯红,似是含苞待放的海棠花。
岑行简收回视线,漫不经心道:
“谁知道。”
无需上骑射课,姜亦棠和荣凌早早就出了宫。
等骑射课结束时,早是日落时分,夕阳余晖不剩分毫,天暗得越来越早,宫人手持灯笼,被灯火照到的地方印出白茫茫的一片。
祁王府中一片冷清,马车停下来,管家早守在门口等他。
岑行简下了马车:
“铨叔,日后不必在门口等我。”
铨叔温和地笑了笑:“老奴闲着无事,在门口等王爷,王爷也好认得回府的路。”
他很少用回家一词。
在铨叔看来,在京城的这座府邸,只是一个落脚的地方,而不是王爷的家。
王爷的家远在渠临,在祁王封地。
岑行简轻垂了下眼睑,随即若无其事地进了府邸。
他生母早逝,父亲战死,府中只有他一位主子,下人规矩却是好的,上了膳食后很快低头退下,这也显得越发冷清。
但岑行简早就习惯了。
他如常地吃了晚膳,在准备回房洗漱休息时,忽然问铨叔:
“我记得母妃生前曾有一块暖玉?”
母妃也是体寒,父王曾托人寻了许久,才寻到一块难得的暖玉,母妃十年如一日地随身携带,但母妃去世后,父王怕触物伤情,就把母妃遗物都收在一起。
铨叔点头,不解:
“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岑行简身强体壮,从来用不到这种养身的东西。
岑行简答非所问:“把暖玉找出来。”
铨叔惊讶,那枚暖玉可是女子贴身物品,他抬头看了眼王爷,忽然笑了。
王爷一直待在上书房,让他都快忘了,王爷都及冠两年,早就可以相看亲事了。
铨叔一边应下,一边试探地打听:
“王爷是准备把暖玉送给哪位姑娘?”
岑行简偏头看了眼铨叔,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打断他:“不要多想,只是瞧她可怜。”
小姑娘裹着披风缩在那里,杏眸都恹恹地耷拉着,一副小可怜模样。
总归他也用不到这枚暖玉,与其撂在那里生灰,不如将暖玉送给小姑娘物尽其用。
铨叔挑眉,自家王爷什么时候对姑娘家这么细心了?
他没和王爷争论,只是了然地笑了笑:
“老奴知道了,明日王爷去上书房前就会把暖玉找出来。”
岑行简一见铨叔这模样,就知道他还没有断了想法,他轻啧了声,没再过多解释。
反正,等铨叔知道姜亦棠是谁,就知道他的想法不可能成真。
在岑行简看来,谢玉照就是一只领地意识极强的雄狮,他不会允许任何人觊觎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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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姜亦棠就收到岑行简送来的暖玉。
她拿着暖玉,一脸茫然:
“你为什么要送我暖玉?”
岑行简的声音轻飘飘地:“堆在府中没用。”
姜亦棠噎住。
半晌,姜亦棠把暖玉推还给他,在岑行简的眼神询问中,摇了摇头:“此等暖玉向来千金难求,太贵重了,我不要。”
岑行简勾唇,他低头扫了眼小姑娘腰间的玉佩,慢条斯理道:
“什么玉佩比得上殿下随身携带的这枚?”
姜亦棠不明所以,但一下子握紧了腰间的玉佩,羊脂玉温润,无需细看就知价值不菲。
岑行简说:“代表殿下身份的玉佩你都敢收,一块暖玉,你还不敢收?”
姜亦棠觉得莫名其妙,她糊涂地说:
“我和你无亲无故,收你东西做什么。”
岑行简挑了挑眉:“我也没听说过三姑娘和殿下什么时候沾亲带故了。”
姜亦棠被堵得噎住,半晌,她反驳不了,只能闷声说:
“反正我不要。”
她把暖玉推给岑行简,转过身,不再搭理他。
岑行简拿这那枚暖玉,垂了垂视线,半晌,他漫不经心地扯动唇角,无所谓地将暖玉收起。
等傍晚回到太子府,姜亦棠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谢玉照,她一脸纳闷:
“那枚暖玉一看就很贵重,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们只是简单的同窗关系,这种私下送玉佩的行为,不会让姜亦棠觉得欢喜,只会觉得很诡异。
她是有点笨,但不代表她不知事。
无缘无故,她收了外男这么贵重的东西,落在别人眼中,她百口莫辩。
谢玉照眼眸冷了冷,但他说话时却不见半点冷意:
“阿离乖,做得很好。”
而另一边,岑行简回了祁王府,却是吩咐人,把暖玉送去太子府。
岑行简轻嗤。
他要送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暖玉送到了太子府,便送到了谢玉照跟前,锦盒打开,一枚暖玉安静地躺在那里。
松翎和卫笠面面相觑,只觉得岑行简胆子真是大。
偷摸在上书jsg房送也就罢了,居然敢直接送到殿下面前?!
松翎迟疑地问:“殿下,这祁王是想要做什么?”
谢玉照垂着视线看向那枚暖玉很久:
“送去思甚苑。”
松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朝卫笠看了一眼,卫笠不忍直视他那副蠢样。
等出了书房,松翎才纳闷出声:
“这什么情况?”
卫笠无语:“当年老祁王为祁王妃寻暖玉,耗费不知多少时间人力,这枚暖玉可不似寻常暖玉,女子佩戴,好处甚多。”
殿下的确不能容忍别人觊觎姑娘。
但这种不喜,却抵不过对姑娘的在意。
第43章
思甚苑, 姜亦棠捧着那枚暖玉,一头雾水。
她搞不懂,为什么她一日内见到了这枚暖玉两次, 白日中刚拒绝了岑行简,晚上谢玉照就让松翎给送来了。
青粟好奇地盯着这枚暖玉瞧,半晌, 她说:
“还不如姑娘身上这一枚好看。”
她是个实在的, 在知道姑娘身上这枚玉佩意味着什么后, 就觉得什么玉佩都比不上。
姜亦棠听得哭笑不得。
倒是常乐跟着卫笠常在外走南闯北, 是个识货的,她只瞧了一眼, 就道:
“这是上好的暖玉,不说千金难买,也是有价无市,于女子来说, 长时间佩戴在身,养身养颜。”
青粟和佟容都惊叹。
很少有女子对容貌一事能够淡定,至少在屋内的这四位女子不能。
青粟甚至上手摸了摸玉佩,真的有股暖意,她眼睛都睁大了。
姜亦棠也惊讶地垂头看向这枚暖玉。
她只知道岑行简拿出的这枚暖玉价值不菲,倒不知这暖玉作用居然这么大?
常乐不知姑娘为什么纠结,但她劝解道:
“既然是殿下送来的, 姑娘安心带着就是。”
这一句打破了姜亦棠所有的顾虑,对啊,这枚暖玉现在不是岑行简送给她的, 而是谢玉照。
她大可不必这么纠结。
姜亦棠也是个爱俏的,她兴奋地将暖玉收下, 还吩咐青粟:
“做个荷包把它装进来。”
到时挂在脖颈上,藏在衣裳下收起来。
也不用和现在这枚玉佩有冲突。
姜亦棠觉得她好机智。
不过她还是有点犹疑,她披了身外衫,出了思甚苑。
一路小跑到前院,松翎看见她,惊讶:“这么晚了,姑娘怎么还不休息?”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探头朝书房看去:
“我想找谢玉照。”
松翎觑见她手中攥的暖玉,眼中闪过了然,他退了一步,敲响书房的门,道了句姑娘来了,就推开门:“姑娘快进来。”
卫笠正在和殿下说事,闻声,他咽声退下,和姑娘擦肩而过时,他恭敬地问了声好。
姜亦棠对他点头,越过他进了书房,书房门被关上前,卫笠和松翎还隐隐约约听见里面传来姑娘的不解:
“谢玉照,这暖玉怎么从岑行简那里到你手中了?”
谢玉照见她只披件外衫就跑了出来,极快地皱了下眉头,他把小姑娘拉进,让她坐在自己怀中,才伸手拢紧了她的衣襟,有点不虞:
“昨日还一直喊疼,今日就忘了?”
昨日逃了骑射课,从宫中回来时,女子就一直勾着他的手,软乎乎地呜咽喊疼。
今日才好一点,她就敢这样迎着冷风跑出来,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
姜亦棠缩了缩脑袋,想起昨日的疼,一张漂亮的小脸都皱起了一起,她知错地低头,乖顺道:
“我知道错了。”
谢玉照拿她没办法,将她衣襟拢好,才看向她手中攥着的东西:
“你收着即可。”
谢玉照送她的东西,姜亦棠很少有不收的,她只是有点犹豫:“这么贵重的东西,日后要欠岑行简一个人情了。”
谢玉照觉得这话格外刺耳,他不喜欢听见小姑娘把别的男人和她联系在一起。
谢玉照说:“这玉佩是我向祁王买来的,你不必觉得亏欠他。”
姜亦棠震惊:
“买的?”
谢玉照眼都不眨一下地应下:“嗯。”
哪怕姜亦棠不说,明日他也会让松翎备礼去祁王府。
这枚暖玉日后和岑行简没有半点关系,是他买来,送给姜亦棠的。
姜亦棠终于安心:
“那就好。”
她轻蹭了蹭谢玉照的脖颈,杏眸灼亮,软声说:“常乐说,这暖玉带久了,能够养颜。”
姜亦棠不禁伸手摸了摸脸。
她生得不错,但谁不想生得再好看点?
谢玉照有一刹间的困惑和迷茫,暖玉还有这个作用?
他明明看重的是暖玉本身的作用。
但谢玉照扫向小姑娘高兴的脸,懒得再解释,不管怎么说,只要她一直把暖玉带在身上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