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屁,我何时丢清白了?”
林葭h气得眼泪直打转。
这些日子不管是府里的主子还是下人都瞧她不起,那鄙视的眼神藏都藏不住,不是说她跟江行简淫奔便说她涉于淫滥,这种难听的话不知听了多少,天知道她跟江行简连嘴都没有亲过。
“皇天祖宗呦,你还想如何丢?姑娘家家无媒无聘的就跟爷们厮混到一处,还想要如何丢?”
“什么厮混?我何时同他厮混了?”
她这话说出口,满屋的婆子外加看热闹的小丫鬟齐齐撇了嘴,更有那偷偷捂唇讥笑的。
林葭h心底一慌,这才明白问题出在何处。
想着这些日子听到最多的无媒无聘,不通姓名之类话语,林葭h忽然意识到她眼中的寻常往来,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丢了清白,涉于淫滥。
这些侯府高门里的女眷,怕是跟男人见个面说句话都叫淫滥失贞。
林葭h只觉脑中嗡一声响,一股眩晕感让她险些站不住脚。
江行简乳母,李嬷嬷见状出来打圆场:“行了,闹成这样成何体统?都给我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轰走那些看热闹的,她走上前上下打量林葭h。
“虽然姨娘大错已成,但你如今到底是侯府女眷,日后把规矩学好,好生伺候大爷同大奶奶,也是可将功补过的。”
“让我伺候人?做梦去吧。”
她一个有手有脚受过教育的人,让她做低伏小?
林葭h根本没打算乖乖听话,正想反驳,却被李嬷嬷掐在腰间,狠拧了一把。她从未受过这种侮辱,腰间剧痛让她再也忍不住气。
气不过也忍不住,林葭h撸起袖子反手给了李嬷嬷一巴掌。
蘅芜正偷偷摸摸趴在绣烟阁假山后看热闹,见此一幕险些惊掉下巴。
她捂嘴看看李嬷嬷,又看看林葭h突然蹑手蹑脚一溜烟跑回了澜庭主院。
“小姐,小姐……”
“怎么毛毛躁躁的?奶奶正午歇呢。”
蘅芜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拉着蘅芷悄声进了宋挽午歇的锦隔纱兄小
“小姐,您睡了么?”
宋挽撩起石榴红撒花帐子,柔声道:“还未睡下,怎得了?”
见她起身,蘅芷蹲下帮她换了室内穿的厚底软鞋,又寻来一件海棠色烟纱褙子伺候她换上,宋挽笑着打开妆台上摆着的翡翠描金嵌彩梳具盒,从中挑出一把莲花纹月牙梳,以及圆头剔篦递给她。
蘅芷拈了一小块桂花油,点在掌心轻轻揉搓起来,不多时屋中便弥漫着一股淡淡花香气。
宋挽见蘅芜喘着气,让她喝口茶顺顺。
喘息平稳,蘅芜道:“小姐,那林姨娘可了不得,她方才就这样……”
抡起胳膊,蘅芜学着林葭h的模样给宋挽看:“啪一声甩在李嬷嬷面颊上,好大一巴掌,吓得奴婢赶紧跑了回来。”
“啊?”
蘅芷惊得掉了手中梳篦,就连宋挽也怔愣一瞬。
实在是此事太过惊骇,让人一时找不出言语形容。
“除了府里那些个粗使婆子,奴婢上次听闻有人动手抽人嘴巴,还是十来年前,咱们府里庶出三房老爷纳的那个伶人拈酸吃醋打府中小丫头呢。”
“奴婢原先只以为林姨娘出身不显,如今想想怕是很不堪了。”
宋挽也蹙眉,有些纳罕江行简究竟是如何同林葭h扯上关系的。
如侯府宋府这样富而好礼的人家,无论男女嫡庶,都万万做不出这种撒泼打滚的事情来。世宦之家最重名声,家家自祖宗开族立府以来,最忌讳的便是出那等暴殄轻生的孽祸之人。
但凡做主子的,无论心中如何龌龊也没有人前苛责下人,明晃晃打人脸面的道理。
久处后宅的世家贵女,面对下人从来只恩多威少,从无作践的。再不济的世家祖训中,也必会有一条对下宽柔以待。
若一房出了个行事霸道的,整族的女儿家都会受到牵连。
今日这事实是少见。
且李嬷嬷身份大不同,先不说她是江母陪嫁,便说她乃江行简乳母,这哺育之恩外加半母之谊,便是她同江行简见了也需得敛着性子说话行事,更遑论动手了。
便是侯爷在世,也不敢拿这般大的架子呀。
宋挽同蘅芜蘅芷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一会儿,宋挽才道:“那位林姨娘行事出格,你们不要去沾,今日起绣烟阁有任何响动都不要近前。”
怀素居在绣烟阁,有什么问题她自会同江行简说。
她与江行简之间的夫妻情分本就淡薄,若再因林葭h导致这点子表面情都维系不住,怕是会让江宋二府更为难堪。
主仆三人正在房中交谈,绿竹询问过后悄声走了进来。
绿竹道:“夫人那边派了十几个丫鬟婆子,都往绣烟阁去了。”
宋挽抿唇,暗道林葭h怕是要吃些苦头。
第16章 受苦
林葭h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巴掌吃这样大的亏。
她打了姓李的老货一巴掌后,就被绣烟阁其他婆子拖进屋中。那些个婆子整日做粗活,手劲大得吓人,不仅挣脱不开,就连想要骂上两句都无能为力。
口中被人塞着软巾,而其他嬷嬷则端了一堆看着精巧,但让人心生不安的东西候在一旁。
“林姨娘也算有福气,这些物件都是老祖宗开族立府时特制的,百年来还无人享用过。”
李嬷嬷从大漆扇形盘中,选了个淡黄色玉质长板,那长板小臂长、巴掌宽,前宽后窄薄润透光。
林葭h支吾挣扎着,李嬷嬷道:“将林姨娘放开。”
“老东西,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动我一下。”
林葭h有些怕,但她笃定这群下人不敢对她如何:“江行简平时见我都万分有礼,从不说一句重话,你们这群伺候人的东西,又敢怎么对我?”
齐顺家的哼笑一声:“大爷大奶奶体恤下人,就是见了府中拾掇夜香的都会说几句体己话,打赏两吊钱,姨娘可万不要以为是自己如何得大爷青眼。”
“且大爷的名号也不是你能直呼的。”
李嬷嬷笑道:“正好不知这规矩该从何教起,便先改改姨娘这信口开河,没大没小的毛病。”
从红木盥洗架上抽了条软帕子,李嬷嬷用凉水打透后,缠在那犀角戒尺上。
林葭h看她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有些害怕。
“林姨娘不用怕,犀角戒尺薄且缠了凉水帕子,虽然打着疼但既不会留痕,也不会真正伤你。”
话音刚落,林葭h就听啪一声,脸颊顿时痛了起来。
又薄又韧的东西抽在脸上,脸颊很快便发热起来,但因为又缠了吸过凉水的帕子,那股子热便一直憋在肌肤底层。又疼又发不出的胀感,让林葭h觉得牙龈同舌根都麻了起来。
“啪。”
一戒尺下去,李嬷嬷高声唪诵:“贤女谨口,不出无稽之词,不为调戏之事,不涉秽浊,不处嫌疑。”
“啪……”
“妇德静正,妇言简婉,妇功周慎,妇容雅娴……念出声!”
林葭h四肢被人牢牢按住,她死死咬着牙无论如何都不开口。
李嬷嬷冷笑一声,反反复复念叨着同一句,念一遍,便伴随着啪一声。
她自幼在江母身边伺候,梁府十五年外加侯府二十几年生活,还没有哪个主子说过她一句重话,如今让个小辈贱妾劈了巴掌,这几十年的体面算是白白丢尽。
往日她虽瞧不上林葭h,但也从未想过如何为难,如今却是说不准这规矩要学到何种程度了。
“纯一坚贞,持身之道……”
“纯一坚贞……”
林葭h遭不住一下又一下的抽打,终是坚持不住缓缓开口。
见她乖顺,李嬷嬷冷哼一声:“请林姨娘过来,同老身学行卧踏坐的规矩。”
她丢下戒尺,示意扎着丫鬟髻的小丫头给林葭h换衣。
小丫头七手八脚扒下林葭h衣衫,她只觉羞耻却无力反抗。
新换的衣裳不知用什么东西浆洗过,硬邦邦的,穿在身上又疼又不舒服。
随后又走上前一个婆子,手中拿着卷绣花针,快速别在林葭h的衣裙上。
李嬷嬷拿出一根细长藤条,冷声道:“请林姨娘跟老身学行礼动作。”
林葭h只觉满口牙咬得没了知觉,却不得不跟着李嬷嬷行动,只是浑身的衣裳同铁板一般,稍稍不慎还有银针扎入皮肉中,只不过走了三两步她便疼得浑身是汗,痛苦难当。
“啪。”
细长藤条抽在林葭h腿上:“立莫摇裙。”
“啪。”
“行莫回头。”
“啪。”
“语莫掀唇。”
“啪……”
“轻行缓步,敛手低声……”
直至夜半三更林葭h突然从梦中惊醒,口中还猛地喊出一句立身之法,惟务清贞。
回过神来,她忍不住啜泣出声。
“咳,林姨娘可要用茶?”
“不……不必。”
林葭h红着眼重新躺回衾被中,从未有一刻如此厌恶侯府。
雕花大床厚重精美,一个木雕床中便涵盖了妆台同小桌,床里面还有数十个精致木匣,给使用者放置各种精巧物件。
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很是喜欢,甚至不由自主想像澜庭主院中的大床,又该是怎样精奢的样子。
可大床外就是值夜丫鬟的绣塌,美其名曰就近照顾,实则她晚间翻身都会有人出声提点。而贴身丫鬟睡得绣塌外,又是粗使丫鬟的耳房,再往外便睡着看更婆子。
若她晚上说句梦话,明日便会传得沸沸扬扬。
林葭h看着头上的青色纱幔,咬着被子无声哭了起来。
半梦半睡,似醒非醒的煎熬了一夜,天色还未有光亮,林葭h就又被李嬷嬷推搡起来。
她好不容易挨过昨日,正幻想今日江行简会来寻她,会如踩着七彩祥云的英雄一般来救她于水火,却不想这般心思被李嬷嬷一眼看穿。
李嬷嬷嗤笑道:“林姨娘可是想着大爷会出现?”
林葭h抿唇不语。
“呵,老身实话同姨娘说吧,这等痴心妄想实在不必。当今圣上同江妃芸妃避暑回宫,大爷同大奶奶今日天未亮便入宫面圣去了,哪怕回宫,二人也还要到宋府回门省亲。”
“没有个三五日,大爷同大奶奶是不会回来的。”
林葭h一脸震惊,面色青中泛白,李嬷嬷见状道:“大奶奶是个有福气的,林姨娘还是早早祈祷大爷同大奶奶能诞下贵子,不然这避子汤喝多了来日可不好受孕。”
“虽妾室诞下子嗣需得送至嫡母身下抚养,但若你乖顺好生求求大奶奶,也未必不会开恩。”
林葭h咬着唇,齿痕处氤出点点鲜红。
她在这为了江行简受苦受罪,江行简却跟宋挽一起入宫见皇帝,甚至是回宋府?
林葭h恨得心都碎了,却不知宋挽入宫也未舒坦到哪里去。
第17章 入宫
寅时刚过,宋挽便起身准备入宫面圣的妆容。
“你绾发的手艺是最好的,不必这般下力气。”
见绿竹一夜未眠,缠着香草给她绾了一夜的头发,宋挽不免心疼。
绿竹笑道:“奴婢太久未绾发了,这手生得不是一点半点,好在这一夜有香草在,让奴婢找回些感觉。”
正说着,绿竹用白玉勺舀了滴茉莉香露点在手腕间,又轻轻揉搓至散发香气,这才撩起宋挽头发轻轻绾了起来。
“奴婢给小姐选了朝云近香髻,按说入宫应该绾牡丹头的,可咱们府里的嫁妆未有适配的头面首饰,实在撑不起那富贵样子。”
“老太太同夫人虽送了几套来,但富贵有余,朝气不足。”
宋挽半阖着眼,有些困倦:“好绿竹,便由你做主。”
她也知绿竹为难。
侯府如今入不敷出,老太太同江母送来的首饰头面大多是二人的陪嫁,虽然价值不菲但到底不是新兴样子,颜色款式也不太适合她。
而她又是以望门寡的身份嫁入侯府,嫁妆中莫说首饰头面胭脂水粉这些,便是连匹带颜色的料子都没有。
按说江行简回京,宋府该给她重新送嫁妆,但父兄都同圣上去山庄避暑,这事便耽搁下来。
“小姐,您瞧瞧成不成?”
绿竹轻轻唤了宋挽一声,宋挽抬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
“绾了六年素髻,偶然戴了一头钗钏我竟有些不适。”
镜中少女在金灿灿的海棠穿花步摇,同红宝石榴点翠簪的衬托下,显得容色绝丽,娇美无比。她肌肤胜雪又皙白若脂,如今只微微打扮,便让满室芍药牡丹失了颜色。
宋挽抿唇,双眸弯弯露出个略显克制的笑意。
“小姐真美。”
蘅芷同蘅芜端了衣裳进屋,见到上了妆的宋挽也很被惊艳一瞬。
衣裳宋挽选了妃红色绣银碧霞纹霓裳裙,她如今勉强算新婚,穿红倒也应景。
待一身行头穿整妥当,天已渐亮。
江行简在院中候着,他今日也穿了一身妃红,宋挽在蘅芷的搀扶下姗姗而来,二人站在一处确有种天造地设,天然而成的般配感。
“夫人请。”
江行简撩起院中翠锦小轿,宋挽行礼后坐了进去。放下轿帘前,她看见江行简耳后至脖颈绯红一片。
宋挽抿唇,面上泛起点点羞意。
四个婆子抬着轿子行至垂花门外,那里还有一顶给随行丫鬟们准备的空轿。蘅芷蘅芜坐进去后,抬轿的四个婆子退下,另八个容貌周正,腿脚利索的小厮从他处行来。
轿子行至侯府角门前,府中婆子撑着青色纱幔遮挡出一道纱墙,至如此,蘅芷蘅芜才下轿服侍宋挽上马车。
江行简坐在马车上,伸手扶宋挽。
宋挽面色微红,将手轻放在男人掌心中。
马车内空间逼仄,二人又穿得繁琐,身体伸展不开双膝难免碰触。
江行简只觉今日天气闷热,不多时面上便浮现出点点汗意,他撩起软纱一角以求透一口气。
宋挽睫毛微颤,放至双膝的掌心因紧张而有些发烫。
入宫规矩繁琐,二人很早便在宫门等待,待圣上口谕传来,江行简只觉里衣近乎被打透。
下马车时,他伸手去接宋挽,二人掌心相贴,热意灼人,烫得二人又双双松开。
“夫人……”
江行简喉头一紧,忙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宋挽还在车上未曾下来,蘅芷见状想要上前搀扶,江行简却快她一步,一手扣住宋挽纤柔腰肢,将人从车上半抱了下来。
二人从未这般亲近过,少女身上馨香馥郁,淡淡花意染了男子冷香,颇有几分醉人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