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捕疯【CP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04 17:19:36

  赵颀的神情愈发冰冷,就在他准备一声令下的时候,水师后方的战船忽然一声巨响,整个江面也为之一颤,他脚下的蒙冲剧烈晃动起来,连带着笼子也大幅度摇摆,小太子在里面吓得哇哇大叫。
  “怎么回事?”赵颀扶住船舷方站稳脚跟,而后瞳孔猛地一缩,一支追霄箭遽然射穿了笼子的牵引,只一瞬,笼子骤然失重,直直地掉下了江!
  “靖儿!”
  赵颀顿时脑中一片空白,本能地一步扑上前去,想要抓住笼子,却只被笼子锋利的竹片划破了手,笼子从他指尖滑过,载着小太子掉了下去!
  他会恨我的。赵颀茫然地想。
  可预想的落水声却没有传来,赵颀趴在船舷上向下望去,只见一艘赤马舟稳稳地接住了笼子,并迅速像一只灵巧的游鱼游进了对面水师中不见了踪影。
  赵颀长长舒了一口气,可一口气还没松完,对面徒然射过来两条飞爪牢牢地抓住了船舷,下一刻,赵嘏踏着长链就跃了过来,长剑直指赵颀!
  与此同时,数条飞爪链同时从四面八方射来,紧接着身披黑甲的战士踩着铁链就跳上了蒙冲,与蒙冲上的守卫兵打了起来。
  而水师后方的战船遭袭,不过瞬息已被击沉十多艘,赵颀已然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领军打仗需要的是谋略,不是滥竽充数的歪瓜裂枣组成的便宜兵。
  可即便是歪瓜裂枣也够了,今日殉了江,谁又知道那看起来令人闻风丧胆的叛军其实是不堪一击的不伦不类呢?
  今日皇帝御驾平反,今天以后当今皇上便是雄才大略,大义灭亲的明君,他也算为他的皇兄扫了门前雪了。
  赵颀没有躲,也没有反击,他甚至都没有带一把趁手的剑出来,他任赵嘏挑落了他手中的长剑,而后一剑刺入了他的左肩。
  赵嘏没想到真的会伤到他,茫然一愣道:“霁之,你……”
  赵颀瞬间被两个士兵按跪在甲板上,肩上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染红了月白的衣襟。
  赵颀垂着头自嘲道:“原来你早就谋划好了一切,就等着我自投罗网吗?!”
  赵嘏在赵颀面前半跪而下,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道:“告诉皇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皇兄不相信你是这种人,你背后是不是还有人?是他教唆这么干的对不对?是谁?”
  赵颀眼中最后一点光亮随着赵嘏的话语消失殆尽,他狞笑起来:“没人教唆我这么干!我跟裕灵江上的那个疯子没有半点关系!皇兄,你千里迢迢追过来,是为了那个疯子对吗?你不是为了我是不是?!对啊,因为我这个草包王爷根本用不着您亲自出马啊!”
  “啪!”
  赵嘏怒道:“赵颀!你说够了没有!”
  赵颀挨了一巴掌,嘴边瞬间有鲜血流出,但他浑不在意,他嗤笑道:“没有!皇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都对霁之很好的,你从不恼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站在我这一边!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了,你变得不再那么关心我,变得不会再无时无刻关注我,你对我的一切开始敷衍了事,就连我离宫出京也未置一词,我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就是从你登基开始,从那个女人出现开始!”
  赵嘏只觉耳畔嗡嗡直响,江风吹得他睁不开眼睛:“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赵颀双目通红,目眦欲裂,他吼道:“你不是爱唐萩吗,那我就杀了她,你不是一直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现在我告诉你,唐萩是我杀的,我杀了你最爱的女人!你爱赵靖,那好,我就拐了你儿子,你爱这江山,我就毁了这天下!”
  “住口!!!”赵嘏一巴掌扬起来,看着那疯魔了一般的男人,却久久没有落下去。
  这是他的弟弟,他变成这样都是他一手促成的!他才是该打那个人啊!
  “打啊!你怎么不打啊?!唐萩是我杀的!靖儿那么小就没了娘,帝后之位空缺至今,都是因为你最爱的女人死在了我手里!你是不是现在就想杀了我?!”赵颀儒雅的模样荡然无存,他现在就是穷途末路的疯子,“你杀啊!!!杀了我!!!”
  赵嘏浑身颤抖,他一剑挥起,既而狠狠地砍了下去,赵颀闭上了眼睛,那把剑却是贴着他的面颊深深刺穿了甲板。
  赵嘏猛地转过身,冷冷道:“押解回京,听候发落!”
  赵颀兀地一愣,他看着赵颀头也不回地迈开了步子,骤然慌了神,他挣扎起来,却被士兵死死地按在地上。
  “不,不不,皇兄,皇兄!你别走!”
  不,不应该是这样,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不!皇兄!你为什么不看看我,你看看我呀,你回头看看我!”
  “哥!求求你!别走!你别走!求求你看看我!你看我一眼!哥!我求你回头看看我!”
  赵嘏的身形一顿,赵颀倏地停止了挣扎闭上了嘴,他略带期待地看着赵嘏的背影,可只一瞬,赵嘏便决绝地加快了步伐,连最后一眼也吝啬施舍给他。
  “哥……哥!!!”
  是他把他从深渊里拽出来的,是他说以后会护他一生一世,会永永远远陪在他身边,不让他漂泊无依,不让他受人欺辱。
  不是说君无戏言吗?到头来只是童言无忌吗?
  是什么时候,他把他抛在所有人之后了呢?
  从两小无猜到形同陌路,他在哥哥的羽翼下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越是害怕,越是想要都握住,老天越是要与他作对,越是要把他唯一在乎的东西都拿走。
  他坏事做尽,也只是想让他的皇兄多看他一眼,可是,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不剩了。
  原来,放他自由,才是对他最残忍的惩罚,他只是想像小时候那样,一心一意地窝在哥哥的脚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哪怕会像一条看门狗,只要不再让他一个人。
  可终究是他异想天开了,是他亲手把他皇兄最后一点惦念撕成了碎片,此后,人世凡间,黄泉碧落,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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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莫栀妹妹杀青~
  兄弟cp不是骨科哦,弟弟只是有点偏执。
第90章 山河风飘零·肆
  程莠看着越来越远的渡口上一片狼藉,轰然倒塌的登云楼拦下了一切厮杀声,只剩下遍地哀嚎,她的心口止不住地绞痛起来。
  每年华灯初上时,渡口对岸的登云楼上就会座无虚席,不能登船的看客便都拥在高台上,远远地看着楼船上莺歌燕舞,直至子时夜深,文武擂场的最后一声鼓令落下,梆鼓声声传开,“倾帆”离岸,驶向桃花岛,裕州整整十二个时辰的繁华落尽,回归平静。
  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碎裂崩塌,灰飞烟灭了。
  十二艘沙船上的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惊惧过后,愤怒占据了首席,他们开始躁动起来——
  “怎么回事?!停船!我们要下船!”
  “穆洛衡!你好大的胆子!是准许你开船了?!”
  “你要造反吗?!朝廷军都敢炸!疯子!”
  “你就不怕遭天谴吗?!罔顾人命的畜生!”
  “狗贼!快停船!”
  “你要与朝廷为敌,与江湖为敌,与天下为敌吗?!”
  “诸位大侠莫要与这厮多费口舌,不如我们群起而攻之!”
  “对!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谩骂声铺天盖地地砸向穆洛衡,他俨然成了众矢之的。十二艘沙船与楼船的距离,并不足以让那些大义凛然的人不借助任何工具仅施展轻功飞过去,而虽然他们的声讨声已经盖过了江浪涛涛声,也没有人贸然站出来牵这个头,都是浑水摸鱼的好手,混迹在人群中比谁都英勇。
  穆洛衡并不把那些人放眼里,那群人里面富商豪贵居多,真正的江湖人士,武林高手没几个,毕竟能在午时之前上“倾帆”的人,都是通过特殊渠道拿到席位标牌的人,而这看似一本万利的席标,实则才是最大的陷阱,靠权利获得的东西,可不都是好东西。
  更何况,早前轩亲王故意从商标中作梗,搞得四处人心惶惶,虽然最后乱子没闹起来,倒也帮了他大忙——这些争强好胜的位高权重者不就脱颖而出了吗?
  拿住了这些命脉,那天下之势,谁敢不从。
  贺琅扶住有些虚弱的程莠,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和程莠一起把目光投向穆洛衡身上,却见他神色泰然地开了口。
  “诸位,先莫要这么大敌意,穆某诚邀各位豪杰见证一场旷日棋局落幕,诸位都是‘倾帆’贵客,穆某自不敢怠慢,所以,还望大家稍安勿躁。”
  “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什么不敢怠慢,你擅自开船,难道想扣押我们吗?”
  “识相的,你最好现在就停船靠岸,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穆洛衡刻薄一笑,道:“想下船,就去找舵主,跟我喊有什么用。”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时之间,四下都有些尴尬,有人恼羞成怒道:“难道船不是你让开的吗?!”
  “开船是需要官印的,我纵是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能随随便便让‘倾帆’启航吧。”穆洛衡语调毫无起伏地道。
  而他话音未落,就有人扯着嗓子道:“御舷使大人,你作何解释?!”
  又一人见缝插针道:“官老爷,没想到你看起来道貌岸然,竟是一个衣冠禽兽,居然行如此龌龊之事!公然与乱党勾结,狼狈为奸!”
  贺琅眉目阴郁,原来,他一早便被算计了。
  “你还与那狗贼在一艘船上,说,是不是你干的?!”
  程莠刚要反唇相讥就被贺琅按下了,他一针见血道:“你反应倒是快,不知阁下与银涯阁主又有什么苟且,张口就敢诬陷朝廷命官?”
  那叫嚣的人碰了一鼻子灰,可能课业中没有这一项,不知道被反将一军该怎么应对,一时哑口无言,脸上红白交加甚是热闹。
  方才其实有不少人看见贺琅与穆洛衡拔剑相向,再看贺琅略显狼狈的形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年轻的御舷使怕是着了歹人的道了。
  而那几个不分青红皂白就舐皮论骨的人让船上的人瞬间意识到,他们周围有奸人!
  言语间,船上的人都躁动起来,反应机敏的已经转身去找舵主了,喊道:“别磨蹭了!去找舵主!”
  然而话音未落,各船上试图挑拨是非的贼人陡然发难,竟是直接拨剑而起。
  与此同时,无数身穿绀青长袍的飞鹰破门而出,从船舱涌上甲板,把“倾帆”的贵客们团团围住,有几个试图冲破桎梏的人被当场斩杀,血溅三尺!
  在场者一时噤若寒蝉,原本嘈杂的甲板上瞬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这些飞鹰个个手持长剑,面色冷峻,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袍,就像是复刻出来的一样,浑身散发着强压,把甲板上的一大群人逼在一个小小的方寸之地,并让他们远离船舷,连跳船的机会都没有。
  不多时,几个飞鹰在甲板上搬来桌椅并奉上美酒佳肴,被围住的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动。
  穆洛衡微微一笑道:“我说了,诸位是‘倾帆’的贵客,穆某必然不会怠慢,还请各位入座,好好享受一番‘倾帆’之行。”
  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飞鹰执剑相逼,不得不硬着头皮落座,可谁也没有动桌子上的酒菜,都黑着一张脸干巴巴地坐在那,活像饭前听训的。
  等到所有人都不情不愿地落了座,飞鹰退到了船舷边,队列整齐地守在那,气氛紧张又压抑。
  有人讥讽道:“真是杯羹之让!”
  无人应和他,也无人搭理他,船上死气沉沉的,明明日头正好,晒在身上还暖洋洋的,但所有人都觉得浑身冰凉,他们被迫裹挟进一个巨大的阴谋里,养尊处优的富商豪贵们只觉前路无望,四处茫茫,只有一些个江湖人士,心里默默盘算着该如何脱身。
  楼船上的程莠旁观着这一切,心跌到了谷底,这是要把他们逼上绝路吗?
  不知是不是毒发的缘故,程莠忽然觉得有些恶心,似乎是晕船了,她猛地转过身,趴在船舷上吐了起来。
  贺琅吓了一跳,忙跟过去替她抚背顺气:“你怎么了?”
  “没……”程莠摆摆手,“可能有点晕船。”
  尉迟溱看了他们一眼,她敛了心神,解下腰间的水囊递了过去,道:“程姑娘,喝点水吧。”
  程莠和尉迟溱有过几面之缘,因为没什么交集,因而也没什么交情,但尉迟溱对这个姑娘印象还不错,而且现在看来,她们算是一条船上的人,穆洛衡的所作所为真是令她毛骨悚然,怪不得赫连廷秋不让她上船……那这么说的话,赫连廷秋是知道“倾帆”会遭此横祸吗?那他有没有参与?
  可眼下也不是盘问他的时候,而且,他也确实提醒过她,是她自己阴差阳错被困在了船上。那他暂时应该没有威胁。
  但现在这困境,要如何解?
  贺琅接过尉迟溱的水囊道了声谢,给程莠喂了点水,程莠缓过劲来,有些脱力地靠在贺琅身上,她真的很累,身心俱疲。
  贺琅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热的迹象,他稍稍松了口气,轻轻揽着她,让她尽可能地放松一点。
  但程莠没有靠太久,几息之间,她站直了身体,上前一步,看着穆洛衡道:“你想要报仇,便要祸乱这天下?”
  穆洛衡抬眼看她,无悲无喜道:“本起于青萍之末,却见不得世愁苦,一颗心肝胆照月明,却只因功高盖主,便被轻易抹于草莽。可谓人心不古。”
  贺琅语气不善道:“万生冢的血案你怎么算?那些尸骨,难道不是无辜的人命吗?”
  “无辜……”穆洛衡将目光投向波澜壮阔的江面上,徐徐道,“当然无辜,可这些人命算不到我头上,我祖父的命却要算在先祖皇帝头上,我爹的命,要算在先帝头上,所以,我与小皇帝的仇,无可厚非。他们造的孽无人收场,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只好代劳。”
  他言语间那些惊魂动魄的恩怨仇杀,在他看来好像只是欠债还钱的小打小闹,他轻描淡写地将那些堆叠成山的人命一语带过,这天下于他而言,只是无关痛痒的一场棋局,所有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
  程莠只觉胆寒,她逼问道:“所以呢?月相格里到底有什么?让你不惜筹谋十五年算计我雾山?”
  穆洛衡认真地跟她解释道:“这笔帐你着实不该算在我身上,若非先皇拉雾山下水,雾山也不会遭此横祸。”
  程莠被气笑了:“真是,合着没一个好人是吗!”
  穆洛衡爱莫能助地看着她。
  而月相格,他还没打开,现在只剩下一半旋镜纹,那一半残片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月相格里有自毁装置,无法用蛮力打开,他实际上也不知道月相格里所承何物,穆渲只告诉他,那里面的东西,能扭转乾坤。
  还有一点就是,月相格里的东西,是他祖父亲手锁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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