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云雀——山等月归【完结】
时间:2023-05-06 14:41:03

  “妹妹知道的不是吗?”谢珩倒是也坦荡,一字一句戳破她所有伪装,还要细细在她伤口上撒一层盐。
  “其实那一日,妹妹就应当知道的罢,只是不愿去想罢了,也不愿面对,所以自欺欺人得装作毫不知情。”
  他慢慢靠近她耳边,温柔得如同对情人呓语,“我心里知道妹妹是什么样子的人,所以其实我什么也不必做,只需要安静得等着,等着在那一刻出现在妹妹面前就好了。然后妹妹就会如我所愿……”
  他微笑,语气越发轻缓,“主动扑进我的怀里,对吗?便像现在这样。”
  他搂着她腰际的手微微收紧,然后垂眸,去看她因慌乱羞耻而微微颤动的双睫。
  云奚就连声音也在颤抖,“为什么呢?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究竟有什么,值得哥哥这样处心积虑得去算计我?”
  “哥哥喜欢我吗?”她提着心,头一次主动问他,“哥哥会娶我吗?”
  他却回避了她的话,只微微一笑,温声道:“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日我没赶到,妹妹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被山匪凌辱,还是从悬崖上跳下?不管是哪一个,妹妹最后都难逃一死吧?”
  他终于卸下层层伪装,以一个高高在上者的姿态,极其冷漠得俯视着她,“妹妹的命是我救的,既然如此,妹妹的命自然也应当属于我,妹妹说是吗?”
  原来如此。
  兜兜转转,自己不过是他手里的云雀,高兴时可供消遣的玩意儿罢了。
第50章 苦茶,烈酒
  云奚哪能甘心,“我要去告诉外祖母,告诉她事情真相。还有徐家哥哥……”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那妓子是哥哥寻来的吧?鹿鸣宴那日也是哥哥设好的局,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有意为之。你害了我,也害了徐家哥哥,你害了所有人……”
  云奚起身要走,他也未拦。
  桌案上的茶盏已经空了,谢珩挽袖执壶,慢悠悠斟满。
  等水声停了,姑娘青绿的裙也停在了门槛处,几番犹豫,终未抬脚跨过去。
  跨过去做甚么呢?她想。
  难不成真去告发他?那自己又能讨什么好。
  表面知礼守节私下里却和哥哥私相授受的姑娘啊!若是被旁人知晓,这么些年的苦心筹谋便全是枉费了。
  思及此,云奚低下眸,攥着裙摆的指头愈发白,唇也白生生地抿着,不肯再动。
  一盏苦茶饮尽了,郎君终于抬眼看她。
  姑娘腰如束素,漫天风雪下,葱白指头紧紧攥着裙摆,如琉璃易碎,脆弱不堪。
  “是我的错。”谢珩微微一笑,先示弱,起身过来牵她的手。
  果然彻骨冰凉。
  于是小心拢在手里,轻轻哈气为她取暖,又牵她去桌边坐下,万分妥帖。
  “妹妹好大的气性,这才说几句,便翻脸不认人了?”他仍旧笑吟吟看她,“若是不顺心,只管朝我发来,何苦为难自己,叫自己难堪,妹妹说是吗?”
  云奚看着他,往日清亮的眸中暗淡无光。
  良久,才认命似的垂下眸去,涩涩出声,“哥哥这是说得这是什么话,我何曾生气翻脸了。”
  “好,妹妹说没有便是没有。”这等小事上,他极是顺她意,又亲自斟了一盏茶,放她手里。
  “妹妹方才站门口那样久,留心冻着,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罢。”
  她点头,依言饮下。
  茶是温热的,却极苦极涩,从喉咙口一直蔓延到心底。
  直到夜里,青梧伺候云奚就寝,那茶的苦涩都还似凝在喉中。
  不待床帷落下,她便俯身,呕出一大口苦水来。
  青梧被她吓了一跳,一边忙乎着叫人进来收拾,一边将她小心扶起,倚靠在床边歇息。
  “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青梧轻抚着她的背询问。
  云奚闭着眼,摇了摇头。
  喉咙里的苦涩意味犹在,她开口,让绿绮端了杯清水来,想要压一压。
  却是徒然,那苦浸透入骨,深入五脏六腑,非拨筋抽骨不得脱。
  她神情寂寂,又问绿绮,“可有酒吗?”
  “酒?”绿绮听了咋舌,“姑娘要酒做甚么?”
  “到底有没有?”
  她脸色不大好看,绿绮不敢多言,只回话,“有的,月前大公子送来的秋梨白,姑娘一直没喝,还剩了好些呢!”
  “不要秋梨白。”云奚突然使了性子,当即直起身来,指使了个小丫鬟要出去买酒喝。
  丫鬟很快买回来。
  听云奚的话,买的是护城河边上那家康顺酒坊出了名的烈酒。
  青梧拦着不敢让她喝,“姑娘方才才吐的,现下喝这劳什子酒做甚么?一会儿伤了脾胃可怎么好?”
第51章 撒气
  又戳着指头骂那买酒的丫鬟,“也不知道劝着点姑娘,还眼巴巴地买酒过来,还不快拿了下去!若是姑娘的身子喝坏了,仔细你们的皮。”
  丫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忙拿了酒就要下去,又被云奚叫住。
  “谁说是我喝的?”
  等了这半晌,云奚心中积郁好些了。
  她慢条斯理地披着外衫坐起来,指着热茶的暖炉,吩咐绿绮,“把那酒放上面烫了,拎到外间去。一会儿要是有人来,就说我睡下了,东西只管收了,再给他倒上一壶酒,说我吩咐的,这天寒地冻的,让他喝了暖暖身子再走。”
  绿绮听了吩咐出去。
  酒搁在火炉上,将将烫好,就有人冒着风雪过来。
  是竹园的栖迟,他把手里拎着的东西交给绿绮,脸上一贯的笑嘻嘻,“我家公子说,此茶生于山巅云雾处,是谓云华。冲泡饮之,甘甜可口。他听说姑娘不爱喝六安瓜片,嫌它苦涩,特命我送过来。”
  又转头,见廊檐底下的火炉上烫着酒,“姐姐好雅兴,这样冷的天,还烫酒喝。”
  “可不是我喝的。”绿绮贴心极了,拿了个大碗来,满满装了一海碗,端到栖迟面前,“喏,我家姑娘吩咐的,说是这天冷,劳你跑一趟,定要我看着你喝了这碗酒,暖暖身子才让走。”
  “啊?”
  栖迟看看手里的海大的酒碗,又看看绿绮,一脸难色。
  主子吩咐,到底是得喝下,只是回竹园的路上,酒气上头,脚步趔趄,不免摔了两跤。
  等到了谢珩跟前,整个人跟从雪地里捞出来似的,头上身上都是雪,脸也被酒熏得红扑扑的。
  “公子……”栖迟瘪嘴,露出一脸哭相来,“您惹恼姑娘了么?怎么她拿我撒起气来了?”
  “她怎么你了?”谢珩搁下手中书卷,抬眼问他。
  栖迟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委屈,“姑娘让绿绮姐姐灌了我好大一碗酒喝,我肚子都快喝涨了。那酒又烈,我喝得晕晕乎乎的,走桥上时差点没摔了下去,还好叫人扶住了,不然都没法回来见公子了。”
  “难为你了。”谢珩笑,又吩咐,“下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是,公子。”栖迟转身,退了下去。
  房门阖上,案桌后坐着的郎君渐渐收了笑意。
  烛火昏晦,他慢慢摩挲着手中的书卷,眼底不动声色。
  许久,才长长喟叹一声,“果真恼了啊……”
  *
  翌日,云奚夜里遣丫鬟出去买酒灌栖迟的事情便传去了谢老夫人耳里。
  谢老夫人正在念佛,听着,不过笑骂一声,“两个冤家闹别扭,倒拿底下人做筏子。”
  “可不是嘛!”伺候她的张嬷嬷也笑,“只是可怜栖迟那孩子了,听说昨晚都差点醉的摔桥底下去了,好在是叫人拉住了。那康顺酒坊的酒也是出了名的烈,这下他算是受罪了。”
  “可怜见的。”谢老夫人信佛,心到底善,当即吩咐下去放他几日假好好休息,又额外赏了几锭小银锞子。
  这事便算是揭过了。
第52章 还请妹妹饶了我这一回
  只是闹别扭的两个小冤家私下里还得调解。
  趁着云奚晨起来请安的功夫,谢老夫人问她,“今日怎么没同你行知哥哥一起来?”
  云奚不解,“外祖母这话问得奇怪,我为何要同他一起来?”
  谢老夫人笑,“你不是同他闹了别扭?你不同他一起来我如何为你们调解啊?”
  “谁和他闹别扭?”云奚别过脸,“哪来的捕风捉影的事儿,传到外祖母这里了。”
  “这便奇了。”谢老夫人笑着看她,“你没与他闹别扭,那往日行知哥哥行知哥哥喊的多好,怎么今日就是他他他了呢?”
  “外祖母……”姑娘到底脸皮薄,一说破面上就羞得绯红,语气轻嗔。
  “好了好了。”谢老夫人不再笑她,“有外祖母在呢!有什么可恼的,只管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于是故意板着脸对张嬷嬷吩咐,“快去,把那混账给我叫来,就说我说的,让他赶紧过来给他沅妹妹赔罪,可别耽搁了。来迟了,我可是要罚的。”
  乔嬷嬷领了吩咐连忙去了。
  不多时,谢珩便从竹园赶了过来。
  甫一打帘,就见姑娘在谢老夫人身旁坐着,一贯的温顺娴静,婉约乖巧,只是低垂着眉眼,半点不抬眸看他。
  关在笼中的雀儿有了脾气,也是会生出反骨啄人的。
  谢珩走过去,先是向谢老夫人行了礼,才走到云奚面前。
  “沅妹妹?”他轻唤她。
  云奚低着眼,“嗯”一声,又顾及着旁人都看着,不情不愿地闷声唤他,“行知哥哥。”
  谢珩笑,知她仍是恼,弯下身子,愈发凑过去瞧她,温声问,“妹妹可是为着昨日的事恼我了?”
  云奚垂眸不语。
  他接着解释,“妹妹见谅,我与他素有同窗之谊。这些时日,他求我实在求得紧,我推脱不过,这才让他进府来见妹妹,伤了妹妹的心了,都是我的错。妹妹要打要罚都行,可千万别因此恼上了我。若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那我可就成了真真正正的罪人了。”
  他话说得格外诚恳,又端端正正朝云奚作了一揖,“还请妹妹饶了我这一回。”
  云奚看他做戏。
  许久,才扬面,露出一个柔柔的笑来,“并没恼哥哥,不过是旁人误会了,哥哥别见怪。”
  谢老夫人在旁边看着,对张嬷嬷笑道:“你看看这两个小冤家,昨日还闹得不可开交,这现在一见了面又是好哥哥好妹妹的喊上了。”
  乔嬷嬷也笑,更别提旁边伺候着的丫鬟婆子,皆是抿嘴偷笑。
  姑娘顿时羞红了脸,倒是郎君半点不为所动,坦荡荡在她旁边坐下。
  两人陪着谢老夫人又说了会子话,结伴一同出来。
  下了一日的风雪停了,廊檐底下的台阶处积了一堆的雪,是方才丫鬟们清扫的,还没来得及收拾了去。
  云奚心里存着事,没留意就要踩进去,叫谢珩伸手轻轻拉了回来。
  “妹妹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他微笑,明知故问,又抬手,帮她抚去肩上几片残雪,是树梢上的落雪零星飘散下来。
  “谢谢哥哥。”
  云奚后退一步,刻意躲过他的手。
第53章 伶牙俐齿
  谢珩佯装叹气,“看来妹妹还在生我的气。”
  “哥哥说笑了。”
  既出了门,云奚也不愿再装,索性仰头,看着他。
  丫鬟们离得远,好让他们说话,倒是方便了云奚此时的伶牙俐齿。
  “我哪里敢呢?”
  “哥哥耍的好手段,随便一个伎俩就能唬得我团团转,我忌惮哥哥还来不及,哪里敢生哥哥的气。”
  她从始至终唇角都带着笑,隔远了瞧,只当两人兄妹情深,说贴心话。
  “好利的嘴。”谢珩也不恼,眉眼里都是笑,凑近来在她耳边说了句悄声话。
  清淡的杜若香,和着郎君面红耳赤的话。
  一句话,就叫姑娘羞红了脸颊。
  也顾不得旁人瞧着,怒目而视,低声咬牙啐一句,“你要不要脸?”
  这样的话,他只在夜里回答她。
  床帷如水,颠鸾倒凤,云奚寻了个时机去踹他,叫他截下。
  “妹妹好狠的心。”他俯过身来堵她的唇,耳鬓厮磨,“踢坏了可怎么好?”
  她从他怀里钻出来,捞过床尾凌乱的锦被环住身子,看着他笑,形态慵懒,“踢坏了便踢坏了,还能如何?”
  总归她也不是他的正头娘子,是好是歹,也算不到她头上去。
  “是了,我都忘了。”云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捂唇惊叹,“哥哥很快就要娶嫂嫂了。洞房花烛夜,哥哥可要待她温柔些。”
  谢珩由她说,只是最后轻抬着她下颌,盯着她问,“我待你不温柔吗?”
  她却笑,眼里清凌凌的,带着冷意,“哥哥说这话做甚么?温不温柔的,跟我有什么干系?我又不是哥哥的什么人。说这话,没得让人想多了去。”
  她伶牙俐齿,他半点不辩驳,只深深地盯着她瞧。
  他安静下来可怕极了,那双温润的眼里失了笑意,便只剩下冰冷冷的霜雪,叫人胆战心惊。
  云奚心里叫他看得发毛,拢着被子悄悄往后缩。
  “躲什么?”他伸手,一把将她扯进怀,又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现在知道怕了?刚刚不是伶牙俐齿得很吗?再接着说。”
  云奚垂眸,再不肯说。
  什么傲骨嶙嶙,坚贞不屈,都与她无关,她寄居人下,只学会察言观色,洞悉人心。
  他爱极了她的温顺,细细密密的吻紧接着落下来。
  天破晓前,郎君起榻穿衣,帐中探出只手拉他衣角,“吃干抹净了,就要跑?”
  他失笑,牵她光溜溜的手,放回被中,才去勾她玲珑小巧的鼻尖,“哪里学来的污糟话?”
  他捏捏她颊边的软肉,“平日里看得是什么书?怎么竟学得这样牙尖嘴利的不饶人?”
  云奚撒开他的手,冷哼,“我自然比不得哥哥,哥哥看的是圣贤书,学的也是些孔孟之言,说出的话自是辞顺理正的大道理。”
  (被删减了,凑个字数,没什么才艺,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
  我们唱歌,我们跳舞,祝福大家新年好~
  凑满啦!谢谢,爱你们~
第54章 塞人,监视
  她半点不提昨日他也说的污糟话,却是话里带刺,处处激他。
  谢珩在榻边坐下,“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还恼着呢?”
  云奚拢着被转过身去,拿背瞧他。
  他又耐着性子将她翻过来,“再过些时日,我就要去京了。你在家里好生待着,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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