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爱你了——凉穗【完结】
时间:2023-05-07 14:44:14

  邓桦桑在电话里言之凿凿,说薄诗和程宿屿在他公司碰上了,感觉这两人之间氛围怪怪的,让他留个心眼多关注下。
  在这种情况下,易珩心情难免有些糟糕。
  所以才会在被后面那辆车超速的时候,不、小、心踩下了油门。
  易珩重点强调了“不小心”后,有些闷闷不乐地控诉薄诗:“再说了学妹,我们可是要订婚的关系……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
  薄诗忍了忍,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地呛声:“你撞了人家的车,怪我?”
  在程宿屿面前她不好反驳,但易珩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明明说好了只是做戏的,谁说要和他订婚了?
  “不可以怪学妹吗?”
  偏这人笑得很浑,语气欠欠的。
  薄诗冷着脸,转头就走。
  易珩朝程宿屿点点头,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这两人表现得越熟稔,程宿屿的脸色就越惨白。
  派出所门口,易家的车等在那里。
  律师跟薄诗问了好,转头朝易珩说:“易少,回去吗?”
  易珩嗯了一声,坐上车后却没说走,车窗摇下来,他打量了薄诗一会儿,笑着道:“学妹不是开车过来的吧?帮了我这么个大忙,不如我送你?”
  薄诗盯着他看了会儿,皱眉。
  怎么说呢……
  她总觉得易珩这人性格乖张,做事太随心所欲了,不大好应付。
  “怎么样,上车吗?”她不说话,易珩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薄诗慢了一拍,还是答:“……行。”
  不过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和程宿屿相处,还是分开的好。
  上车时薄诗顿了顿,没有回头。
  她没有看见背后有个人将要抬起的手,和怔愣一瞬后无力垂下的指尖。
  易珩将一切尽收眼底,他弯起眸,笑得像个小天使,高兴地提议:“一会儿去吃日料吗?我有点饿了。”
  “……”
  不知为何,薄诗稍稍有点心虚,她下意识想转头朝外面看,理智又让她按捺住没动。
  薄诗屏息了片刻,等车窗彻底关上后,才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在易珩饶有兴趣的注视中说:“不吃,我要回家。”
  易珩耸肩,失望地切了一声:“好吧,随你。”
  早在易珩问出那句邀约时,他们的声音便随着车门关上而与外界隔绝。
  没有听到薄诗的回答是什么。
  程宿屿只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从面前驶离。
  他很安静,像是平静接受了这一切。
  但他好像又有点难过。
  想说,我也可以送你回家的。
  却又没能说出口。
  颤抖的眼睫,塌下的肩膀,被丢下的回忆,沉默的一颗心。
  程宿屿像一个被时间追杀的人。
  在这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对峙中,他不仅来不及剖析辩白,甚至连跟薄诗对视说话时,呼吸都忍不住感到缺氧。
  在他和易珩之间,薄诗选了易珩。
  程宿屿手捂住胸口,又开始咳嗽。
  他咳得撕心裂肺,脸色惨白,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烈烈风声中,仿佛有一个人的心在咳嗽声中被撕裂。
  他在这一刻经受凌迟。
  -
  今天出了太多意外,叫人心绪烦杂,程宿屿回去后收到快递寄来的画,慢了几秒才想起来,这是他之前去画廊拍下后,又还给葛以珊的那副。
  右下角“幺幺”的署名已经被人为划破。
  像是怕他不满意似的,有人还在快递里附了张纸条,上面写:【这样可以了吧?】
  语气似有怨怼。
  程宿屿给葛以珊打了个电话,忙音响了半分钟才被接通。
  “哟,这个点给我打电话,我猜是画收到了?”
  “嗯。”
  “这回满意了吧?”葛以珊语气冷冷,不咸不淡刺他,“程宿屿,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小气的人,连个名字都不让我用。”
  “因为这名字不属于你。”
  程宿屿摸了下脖子上的银项链,语气有点疲惫:“葛以珊,不要再有下次了。”
  电话那头笑了一声,带着嘲讽:“有没有搞错啊程宿屿,我就不能单纯是觉得这名字好听才用的吗,你凭什么这么霸道?”
  “……别的都可以。”
  他说:“但是‘幺幺’不行。”
  程宿屿顿了顿,又说:“而且你真的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听才用的吗?”
  他这话有种一针见血的苛刻,在这种语境下未免显得刻薄。
  “……挂了。”
  葛以珊面色微僵,带着点被戳穿后的不悦,挂断了电话。
  门被敲响,朋友探出脑袋叫她:“幺幺,晚上有个天菜局,你来吗?”
  葛以珊静了静,丝毫没有忸怩,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从容说:“来的。”
  “对了,以后叫我以珊就好。”她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说,“幺幺这个名字用腻了,听着烦。”
  朋友嘻嘻哈哈走进来,搂过她肩,笑着打趣:“哎呀,我们以珊就是喜新厌旧,以前不是挺喜欢这个昵称的吗,我们都觉得很可爱啊。”
  “不喜欢了呗,有什么的。”
  葛以珊坐在梳妆台前,照了照镜子,心平气和说:“我以前是觉得叫这个名字会被喜欢,才让你们这样叫我的。”
  “嗯?”朋友疑惑,“这有什么讲究吗?”
  葛以珊边涂口红,边漫不经心说:“幺幺,听起来很像受宠爱的公主吧?”
  “公主……?”朋友愣了愣,忍不住笑了,撒娇抱怨道,“拜托――你真的很过分诶,都这么受欢迎了,起个名字还要所有人都喜欢你。”
  “是吧。”葛以珊也笑了,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我从小就这样。”
  因为缺爱,才会渴望有爱能源源不断地流向她。
  葛以珊小的时候,也是福利院里的公主,她人见人爱。
  因为长得好看,又懂得讨巧卖乖,所以院里的大家都会让着她,男孩子们会把好吃的、好玩的送到她面前,殷切讨好她,可唯独程宿屿不是。
  在她受人追捧的时候,一个被欺凌的人却不喜欢她。
  程宿屿简直是个异类。
  爱是福利院里的流通物。
  葛以珊靠这种流通物活着,把爱当硬通货。
  所以她小时候就相当讨厌程宿屿。
  长大后也一样,当了朋友也一样,无论如何,葛以珊都讨厌他不喜欢自己这一点。
  所以用幺幺这个名字,她也是故意的。
  程宿屿不喜欢她,她就占走他喜欢的人的昵称,故意膈应他。
  谁让他这么没眼光。
  明明自己是纡尊降贵才跟他当朋友的。
  -
  回去的路上,天色逐渐变暗。
  易家的车上熏着香料,大概有安神作用,薄诗昨晚没吃安眠药,熬了个通宵,今天又忙碌奔波了一天,在心神俱疲的情况下,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不知不觉中,她阖上了眼眸。
  薄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回到半山别墅,而是被送到了薄家。
  易珩坐在她旁边,正戴着耳机看电影,见她醒来,他把耳机摘下递给她,笑笑问:“看电影吗?周星驰的。”
  薄诗摇头,慢慢坐直了身子。
  揉了揉太阳穴,她问:“我睡了多久。”
  “半小时吧。”易珩问她,“真的不看?”
  “嗯。”
  “我怕学妹回去以后看不了。”
  她终于给了他个眼神,问:“所以你为什么把我送回这儿?”
  “你说呢?”
  易珩晃了晃手机,长吁短叹道:“开到半路的时候薄先生给我打了电话,你又这么不巧的睡着了,我一个做小辈的总不好违长辈的意,左右为难,也是叫人头疼啊。”
  薄诗沉默了会儿,开门打算下车。
  “G,别急着走啊学妹。”
  易珩伸了个懒腰,在背后叫住她,笑吟吟说:“有件事情忘了问,听说你上学的时候喜欢收集唱片,现在还感兴趣吗?其实我前段时间刚入手了……”
  “早不感兴趣了。”
  薄诗连头都没回,心里想着父亲找她回来到底什么事,语气有些不耐,打断他说,“这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亏你还打听得到。”
  “嗯?哦,这样啊……那好吧。”
  易珩笑了笑,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52章
  ◎“Band”有些模糊。◎
  程宿屿走进唱片店的时候, 发现这里的老板换人了。
  沿街一路走来,路上都是老旧的房屋和七拐八绕的巷口,墙面上许多凌乱的涂鸦,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广告, 唱片店门面上的油漆已经斑驳褪色了, 有种年代久远的错位感。
  也难怪。
  这家唱片店开了那么多年, 别说旧一点, 没倒闭已经是个奇迹了。
  程宿屿来的时候正好是饭点, 店里没有客人。
  柜台上放着一碗泡好的红烧牛肉面, 里面加了根肠,一进门就能闻到方便面的味道。
  新老板是个年轻人, 靠在椅背上边吃面边看电视,见到有客人来也没招呼, 只瞟了眼就招手让他随便看。
  “帅哥,我这儿东西放得挺杂的, 年代复古的东西比较多, 你要是想买有收藏价值一点的, 可以到处逛逛。”
  程宿屿嗯了一声。
  老板想起什么来,又说:“对了, 你要是不嫌弃二手的话,我前段时间刚收了几张cd,还有绝版的黑胶唱片, 都摆在那边角落了,你可以看看。”
  程宿屿道了声谢, 没再多言。
  见他不是个爱聊天的, 新老板也不想自讨没趣, 耸了耸肩继续吃面。
  程宿屿边走边逛, 在这家店里,他呼吸慢慢变缓,思绪沉浸下来。
  很多年前,他也像现在这样,走进这家店。
  为了买一张黑胶唱片。
  这家唱片店墙上的钟有几个齿轮程宿屿都知道。
  因为高中那年他频繁地来,却又不买东西,在唱片店老板的嘀咕和数落下,他帮店里免费修过很多东西,包括墙上那只曾经坏掉的钟。
  昨天遇到易珩这件事,勾起了程宿屿尘封已久的记忆。
  ……
  程宿屿读高中的时候,岩井俊二的《燕尾蝶》原声带黑胶初版发售。
  坐在薄诗常去的,长嘉校门口的那家奶茶店里,程宿屿看到满墙用便利贴写的心愿。
  一堆花花绿绿的便利贴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的那张。
  【想要岩井俊二的《燕尾蝶》黑胶。】
  便利贴没写名字,但他认得出来。
  小时候在福利院,他和薄诗坐在一起看故事书时,她就喜欢在书上圈圈画画,薄诗的字尾部带钩,整体又有种钝感,很好认。
  是幺幺写的心愿。
  程宿屿把那张便利贴小心地揭下来,放进口袋。
  那天回家后,他算了算身上的钱,又去网上查了黑胶的发售价格。
  程宿屿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对他来说,生活费勉强够用便足矣,但这并不包括额外支出。
  程宿屿去便利店打了一段时间零工,为了攒够钱买那张他其实不太懂为何如此昂贵,但却是薄诗想要的黑胶唱片。
  想作为她的毕业礼物送给她。
  唱片店里。
  老板翘着二郎腿,再次嘟囔:“你说你又不买唱片,老来我这儿干什么……”
  程宿屿替他修完钟,平静地开口说:“我买的。”
  “等岩井俊二的《燕尾蝶》发售,我会来买的。”
  “哦?你要那个黑胶啊。”老板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他一会儿,嗤笑说,“那你可得早点来了,这是限量版的,不是预定的话,我店里可拿不到几张。”
  “我可以交定金,麻烦您替我留着。”
  老板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知道了!”
  程宿屿离开店的时候,和两个少年擦肩而过。
  这两人身上穿着长嘉的校服,程宿屿多留意了一眼。
  其中一个人,他好像见过。
  他走出没多远的距离,听到其中一个饶有兴致地问:“老板,他刚才说的那张唱片,我可以预定吗?”
  程宿屿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但听到老板语气比对待他时殷勤了不少,笑着回:“小同学,我看你是长嘉私立的,也不瞒你,这黑胶预定的人不少,我这儿啊,只剩最后一个名额了。”
  ……
  店内还是那股方便面的味道,程宿屿看着天花板的角落,那里装着设备先进的摄像头。
  寂静的唱片店里,只有新老板嗦面的声音响着,很平常轻松的烟火气,却莫名让人恍惚。
  身上的旧伤还留着陈疤。
  他仿佛远远听到了棍棒殴打声,还有拳脚踢在腿上的声音。
  过往总是让人触目惊心。
  程宿屿看着那个摄像头,失语了片刻,偏头问门口的人:“老板,什么时候装的监控?”
  “嗯?那个啊,早了,差不多都装了五六年了。”新老板摆了摆手,大喇喇说,“我盘下这家店的时候,前老板装的,说是店里以前失窃过,装监控保个心安。”
  “……这样啊。”
  良久,程宿屿听见自己有些哑的声音开口:“也是,早该装了。”
  一瞬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他手脚僵硬发麻。
  有一些年代久远的东西,他以为早就过去了,其实好像还没愈合。
  昨天在派出所,易珩说他看起来有些眼熟的时候,程宿屿抬起头看他,在薄诗的视线盲区,易珩那张笑吟吟的脸上满是挑衅。
  一如许多年前,穿着长嘉校服的男生脸上带笑,温和指着他对老板说:“打扰您一下,我刚才看到他偷东西了,您可能得报警。”
  高中。
  程宿屿去买黑胶的那天,唱片店失窃了。
  丢的就是《燕尾蝶》那张黑胶LP。
  少年的衣服洗得锃白发亮,洗衣粉的味道充斥满身。
  是干净的,却也是贫穷的。
  听完易珩的话,老板看他的眼神变得不善起来。
  易珩眉眼带笑地站在一边,火上浇油地抱着胸说:“老板,我也挺喜欢岩井俊二的,那张黑胶你要是找得回来的话,我出五倍买它。”
  老板眼神意动,忙答应道:“行!一言为定。”
  一边是穿着长嘉校服的少爷,一边是没什么钱的普通学生,所以老板几乎是瞬间认定了,就是这个总是来他店里光看不买的家伙,偷了他的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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