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知道你舍不得孩子。”赵长离颓丧道:“你们娘俩在盛都,就我一个人去北边,想想就觉得我太惨了。”
泠鸢道:“你自己不是说也才一年半载的吗?怕什么?”
“那是安慰你的话,安慰不了我自己。”
赵长离扯了扯外披给她盖严实,他自己就着两件单衣露在外披外头,拿着她的手揉搓道:“我想了想,我嘱咐你再多的话,也比不上把你带在身边安稳,你若没有身孕,我是定要带上你一道去的。”
泠鸢把外披往他身上遮了遮,往他身侧挤了挤,道:“谁当初非现在要孩子的,自作自受了吧?”
“府里不是有奶妈子吗?况且祖母也在,不需要你带孩子的。”赵长离道:“待你生了,我们便去北边,孩子留在盛都给奶娘带。”
泠鸢自有泠鸢的考虑,她看着祖母身体近来越来越不好,赵长离不在盛都,若自己也不在盛都,祖母若是出了什么事,府里也没人拿个主意。
祖母一直瞒着赵长离她的病,不过是担心赵长离去北边,心中挂碍太多,便没告诉他。
比起跟着赵长离去北边,泠鸢更需要留在盛都。
回到府里,泠鸢早已经困得不行,直接睡下,赵长离却还在琢磨着怎么说服泠鸢和韩老太君,第二天早上起来,昨晚派去探听胡氏和那位男子的小厮回来回禀了。
那小厮把胡氏与那位男子说的话,做的事,全都一五一十告诉了赵长离。
原来,这胡氏早就打算和离,可赵长曲不肯,胡氏便打定主意,去找那位与赵长曲相好的男子,给了那位男子一些钱,让他来家里大闹,最好闹个翻天覆地,胡氏好找理由和赵长曲和离。
那位男子十分配合,去了家里闹了好几次,哭着嚷着要赵长曲和胡氏和离,要不然他便不罢休。
这些都是小事,胡氏受不了赵长曲,又见着赵府势弱,想要和离,使出这种方法来逼赵长曲和离,不算什么新鲜事,只是奇怪的是,这位男子和胡氏说话时,六皇子就在不远处瞧着。
与胡氏说完话后,那男子还去和六皇子复了命。
这位男子接近赵长曲到底是什么目的?反正看着肯定不是为了赵长曲本人。
赵长离听罢,见泠鸢还没有醒,便先去韩老太君院中,和韩老太君商量,商量能不能让泠鸢跟着他去北边,被韩老太君怒斥一番,轰了回来。
韩老太君怒斥他道:“你个狗狼崽子,怎么这么狠的心?非得让娘和孩子分开,你就开心了是吧?路上舟车劳顿,山高路远,北边又那么冷,阿鸢刚刚生完孩子,还得跟着你去受苦,你是什么脑子?想要害死阿鸢啊?”
在韩老太君那里碰了壁,赵长离不死心,等泠鸢醒了,又与她提了这事,想让她考虑考虑,留下孩子跟着他去北边。
赵长离道:“你放心,路上不辛苦的,我在你身边呢,怎么可能让你受苦?”
泠鸢刚刚睡醒,正坐在里屋榻上,长发披散,垂落下来,只用一枚镶青玉的白玉簪子松松绾起,簪子是家常常用来绾发的,身上罩着赵长离宽大的外裳。
整个人慵慵懒懒,歪靠在引枕上,手里正编着一支嫣红的手绳。
比起赵长离劝她跟着他去北边的事,她更在意那男子与六皇子的事。
她疑心道:“这六皇子到底要干什么?这男子接近赵长曲又是为什么?赵长曲和胡氏和离,对六皇子又有什么好处?”
“赵长曲别的什么没有,就是有钱。”赵长离坐下来,拥着她,拢了拢她衣裳衣襟,与她慢慢说。
他说道:“六皇子在盛都做的事,有干净的不干净的,这不干净银子就得找人变成干净的,胡氏要是走了,这赵长曲的后院无人打理,这位男子便可趁虚而入,接手赵长曲在银钱上的许多事,所以,赵长曲对他们来说,是个有用的人。”
第254章 桃花结?
他说道:“六皇子在盛都做的事,有干净的不干净的,这不干净银子就得找人变成干净的,胡氏要是走了,这赵长曲的后院便无人打理,这位男子便可趁虚而入,接手赵长曲在银钱上的许多事,所以,赵长曲对他们来说,是个有用的人。”
泠鸢想了想,道:“这事,六皇子不盯上别人,偏偏盯上赵长曲?”
泠鸢抬抬下巴,示意赵长离把手伸出来给她用一用,把络绳一端系在他露出的手腕上,低头认真编着另外一端。
赵长离别起她垂落的发丝,道:“赵长曲再怎么说,也和我有那么一些关系,用赵长曲,比用别的人好得多。”
泠鸢咬着一条络绳,含糊不清道:“那这事,得和赵长曲说一声。”
纤细的手,嫣红的络绳翻动,她灵巧地编着,也不知道要编个什么样式的。
赵长离道:“说自然是要说的,只是这赵长曲与那男子感情不一般,不是外人说说,他就能相信的。”
泠鸢道:“那你觉得,赵长曲会更听胡氏的话,还是更听那位男子的话?”
赵长离略想了想,道:“胡氏是赵长曲的妻子,他虽不喜欢胡氏,但在家中的要事,还是会与胡氏商议,而那位男子是他喜欢的人,要说他更听谁的话,这得问他自己。”
看泠鸢这么专注于编手绳,赵长离心中一动,从矮桌上拿了一块白糖绵糕,用嘴咬着,凑到泠鸢唇边,泠鸢正一心在编绳上,糕到了嘴边,看都没看,顺着含到嘴里,吃了一口。
咬下时,才发现差点咬到他的唇。
泠鸢赶忙松了口,道:“小心我咬你哦!”
赵长离贴上她的唇,含了一口,当尝糕点似的,舔了舔唇,似在回味,道:“我家阿鸢真甜。”yLcd
“嗷呜!”
她突如其来地往他身上扑去,赵长离一时不备,脖子就被她狠狠咬了一口。
他的脖子有点好吃。
她意犹未尽地又含了一下,得意道:“看你再戏弄我!”
赵长离道:“谁让你昨晚一回府就睡着了的?”
因昨晚他喝了酒,身上又有胭脂味,泠鸢让他把身上的味道洗干净了才能上床同她睡觉。
泠鸢说好的等他洗漱再睡,没想到她困得不行,先睡了,赵长离心里记着这一遭呢!
泠鸢很讲道理,知道自己昨晚确实先睡了,道:“那你一会儿再闹,我这儿正编着手绳呢,你再闹,我可就编不成了。”
赵长离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没再烦她。
两人前额相抵,她编着手绳,他盯着络绳,越看越熟悉,再看看她散落的长发,只有一支发簪,道:“这络绳是你的发带吧?”
“嗯。”泠鸢又咬起络绳一端,点头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赵长离笑道:“你的东西,我怎么看不出来?且我还用这发带给你绾过头发呢!”好奇问道:“你用发带编手绳做什么?给孩子的保平安用的?”
编得快到结尾时,泠鸢才松了咬络绳的嘴,抬起头来,道:“这是给你的,系在手腕上,你去了北边,若想起我,便看看这手绳。”
赵长离挑眉,道:“难道不是怕你夫君被别的女子诱惑走,才用这手绳拴住我?”
“你要是敢被诱惑走,我就把你扔掉,不要你了。”
泠鸢拨下自己簪发的簪子,用手摘下簪子上的那枚青玉,系在手绳上,冲他道:“左手。”
赵长离很顺从她的伸出了左手,挽起袖子,露出手腕,看着她低着头,认认真真把手绳系在上边,问道:“你给我系的什么样式啊?”
编的时候,赵长离就看出来是桃花样式的了,只是他实在不敢相信,泠鸢居然给他编了桃花结,所以才故意问了问。
桃花结是招桃花的呀,阿鸢不会真的想给他招桃花吧?
“桃花结呀!”泠鸢回得很干脆,拿起他的手给他看,道:“你看,五朵桃花开得多好看,再加上这一枚青玉衬着,更好看了。”
说着,仰着头冲他笑道:“当然,夫君的手也非常好看。”
赵长离的手确实好看,手腕尤其赏心悦目,微凸的手骨,青筋在皮肤下蜿蜒,嫣红的手绳温温柔柔系在上边。
手绳,是她的,这手腕,也是专属于她泠鸢的。
看着泠鸢抱着他的手腕,爱不释手,赵长离曲指敲了敲她额角,抿唇笑着问道:“那你觉得,同心结好看吗?”
“嗯……还行吧。”泠鸢拿着他的手,摸着他手腕上的手绳,勾唇笑着欣赏自己编的手绳,越欣赏越觉得自己编得好,道:“我觉得没有桃花结好看。”
赵长离道:“好看很重要吗?”
“当然啊。”泠鸢点头,道:“这是我给你编的,太难看了,我脸上也无光不是?”
赵长离哭笑不得,道:“你是要给我招桃花吗?”
泠鸢摇头,道:“不是啊。”
赵长离笑道:“那你编什么桃花结?”
她道:“好看呀!”
赵长离再问她:“是好看重要,还是我重要?”
“你。”她说。
泠鸢指了指他,没犹豫。
“我这么重要,你还想给我招桃花呀?”赵长离凑近她,低声道:“原来我家阿鸢这么大方,以前怎么不知道?”
泠鸢想了想,道:“让你戴着桃花结,又不是让你招桃花。”
“这桃花结,旁人见了,还以为我没有家室,没有心上人呢!”赵长离把系着手绳的手腕递到她手边,道:“拆了桃花结,重新给我编一个同心结,好不好?”
男女成婚时,手里各拿着牵巾一端,牵巾中间便是系着同心结,戴着同心结手绳的男子,便是有了意中人或是有了家室的男子。
泠鸢此前就想着好看,没想到别的,赵长离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
她急忙忙道:“你是我的!”
她一着急,赵长离就笑了,道:“那就劳烦阿鸢拆了这桃花结,给我系个同心结,好不好?”
才编好一个,又要拆了重新编,泠鸢想想,便犯困了,摆摆手,道:“我困了,明日再拆吧。”
第255章 粗人说粗话
赵长离却道:“不行,这桃花结,我是一刻都不能戴的,要是真的招来桃花,你不得哭死。”说着便摘下来,居然自己试着拆起来,道:“等我拆完了,你再给我编一个同心结的。”
泠鸢低头看他那双手胡乱拆着绳,对那五朵桃花下手尤其粗暴,忍不住凑近问道:“你会拆吗?别把络绳给扯断了。”
对于拆手绳这种事,赵长离心里也没底,把手绳拿到她眼前慢慢拆,道:“我若是拆错了,你便与我说。”
他心里还是怕把泠鸢的绳给拆成了死结,到时候她怪罪起来,自己可有罪受了。
“别扯花心,用簪子慢慢拆。”泠鸢看他那双手,刀剑磨出来的茧子,正拆着细软的手绳,不禁替他觉得勉强为难,把自己簪子给他,道:“这是花心,很复杂的,你先拆花瓣,拆完了花瓣,花心也就很容易了。”
赵长离拿过簪子,猛地一挑,道:“这样?”
泠鸢看他这么用力一挑,急道:“你慢点!”
说是不想拆,却还是忍不了他这般粗手粗脚,自己上了手,道:“你呀,明日再给你编好不就行了嘛?非得今日让我编,就知道想办法累我。”
赵长离替她拿着手绳,道:“你明日要是忘了呢?要是没有今日这般的兴致了呢?那岂不是又要拖到后日去?”
泠鸢道:“你是有多不相信我?”
赵长离道:“那年,我去边关之前,我们闹了矛盾,你不理我,我也没理你,我走的时候,本想与你和好,但我犹豫了许久,走之前都没与你和好……”
赵长离帮着泠鸢拆着桃花结手绳,缓缓道:“走的当天,我还想着等你来送我的时候,我就与你和好,连和好的话都酝酿好了,可是,你却没来送我,连你人影都没见着。”
他低下头,手抚着泠鸢披散而落的长发,道:“所以,有些事不能拖的,一拖,就晚了。”
他不大记得为什么闹的矛盾,也不记得为什么这么执着,不肯软下来与她和好,却记得当时心里的落寞与揪心。
“谁说我没去送你。”泠鸢抬眼,道:“我趴在墙头上呢!”
赵长离诧异,道:“那你见着我了?”
泠鸢手里拆着桃花结,不曾抬头,低声道:“见着了。”
他问:“那你为什么不喊我一声?”
泠鸢似觉得自己很委屈,哑着声,道:“你都没回头,我喊你做什么?”
“做这个。”
猝不及防之下,赵长离已将她双唇含住,她馨香的长发如水一般落入他怀中。
如果他当时对她这么做了,她会不会更坚定地等着自己,会不会更有勇气与泠老太君对抗,会不会……
会与不会都无关紧要了,现在,她是自己的。
最喜欢看她粉腮上因他而染的绯红。
根本没注意到,她手上挑手绳的簪子,因没来及得反应,正直直抵在他手腕上。
泠鸢喉咙溢出一声轻喘,皱眉道:“疼!”
这一声疼,一开口就入了赵长离的喉间。
赵长离沉沉道:“我明明很轻了的。”贪恋不舍地离了她,意犹未尽地舔舔唇,道:“哪里疼了?”
“这儿。”泠鸢指了指他手腕上被扎出来的一个小小印记,圆圆的眼眸看向他。
她总是最会撩拨他心弦。
赵长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着自己手腕上那点凹进去的小印记,笑着捧起她的脸,拇指摩挲她脸颊,笑道:“小傻子呀,我不疼的。”
她居然以为这簪子能弄疼他?
前额碾磨着她的前额,喉咙上下吞咽,道:“阿鸢,你夫君我可是征战杀伐的将军,怎么可能会疼呢?”
泠鸢用前额猛地撞上他的,轻哼道:“疼不疼?”
“我不疼。”赵长离笑着,鼻尖蹭着她的,道:“就心疼你。”见她这般温软可爱,忍不住俯身。
泠鸢却别过脸,还把手绳放到他手上,道:“我累了,你拆吧。”躲着懒,想要爬到软榻另一边去歪着。
“晚些再拆。”赵长离单手扣住她后颈,修长的手指轻轻扯开她衣襟,脸色不大好,沉声道:“我先把你给拆了。”
泠鸢讶然,道:“拆我做什么呀?”
“我刚才要亲近你,你爬这么远做什么?”
赵长离见不得她这般躲着自己,她一躲,他心里就忽的坠下去。
相处得越是久,越是在意细节。
“怕你一会儿克制不住,又要……”泠鸢压下樱唇,手里绕着长发,道:“祖母又要训斥我了。”
泠鸢想着,总不能让祖母太过忧心自己。
“好,我不闹你了。”yLcd
赵长离接过手绳,自己慢慢拆开,泠鸢以为他真的不闹自己了,正松一口气,长发却突然被他拨起,一个高大的身子,直接压将上来。
泠鸢整个人陷入他怀中,连挣开都没有余地。
“赵!长!离!”
这一声,被生生压了下去。
屋内,暖意熏软,屋外,落了初雪。
卫国公秦府的案子在来年二月底尘埃落定,秦府翻了案,不再背负罪臣的名声,六皇子被削减了户部的职。
因卫国公秦府这个案子,六皇子在军中和百姓中的名声,一落千丈。
皇帝削减了六皇子在吏部和兵部的好几个人,还升了赵温时为户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