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愿意?”
“不是。”
沈念深吸了一口气,见太子张开臂膀,她只得以环抱的姿势替太子包扎伤口,却被太子一把揽进了怀里,“念念,孤不计较你是因何缘故才回到孤的身边,但明日的登基大典,也是我和你的大婚之日,只要你不再逃离孤的身边,孤便不再强求于你,等着你回心转意。”
沈念用力地拉了一把手中的绷带,季容笙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沈念,你要谋杀孤?”
见太子疼得皱起了眉头,她才暗暗觉得解气,将绷带随意打了个结,便退到一旁,“臣女笨手笨脚,恐弄疼了太子,太子还是去请旁人来替太子殿下包扎伤口,据臣女所知,陆娘子应该很乐意为太子殿下效劳。”
季容笙气得脸色发青,胸口发堵,只见沈念蹲身一福,又道:“既然明天便是臣女的大婚之日,殿下既然不打算再关着臣女,那臣女也有些累了,臣女便先行告退了。”
季容笙气得胸口又闷又堵,见沈念暗自勾起唇角,露出幸灾乐祸的笑,他许久不曾见沈念笑过,却也没再追究,让沈念离开。
待沈念走出了大殿,他咬牙切齿地道:“王贵!”
“奴婢在,请问殿下有何吩咐!”王贵躬身小跑着来到殿中。
季容笙疼得深吸一口气,抽了抽嘴角,咬紧了牙关,指着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的绷带,“替孤松松,太紧了。”
“呀,怎么全都是血,这是沈娘子包扎的?怎么包扎成这样了?这样伤口流血会更严重的……”
季容笙那森冷的眼神扫了过来,王贵赶紧闭嘴。
季容笙暗含警告地眼神扫了过来,用低沉的声音道:“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仔细你的脑袋。”
王贵吓得闭紧嘴,赶紧摇头,却暗自观察太子的神情,见他非但不恼,好像还有几分欣喜的神情,他实在搞不懂,太子怎会因为沈念包扎得不好而高兴,难道是太子和沈娘子之间的新情趣。
季容笙抬了抬手,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御膳房,为长信宫送几道点心当消夜。”
“是,奴婢这就去。那晚些时候,那今晚太子也要留宿长信宫吗?”
王贵看了一眼伤重的季容笙,赶紧捂紧了嘴。
季容笙皱眉看了一眼王贵,“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又怒道:“转过身去。”王贵只好跪着转过身去。
季容笙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孤的身体很好!”
王贵跪在地上,连连点头,“对,太子殿下的身体很好,一直都好。”
他只是不想打扰了沈念的好心情,并不是因为受伤了身体不行。
不过看着沈念笑了,他心里的那些压抑情绪都云消雾散了。
第50章
季容笙正要继续披阅奏折, 却因右臂受伤,只得无奈将手中的笔放下,招呼王贵过来, “自明日起, 你将这些奏折送到长信宫。”
“殿下是想让沈娘子亲自照顾殿下吗?”王贵笑了笑, 瞬间心神领会, 将折子搬去长信宫,倒是不用再找机会宣沈念入紫宸宫。
季容笙弯了弯唇,头一回觉得王贵总算是有了些觉悟。
又笑道:“慢着, 还有一事, 明日便是孤与沈念的大婚之日, 孤要赏赐长信宫上下。”他对王贵招了招手, 王贵赶紧躬身凑到太子的跟前, 太子对他低声说了几句。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准备, 定让殿下满意。”
半个时辰后,几个太监抬着一个沉重的大箱子从库房出来, 他们紧跟在王贵的身后, 小夏子赶紧上前, 对师傅一阵点头哈腰, “师傅,这些都是殿下给长信宫的赏赐?”
王贵点了点头。
“这么大一箱子, 得装多少宝贝啊, 殿下对沈娘子可真是不一般。”
“那是自然。”王贵凑在小夏子的耳边, 悄声地道:“不是我吹, 这箱金灿灿的簪子, 便是沈娘子每天不重样, 戴上三年便也足够了。”
小夏子震惊非常,太子殿下竟然送了沈娘子整整一大箱的簪子。
“这不会是太子殿下新想出来的什么折磨人的花样吧?”
王贵一把拍歪了小夏子头上的帽子,怒道:“说什么呢!这箱簪子分明饱含着太子殿下对沈娘子浓浓的爱意。”
待打开了整整一箱金灿灿,刺得人眼睛疼的发簪后,花影用怪异的眼睛看向花怜,“这太子殿下到底是何意?”
花怜摇了摇头,又看向沈念,沈念对王贵福身道谢,“多谢王总管!”
“沈娘子喜欢就好,奴婢也好回紫宸宫复命了,对了,太子殿下还说,今夜让沈娘子好好休息,明日大婚礼数繁多,恐会累到沈娘子。”
又抬手对身后的小夏子吩咐道:“来人,将东西搬进来。”
只见小夏人等人又合力抬进来玉质的书案,他们手中一人抱着一摞折子,抬进了长信宫。
沈念眉心一皱,见几个太监将玉质的书案摆在屋里原本的那张书案的对面,又将折子整齐地摆放在桌案上,便不解地问道:“王总管此举何意啊?”
王贵躬身行礼,“太子殿下说了,明日大婚后,殿下便会来长信宫披阅奏折。”
“可这不合规矩。”
王贵脸上堆着笑,“殿下这不是伤到手了吗?实在不方便执笔,殿下还说了,沈娘子是大周的皇后,定会以大局为重,为君上分忧,最重要的是太子喜爱沈娘子,这份荣宠,也是后宫里独一份呢!多人都羡慕不来呢!”
她才不要这份恩宠,她此刻恨不得被季容笙打入冷宫,最好能和季容笙老死不相往来,她才不要这令人窒息的宠爱。
沈念福了福身,恨得咬牙切齿,“多谢王总管,臣女明白了!”又对花怜吩咐道:“你送送王总管。”
她只恨方才包扎伤口时没再用些力,最好将他勒的血流不止,三天下不了床才好,他竟将折子都搬来她的寝房,想要和她朝夕相处,日夜相对,以此来折磨她。
她恨得捏紧拳头。
花怜送王贵出了长信宫,王贵见方才沈念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便问道:“咱家怎的觉得沈娘子不太高兴啊!”
花影在心里冷笑一声,能高兴才怪,小姐一直想要摆脱太子,却被迫进宫,非但不能躲着太子,如今太子竟将书案搬来,还打算天天住在长信宫里,和小姐朝夕相对,娘子能高兴吗?在她看来,太子那就是没有自知之明,难道竟看不出娘子很讨厌他吗?
可花影还是忍着心里的不爽快,脸上堆着笑,“小姐很高兴,难道王总管竟没看到小姐方才热泪盈眶,很是感动吗?”
花怜又往王贵手中塞了几片金叶子,王贵哪里敢收,连忙推了回来,笑道:“沈娘子高兴就好,沈娘子一高兴,殿下的心情就好。”他也能少受些责罚。
沈念觉得身心俱疲,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琴谱,靠在贵妃榻上,翻开那本琴谱,从书页中取出一支白海棠,这是摄政府芬芳院的白海棠,是她临走时,从枝头折下,夹在书页中带进宫的。
只当是为自己留个念想。
玉佩她给了谢长庚,让他转交给季凌洲,那支南珠簪子虽说最后又辗转回到了她的手里,但她不敢带进宫,留在了芬芳院,只担心会被季容笙夺去。
看着那一箱金灿灿,尤为刺眼的簪子,她心中猜测太子此举定是对她的警告,警告她应该忘记过去,既然进宫了,便该和摄政王一刀两断。
她闭上眼睛,想甩掉和季容笙周旋的疲惫,合掌在心里暗暗地祈祷,祈祷摄政王能服下解药,能解了毒,能骑马拉弓。
但愿天地之大,任君驰骋。
“小姐,御膳房送来了小姐喜欢的点心,小姐今日都没怎么吃过东西,还是用一些吧。”花怜让那送膳食的小太监将食盒中的点心摆上了桌案。
沈念睁开眼睛,眼眸中像是带着几分潮意,她看了一眼那雕刻精美的糕点,“我不饿,但是你和花影今日随我出来得匆忙,也没来得及用饭,你们先去用一些吧。”
花影却着急地道:“小姐不吃,我也不吃,就当是减重了。”
话音未落,她腹中传来一阵叫唤,将沈念逗笑了,“看你还嘴硬,你的肚子都在抗议了。”
花影见沈念终于笑了,便将那琉璃盘中的那梅花糕递到沈念的跟前,摇了摇她的手臂,“小姐,就吃一块吧!御膳房的点心师傅技艺高超,这点心雕得跟真花似的,奴婢馋了好久了,这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小姐便替奴婢尝尝。”
“你个小蹄子,我看就是你嘴馋想吃了。”花怜笑道。
沈念无奈一笑,只得拿到嘴边尝了一小口,花影赶紧问道,“小姐,好吃吗?”
沈念点了点头。
花影心头一喜,将桌上其他的两盘点心一齐端了过来,“小姐,再尝尝这两种。”
她点在花影的眉心,“你呀,也不必费尽心思哄我吃下这些点心,方才饿坏了吧,不用管我了,你和花怜都去吃些吧。”
“多谢小姐。我家里有七口人,那年我娘又生下了弟弟,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便将我卖入沈家,幸好我跟了小姐,不仅吃穿不愁,还给了我做人的体面,我便觉得我运气真好。”
“那你会怪你娘吗?”
花影抿了抿唇,摇了摇头,“起初是怪她的,但后来慢慢地就想通了,若是我娘不卖了我,说不定我或者我的那些弟弟妹妹都会被饿死,如今我日子过的不差,又能给家里送钱,还能养活弟弟妹妹们,我便满足了,我爹娘都是庄稼人,只会种地,也没念过书,但我娘曾告诉我,人这一辈子哪能事事如意,能填饱肚子,挣扎向前,过好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是呀,人这一辈子哪能事事如意的。”沈念嘴里默念着这句话,陷入沉思中,她为季凌洲换来解药,能为他换来健康的身体,换他长长久久的一生,这便值了,至少他们曾相爱过,这便够了,再求太多,便是她贪心不足了。
“那把琴还在吗?”
沈念抬头问向花怜。
花怜见沈念不再自苦,嘴边也浮上笑容,便赶紧地花影使眼色,暗自对她竖起了拇指。
不管她身在深宫,还是在摄政王府,这日子还得一天天地过。
花怜搬来古琴,她知晓沈念喜欢在窗边抚琴,于是她便走到窗前,将窗子打开,沈念见满园的花木已然绽放,满园的春色,甚至能看着那些初绽的牡丹、海棠和芍药花瓣上晶莹的露珠。
她抬手轻抚琴弦,悠扬婉转的琴曲像是春日静静拂过脸侧的一缕清风,又像冰雪化开,静静淌过的小河,枝头几声雀鸟清唱,仿佛能与那琴声相和。
她接受了现状,不再闷闷不乐,心想日后的日子还很长,她要过好每一天。
她抛却所有的烦恼和苦闷,沉浸在美妙的琴音之中。
突然,从寝殿中发出一声尖叫,花影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手里拿着的正是那件皇后的大婚的吉服。
“小姐,不好了,这件喜袍被人剪破了。”花影吓得脸色苍白,语无伦次,“奴婢方才为小姐整理明日大婚穿的喜服,便发现这衣裳已经满是破洞。”
花怜也赶紧上前,查看那条华丽的锦袍,却见裙摆处都是破洞。
只是这破洞边缘整齐,就像是被人拿剪刀剪破的。
“定是人为的。”
沈念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心中还有一丝庆幸,衣裙破了,这套皇后的喜服做工精细,上面缀满了珍珠和宝石,非一日的功夫能完成,若这喜服没了,她是不是便不必嫁给太子。
...
娇鸾宫中,沈盈亲手做了红枣百合燕窝羹来探望陆朝颜,见陆朝颜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便关切地问道:“陆姐姐这是怎么了?”
陆朝颜是被季容笙醉酒后,将她当成了沈念气哭的,但这种事她怎好对他人道出,便是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表哥竟然对那个女人情根深重了。
“我没事,对了,沈娘子可是有什么事吗?”
沈盈见陆朝颜这伤心落泪的模样,也不难看穿她的心思,只是将那碗红枣百合燕窝羹递给了陆朝颜,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这是我亲手为姐姐熬的,拿给姐姐补补身子。”
陆朝颜小产后身子虚弱,红枣补气血,燕窝美容养颜,正好适合她。
陆朝颜拉着沈盈的手坐下,“沈娘子有心了,只是这汤虽滋补,但总是会有那些让人心烦的人或事。”
沈盈知是陆朝颜因为沈念入宫这才闷闷不乐,心中郁结,便迫不及待地表功,“陆姐姐放心,明日帝后大婚是不成了。沈念明日入不了坤宁宫,也成不了皇后。”
“当真?”陆朝颜心头一喜,“妹妹可是有什么妙招?快说来听听!”
沈盈骄傲地站起身来,仿佛自己立了天大的功劳,“那件皇后的喜服我命人剪坏了,料想今晚尚衣局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赶制出皇后的喜服,这大婚应是不成了。”
陆朝颜气得身子发抖,一巴掌甩了过去,“蠢货!”沈盈的笑僵在脸上,方才陆朝颜一巴掌甩过来,差点将她的脸打歪,她捂着红肿的半边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朝颜。
第72章
沈盈为陆朝颜做事, 此番被打,满腔的愤怒和委屈发作不得,捂着被打得红肿的半边脸, 不解地问:“不知妹妹是哪里做错了, 竟惹得姐姐如此生气?”
陆朝颜冷哼一声, “你自己找死就不要连累了我, 难怪你处处不如沈念,处处被她压一头,活该你会一辈子都被她欺压。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无人察觉, 可如今整个大明宫都在表哥的掌控之中, 你所做之事早就已经暴露了, 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只会连累于我。”
这么蠢的主意也敢拿出来卖弄,更何况如今住在后宫的只有她和沈念, 和那个闷声不响,足不出户的谢琴澜, 皇后大婚的吉服出了差错, 太子表哥定会第一个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她尚且还不知道如何才能重获表哥宠爱, 真正地成为表哥的人, 堂堂正正地留在宫里。而不是靠着表哥的那点怜悯,借住在宫里, 但却被这蠢货害了。
陆朝颜气得抬手扶额, 她早该看出沈盈就是个蠢的, 与蠢人在一起谋事, 她该料到会有如此结果。
沈盈不想被陆朝颜赶出宫去, 她跪在地上, 恳求陆朝颜,甚至开始口不择言,“陆姐姐,我去下毒,待毒死沈念,这样她便再也不能和陆姐姐争了。我什么都愿意为陆姐姐做,只要陆姐姐不要赶我回沈家。”
若是她回去,她会被外面的那些流言逼疯的。
陆朝颜一把捏住沈盈的下巴,怒道:“你再胡言乱语一句,我便将你毒哑了,是你自己犯蠢,就不要再连累我,你再说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头,将你送进慎刑司做苦力。”
平日里陆朝颜看上去柔弱不堪,可她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样的陆朝颜却让沈盈觉得心生惧意,吓得浑身发抖。
沈盈闭紧了嘴,眼泪大颗地往下掉。
正在沈盈感到惶惶不安,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做才能让陆朝颜满意,将她留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