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皇后。”
王贵微微一怔,赶紧点头,“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去请皇后娘娘进来?”
季容笙眉头皱得更紧了,“让她进来,她总也学不会照顾自己。”
虽然帝后大婚被战事中断,但季容笙早已将沈念当成了皇后,于他而言,那繁杂的大婚流程,也不过都是些虚礼。
待沈念进了殿,季容笙扔掉手里的折子,从王贵的手中接过那件黑色的龙纹披风,大步走向沈念,为她披在身后,脸上带着薄怒,“皇后有什么事不能等朕回紫宸宫了再说?在雨里站着,也不怕着凉染上风寒。”
他一把握住沈念的手,“瞧,手怎的这般的凉。”季容笙是习武之人,并不畏寒,常年都是一件轻便的锦袍,他的手也不像是季凌洲的手那般如玉般冰凉的触感,季容笙的手像是冬日里的铜手炉,握久了,还热出了一掌心的汗,掌心带着一股潮意。
她不喜和季容笙那般举止亲密,便将手抽离,福身道谢,“陛下,今日沈念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还有沈念并未嫁给陛下,也并非是这大周的皇后。”
她扫了一眼那桌案上堆积成山的奏折,见翻开的那本折子上写的都是慷慨激昂的痛斥沈兰时临阵脱逃,导致大周十万大军有去无回,要求皇帝治罪沈家的话。
沈念提起裙摆,跪在地上,双手交叠放于额前,匍匐叩首,“陛下,兄长不会临阵脱逃的,两军对战,兄长中箭,掉进河里,至今生死不明,此事定有隐情,兄长绝不会临阵脱逃,还请陛下明查!”
这几日上奏治罪的折子像雪花般飞到案头,季容笙被扰得不胜其烦,以强硬的态度将这些要求治罪沈家,沈家女不能入宫为后的折子压了下去。
可那些言官仍然不放过,他们一本接着一本上奏,言辞犀利,字字如刀,季容笙看得心里冒火,将御史张拱骂了一顿,让他回去写一万字的讨贼檄文,写不出就罢他官职,让他提前告老还乡。
“朕知道了,朕会彻查此事,还沈兰时清白的。你也起来吧。”他见沈念哭红的双眼,心疼不已,便软了软语气道:“明日就是你的生辰,想要什么生辰礼,只管告诉朕,朕定会满足你。”
沈念并未起身,而是继续恳求道:“那便请陛下准许我随大军出发,去凉州寻找兄长的下落。”
“胡闹!”又想着方才已经说过答应满足沈念的要求,便压着怒气,“换一个,只要不是出宫寻沈兰时,朕都答应你。”
“臣女什么都不要,只想尽快找到兄长。”沈念梗着脖子,并不退缩。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过生辰,兄长生死不明,还被人诬陷临阵脱逃,她日夜难安,辗转难眠,只恨不能肋生双翼,此刻便飞到凉州去。
“你……朕心意已决,你便留在长信宫里,哪里都不许去,朕累了,退下吧!王贵,送皇后回宫。”
方才还好好的,陛下又发了火,但又不舍得责怪沈娘子,遭殃的便是他们这些在旁伺候的人。王贵叹了口气,走到沈念的跟前,劝道:“皇后娘娘,天色已晚,夜间凉,陛下是关心娘娘的身体,还请娘娘先回宫休息。”
“不劳王总管相送。”沈念不再恳求,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既然求不来出宫的旨意,那她便去想旁的主意。
见沈念离去的身影,王贵那幽怨的眼神看向季容笙,试探般的问道:“那奴婢再去劝劝沈娘子?”
季容笙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摆了摆手,“罢了,与其让她心里怨着朕,也好过她出宫会遇到危险。凉州已落于叛军之手,朕是去御驾亲征的,不是出去游玩,战场上刀剑无眼,只怕朕无法时时护她周全。”
王贵眼睛发酸,心里很是感动,原来皇上是关心爱护沈娘子的,希望沈娘子能早日放下对皇上的成见,从心底接受了皇上。
“还愣着做什么?朕让你准备的可都办好了?仔细办砸了,朕让你徒弟提前顶了你的位置。”
王贵拢着袖子,脸上堆着笑,“奴婢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待明日皇后娘娘见到陛下准备的生辰礼,定然会很高兴,皇后娘娘一高兴心里头的气儿也就全消了。”
“朕知道她在怪朕,朕也听说溶城的确有内鬼,但沈兰时此次大败是否与沈烨有关,还有待进一步的查明,朕了解沈兰时,他少年英雄,英勇无畏,绝不会临阵脱逃,只是他中箭失踪,说不定已经遇难了……”
此刻季容笙面上露出沉重的神色,王贵甚至看出那紧皱的眉眼中隐隐透出自责和愧疚,“朕希望兰时还活着,朕与皇后误会甚深,若是兰时死了……”
沈兰时之死只怕会成为横在皇后心里的那根刺,只怕她永远不会再原谅自己。
季容笙笔点朱砂,在那道弹劾沈兰时的折子上狠狠地划了一道,将折子扔到一旁,对王贵道:“回宫。”
他其实早就想好送沈念什么生辰礼了,他想满足她任何的要求,尽量地去弥补她。
还未走出御书房,小桂子便进来回禀,“陛下,陆娘子求见。”
季容笙听闻陆朝颜前来,脸色骤然一沉,“她来做什么?”
小桂子躬身回禀,“陆娘子说有事要求见陛下。”
今日沈念落水一事,他命李安暗中调查,那行刺的小太监跳河自尽,虽说并不能证实此事是陆朝颜所为,但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又想起前世陆朝颜的所为,更觉得此事与陆朝颜脱不了干系,没想到这一世他终究无法阻止陆朝颜成为他厌恶的那种人,便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对小桂子道:“朕政务繁忙,不得空,让她先回去吧!”
军情紧急,御驾亲征的日子就定在三日后,待调遣军队,再向洛州进发,他不得空处置陆朝颜,正好借出征的这段时日,让陆朝颜在宫里好好反省罢,若是她诚心改过,他也可留给陆朝颜一条活路。
“你去知会陆娘子一声,这段时日就不必出娇鸾宫了,朕御驾亲征的这段时日让她好好想想,待朕回宫后,会亲自安排她与人相看的。”
小桂子垂头丧气地从御书房出来,看着陆朝颜那期盼的神情,有些于心不忍,低声将季容笙的口谕告知陆朝颜。
陆朝颜呆呆地在雨里站了许久,她一把扯下帷帽扔在地上,红梅赶紧跑过去拾起帷帽,劝道:“小姐,咱们回去罢。”
陛下这是要将陆朝颜禁足的意思。
突然陆朝颜低吼一声,“表哥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为什么!”
雨雾变成了雨滴,越下越大,她的发髻散乱,被雨淋湿的头发贴在脸颊的两侧,她手中的本就不甚明亮的宫灯忽明忽暗,跑出去时又被石头绊住了脚,跌倒在地上,膝盖和手肘磨破了皮,连站都站不起来。
她不能认命,不能认输,陆家她回不去了,陆家父子会将她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她根本无处可去,她只有入宫这一条出路,若是等到表哥出征归来,再随便将她许了人家。她早已失了清白,即便有人愿意要她,但也是迫于君威,她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没有人会真心愿意娶她,她不愿嫁给自己不爱之人,守着一个讨厌的人过日子,这辈子才是真的没了指望了。
红梅赶紧追在陆朝颜的身后,见她满手的血,不觉红了眼圈,“小姐,奴婢扶小姐起身,咱们回宫吧,奴婢给您擦药。”
陆朝颜一把抓住红梅的手,那无神的眼睛像是燃起了一丝希望,“我身边只有你了,只有你对我忠心耿耿,不会背叛我的,对吗?红梅,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我不想被困死在这里,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红梅觉得陆朝颜说话颠三倒四的,又被陆朝颜摇得头晕,怯生生地道:“奴婢不知该如何才能帮助小姐。”
“红梅,你知道我除了太子表哥什么都没有了,如今太子表哥也不要我了,我便只能去死……”
可她已经死过一次,那种溺水窒息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在将死的那一刻,她更迫切地想要活下去,哪怕是苟延馋喘地活着,她不想死,她想活。
她不能留在宫里,被动的等待。
她招手让红梅过来,在她的耳边道了几句。
红梅吓得脸色苍白,赶紧跪在陆朝颜的面前,“小姐,这可是欺君之罪啊,奴婢实在不敢。”
陆朝颜很快变了脸,“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第77章
自从沈念回到长信宫, 便去探望了卧病在床的花怜,询问了太医关于花怜的伤势,又为她亲自上了药, 回到寝殿苦思出宫的法子。
既然季容笙不答应, 她也不想再看到那张讨厌的面孔, 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宫, 那便想办法逃出去。
三日后是季容笙御驾亲征的日子,皇帝在承乾门阅兵,率领王军出发前往洛州, 待季容笙一走, 她便可趁机会逃出宫去。
季容笙去洛州, 她去凉州寻兄长, 凉州和洛州不同道, 又可摆脱了季容笙。
可离西北一战已经半个月了,兄长也失踪了十多日, 找起来谈何容易,可即便是希望再渺茫, 她也不能放弃。
可她即便是逃了出去, 时间一长, 定会被人发现, 可花怜重伤在身,行动不便, 若将花影和花怜留在宫里, 定会连累了她们。
“花影, 过两日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宫。”这是她想到了最好的办法了, 送走了花怜花影, 她便能心无旁骛地去找兄长。
“小姐是想去找少将军吧?”花影跪在沈念的面前, “求小姐带上花影一起去吧!我虽不如花怜稳重,但奴婢定会改掉那些粗心大意的坏毛病,在路上好好照顾小姐。”
沈念将花影搀扶起身,犹豫了片刻,便点了点头,“我带你去,但有一点我要纠正你,你并不是粗心大意,你只是胆大心细,关键的时候还能给我拿主意。”
花影感动得鼻头一酸,落下泪来,“我绝不会辜负小姐,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沈念点了点花影的鼻尖,“好啦!别哭了,过来替我收拾东西。衣裳和首饰少带着,如今到处战乱,带着这些衣裳和名贵的首饰,反到会引人注目,惹来贼人的觊觎。多带着银票,藏在不同的地方,即便遇到了什么意外,我们也还有后路。”
花影竖起拇指夸赞,“小姐真聪明。”
沈念不时地望向窗外,只见雨打在窗子上发出噼啪的声响,这几日春雨不断,今夜越下越大了,他今夜还会来吗?明日他就要出征了。
一阵水声从盥室传来,花影已经准备了热水,便出来唤沈念,“小姐,水已经准备好了。”
沈念刚准备褪了衣裙去沐浴,便好像听到头顶的琉璃瓦发出轻微的响动,沈念便对花影道:“你先出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是。”花影出去后,将门轻轻地掩上。
只见一身白衣的摄政王从半开的窗子里翻了进来,轻轻走进盥室,“念念,是在等本王吗?”
“没有,只是打算沐浴便睡下了。”
季凌洲轻嗯了一声,大步走上前去,将沈念拥进怀中,“本王只恨这天黑的太慢,只恨不能早点见到你。”
沈念脸一红,低声问道:“殿下是翻墙进来的?”
季凌洲微微颔首,沈念抿唇一笑,“堂堂摄政王殿下竟然也当起了梁上君子。”
季凌洲一把将沈念打横抱起,走向浴桶,沈念惊慌不已,“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念念方才不是说了,做梁上君子。”
衣带被缠在指尖轻轻一勾,衣裙坠地。
沈念赶紧以双手挡住胸前。
季凌洲暗暗勾唇,“明日出征,我向念念讨要一件贴身之物。”
季凌洲那灼热的眼神盯着她身上仅剩的那件小衣,意有所指。
沈念含嗔地道:“殿下。”那句轻呼更像是在撒娇。
季凌洲此番出征是为了对付夜国,阻断戚卫的援军之路,只有彻底地切断了戚卫和夜国的联系,季容笙在洛州的胜算就会更大。
“殿下身上带着一件女子的贴身之物,就不怕被人发现了,因此议论殿下吗?”
季凌洲含笑地看着沈念,“那本王便将梁上君子坐实了也无妨,坊间有个习俗,若是两人情投意合,已经约定婚嫁,便可以此物相赠。”
沈念脸色一红,“那我去给殿下拿一件干净的来。”
“不必了,这个就好。”
待沈念还没反应过来,季凌洲握住她的双肩,往她身后轻轻一带,小衣便到了他的手里,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衣角的那个小小的念字,手从沈念身侧穿过,从后环着她的侧腰,在她的腰上捏了一把,在她的耳边轻声地道:“念念,能为本王生个孩子吗?”
都已经这么久了,真的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浴桶里水雾缭绕,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更像是在泉水中洗过,将是笼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那不断传来的酥麻感觉,让她眼中的水汽更重了些。
沈念腿一软,险些摔在浴桶里。
季凌洲大手一揽,搂住了她的腰,指腹擦过那柔软的腰腹的肌肤,像是在点火。
外头雨声渐大,渐渐地掩盖了那一声声极细的嘤咛,沈念觉得身上酸痛,在温水泡了一会,便能洗去身上的疲倦。
她刚准备起身,但她方才身体前倾,双手扶在衣架上,可衣架已经被推移了位,她根本就够不着,方才的那身衣裙已经掉在地上,弄脏了不能再穿了。
“殿下,能帮我拿件衣裙吗?”她捂着胸前,指向衣架之上的那件胭脂色的衣裙。
季凌洲的手指勾着一件水粉色的小衣,“是这件吗?”
那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肤上还有水珠滚动,细腻如凝脂,季凌洲顺着那修长的手臂,见到那起伏的沟壑,他那漆黑的眼眸又深了几许,染上了些许情?欲。
季凌洲手上的动作一顿,沈念见够不着,便嗔了季凌洲一眼,“殿下方才在看什么?”
季凌洲勾唇一笑,“念念真美。”她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在水中散开,沐浴之后那微微泛红的眼尾,尤其是艳若出水菡萏的潮红的脸颊,就像是枝头邀人采摘的水蜜桃,令人心驰神往。
沈念的脸上带着几分嗔怒,急得快速起身,从季凌洲的手里一把抓住了衣裳,“殿下请转过身去!”
“念念甚美,本王怎么都看不够。”但还是唇角含笑转过身去。
待沈念系好衣带,他一把将沈念打横抱起,抱向床榻。
而后倾身向下,含情注视着沈念,“念念,本王明日出征,本王知晓念念放心不下兰时,明日我会进宫与陛下辞别,会安排念念在后日出宫,季容笙生性多疑,只要他在出宫前见到念念,他便不会怀疑。”
沈念点了点头,她也是如此想,但她和花影溜出宫去很容易,但若是带上重伤的花怜,定会惹人怀疑,花怜的伤还没好,不能再跟着她冒险。
“念念想要再拜托殿下一件事,花怜为救我受了重伤,可否请殿下助她出宫,留在王府里,代为看顾。”
季凌洲落吻在她的唇上,唇瓣轻轻地摩挲着,“念念放心,本王会让张医官为她治伤,待念念归来,定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花怜。”
“多谢殿下,只是念念有些累了。”她一把捉住了季凌洲的手,不想再让他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