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静叫苦不迭,这人忽然又是来了什么兴致,还真跟她扮起了反串,早知就不说那一句了。
“你……你赶紧放开我,我不要歇息。”
谢忌狭长的眼眸轻轻一抬,嘴唇轻轻擦过她耳侧,“这可由不得你了。”
第94章
这还是青天白日, 又在她的闺房,抬眼就能看见她幼时做的一只挂囊, 而四周却被谢忌浓浓的男子气息包裹, 姜云静心中升起一股比往日更强的羞耻感,一张小脸顷刻间涨得通红。
正羞恼时,乌木雕花刺绣屏风后响起个声音。
“小姐?”
脚步声越来越近, 姜云静急得捶打起谢忌,“你快松开呀!”
透过斜角,可以看见丫鬟月桃已走到屏风旁, 人却忽然停了下来,面带不解地蹲下去。
姜云静定睛一看, 原来是方才挣扎时不小心掉落的一只绣鞋。此时右脚只剩一双罗袜,孤零零地吊在半空中, 像朵含苞的玉兰。
谢忌的目光也随之看了过去, 眼中浮起一抹笑意。
“啊!”
片刻, 里间传来一声惊叫, 月桃吓了一跳, 攥着绣鞋抬头看过去。
只见紫檀荷花纹的床边, 罗帐已掩上,传出轻微的动静。
月桃还没开口问,就听见耳旁响起个男子的声音:“夫人累了在歇息, 你先下去。”
月桃一惊, 随即意识过来,这大概就是今日陪小姐一道回来的姑爷吧。这大白天的两人躲在罗帐后, 饶是月桃还不懂人事, 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张脸腾地就红起来, 慌慌忙忙地应了一声,赶紧拔腿就跑。
跑到一半,发现绣鞋还攥在手里,又悄悄地折返回来。
却听见罗帐里传来低低的人声,像是姑爷在哄小姐:“嗯?别生气了,要不然换我的给你握?”
“谁要握你的臭脚丫子!”
女子的声音生气又委屈,还隐隐带着哭腔。
男子轻声一笑:“嗯,我们泱泱的不臭,又香又软。”
听到这,月桃哪敢再听,一张脸沁出血似的,放下鞋捂着嘴就跑出去了。
一口气跑到院外,正好撞上对面过来的秋蕊。
“急急忙忙跑什么呢!”
月桃想起方才那副场景,脸又红了几分,却又不好说,只讷讷道:“秋蕊姐姐怎么来了?”
“夫人让我去给大小姐送点点心。”
月桃小声道:“姐姐现在还是别过去了。”
“为何?”
“小姐同姑爷在……在午睡呢。”
秋蕊眉头蹙起,这都快到晚膳的时间了,午睡什么?
目光狐疑落到月桃脸上,见她一副羞不能言的样子,顿时明白了过来,脸色也不自然了起来。
“那……我等会儿再过来吧。”
秋蕊只好又折了回去,到了主屋,发现沈观澜也在。
见秋蕊又把点心带了回来,沈夫人一脸疑惑,“你没送过去吗?”
秋蕊面露为难,看了看沈观澜,没有直接回禀,而是走到沈夫人旁边,在她耳侧低语了几句。
沈夫人听完脸色也变了变,尴尬地捂着帕子咳了两声:“那算了,正好过会儿也要用晚膳了。”
秋蕊这才福了福身退下去。
一旁沈观澜瞧着不对劲,疑道:“是那丫头又惹什么事了?”
沈夫人也不好同他一个舅父说这些,轻嗔他一眼:“泱泱素来乖巧,能惹什么事?倒是你,小姑娘好不容易回来,端着个长辈架子做什么?”
“我端什么架子了?”沈观澜顿了顿,也有些心虚,声音小了几分,“那不是谢将军在吗?她如今嫁了人,说话做事哪还能像个小姑娘似的。”
沈夫人不赞同地撇了撇嘴,“在我心里,泱泱无论何时都是小姑娘。”
沈观澜摇摇头:“你就惯着她吧。”
“她是我的外甥女,不惯着她惯着谁?再说了,那位谢姑爷看上去也是个疼人的,必不会介意这些。”
想起谢忌,其实沈观澜也有意外,他本以为像他那样的武将又是世家出身,不说会端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至少也多少会有点矜傲,可今日见面,他倒是一点儿架子也无,全程陪着笑脸不说,还总是主动抛出话头。
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说:“那个谢将军可不是一般人,泱泱那孩子心思单纯,凡事还是要周全些为好。”
沈夫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觉着小两口看上去和和睦睦,心里已放心了许多,对于沈观澜的话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当初她可是见过姜云静有多伤心,哪料到明明都没了的人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也算老天保佑,没再让自己这个外甥女儿吃苦。
入夜,一家人在偏厅用完膳,姜云静同谢忌到时,沈家的人基本都已经坐在那儿了。
她登时有些不好意思,暗暗瞪了一眼谢忌。谢忌讪讪一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沈夫人见两人眉来眼去,只道是新婚夫妻蜜里调油,嘴角一弯就热情招呼着人入座。
几人正说话间,一个婆子抱着个四五岁的女娃走了进来,女娃一见到姜云静,立马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大姐姐”。
姜云静眼睛一弯,这不是月姐儿吗?
下午他们到时,月姐儿还在午歇,等她醒来后知道姜云静来了,立马吵嚷着就要去见大姐姐,后来好不容易才被沈夫人安抚住。
此时终于见到,月姐儿立时开始在婆子怀里扭来扭去,双手朝着姜云静张开,是要她抱抱的意思。
沈夫人睨着她,故意板起脸:“这么大人了,还要阿姐抱?”
月姐儿嘴一下就瘪了,委屈巴巴的模样看得姜云静心头一软,赶紧将人从婆子手中接了过来。
月姐儿虽个头还小,可身上软肉不少,跟个胖乎乎的年画娃娃似的,姜云静手上一沉,还真差点没抱住。
月姐儿以为姜云静在跟她逗乐,反倒咯咯地笑起来,吧唧就在姜云静脸上亲了一口。
姜云静被亲得心头一软,亲昵蹭了蹭她的小脸。
月姐儿一把搂住她的脖子,撅起嘴道:“阿姐怎么老不回来看月儿?”
姜云静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阿姐这不是回来了吗?”
“都好多天了,上次还说要给月儿做桂花糕,月儿还让人收了好多在罐子里呢。”
姜云静笑眯眯道:“真的?那明日做,好不好?”
月儿也甜甜一笑,点点头。
末了,又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娘说阿姐嫁人了,以后都不会给我做桂花糕了,娘骗人!”
说完,还气呼呼地看了一眼沈夫人。
沈夫人露出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娘哪里骗你了?你阿姐今日不就带着个哥哥回来了?”
“哥哥?”
月姐儿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没见过的谢忌的脸上。
真有个哥哥!
哥哥长得好漂亮,和大姐姐一样漂亮,月姐儿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齐整整的白糯小牙,喊出惊倒众人的一句:
“大哥哥抱!”
谢忌很少同孩子打交道,更别提抱了,一时间愣在那有些手足无措。
姜云静还是第一次见谢忌这副样子,生出了捉弄的心思,走到他面前,腾出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月儿喜欢你呢,将军抱一抱?”
谢忌脸色微僵,对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不知该从何下手,往日便是面圣,他也从未这般拘束无措过。
沈观澜在一旁看着,脸色沉了沉:“月儿不许胡闹!”
说完,就要叫婆子把人抱走。
被爹爹这样一凶,月姐儿小嘴一瘪,立时就要哭起来。
姜云静赶紧安抚了两下,“没事,大哥哥抱月儿,月儿不哭。”
说完,对谢忌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赶紧。
谢忌无法,只好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把人接了过来。
月姐儿顿时转哭为笑,胖乎乎的胳膊搭在谢忌脖子上,一脸得意。
怎么说呢,抱着孩子的感觉倒没有想象中那么别扭,反倒让谢忌心中生出一丝异样。
他看着眼前这个胖乎乎的小姑娘,脑子里忽然闪过个念头,要是这是他和姜云静的孩子该多好。
一时间忍不住在脑海里勾勒起孩子的样子,眼睛最好像她,小鹿一样圆溜溜的,鼻子也是,小巧精致,嘴巴最好也要和她一样,樱桃似的,想来想去,好像样样都像她最好,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和自己没关系了?
谢忌脸色黑了黑,姜云静以为他是不愿,便也没打算再为难他,凑过去想要把月儿哄回来,却听见谢忌在她耳旁低声说了句:“泱泱,我们是不是也该要个孩子了?”
岂料,这句话刚好被一旁耳尖的月儿听见。
她立即拍起手来,笑嘻嘻道:“好啊,姐姐和哥哥给月儿生个小妹妹!”
她嗓门不小,这样一说,全场的人都听见了。
沈夫人也笑起来,“是啊,多个孩子,以后家里更热闹了。”
沈老夫人虽然对谢忌还是不冷不热,可一想到能有重孙儿,眼睛也亮了亮,点点头,“是该要个孩子了。”
瞧见众人的反映,姜云静的脸一瞬间就红到了脖子根。
一旁谢忌倒是面不红心不跳,给了月儿一个赞赏的眼神,“月儿很聪明呢。”
月儿一听漂亮哥哥说她聪明,眼睛越发弯得像两道小月牙,“月儿聪明,以后带着小妹妹玩儿。”
一顿饭吃得姜云静是食不下咽,周围人倒是言笑晏晏,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孩子?她还真没想过。
可目光在不经意落到月儿脸上时,心中还是划过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用过晚膳,谢忌同沈观澜一道去他书房观赏某位江南名家的画作了,姜云静则被沈夫人叫去了院中闲聊。
一路上,月儿缠着姜云静说个不停,一会儿说漂亮哥哥,一会儿又说起她还没出生的小妹妹,童言无忌,常常会冒出一些惊人之语,弄得姜云静是频频闹个大红脸,又不好说什么。
沈夫人在一旁瞧着,暗自好笑,可又知道姑娘家面皮薄,一回到房间,便让婆子把月儿哄去睡了,姜云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丫鬟们端上来清茶并几碟子精巧的江南小点心,都是姜云静往日最爱的。
方才她用膳时吃得少,根本没饱,早想着回去弄点什么小零嘴吃吃,却没想到沈夫人早备上了。
夹起一块蜜糖糕,笑眯眯道:“舅母,还是你对我最好,想这一口想了好久了,哪里的都没有家里做得好。”
沈夫人抿嘴一笑,“知道你爱吃,早让厨房给做上了,本来下午……”
说起下午,她话音一顿。
姜云静不解,抹了抹嘴边粘上的糖霜:“下午怎么了?”
“下午我就让秋蕊给你送过去了,结果月桃说你在午睡。”
“咳、咳……”
想起下午的事,姜云静一个走神,粉末卡进嗓子眼,呛得大声咳嗽起来,沈夫人赶紧递来茶水。
她猛地喝了两口,这才稍微缓过来,心虚地看了一眼沈夫人,“下午有些累了,就歇息了一会儿。”
沈夫人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们这也算是新婚里,舅母明白的。”
姜云静一听,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去。
不,绝不是舅母想的那样,可她又无从辩解。
却不料沈夫人又道:“不过呢,房.事上还是要劝着姑爷节制些,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到时候吃苦的还是女子。今日我见你晚膳胃口不好,要不要明日请个大夫来看看?”
姜云静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沈夫人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她该不会是怀疑自己有身子了吧?
姜云静眨巴着眼睛,这下是真的有苦说不出了,她总不能告诉沈夫人,其实他们到现在还没圆房吧。
虽说谢忌缠起人来没个完,两人和好后还越发烦人了,可到底是没有跨出那一步,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
于是,猛地摇了摇头:“舅母放心,不是您想的那样。”
沈夫人眉头轻轻皱了皱,不是她想的那样?可他们算起来成婚也有好几个月了,如果那方面次数勤的话,应该也是该有消息了。
没有倒也无妨,生孩子对女子来说也是一道难关,晚些也未尝不可。
不过,提前补一补倒是可以,于是想起她娘当年特意找人弄来的方子,吩咐秋蕊去找来。
“这是我娘当年在江南找故去的老圣手吴温子开的方子,女子喝了很有好处,不仅可以滋补气血,利于子息,到时候生子时也能少受些苦头。”
姜云静僵笑着接过了那张单子,只觉得烫手,一离开沈夫人院子就赶紧塞进了袖中,心想着回去就找个地方藏起来,决不能让谢忌那厮看见,否则指不定怎么笑话她。
回去后,刚好听说谢忌在净室梳洗,姜云静立马走进里间,将那张单子从袖间抽出。
她本打算留在沈府,可毕竟是舅母的心意,中途又改变了主意,打开两人的行李包袱,找了个锦囊装起来。
正往里面塞时,脖颈间忽然传来一阵痒意,似乎有温温热热的东西喷上来,她猛地一转头,正好对上谢忌似笑非笑的目光。
“做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姜云静语气慌乱:“没……没做什么!”
藏在背后的手则悄悄地把锦囊塞进了后面的褥子下。
这点小动作怎么可能逃过谢忌的目光,他长臂一伸,把姜云静直接一个转身抱到了腿上,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从她手里将锦囊顺了过来。
姜云静回过神立马就要去抢,可她如何是谢忌的对手?
他本就生得高大,一只胳膊就能将她紧紧困在怀中,另一只手则灵巧地拆开锦囊,取出那张药方,飞快地扫了两眼。
看完后,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嘴边便浮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还没等他开口,姜云静就先抢白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忌打量着她慌张的神情,慢悠悠道:“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
“是……是舅母给我的,说吃了活血益气。”
活血益气?谢忌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手却抱得更紧了,笑完后在她脸上轻啄了两下,拉长声音:“泱泱需要活血益气呀?”
姜云静秉承着死鸭子嘴硬的精神,强撑着道:“需要,我最近总觉得气虚呢,手脚也冷,想是冬日里受了寒。”
谢忌忍住笑,煞有介事点点头:“原是这样,不过,比起这方子,我倒有个法子让你活血益气,通体舒畅,只会觉得热,不会觉得冷呢。”
姜云静下意识地问:“什么法子?”
见她一脸懵懂的样子,谢忌心越发痒了,手扶在她腰上,“等回京了就告诉你,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