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婧妃把玉妃扶起来,“米蝶是死于奸人之手,于妹妹何干?况且着痨症本就难治,这人命本就是无力改变的。”
婧妃就这样安慰了玉妃许久,顺便问道:“对了,妹妹找哪个太医看的病?”
玉妃一时语塞,快速思考,胡乱答道:“章太医。”玉妃心想,章年初来,终究好糊弄。
正谈着,立雨回来了,站在门外,悄悄对玉妃使了个眼色,玉妃知道立雨得手了,心里一下子踏实许多,应付了婧妃几句,便称心里好转,不便打扰婧妃,送婧妃出了门。
令谨宫。
“什么?兰嫔的脂膏里也被下了蓖麻?”皇后惊诧。
“是,皇后娘娘,”月儿和陈汐月在底下坐着,“下在兰姐姐脂膏里的蓖麻,与害死米蝶的,是同一种东西。”
皇后大怒,一拍桌子:“竟敢在本宫赏赐的东西里做手脚,还欲做出残害嫔妃、谋害皇嗣之事,吩咐理案司严查,一旦查出,即是灭门之罪!”
月儿仔细观察皇后,看这反应,皇后应与此事无关。月儿问道:“皇后娘娘,臣妾斗胆问一句,在查案期间,若是下毒之人意欲加害兰姐姐可怎么办?”
皇后冷静下来,认真思索,即出对策:“那在查到真凶之前,景贵人,你与兰嫔住在一处,本宫再向皇上请示,多派些侍卫护着安立宫。”
月儿顿时喜上眉梢,陈汐月也是如此,二人齐齐起身谢恩。
回到荷笠堂,月儿满心欢喜地收拾物品,与文嫔、方常在道了别,便叫人抬了行李往安立宫去。文嫔拉着月儿的手:“妹妹一定要小心,只怕下毒之人狗急跳墙,会威胁到你和兰嫔的安危。”月儿让她们放心,自己不过是住上几天罢了,出不了问题。
夜里,月儿与陈汐月点烛夜谈,二人看向窗外,侍卫们严格守卫,君义成应皇后的请示,给安立宫的侍卫加了一倍的量。“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陈汐月无奈笑道:“我睡不着。”说着把月儿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这小家伙开始有动静了。”
月儿好奇地把耳朵贴近,感受到了胎动,觉得甚是神奇:“也不知姐姐腹中孩子是男是女。”陈汐月脸上显出母爱的微光:“若是个皇子,我希望他能聪明勤奋,像皇上一样有担当。若是个公主,我盼她能像桃嫣那样活泼可爱,将来嫁个贤夫良婿,一生都快快乐乐的。”
月儿心里又涌起一阵羡慕,如若她能有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她都必定以生命来护着他。陈汐月帮月儿理理散落的一缕头发:“这孩子一出生,你就是他半个母亲,他要是知道自己有个这么心细体贴的姨娘,必定欢喜。”
月儿正要说话,就打了个哈欠,二人都笑了。月儿扶陈汐月从椅子上站起来,到床上躺着,帮陈汐月拉好纱帐,却又把脑袋伸进去:“等姐姐的孩子出生了,我必定像他干娘一样疼他。”说完不等陈汐月接话,就合上纱帐,走去西殿睡了。
不到十天,米蝶之案就查出了眉目,皇后下令各宫都前往令谨宫。月儿和陈汐月到令谨宫门口,刚巧遇上婧妃,陈汐月见婧妃身边的侍女只有琪儿,便问:“琬儿没有跟随姐姐来吗?” 婧妃答道:“琬儿说她身子不适,我就没让她跟着,她便只在宫里做些洒扫之活。”
月儿道:“婧妃娘娘真是仁心,体恤下人。”三个人边聊边进了门。
待众位嫔妃都到齐了,皇后朝每个人扫视一遍,不怒自威的气质让玉妃心里发毛。居星悄悄拍拍玉妃的肩,示意她不必担心。玉妃不敢看对面的婧妃,只能一直把目光放在皇后身上。皇后正色道:“带上来。”
众人往门口望去,这一望,不由目瞪口呆。只见姜祈域押上来的,是婧妃身边的太监江宁叶,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正是从婧妃家中搜出来的云锦衣裳,衣裳上破了个洞,一旁的理案司寻案递上米蝶手里捏着的云锦碎布,正好与那件衣裳吻合。
婧妃如同五雷轰顶,瞠目结舌。她站起来,直视皇后:“皇后娘娘,此事绝对与臣妾无干。”
“你先坐下,”查到婧妃头上,皇后也不敢相信,“是非对错,还需审问才可得知。”
“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皇后对着寻案。
寻案道:“是。微臣等应皇后娘娘之命彻查此案,米蝶手中的碎布是关键线索,臣等细细打听了,云锦难得,宫中唯有玉妃娘娘和婧妃娘娘有云锦……”
陈汐月抢着问:“婧妃娘娘怎么会有云锦呢?这云锦素来难得,宫里一向不是只有玉妃娘娘从家乡运来吗?”陈汐月急得就差站到寻案跟前问了,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是婧妃做的。
寻案对着陈汐月行个礼:“微臣的确是在乐平宫搜寻到这身衣裳。微臣将每个宫都搜查一遍,今日搜查乐平宫时,婧妃娘娘恰好不在。据婧妃娘娘身边的江公公所说,这身衣裳是玉妃娘娘赠与婧妃娘娘的。”
江宁叶被押着,辩解道:“这确实是我们主子的,可,主子从未穿过啊!”
婧妃和玉妃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玉妃只道:“臣妾确实曾赠与婧妃姐姐这身衣裳,只是姐姐素来不喜爱太过华丽的衣着,从未见姐姐穿过。”
“臣妾确实从未穿过,”婧妃毫不躲避皇后的眼光,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臣妾一直放在库房,妥善保存,更不曾借予他人,如何会有这般破损?”
寻案继续道:“臣等询问过为婧妃娘娘管理库房的侍女琬儿,据琬儿所言,这件衣裳当日确实消失过一个晚上,琬儿发现的时候已是深夜,原打算第二日再告知婧妃,谁想,第二天一早就发现这件衣裳物归原位,便没有告知婧妃娘娘。”
婧妃摇头:“不可能,琬儿最细心,即便第二天衣裳找到了,她也会告诉我。琬儿呢?怎么没跟着你们进来?”
“回娘娘,琬儿姑娘胆小,微臣一搜宫,她就吓得晕了过去,现在还没醒。”
婧妃不相信琬儿这么胆小,更不相信她会粗心到连东西丢了也不上报。琪儿几乎都要哭了,走到中间跪下:“皇后娘娘,我们主子一直与兰嫔娘娘交好,怎么可能会谋害兰嫔娘娘呢?”
陈汐月也是一百个不相信:“皇后娘娘,这件事背后肯定另有其人,仅有琬儿一人的供词不可信啊。”
皇后也有点为难。她们都是跟随君义成数年的人了,彼此之间的性情自然了解。敏妃替婧妃担忧,也起身道:“皇后娘娘,事情还未查清楚,现在仅凭一件物证,人证也仅仅只有一个晕了的琬儿,如何能匆忙定罪?”
寻案道:“各位娘娘,依照理案司的规定,若是哪位主子有了疑罪,则需送往理案司的审房安顿,其贴身侍女太监,也要一并押到理案司加以审问。”
事已至此,皇后心里再向着婧妃,也不得不遵从规定。“既然只能如此,那你们只审问奴才就可,在罪名未定下来之前,切莫伤到婧妃分毫。”
“是。”不由分说,琪儿和江宁叶就被即刻送往理案司。
寻案恭敬地让出路:“婧妃娘娘,还请您移驾尊步。待琬儿姑娘醒了,微臣会将她也带过去。”
婧妃看了一眼陈汐月,再看一眼玉妃,强忍心中的委屈和眼里的泪水,仪态端庄、头也不回地迈着高傲的步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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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审问,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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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案司里,无论怎么拷打,琪儿和江宁叶都坚决咬定婧妃从未害过陈汐月和米蝶。琬儿挨了几鞭子,只道:“我只知道那件衣裳在米蝶遇害的那天消失了一晚上,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琪儿冲琬儿喊道:“琬儿,你既发现衣裳失踪,为何不禀报主子?就算第二天衣裳回来了,难道你就没有告诉主子的义务吗?”
琬儿:“姐姐,我实在不是故意不告知,而是每日事务太多,忘了。”
江宁叶也喊道:“那你看到衣裳回来,难道就不检查一遍吗?若是你当时就发现了衣裳上的洞,如何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琬儿不言语。
婧妃独自一人待在审房里,听着外面几个人痛苦的哀嚎,拳头越攥越紧。她努力平息心火,认真回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一个没留神,手让粗糙的椅座划了一条浅浅的伤痕,看着这条伤痕,婧妃心里突然一震。
立雨!!
对,就是立雨!那天她说要在自己屋里找个遮挡面部的东西再出去,可直到自己和玉妃聊完了,也不见立雨跟上来。婧妃心脏扑扑跳,喘着气,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来,突然腰上猛地一阵强烈的疼痛袭来,她重重跌了回去。
腰疾又发作了。可这里是审房,哪来的药和太医?疼痛越来越强烈,婧妃连喊人的力气都没有。“来人……”她虚弱地叫唤着,可外面的哀嚎声和审讯声实在太大,没人听见她的呼喊。
“来人,来人……”婧妃的声音越来越小。
安立宫的西殿,月儿带着桃嫣,久久不能入睡。婧妃被送入理案司后,桃嫣急着找母亲,皇后看在桃嫣跟陈汐月亲近,便让她跟着陈汐月住。白日里,桃嫣都跟在陈汐月和月儿身边,可到了晚上,陈汐月怀着身孕不方便带着桃嫣歇息,月儿便把桃嫣带到自己房里睡。
可如今彻夜难眠,月儿在想婧妃,桃嫣也在想母亲。
“景娘娘,”桃嫣的声音把月儿从思绪中拉了出来,“母妃是被关起来了吗?”
月儿一惊,这些事她们从来没对桃嫣说过,桃嫣每次问起,总是搪塞过去。“公主为何这样说?”
桃嫣一向活泼的圆眼此刻暗淡无光:“是奶娘身边的侍女姐姐说的。”月儿心里暗暗责怪,不知是哪个不知轻重的侍女,如此居心,简直不配在宫中服侍。
月儿帮桃嫣盖好被子:“公主不用担心,你母妃最善良了对不对?”桃嫣点点头。“你母妃是不会做坏事的,现在呢,宫里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皇后娘娘要查清楚是谁做的,等查清楚了,公主的母妃就会出来了。”
看着桃嫣懵懂的样子,月儿一阵心疼,将她搂紧,轻声哄她睡觉。
君义成知道这件事,也是五味杂陈,批完奏折,就来了安立宫。走到陈汐月的寝殿外,门口守夜的竹枝道:“皇上,我们主子已经歇下了。”君义成只好转身离去。突然想到月儿也搬来安立宫住了,便移步至西殿,站在门外听到里头有月儿和桃嫣的说话声,便轻轻推门而入。
月儿在床上听到脚步声,连忙坐起来。只见君义成掀开纱帐,在床沿坐下:“朕来陪你们。”
桃嫣一见君义成,也坐了起来,直接抱住君义成:“父皇!”君义成慈爱地抱着桃嫣:“父皇最近太忙了,没时间陪你,今晚父皇和你景娘娘陪你睡觉好不好?”
“好——”
月儿看着这一幕,鼻子一酸,喉咙发紧,她也想哭。君义成放桃嫣躺下,月儿往里挪了挪,君义成躺在最外边,桃嫣躺在他们中间。熄灭蜡烛,三人就这样入睡。
几个侍女太监在讲闲话:“听说,婧妃让手下穿着那身云锦衣裳去杀米蝶,是为了嫁祸玉妃娘娘呢。”
“真的假的?”
“是啊,我还听说,婧妃从来不穿玉妃娘娘送的那身云锦衣裳,就是为了让别人觉得她从没用过云锦,好把这事让玉妃娘娘坐实。”
月儿和陈汐月在屋里,听得外面的嘈杂声,月儿便让小池子出去看看。小池子走过去:“聊什么呢你们?还不干活?”“池公公,听说了吗,玉妃娘娘可真是个好人,就因为没能帮米蝶救活她弟弟,玉妃娘娘竟得了梦行症呢?”
“梦行症?”
“是啊,当时还是找章太医诊断的,说是太过惊惧。”
小池子遣散他们,回来如实报告给月儿和陈汐月。陈汐月生了大气,当即下令碎嘴的那几个人一人杖责十五。月儿听到了重点:“玉妃梦行?还是章太医看的?”“他们是这么说的。”
月儿和陈汐月对望一眼,陈汐月突然道:“婧妃的腰疾那么严重,每日都要章太医给她敷药的,这如今在审房里,可怎么办?”
月儿立即传唤章年。章年到后,陈汐月把一张纸条给他:“章大人,婧妃娘娘的腰疾一向由您看护,现在,还需麻烦大人到理案司帮婧妃娘娘敷药。大人也是知道的,婧妃娘娘的腰疾不能离开您的看护。另外,还请大人将此纸条带给婧妃娘娘。”
章年双手接过纸条和准牌,这准牌是嫔位以上才有的,章年要带着陈汐月的准牌才能进理案司。
章年正欲离去,月儿叫住他:“章大人,我问您,玉妃娘娘的梦行症,是否由您诊断?”
“梦行?”章年满脸疑惑,“玉妃娘娘从未叫微臣给她看过病。”
“果真?”“当真。”
月儿和陈汐月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玉妃绝对脱不了干系。
陈汐月让竹枝拿着丝被,跟着章年,一同前往理案司。陈汐月长长地叹了口气:“纵使我对婧妃由万般担忧,可嫔妃无旨不得入理案司探望。这点心思,也只能让竹枝代劳了。”
章年带着竹枝,进了理案司。一进去,就听见琪儿、琬儿和江宁叶正在受刑,鞭子挥过空中,划出一道凶狠的弧线,犹如一把利刀,刺破平静的水面,刺进粘稠的血红泥潭。
竹枝上前:“我们奉兰嫔娘娘之命而来,都停刑!”审案的人停了手,竹枝走到琪儿身边,对着她耳语:“只要婧妃娘娘是清白的,我们主子会拼尽全力把你们救出来。”竹枝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琬儿,琬儿转过头去。竹枝随章年进了审房。
审房内,婧妃正被腰疾折磨得面色惨白,坐在地上,靠着墙,几乎奄奄一息。见他们进来,只是虚弱地抬起眼皮,却嘴唇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章年迅速拿出固本丹,让婧妃含着,婧妃这才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智。竹枝扫视周围,见屋子里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只有一把椅子,一堆稻草,一把破旧矮小的桌子。竹枝冲外头喊道:“皇后娘娘不是吩咐了还没定罪吗?你们怎么做事的?还不快再拿把椅子来!”
二人把两把椅子并在一块,竹枝让章年先背过身去,自己帮婧妃褪下上身的衣袍,把丝被铺一半在椅子上,扶婧妃趴上去,再用丝被的另一半裹在婧妃背上,只裸露出后腰。章年蹲下,仔细地给婧妃敷药。敷完药,婧妃终于能开口说话了,章年要了碗水,让婧妃喝下。
“娘娘,这是兰嫔给您的纸条。”章年刚掏出纸条放在婧妃手上,外面的人就在敲门催促了:“竹枝姑娘、章大人,您二位不宜待得太久,否则,我们也不好当差啊。”竹枝连忙帮婧妃穿好衣服,把丝被留下,同章年退了出去。
婧妃恢复了大半精神,坐起来,慢慢打开纸条,见上面写着:
“琬儿不可信,玉妃当防,力求皇后,定洗尔冤。”
最底下还有一行小字:
“恐理案司有奸人,此笺烛火焚之。”
月儿和陈汐月为寻找玉妃的漏处,忙得焦头烂额。近几日偏又雨水连绵,潮湿不已,婧妃的腰疾发作得更严重了,章年每日需赶去理案司为婧妃敷药两次,有时是竹枝跟着,有时则是冬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