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傅愣了一愣:“就是魏小郎君所用的兵法啊?英国公不是知晓吗?”
“我打仗就是靠直觉,那些字我一看就头晕,所以从来不看兵书啊。”英国公和他大眼对小眼,“他的思路,正好和我一样嘛!”
房淮站在一旁,听了半晌,偏过头不可置信地问道:“说起来,我们只知道黔州刺史要谋反,但是……”
“他为什么要谋反?”
……
几位老臣还在回味这其中的不对劲,传令官已经带着诏令,快马加鞭离开了长安。
司清将林少傅几人看过的奏折收了起来,又将魏琳的另一封来信拆开。
她虽然在奏折中给黔州刺史按了个谋反的罪名,但给小皇帝的私信,她还是将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司清笑了笑。
确实有庶民看见黔州刺史府上的随从穿着甲胄,但是这种甲胄并非是军士们重重一层的制式铠甲,而是铁甲和皮甲拼凑起来,不伦不类,勉强能起到一个防御的作用。
黔州刺史的所作所为,她也告诉了司清。
如果只给黔州刺史按上贪赃枉法的罪名,他身后的势力也能将他保下来,他只会是下一个吴康宁。
但只要被扣上了谋反,黔州刺史就再也不能翻身了。
而且还能名正言顺地对黔州出兵,好好肃清黔州官吏。
魏琳在奏折中模糊了部分信息,整篇奏折确实没有欺骗他们,只是玩了一点文字游戏。
司清勾起嘴角,把玩着一个金丝猴的木雕。
“不愧是魏郎,连皇帝都敢贿赂啊。”他看了一眼灵动的木雕,“以前还知道写个开头,现在只给我个什么孙猴子的雕像就把我打发了。”
他又撇撇嘴,将猴子木雕放在桌案上,打了个哈欠。
事态紧急,魏琳很快就接到了来自司清的亲笔诏令。
她暂时拥有了调令荆州和渝州驻军的权力,赶紧给赵务又写了一封信。
如果只是普通的信,就像齐沐在大营时给他们寄信一样,慢悠悠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但这种加急的信,往往都是用跑死马的方式送达,比普通的送信方式不知道快上多少。
渝州刺史不过是个富有闲情雅致的文人,也不会领兵打仗,相当于这两地的驻军都交到了她的手上。
魏琳又看了一眼诏令,忍不住皱了皱眉。
英国公要把自己的儿子也一起送过来,协助魏琳拿下黔州刺史。
她一边召集军士,一边又在荆州城内等了几日,才等到了来人。
顾大郎尴尬地捅了捅自家弟弟:“这就是你说的丰神俊秀的魏郎?”
这又黑又瘦的可怜模样,看着更像是难民堆里出来的吧?要不是魏琳身后跟着官吏,他都不会认为这是天子近臣该有的样子。
顾慈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魏琳看见他们,又惊又喜:“顾五郎!”
惊的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居然来了,喜的是好歹两人也算得上友人。
顾慈轻轻点头,表示这就是自己熟识的魏小郎君。
顾大郎撇了撇嘴,看不得自家弟弟这副做派,嘶了一声,又和官吏们互相见礼。
直到此时,荆州刺史府的官吏们也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没告诉他们啊?”顾大郎不敢轻举妄动,小声询问道。
“欸,避免打草惊蛇嘛。”魏琳当然不能说因为他们知道真相,怕被揭穿自己想要硬扣上黔州刺史谋反的罪名。
有人问起,她也只说黔州刺史玩忽职守,朝廷要派人来查他。
总之,朝廷认为黔州刺史要谋反,荆州官吏认为黔州刺史玩忽职守要被贬职,你不说我不说,双方都保持着同样的默契,认为互相知道的,都是同一件事。
专业人士不愧是专业人士,顾大郎一来,就将驻军的事务接手了过来,魏琳和顾慈蹲在一旁,喝着粟米粥闲聊。
“你和国子监又请假了?”魏琳挠了挠头,她以前想去国子学逮顾慈的时候,就听闻顾慈是国子监的请假大户。
她离开长安的时候,姚成宣等一众人都还没从国子监毕业呢。
顾慈淡淡道:“我退学了。”
“噗!”魏琳差点将粟米粥喷了他一身,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顾慈抖了抖睫毛,声音仍旧冷冷清清:“无事。”
魏琳缓过神来,震惊地看着他。
想不到你这小子浓眉大眼的,结果和齐沐一样是个学渣啊!
顾慈不像是能违反国子监规定的人,要被国子监退学,只能是没有在规定的学年内完成自己的学业。
魏琳搭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人,还是要多读书。”不然就会像齐沐一样,成为素质教育的漏网之鱼。
顾慈:?
他瞥了一眼年轻的宣慰使,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顾大郎就骑着马溜溜达达过来了。
“魏小郎君!”他朝魏琳挥了挥手,“我都安排好了。”
他又拿出舆图,对着舆图上的某一点道:“我要先去渝州,等到九日后,你带着他们到这里就可以了。”
魏琳看着舆图,神色严肃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正坐在家里的黔州刺史:什么谋反?我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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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围攻
◎二合一◎
顾大郎又出发前往渝州, 借调渝州驻军。
魏琳看了看身边的人,捅捅他的胳膊道:“你不跟着你哥一起吗?”
顾慈瞥了她一眼:“阿耶让我们来,本来就是协助你分管两地驻军。”他接到的指示本就该待在荆州。
魏琳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你会领兵打仗?”
原来是跟齐沐一样是军事上的人才啊!
她虽然在奏折中吹得天花乱坠, 但是真让她领兵,可谓一窍不通, 如果顾慈能帮忙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只见顾慈冷静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魏琳:“……那你来干什么?”
身为传说中的大夏战神英国公的儿子, 居然不会打仗?
顾慈看着颇为无语的魏琳, 心知她在想什么, 难得有些恼怒,两颊飞上淡淡的红晕。
“洗衣,做饭, 打扫卫生。”
魏琳:?
以前英国公外出打仗时,顾慈的兄长们随父母出征, 身为最小的儿子,他还达不到上战场的要求,就在家中和仆潼一起,为征战的家人们安顾好家中, 甚至还会为军士们缝补衣物。
英国公的前四个儿子个个能征善战, 只有最小的这个儿子,声名不显,不止有魏琳一个人质疑过他为什么不会打仗。
魏琳转了转眼珠, 安慰他道:“家政人才嘛。”
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是家政人才也是人才嘛!
顾慈紧抿着唇不说话,魏琳搭着他的肩膀,把他带到煮着粟米粥的锅旁, 说道:“来来来, 后勤就交给你了。”
顾慈依旧沉默不语。
魏琳拉着他坐下, 试图安慰他:“你不能上战场,是有原因的。”
顾慈头一次听见这种说法,转过头诧异道:“为什么?”
以前其他人听说他什么都不会的时候,表面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暗地里都在偷偷嘲笑他。
魏琳和他说起兰陵王的故事:“所以你看啊,兰陵王虽然会打仗,但是长得太好看都不能服众,你长得这么好看,上战场多危险啊!”
顾慈:“……”你真的不是在嘲讽我吗?
如果不是他知道魏琳的性子,恐怕早就甩袖离去了。
魏琳顶着一双桃花眼,做出乖巧状:“饿饿,饭饭。”
顾慈终于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来:“我知道了。”
他去给魏琳做饭了,魏琳左右看了看,观摩了一会儿军士们的操练。
大夏征召军士,要求必须是良家子,军士们多为农户出身,半天操练,半天还要屯田,魏琳给他们加油鼓劲了一会儿,又溜溜达达跑到城内,带着人修整田地。
“曲辕犁知道不?我行卷做的!”她骄傲地昂起了头。
荆州庶民看着他们的宣慰使,咧着嘴捧场道:“宣慰使厉害!”
他们稀稀拉拉的掌声反而让魏琳不好意思起来,让匠人将曲辕犁搬上来,解释一番后,就溜回自己的房间了。
顾慈做好了饭菜,端来给她。
魏琳看着眼前虽然简单,但仍然香气喷喷的餐食,咽了口口水,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好吃!”她的双眼冒出了光,不愧是家政人才!
她是不论饭菜好不好吃,都能吃得很欢的人,更何况顾慈的手艺精湛,她的头埋在碗里,像饿死鬼一样刨食。
呜哇!喝了好几天的粟米粥,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顾慈坐在她身边,眼见她的动作,双目不由得柔和下来。
魏琳很快吃完了饭,擦了擦嘴,然后拉着顾慈出门溜达,美其名曰“饭后消食”,实则是查看黔州庶民的情况。
进城的黔州庶民们,会帮着荆州庶民一齐修补被洪水肆虐过的城市,魏琳看他们干得辛苦,又在每日发放的赈灾粮中添了烙饼。
庶民们就着粟米粥吃烙饼,满脸喜悦。
就算是寻常年间,他们也不见得每日都能吃得这么好。
魏琳巡视了一圈后,发现没什么问题,回到驻地收拾行囊,准备带着军士们前往顾大郎所说的地方。
她让顾慈负责后勤,顾慈照顾自己家人惯了,也很了解军中事宜,将一切都办妥当。
顾大郎在舆图中所指的位置,是一片山谷,魏琳走入山谷中,瞧见野果累累,军士们摘下果子,就着干粮吃起来。
从这片山谷进发,途径蜿蜒的山路,顺着长江的方向一路向西,才到了黔州刺史府的附近。
黔州刺史府坐落于山头上,家家户户依山而建,贵族住在山顶,富户们住在半山腰,山脚则是庶民们的家。
不少黔州庶民都跑到了荆州,山脚下只有少数人家,飘起了炊烟。
魏琳让军士们在附近修整,他们从东边而来,因为赵务传达的消息,东边的许多村落都空了下来,庶民们赶往荆州,所以他们一路走过来还算顺利,没什么人发现。
顾大郎从黔州西边而来,要走的路村落更密集,人也更多,被发现的概率也更高。
魏琳在原地静静地等待顾大郎率领驻军到来。
军士们服从命令,但也有好奇的人,仗着魏琳没什么架子,常与庶民们玩闹,大胆问道:“宣慰使,为什么要派军队来捉拿黔州刺史啊?”
魏琳瞥了他们一眼,反问道:“黔州庶民刚来时,是什么模样,你们还记得吗?”
军士们回忆起黔州庶民刚到荆州城门口的模样,一个个面黄肌瘦,神情麻木,身上满是尘土,不少人的脚都磨破了,一边流血一边固执地走到了荆州。
只要有一点点的希望,这些庶民就不会放弃。
“你再看看,荆州庶民们又是什么样子呢?”魏琳叹了口气。
虽然她自觉自己做得不够好,但荆州庶民们因为有她的安排,起码能吃上饱饭,疫病也没有大范围的传播开来。
荆州庶民们整理完田地后,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军士们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不再开口向她询问,也不再质疑这一次来黔州,究竟是为了什么。
有斥候绕过黔州山头,向魏琳禀报,顾大郎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子时便可上山。”斥候说道。
魏琳点点头,等待着天幕渐黑。
……
即使到了黑夜,黔州山头仍旧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黔州刺史和在座宾客推杯换盏,搂着舞姬的腰肢,忍不住捏了一把。
舞姬娇嗔了一声,又软趴趴地倒在他圆滚滚的肚子上。
黔州刺史大笑起来,和厅中的客人们一起欣赏歌舞。
侍女小心翼翼地上前,为他们添酒,有位宾客眯着眼看了她一眼,黔州刺史给身边仆潼一个眼神,那位侍女就被带了下去。
她战战兢兢地跟着刺史府的随从,很明白自己接下来会遭受什么。
侍女是黔州人,在山脚长大,刺史府上下经常会多出些莫名其妙的女尸,黔州刺史为了补充人,经常安排随从去山脚“闲逛”。
她便是刺史府的随从在山脚“闲逛”得来的。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了,只不过她熬了过来,没有让自己成为突然被丢弃在山脚的女尸。
侍女在刺史府待了一年多,见过不少人,有的女娘刚一入府,受不了这种羞辱便羞愤自尽,有的女娘虽然想活下去,但却被折磨致死。
侍女被带到房间中,顺从地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等待着今晚的客人到来。
她虽佩服那些自尽的女娘,但她自己贪生怕死,即便是舍掉尊严和一身皮肉,也想尽可能的活下来。
侍女趴在床上等了一会儿,却迟迟没等到那位客人。
她忍不住赤脚走到窗边,抬头看着今夜的月亮,夏秋之季,悬挂在天上的圆月泛着柔和的光辉,洒在她的脸上。
侍女正愣神看着月光,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赶紧收回思绪,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门前,打开门后,顺从地跪了下来,连抬头看人都不敢。
站在门外的魏琳看着赤|裸跪下的侍女:“……”我靠!
这对她的眼睛造成了不小的刺激,暗自吐槽刺史府玩得真花。
她往前挪了两步,挡住跪在地上的侍女,转头招呼军士们:“这里没有,去其他地方看看!”
侍女察觉到不对劲,浑身冒出冷汗,身体微微颤抖,依旧不敢抬头看门外的人到底是谁。
“赶紧把衣服穿上,”魏琳把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在房间里别出来,等会儿我会让人把你们召集起来。”
侍女只感觉自己的肩上多了一点重量,低着头愣愣看着地面,什么话也不敢说。
这个声音不是今晚那些客人的,刺史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魏琳让侍女躲在房间里别出来,自己拎着刀到处找人。
顾大郎跑到她身边,说道:“黔州刺史藏起来了。”
“找,”魏琳冷冷看着灯火通明的黔州刺史府,“就算是死了,也要给我从地里刨出来。”
军士们将刺史府围住,诺大的一个刺史府,也不知道黔州刺史会藏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