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人带被,大手不容质疑。
云绽瞬间什么瞌睡都没了,抬手想把人推开,他却又抱了上来,并且贴她更紧。
“睡吧云绽。”江厉在她耳边说话:“我不会欺负你的。”
不在乎那几个钱。
她想起,好像自从江厉来了云山之后,做饭洗碗打扫的活他一样也没让自己碰。
总归这里是她家,他是客人。
云绽想了想,还是上前:“今天我做饭吧。”
江厉回头,看她醒了,长腿往她身边迈了一步,弓着腰,指腹捏了捏云绽白皙柔嫩的脸。
“你做饭啊,”他牵起她水葱似的指头,一根一根地挨着打量,然后才放下:“算了,爷舍不得。”
他总是轻易说出疼惜她的话,他越这样,云绽越是不安。
洗漱好出房间,发现江厉正在厨房里做饭。
他做饭不喜欢系围裙,就这一身黑衣黑裤,沾上油烟洗得干净就洗,洗不干净江小爷直接扔掉就行。
他越把她当成宝贝,云绽越是惶恐。
从来没人这么宠过她,她自知周家对她的一切都是利用,自知自己其实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云绽醒来的时候,江厉已经起床出去了,连一向喜欢赖床的中秋都被强行拎走。
她抚了抚腰,好在舞者的身体天生恢复能力强,昨天还酸得动弹不了,今天就好了大半。
就像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鹅卵石,偏被人认作美玉。
“还是我来。”像是要证明自我价值一般,云绽推开江厉,往厨房里走。
江厉察觉到云绽的情绪变化,拧紧眉头,也跟她走了进去。
“会做饭吗?”他问。
云绽检查了冰箱里的蔬菜,做准备工作的同时回答:“会一点。”
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她笑着解释:“放心,不会毒死你的。”
江厉从后拥着她:“不会也行,毒死都行。”这语气,像极了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
云绽挣了挣:“你别瞎说。”
但她没挣开他。
她从冰箱里拿出几包鸡翅,再翻出一小瓶油,想做一份炸翅。
可云绽一向胆小,别说炸翅,她连油都没碰过几次。每次自己做饭不是水煮青菜就是清汤面条。
油才刚下锅,她就吓得攥紧了江厉的手。
江厉语气无奈,把她护在身后:“我来。”
确定关系之后,江厉可以明目张胆地占她便宜,男女朋友的肢体交流也不算占便宜,正常亲近而已。
云绽虽然觉得别扭,但还是乖乖地配合。他搂她的腰,云绽没拒绝,闻她的头发,云绽也没拒绝。
第40章 四十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院子因为有了人气,无论是墙角的花枝还是院中央的樱桃树,都变得生机勃勃。
和云绽刚回来是那种死寂大相径庭。
今年樱桃早早地就有了要熟的征兆,云绽在二楼读书的时候,朝下一望,很轻易就找到了枝干顶部成熟的两颗。
这些都是他们曾经历过的。
而现在,云绽低头看着院子里正拎着一条长水管给中秋冲澡的江厉,吓得扔掉手里的书:“江厉,仔细点别浇到我的花!”
说完,书也看不进去了,作业也做不下去了。
云绽起身,蹬蹬蹬地往院子跑。
今天有了这两颗,明天就会有三颗,四颗,后天就能直接成熟一大串。
她爸爸曾经告诉她,云山镇最不缺野趣。
年轻时候年年他都会带妈妈回来,在春日的樱桃树下荡秋千,在夏日的河坝里游泳。
秋收的时节,他带着妈妈放风筝,酿黄酒,赏菊花,看日落,爬山下河,摸鱼摘蘑菇,种树养花。
江厉把水管放中秋嘴里叼着,从旁边拿过沐浴露和洗澡刷,噌噌噌地往中秋身上抹。
他穿着黑色宽松的背心,咬牙切齿:“傻狗,每晚和老子抢女人不说,现在还要老子伺候你。”
原本在淮序的时候,江厉都是每周带它去宠物店打理,钱一交,等都懒得等。不管宠物店怎么个洗发,只要最后是干干净净的就行。
毛发也是,长了就剪。不管剪成什么样,别剃秃了就成。
中秋哼唧几声,不满地发出几声犬吠。
“呵,还敢发脾气。”他接过水管,直接往狗头上浇。
“江厉!”云绽总算到了一楼,院子里的泡泡顺着水泥地统统流进她的花坛里了,她赶忙上前,把水管拿开。
她骂他:“你看看!”
江厉回头瞅了眼,眼皮一跳,忙不迭去把扫帚拿来,把水扫开。
“错了错了。”他道歉道成本能。
云绽懒得和他计较,拎着水管去冲中秋身上的泡泡。
刚收拾好狗,院子忽然传来敲门声。云山镇平时会来她家的,多半是隔壁方清沅一家。
云绽去开门,果然见他站在门口。
来云山之后一直是云绽照顾中秋。
但中秋毕竟是大型犬,每次给它洗澡,云绽都累得像跑了场马拉松。
更别提吹毛了,中秋能把一身的水统统甩云绽身上。
今天她终于忍不住了,颐指气使地指挥江厉,不把狗打理干净,就不许进家门。
江厉冷笑,大力搓揉中秋的狗耳朵:“你就不知道给老子让个位置?一米八的床,你一只狗好意思占一米宽?”
方清沅往院子里看了眼,挠挠头,问她:“上次爬的那座山还记得吗?樱桃熟了,我带你去摘吧。”
江厉听见说话声,抱着狗从大门露出半张脸,瞧见是他,立马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
云绽说:“清沅哥――”
我家……云绽……
方清沅要是这都听不懂,那是真的蠢了。
本来只是抱着最后一试的心态,得到肯定回答后,他立刻收了心思,挠挠头:“没什么要紧的。”
他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遍。
“喏――”江厉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院子里硕果累累的樱桃树。
用不着去山上,家里就有现成的。
他走了老远,江厉仍抱着中秋看着他的背影,啧啧两声,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云绽把院子门敞开通风,看他一动不动地,路过树下时,她踮脚摘了颗樱桃往他嘴里塞。
江厉:“呸――真酸。”
话被江厉截了过去,他笑着问:“清沅哥怎么来了?找我的?”
方清沅窒了一瞬,坦白:“我找云――”
江厉又笑了:“找我家云绽啊。”
他问:“有事?”
云绽:“……”
你酸还是果子酸?
兜里的手机响了,云绽接过中秋,示意他接电话。
江厉拿起手机一听,表情忽然变了。
操――
-
云山地理位置偏僻,山势太高,所以交通极不方便。
云绽也道:“我们家的樱桃也开始熟了,估计没两天就能红透。清沅哥到时候你带上袋子来我家摘,管够!”
我们……家。
方清沅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点点头,把客套的流程走一遍,然后往自己家方向走。
它和很多落后的城镇一样,不太能在这里见到年轻人,稍有点体力或者脑子的,都会选择去市里或者更富饶的区域谋生。
也因此,整个镇子,最热闹消费最高的地方,居然是它的交通枢纽――云山车站。
天气不好的时候,能把人鞋子湿透。
但江厉接到一通电话后,她还是不得已跟来了这里。
五月天,不算太热,但也绝不凉快。
江厉将云绽安置到一旁阴凉的树下,给她找了个东西垫着坐,自个儿站在太阳里,叉着腰,手里举着电话骂骂咧咧。
云绽除回来当天经过过这里,之后便再没来过。
一是没有来这的需求,二是因为车站距她家确实有不短的距离,途中还要经过一段尚未修葺成功的泥浆路。
“什么?又堵车?”
“老子叫你们来的?”
“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我家住不下。”
“你他妈犯病了?不提前说一声,吓得我媳妇儿怎么办?”
本就热闹的云山车站这两天更加人来人往。
在云绽的视野里,一辆装载着水果的三轮车缓缓驶过,在路过江厉的时候停下,有人从车里捡选水果和老板讨价还价。
江厉的身影被车身挡了大半。
云绽依稀听见‘媳妇’两个字,惊诧地抬头。
江厉已经挂了电话,正要往她这边走,半途被人拦下。
正值五一长假,外出务工或者读书的人大部分都回来了。
远远看过去,她只看得见他黑色的宽肩短袖,脖子上挂着他细长的银色链子,一副散漫不羁的模样。
并且,她曾经见过漂亮如展微微那样的人把他拦在校门口表白,比起展微微,眼前的女生实在不够看的。
当初她都能坦然接受江厉搂着展微微的肩膀进学校,此刻居然受不了他对着别的女生和颜悦色。
而他对面,影影绰绰,站着位穿粉红色长裙的女生。
女生手里拎着行李箱,头发微卷,发尾是烫染过的模样,应当不是学生。
她羞赧地立在江厉面前,扭扭捏捏,好半晌才把想要微|信的话吐出来。
错过这次,她不知道得多后悔。
江厉听见她的来意,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懒懒地看她一眼。
云绽看江厉的眼神忽然一紧,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竟然生出浓浓的不悦感。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江厉被人搭讪。
在海宁,暗恋江厉的女生不说上千,上百个也是绰绰有余的。
她应当不是那种天性活泼大方的人,搭讪的状态很生涩,第一句话连对方有没有女朋友都差点忘了问。
社恐的性格本做不出这种大庭广众要联系方式的事,但江厉实在太过耀眼,尤其是在这偏僻落后的城镇,他显得更加不凡。
运动会那次,全校的女生几乎都在为他嘶喊,‘江厉’这两个字盖过了学校所有的声音。
她清楚江厉根本不是一个‘和颜悦色’的人,到底是什么话,能让他心情舒适成这样?
云绽看着女生的表情,又害羞又雀跃,紧张地望着眼前野驯不羁的人。
绕开三轮车,他看见云绽气闷地转移目光。
黑色身影立在云绽面前,双手插兜往前荡了荡:“看见了?”
云绽:“我又不瞎。”
江厉又问:“听见了?”
云绽:“我又不……没听见。”
而江厉,一改往常暴躁的脾气,破天荒朝那女生笑了一下,弯腰,把手机点开,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
女孩先是激动,已经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听见他的话之后愣住,视线落在他手里屏幕上,肩膀泄力地松懈下来,尴尬点头,然后仓惶地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离开。
江厉微微勾唇,朝云绽走过来。
江厉笑出声:“没听见还敢乱发脾气,云绽,是不是老子太宠你啊。”
云绽吓了一跳,又听见他补充:“还有,我问她我媳妇儿好不好看。”
原话是――你要不要回头看看老子媳妇儿有多好看?
分不清是天气太热,还是他话里话外的‘媳妇儿’三个字,云绽的脸和耳朵,此刻热得发烫。
她抬头望着他,满脸写着不高兴:“不就是别人找你搭讪,至于这么兴奋吗?”
江厉抬头望了下天,痞笑: “是搭讪,不过我说,我媳妇儿正坐在她身后十米的位置盯着我们看。”
她还没想好该说什么话找回主动权,又听见江厉的手机铃响。
“他妈的。”江厉暗骂一声,按下接听:“盛鸿涛,你小子最好十分钟之内滚到我面前,老子在这儿晒半天了。”
盛鸿涛好声好气地求:“三哥,真是路上堵车。我们也没来过这里,不知道从市里开到镇上居然要这么长时间。”
说完牵着云绽就要回家。
云绽把他拉住:“等了半小时,不缺那一会儿了。”
再说,她都不嫌懒得等,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江厉暗骂一声,解释:“我真不知道他们要来。”
地址估计是盛鸿涛问夏丛要的。
云绽点头:“我知道。”
前几天盛鸿涛问他能不能过来,原来是打着五一长假的主意。
江厉忍了一口气:“你就说……老子还要等多久。”
盛鸿涛弱弱地回:“起码二十分钟吧。”
“滚你妈――”他骂了句,意识到云绽还在,最后一个字生生咽了回去。然后说:“一会儿到站请原路返回,老子不招待了。”
他随口回了句随便,这小子居然当真了。
江厉气得跳脚,最后还是无可奈何。
云绽陪着他在车站又等了半小时,终于把人等到。
盛鸿涛、林幼安、宋榆归三个人,风尘仆仆。
陆流要忙毕业的事,没有跟来。
说完他揽着云绽就要离开。
林幼安哎呦了一声,不要命地把云绽拉开:“三嫂,你管管三哥吧,一路上我们都快被他骂死了。还说什么睡路边,三嫂,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不愧是自来熟,一口一个三嫂叫得比谁都顺溜。
江厉把人拉开:“别抱痛她。”
林幼安一下车就直奔云绽身边,拉着她亲昵地喊三嫂。
云绽从来没被人这么叫过,有些尴尬地望着江厉求救。
江厉不动声色地把人往怀里一揽,义正辞严:“家里真住不下,你们自个儿想想今晚睡哪里吧,田坎还是路边,都行。”
还有,云绽要跟老子睡。
宋榆归、陆流两个人都找好了大学,就林幼安和盛鸿涛还在学校。
好不容易有个假期,还不能来找三哥玩玩么。
云绽被林幼安一口一个三嫂叫着,再怎么不自在,还是不得不扯了扯江厉的衣服:“你别这么凶。”
江厉哼了一声,率先带路让他们跟着走。
不过他说得确实不错,家里住不下那么多人倒是真的。
盛鸿涛怯怯地跟在宋榆归身边,小声嘟囔:“二哥,三哥不会真让咱们睡大街吧?”
第41章 四一章
宋榆归看了眼江厉的背影。
他还真是入乡随俗,劣质的短袖短裤、脚上趿了双人字拖,就这么来了大街上。裤脚全是泥不说,手里还拎着半拉子云绽没吃完的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