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小蝶:“那是……”
不夜生道:“这是我和那小子合力用季容初的记忆所构成的幻境,刚刚是之前落在季容初脑袋里的第二层血印被意外触动了,导致幻境要散,他进去是去救场的!”
庄小蝶:“那接下来……”
不夜生叹了口气,道:“看样子应该是稳住了,他暂时出不来,不过没什么大碍,这个幻境马上也要走到终点了。他要做的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将她带出来。”
庄小蝶点点头,闭紧了嘴不敢再说话。她忐忑的目光在在场众人中扫了一圈,她知道不夜生的脾气本来就不算好,但是自从太微和李寒灯到来之后,他就似乎更加暴躁了。
玄劫进入幻境之后,场中无人说话,气氛似乎有点尴尬。
幻境仍在飞速的变化着,过了一会儿,守在一旁的不夜生突然开口说道:“喂,李寒灯。”
一直一言不发的白衫少年只抬眼看他,没有出声。
不夜生问道:“族中一切可好?”
李寒灯这才简洁的回道:“一切都好。”
“嗯。”
不夜生应了一声后也不再说话,唯有庄小蝶在听了两人的对话后将视线悄悄放在李寒灯的手上,她本以为会看见这少年的手上有一道和不夜生一样因为断指而留下的疤痕,却赫然发现,这少年竟是保有完好的六指。
第61章 互换
季容初忘了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回到府上的了,她一睁眼,发觉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榻上。
窗外透出一点天将欲明时熹微的光,落在房间里带着点泛着蓝色的寂寥冷意。她酸痛的眼睛艰难的眨了眨,扶着一片浆糊的脑袋坐了起来,猝不及防的被冻得一哆嗦。
季容初披了件外衫,她推开门,长夏正一脸纠结之色在门口来回徘徊,她看见季容初从屋里出来,面露惊讶:“小姐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季容初:“醒了以后睡不着了,大清早在我门口晃悠什么呢?”
长夏满脸犹豫,片刻后,她问道:“小姐,劫他......是不是回来了?”
季容初略一怔愣,长夏随即解释道:“昨日您回来的晚,我在院里等着,突然听见房内有人说话就去瞧了一眼,发现您不知何时躺在了床上。窗外有个银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我看着有点像……狼。”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季容初点了点头,道:“是他。”
长夏:“还真是他。”她叹了口气,将一直小心放在怀中的一张灵契拿了出来,双手递给季容初。
“这是昨天晚上宫里遣人送来的,说是玄颉殿下给您的婚书,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来送婚书的那人衣着简陋不说还蒙着面,来去匆匆,撂下这张灵契过后就走了。但是宗主看过后说是真的,让我今天一早交给您,您自行决定。”
季容初接过来一看,灵契上面的字秀美工整,纸张是用上品的雪雾竹制作,入手微凉,纸质又极为坚韧,不怕水淹火烧,更是刀枪不入,酷受修真人士的青睐,往往用来立下重要的誓约。
“……愿良缘永结,凤友鸾交,蓝田得之美玉,盟誓以托鸳鸯,云情而知雨意,碧海青天不离,谨订此约。”
灵契上的内容均是玄颉亲笔书写,最后还附了一首《郑风・子衿》。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季容初看完后深深吐出一口气,她还没说什么,却见长夏愁眉苦脸,似要拧出苦瓜汁来了,不禁觉得好笑,“你这是什么表情?”
长夏道:“我替小姐觉得为难。”
季容初好奇,长夏应当不知玄劫兄弟间的事儿,她为何会知道自己会为难,又听长夏说道:“小姐,您如果以后真的跟玄颉殿下在一起了,他多半是不会乐意让您在家里养狼妖的。”
季容初:“……”从某种意义上,她也算窥见了真相的一角吧。
她将婚书小心收起来,先将此事按下不提,问道:“丁叮铛怎么样了?”
长夏:“那天太微长老将她带走后,还没有出来过。”
“知道了。”季容初有些烦恼,长夏看着她的脸色不好,欲言又止。季容初问道:“还有什么事?”
长夏道:“刚才我往院子里来的时候,看见府里有人扫雪时扫出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那人小姐您也认识,是张游,张少爷。”
季容初蹙眉道:“张游?他怎么会在府里。”
长夏:“似乎是有人要杀他,他拼了一口气逃了出来,听说昨晚张家里的那些供奉……全被人屠了。”
“……”季容初好半响没有说出话来,她的内心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现在在哪,我去看看他。”
季容初赶到的时候,张游正躺在榻上,他奄奄一息,口中不住发出痛苦的喘息,他身上伤口不多,每一处却都几乎要了他的命,幸好有他父亲的天丝软甲为他挡住了致命的攻击,侥幸活了下来。
另一边,连仕秋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府里的佣人,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了出去,有人刚将张游身上的伤口缝完,正要出门清洗双手,看见了进来的季容初,连忙行礼,“小姐。”
“他情况如何了?”季容初问。
那人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连仕秋,显然不敢跨级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苦笑道:“小姐,我是连老爷子叫来打下手的,具体您还是问他老人家吧。”
季容初没想到这老头儿也在,她恭敬的叫了一声:“连大夫。”
连仕秋轻轻哼了一声,全当回应。季容初走上前看望张游的情况,被他身上的血腥和伤口吓了一跳,不禁道:“伤的这么重?”
张游听见她的声音,微微睁开紧闭的双眼,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连仕秋在一旁说道:“刚刚缝伤的时候嗓子叫坏了,现在还说不出话。”
季容初有些不忍,张游和她交情不算深,他性格跋扈张扬,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二世祖做派,但是其实为人不算太坏。他对季容初更是一掷千金,各种翠玉明珠不要钱的往她身上砸,奈何季容初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冒,又挑了些差不多价值的送了回去。
季容初一开始只当是普通朋友玩在一起,后来发现脾气不太合,而且玄颉每次知道她和张游一起出游就要跟她闹脾气,他生起气来不声不响的,但是一旦闹起来也是很让人头疼,季容初一开始没太当回事,没想到最后恨不得发展到‘有我没他’的程度。
季容初想了想,也多少察觉到了点张游似乎对她有点别样的意思,于是挑了个合适的时机向他委婉的表达了以后不必事事叫着她。
张游觉得自尊受挫,当下拂袖而去,也正是那一次,季容初的马车被盗,她只好孤身一人顶着大雪走了回去。
从此之后,两人交集渐少,已经许久没再见过面。没想到今日他身受重伤逃来了孟府,再见面如此狼狈,丝毫不见当年意气风发之意。
那躺在床上的张游从见到季容初的那一刻就十分激动,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和她说,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使着力气,嘴巴张合几次,终于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一个字:“爹。”
“什么?”
季容初没太听清,她俯下身去听,却见张游被血污覆满的脸上,淌落了一滴泪,顺着脸颊滚落到发缝中。
他颤抖着说:“……爹,救救我爹。”
季容初愣住了。
张游他爹名为张天曜,是北境有名的大能之一,坊间甚至一直有传闻他此次外出游历归来之后会将玄渊取而代之,能够和他交手的人在北境数不出三个,而且就算有人想杀张天曜,又何必牵连上他的独子?
张游对于修仙这事儿一向懒散不上心,平生最大的乐子就是吃喝玩乐,作为一个鼎鼎有名的大能留下的仙二代,多少有点烂泥扶不上墙的意思。
季容初刚想问他是谁要害你爹,这时,长夏从屋外急匆匆走来,她对季容初说道:“小姐,月长老让我告诉您一声,您近日不必再去宫中了。”
季容初心中已经有了预料,她还是问了句,“出了什么事么?”
长夏模糊的答道:“最近好像......不太太平,其余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玄境主昨日突然要闭关,现在是玄颉殿下代为处理一切事物。宫内的所有护法大阵都开启了,宫人还在一批一批的往宫外送。”
玄颉昨天还重病不起,今天就代任境主了?
她心下惊疑,躺在床上的张游却在听见长夏的话后突然激动的喘息起来,他额头青筋爆出,目眦欲裂,不断发出痛苦的低嚎声,听起来如同野兽充满愤怒的嚎叫。
众人均是吓了一跳,连仕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说道,“吓死老头子咯,这小子怎么一提到玄渊,和听见他杀父仇人一样?”
季容初一手扶住额头,显然十分头疼。
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又一个仆人跑进屋子,不停喘着气说道:“小姐,小姐,府外面停了许多辆马车,好像是来客人了,月长老让您去正堂一趟,越快越好。”
“知道了。”
今天的事一桩接着一桩,季容初已经有点头晕眼花了。她起身嘱咐了几句,让长夏先留在这里照顾,张游能说话了来通知她。便又跟着那仆人匆匆离开,路上,她问道:“你可知道来的是谁?”
那仆人答道:“是宫里来的人,我听说好像是......玄颉殿下。”
季容初微微一愣,觉得那封被她收起来的婚书似乎在隐隐发烫。
不多时,两人来到府内待客的地方。刚进入院内,一股凛然的气势扑面而来,道路两侧站着高大英武的护卫,均面覆银色面具,不苟言笑,像是垒出了两列高低一致的城墙。
好大的排场。
季容初心中惊疑,她步伐匆匆,目光扫过这群护卫时,在看见站在最前头的一位高挑瘦削的男人时微微一顿,觉得有些眼熟,当下还没来得及细想,已经进入了屋内。
当她踏入正堂的那一刻,屋内原本十分和谐的交谈声停顿了下去。
月秋水坐在主位上,见到季容初进来后轻轻点了下头。她一旁则坐了位的黑衣银发的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束袖锦袍,袍上用银线绣着威风凛凛的狼头。他眼眸明亮,唇角微勾,似乎在心情愉悦的和月秋水说着什么。
在季容初走进来的瞬间,他停下了口中的话语,那双银灰色的漂亮眼睛抬了抬,将原本还有些散漫的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一时间亮的惊人,像是荒原上游荡见到猎物的野狼。
季容初:“......”
这哪是玄颉?!这分明是……
季容初在最初一瞬间的怔愣后很快回过神来,她将眼睫垂下,隐去了眼神中的不可置信,背上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玄劫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是伪装成玄颉的样子来孟府里找她么?不,未必,季容初联想到屋外那两排一看就训练有素的侍卫,他假扮玄颉是不可能调动这么多人的,除非……
在玄渊的默许下,玄劫现在已经完全顶替了玄颉的身份。
玄颉的身体被妖丹拖累以至于重病,玄渊如果要取丹必然对他下手,而玄劫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现如今玄渊手下那个更有价值的皇子,也就是说这场身份的争夺战里,现在无疑是他占了上风。至于这个身份应该真的属于是谁,变得无足轻重。
那玄颉呢,如今是死是活?
“初儿。”
玄劫的眸中满怀深意,他的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从他口中说出了这个陌生又亲昵的称呼。他此时姿态放松,贵气逼人,如同一个拿回了一切的君王。
他站起来走到季容初面前,见季容初没有回应他也不生气,而是笑起来,问道:“怎么不跟我说话?”
季容初莫名的感到压力,她硬着头皮说道:“玄颉。”
这两兄弟名字的读音一模一样,叫出来听起来没什么不同。之前的玄劫没有姓氏,单名为‘劫’,如今玄劫终于摆脱了不详意味的旧名字,却是因为顶上了自己兄弟的名字。
“唔,”他笑眯眯的应了一声。
季容初不懂他为什么在此时出现在孟府,又听玄劫微笑着望着她说道:“昨夜我差人将婚书送到了府上,可收到了?”
“.......”季容初道:“收到了。”
昨夜送来的这封婚书必然不是玄劫让人送来的,八成是玄颉想办法叫人将婚书送到孟府,却被玄劫发现了,才这么一大早追到孟府上来。
玄劫好像知道季容初所想,他笑了笑,望着她的眼中怀有不加掩饰的情意,仿佛那封婚书上的新郎真的是自己一般。
就在季容初以为他会想办法将那封婚书要回去或者毁掉的时候,他却善解人意的说道:“婚书的答复先不急,毕竟是终身大事,初儿务必好好考虑。”
他将‘务必’两个字的读音咬的很重,面上仍是笑意盈盈的。季容初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听他说道:“我今日来拜访孟府,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天寒剑张天曜的儿子张游张公子,昨日盗取我玄家的独门秘法,又对境主之位心怀不轨,杀害我手下心腹数人。我下令让人追捕,他不知悔改,又将我派去的一十二人尽数杀害,自己则逃之夭夭。”
玄劫直起身子,他的声音不紧不慢,目光却一眨不眨的放在季容初的身上:“探查他行踪的护卫说,有人看见他逃向了孟府的方向,从此就失去了踪迹。”
玄劫银灰色的眼珠转了转,他俯下身子凑过去,滚烫的呼吸灼烧着她的耳膜,似有深意的问道:“初儿,你见到他了吗?”
第62章 婚书
要不要将张游交给玄劫?
她现在怀疑昨夜重伤了张游的人就是玄劫,两人都在同一晚上受伤,时间太过巧合。而且张家早就是玄渊的眼中钉肉中刺,想要除掉他们再合理不过。如果将张游交到玄劫手中,那必然没了活命的可能。
季容初尚在犹豫之中,却听月秋水说道:“今早的时候确实有佣人发现了一名陌生男子在我府中,不知是不是您要找的那个人,容初,你带殿下去确认一下吧。如果是,直接带走就是。”
季容初忧虑的抬眼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月秋水,月秋水此时面带严厉,向她微微摇了摇头。
季容初明白她不让自己插手这件事,这是北境内务,作为借住在玄家地盘上的的客人,代表九天扶摇宗的孟府需要是绝对中立的,绝不能偏向任意一方,即使有偏向,那也绝不可能是看起来已经落败的张家。
季容初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低下头,对着玄劫说道:“......请跟我来吧。”
两人离开正堂,门口那两列护卫见玄劫走出来纷纷低头躬身行礼,其中站在队首处的高挑瘦削男子走出来,他仅带半面银色面具,眉眼温润,向玄劫行礼道:“殿下。”
“没什么事儿,”玄劫漫不经心的说道,“带着他们去府外面等我。”
“是。”男子应声,待到二人离去后带着护卫们从府中离去。
萍。
季容初刚刚就觉得那男人眼熟,一开口可以确定了,她没忍住回头多看了刚刚与玄劫交谈的那男子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