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效力于玄家了,那施展在玄家兄弟身上的秘术,也极有可能是萍献给玄渊的。
“看什么呢?”玄劫回头跟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问道:“认识?”
季容初摇头:“就是觉得有点眼熟。”
玄劫随口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季容初回过了头,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她莫名的稍微感到不自在,玄劫突然换了个身份重新回来,让季容初多少感到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将他当作玄劫还是玄颉来对待。
不知道玄劫是怎样的感觉,他看起来倒是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玄劫开口道:“初……”
他的‘儿’字还没有说出口,季容初没忍住皱眉看了他一眼,他准确的接住了眼神中‘你还继续装’的意思,从善如流的改口道:“小姐。”
季容初她本来还在纠结玄劫的身份,结果玄劫一听见学着玄颉的口吻叫她,还是一个没忍住,眼刀直接飞出去了。
她补救道:“别叫我小姐了,现在月长老都要叫你殿下,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玄劫无所谓道:“我狗仗人势罢了,那就还是叫小姐。”
季容初哭笑不得:“狗仗人势不是这么用的!叫小姐可以,但是以后只能在只有咱们两个的时候这么叫,平时还是换个称呼。”
“哦。”玄劫在她说话时牵起她的手,问道:“能拉个手吗,小姐。”
他手掌干燥温暖,手比季容初大了不少,自然而然的牵起来后还装模作样的问了句,季容初抬头看他,发现他脸竟然有点红。
季容初心想:昨天你把我扑在地上亲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纯情啊。
她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儿,”玄劫耸了耸肩,“被张游那个废物身边的护法偷袭得手了,他怎么样,还活着吗?”
“……”昨天晚上你还真的是去刺杀张游了啊。
季容初心情复杂道:“还活着,你要杀了他吗?”
“是玄渊要杀他,”玄劫解释说,“玄颉那小子想联手张家造他老爹的反,张游虽然是个废物,但是他爹还是有点本事的。”
季容初略感到吃惊,但是心中其实也隐隐有了预感。玄颉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夫子不止一次的说过他很聪明,善权谋,知人心。若非生在北境,他生于皇室可以继天立极,长大后顺理应当的成为一名君王。若生于平民之家,也或可通过满腹才学知识成为股肱之臣,可惜北境从来没有过能够继承境主之位的二代,一切只以修为与实力为尊。
季容初说:“他被发现了?”
“嗯。”玄劫说:“他还不知道我被玄渊找回来了,以为二十岁一到死的必定是他,就想联合张家将玄渊杀了。可惜了,他从小到大都很会阳奉阴违,所以没被玄渊惩罚过,也不知道玄渊控制人的手段,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的。”
季容初:“……我一直以为他很讨厌张游。”
玄劫笑了笑,“那也许是真的。”
季容初心想也是,毕竟合作伙伴之间又不需要产生什么伟大友谊,因利而和,因利而散罢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玄颉还好吗?”
玄劫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季容初,说道:“您问的是我,还是我那个兄弟?”
季容初停下脚步回头不解的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虽说两个人的名字读音相同,从语义上说她说的肯定是生死未卜的那个玄颉,她不认为玄劫会不知道她的意思,他突如其来的发问更像是在闹脾气一样。
玄劫的脾气好像不太稳定,一会儿看起来像是挺高兴的,一转眼又阴沉下去,像是觉得生气。
同样的名字,却要拿来称呼两个人,这实在是太让人不舒服了。玄劫在心中想着,手指无意识的收紧,他觉得心中燃起一种莫名其妙的狂躁,血液的温度极速升高,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和烦躁。
季容初发现玄劫的不对,她忧虑的看着玄劫,刚想开口叫一声他的名字,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了。
玄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垂下头,叹了口气道:“……抱歉。”
季容初摆摆手:“没事,你刚刚怎么了?”
她颇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感觉打量着玄劫,她刚刚看见玄劫的眼睛有一瞬间仿若变成了兽瞳,但是又很快的变了回来,快的让季容初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虽然现在的玄劫看起来恢复了镇静,她总觉得他像是披上了一张人皮的野兽,周身的气场仍是狂躁而焦虑的。
“没什么,只是还不太习惯。”
玄劫摇头笑了笑,季容初竟然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了微妙的杀意。
季容初直觉不太想听玄劫接下来的话,他在这时却从背后环住了她,道:“小姐,从此以后,我就是玄颉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只是在宣判一个残忍的现实。
季容初心沉下去,“什么意思?”
“玄渊昨天让我去杀张游,只要我能提着张游的脑袋去见他,他就认可我代替原来的玄颉。”
玄劫将头埋在她的肩上,说道:“他需要一个孩子为他去死,一个孩子帮他稳固自己的地位。我和玄颉对他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一样的,以前他更好用,如今我更好用。所以,是我留下来了。”
玄劫仅是轻轻的抱了她一下,又离开。季容初似乎是感觉寒冷一样,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问:“玄颉……我说原来的那个,已经死了?”
“还没有,不过快了。”玄劫垂下眼睛,“玄渊昨夜受了伤,伤愈后才会取丹。”
那就是还有时间。
季容初略微松了口气,玄劫看见她表情上一瞬间的放松,说不出什么滋味的跟着笑了笑,露出锋利的犬齿。他突然问道:“他昨天托人将婚书给您了?”
“嗯。”
玄劫问:“我能看看吗?”
“……”
季容初稍作犹豫,还是将婚书递给玄劫看了。
说实话,她在递出去的一瞬间还有点担心玄劫会不会将婚书撕毁,毕竟雪雾竹制成的纸虽然坚韧,但也不是全无弱点。好在玄劫接过那张纸后只是大概看了两眼,然后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季容初:“看完了?”
玄劫将婚书折好,还给季容初:“看不懂,字都不认识。”
……当年确实没怎么教他识字,看来这几年也没有学。
季容初接过婚书,想要将它重新放起来,玄劫却捏着婚书的另一角不肯放手。季容初疑惑的抬眼,两人对视,他开口道:“我也可以。”
季容初一愣,没明白他的话,“什么?”
“你如果同意,我就是玄颉。”他认真的说道:“你在婚书上签名字,我们成亲。”
“……”季容初默默的使劲,将那封婚书抢了回来,“不,你不可以。”
这也太奇怪了,婚书上明明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却可以从他们兄弟中任选一个成婚。
“为什么不可以?”玄劫固执的问道。
季容初不想跟他纠结这个问题:“那好吧,是我不可以。”
玄劫的目光黯淡下来,“你不愿意。”
他难过的别过脸去,似乎根本没觉得这个提议有多荒唐。季容初叹了口气,觉得他的情绪真是难以捉摸,思考着该怎么再把这只敏感的狼妖哄高兴了。
玄劫突然觉得面上一凉,两只冰凉而柔软的手覆在了他的脸上,将他的头微微向着下方带了一点,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听见季容初严肃的说道:“你不知道么?修士之间成亲不似凡人,平日里行走六合八荒,俯仰寰宇之间,一言一行皆须浩然坦荡,成亲这种大事自然也要上达天,下达地,既受天地见证,许下的誓言一言一语皆不可背弃,那就绝不可冒用他人姓名,所以……”
她像是觉得有点害羞,松开了扶着玄劫脸的手,声音略微低下去,“想要跟我成亲,用自己的名字再给我写一封吧。”
玄劫怔怔的看着她,一时间没有说出话。
季容初的心本来就七上八下,又被他盯的脸红的快要爆炸。她一甩袖子就要转过身离开,自暴自弃道:“看我做什么,不想写还是不会写,不写算了……啊!你做什么!放我下去!”
季容初没走两步突然被玄劫抱了起来,整个人坐在了他的手臂上,她害怕失去平衡只好伸出手臂揽住他的头和脖子。
她吓了一跳,随后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你发什么疯,把我放下去!”
季容初左右看了看,幸好往来没人经过。于是低下头怒视玄劫,玄劫却看着她笑的一脸阳光,几乎要冒出傻气了。季容初从来没见过他这个表情,愣了一下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将她放下去。
玄劫笑道:“小姐,你喜欢我。”
季容初:“……你先放我下去,我们再慢慢讨论这个话题。”
玄劫不依不饶:“你还没说过喜欢我。”
季容初无奈,揽住他的头,靠近他的耳朵,“我喜欢你,玄劫。”
她心想这下可以放我下去了吧,却不想猝不及防的玄劫抱着她转起了圈,她尖叫了一声,还以为要被他扔出去了,下意识的紧紧抱住了他。
停下后,她觉得眼前似乎都晃着星星。低下头,玄劫眼睛还在亮晶晶的望着她。
季容初:“……”
她终于爆发了,捏住玄劫道耳朵拧着圈的转,“放不放放不放放不放……”
当季容初双脚重新接触地面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发晕,玄劫站在她身后让她倚着,耳朵还被她捏的通红。
“抱歉,小姐,我太高兴了。”玄劫认真的说:“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我一会儿就去写。”
季容初想起日后玄劫日后带来的那张皱皱巴巴的灵契,嘱咐道:“写工整点,尤其是名字。”
玄劫点头,“好。”
季容初想了想,又说道:“算了,写成什么样无所谓,就要你第一遍写的,那张最有意义。”
玄劫迟疑了一下,点头。
季容初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玄劫问:“还能抱一会儿吗?”
季容初:“……走了!”
她红着脸继续往前走,玄劫笑着追了上去,跟在她后面,说道:“开玩笑的,小姐。等等我,我们一起走。”
第63章 故乡
这样就算......在一起了吗?
季容初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心中还是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上行走,说不好一时几刻会突然落空。玄劫握着她的手却很紧,又将她从云上拽了回来。
她想将手中那封玄颉给她的婚书收起来,玄劫看见了,状似不经意问道:“小姐打算怎么处理这张纸?”
季容初一时语塞,她说:“我……找个时间回了他吧。”
季容初本来十分喜悦的心情被冲淡了不少,她想起被软禁的玄颉和重伤的张游,他们两人都无异于将性命交托在了她的手中。可是玄劫如今加了进来,就变成了一个两难的选择题,似乎没有两全的方法,怎么选都会伤害一方。
这时,玄劫拍了拍她的头。
“不用急着回他,婚书先留着吧。”玄劫说道。
季容初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知道小姐不想让他死,我再想想办法。”玄劫随口道,“不让你为难。”
上次月秋水知道了玄劫身份的时候,他也是对季容初说的‘不让你为难’,当天夜里就一个人离开了,但在季容初眼里,这算不上什么好办法。
季容初拉住他的手,不往前走了,警觉的看着他,“你有什么办法?你们两个不是……”
“必须死一个,是吧。”季容初没有说下去,玄劫却自然的接上了,他说道:“话是这样说,玄渊最近忙的很,看看有什么漏子可以钻,没有就算了,让他死去。”
季容初被他轻松的语气说的都快以为这是件手到擒来的事儿了,听到后半句又觉得有点哭笑不得。此时两人已经快走到张游的屋子门口,又见玄劫向她狡黠的眨了眨眼,说道:“小姐想让谁活谁就活,想让谁死就死。”
我哪有这种本事?
季容初心里想着,她无语的看了玄劫一眼,示意让他别再说胡话了。她正要伸手将门推开,屋门被骤然从里面拉开,长夏神色凝重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差点和季容初撞了个满怀。
“小姐。”长夏在看清来人后脸色微微柔和,她刚要说些什么,在看见玄劫后又愣住了,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游移。
季容初轻咳一声,道:“长夏,这位就是……玄颉殿下。”
长夏沉默了一下,她没有多说什么,表情诡异的向玄劫行了一礼。
季容初也心虚的瞥了玄劫一眼,却发现他原本带着点狂傲和痞气的气质在瞬间一扫而空,刚才还较为放松的身体姿态此刻已经十分端正,面上的笑意控制的与玄颉流露出的那种分毫不差,看起来温文尔雅又暗藏疏离,明明还是相同的脸庞,却真的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足以以假乱真。
长夏显然陷入了混乱,疑惑的看着季容初。季容初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长夏想起了要事,正色答道:“张公子他……他怕是不好了,刚刚突然很有精神说自己不疼了,有话跟您说,连大夫让我来找您,说这是……回光返照。”
季容初一愣,说不出什么滋味,“知道了,我这就进去。”
她转头看了眼身边的玄劫,玄劫十分识趣道:“我在门口等你。”
要是玄劫执意要进去将张游带走,估计张游一看见他那张脸就气的直接去西天,都省了交代后事的环节了。
季容初走进屋时,张游正盯着屋子的房梁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听见脚步声后困难的转了转自己眼珠,看向来人。连仕秋看见季容初来后离开了屋子,屋内侍候的佣人们也一同退去,只留他们两人。
季容初走过去,在他床边找了一处坐下,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你来了……”张游艰难的问道,“你知道我爹的消息吗。”
季容初答道:“还没有听说。”
“那可能还活着……”张游出神道。
季容初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父亲怎么了?”
“我不知道,”张游疲惫的说道,“玄渊要杀他,前几日我爹原本打算秘密回到皇城,但是回城路线暴露了,他传信要我小心,说自己再走下去应当会被截杀,要改条路回来,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玄颉出卖了我们,那个叛徒!”他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不知道我爹,为什么相信他,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萍骗子。直到昨天他带人来杀我,我还以为他真的是个病秧子……他把我的护法都杀了,我被他捅了两刀,趁乱逃出来后慌不择路的往你府上跑,没想到他就不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