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骂了一句:填尿桶的死丫头片子,要不是如今就只能指望你,早就将你卖给过路的歌楼了!
“娘!!娘!!!”顾诗达一路小跑从外面回来,激动得两眼冒光,“您看这是什么!”
随后他关上门,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宝递了过去。
乖乖隆地咚。
二夫人吸了口凉气,赶紧朝外面看了看,又将儿子拖到了门扇后才打开房门检查一下门外,确保外面没人后关上门。
将儿子带到内室,小声问:“你是哪里捡的?”
“不是,娘,这是我赚的!”顾诗达翻了个白眼。
“赚的?”二夫人不相信,这个儿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挑,好吃懒做还娇气,能有什么本事赚钱?
“我在外头认识了个大贵人,他说只要我带着他进侯府,就能给银子千两。”顾诗达得意洋洋。
他这些天仗着母亲的宠爱便拿着银子浪迹京中的歌楼舞榭,这天遇到一位神神叨叨的人,上来就给他塞了一块银元宝。
顾诗达攥紧银子撒腿就要跑,却被对方抓了回来,还吩咐了他这么一番话。
“真的?”二夫人喜出望外,“好啊!”
上次在侯府看到顾筠冉的聘礼着实让她看红眼了,没想到这么快自己也有得银子的机缘。
她忙扯着儿子问:“他们要去侯府做何事?”
“这……他没说。”顾诗达挠挠胖脑瓜,“可是我们管他干嘛呢,有银子不赚王八蛋!”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信誓旦旦摇着二夫人的手臂:“娘,您就帮帮我,事成之后我一定拿银子好好孝敬您!”
二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食指亲昵指了指儿子额头,“娘还跟你抢银子不成?娘是想着问清楚他们做甚日后好在多敲诈一笔。”
顾诗达咧开嘴跟着笑:“娘,那我们怎么进侯府呢?顾筠冉那个小畜生早就不让看门人放我们进去了。”
“这还有什么难的?我们不去不就成了?”二夫人不以为然,“我给你祖母下帖子,到时候把下人送给她。”
顾诗达惊喜瞪大眼睛,两手抚掌:“好主意!”他那个祖母贪得无厌,一听能白得两个下人一定却之不恭。
到时候就算出事了查到他们头上,他大可一推辞说自己在人牙子那里买的,不知道这人有问题。
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就算查出什么顾筠冉也一定不敢声张,否则她嫁人在即,哪里敢污损了“顾家”的名号呢?
顾诗达越想越满意。
“最好为难些,叫对方加钱。”二夫人也跟着盘算起来,“对了,这件事就瞒着你姐姐。”
这样捡银子的大好事,才不要告诉她呢。
*
筠冉买了书回家。
她翻了翻,生怕自己记不住又开始记笔记。
密密麻麻将十几本书上教授的各种秘籍都记录在一起。
随后筠冉便开始思索:这些真的有用吗?
没办法,只能一条一条试。
或许在这个试炼的过程中她也能真正发现自己的内心到底是不是心悦晏时雍。
第一条:男子最喜女子嫁妆丰厚。
这是当然嘛,汴京城女子以嫁妆丰厚为荣,也有不少男子一心想娶这样的女子。
筠冉想了想,忽然想起一副白玉雕刻的叶子牌。
听说那白玉牌上面用青金石、石榴石等半宝石磨成粉,和着金泥画进了刻印里,分外精致。
她便来了兴致,叫丫鬟们一起随自己去库房寻找,有这嫁妆晏时雍会不会高看她不知道,但筠冉保证自己能高兴不少。
还没走一半,就见顾老夫人喜滋滋从花园那头步道走过。
她见着筠冉后脸上笑意更甚,还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筠冉纳闷,走过去行礼:“见过祖母。”
老夫人喜不胜收:“你二叔母给我送了两个婢女呢!不要钱的!”
说着就示意婢女站出来让筠冉看。
筠冉心里奇怪:二夫人吝啬成性,又怎么会给老夫人置办婢女?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深究,她便敷衍看了两眼婢女。
这一看就觉不对:这两个婢女长得粗笨,骨架大,手大脚大,看着倒像个男子。
刚要开口问,却见那婢女之一袖中冷光一闪——
第59章
筠冉一开始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 还想再看一眼,就见两位婢女一把扯下头上假发髻,露出男子模样。
旁边的人都像是被定身术定住了一样。
原来这两人是男子?
一切发生太过迅速, 筠冉呆立在原地,只顾着脱口而出“殿下!”
她说出口后那两个男子俱是一愣,身形也跟着一滞, 左右查看了一瞬。
就在这当口苏嬷嬷已经反应过来,闪身挡在筠冉前面,一把将她往身后一推:“娘子快走!”
甘草和顾老夫人一前一后发出尖叫。
那两位刺客不提防能被人识破,可他们身手了得,已经从袖子里掏出了短刀, 就要刺向筠冉。
白芷此时也脑子清明过来, 死命挡在了筠冉前头,敞开怀直接扑向刺客。
院里甬道响起脚步声,侍卫们高喊:“是谁?!站住!”
随后有诸多侍卫们跟着冲了过来, 打头的就是风林。
两位刺客失望对视一眼,立刻腾空翻上旁边凉亭,脚尖一踮借力就跨过了院墙。
……
风林令侍卫冲了过去,自己则上下查看筠冉:“娘子, 无事吧?”
筠冉回过神来:“无事。”幸好外面院里守满了保护聘礼的侍卫,听见异动立刻就赶了过来,所以刺客并没有得手。
她吩咐风林:“你去追吧,我留在这里便好。”
可是风林拒绝了:“臣就守着女娘, 以免有人调虎离山。”
顾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哎吆娘!那是什么?”
她一拍大腿:“好好的婢女怎么就飞了?”
风林淡淡问她:“老夫人,请问两人的身契在何处?两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待听到两人并无身契且是二房夫人孝敬她的, 风林与苏嬷嬷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目光。
风林拱拱手:“既如此,那老夫人也要请人护卫起来。”随后挥挥手, 有两个家丁上前来将老夫人“请”回自己院中。
“祖母应当不知情吧?”筠冉看了看顾老夫人那副仍然在梦游的态势,觉得她不像坏人。
“不管知不知情,她能将不知底细的人带进来,属下就要保证有人看着她。”风林很严肃。
他又看了看白芷和苏嬷嬷:“不知两位可有伤到?”
两人摇摇头,风林便吩咐:“先护送女娘回房,殿下很快就到。”
晏时雍来的比筠冉想象中还要快。他带着人进了侯府,先是查看了筠冉一遍,确认她无恙后才沉声问:“风林?”
那两人很快就逃脱了,风林倒很坦然:“宫里的侍卫也实在弱了些。”要是他出马自然不在话下,但如今只能向太子殿下请罪了。
眼看风林要被责怪,筠冉忙出声:“是我害怕才叫风林陪着我的,不然他肯定能捉住那人。”
晏时雍虽然脸色仍旧不好看,但仍旧“嗯”了一声,示意风林下去。
“是孤想的不妥当,风林毕竟是个男子,再怎么英武也进不了内宅。孤已经叫人去挑两个健妇跟在你旁边。”
这样他才放心。
“今日多亏殿下派来的风林和苏嬷嬷。”筠冉想起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
她已经重礼赏赐了苏嬷嬷和白芷,此时发自内心感激晏时雍:“多谢殿下。”
要不是她喊了一声“殿下”,惹得那两人分神,说不定自己早就成为刀下亡魂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喊。
晏时雍给她递过一杯茶:“这是安神茶,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孤来处置。”
他看着筠冉睡着后才给她掖好了被角,自己起身去外面守着。
风林上前道:“殿下,那仆从是二房所为。”
他看着殿下的脸色铁青,就知道这二房要遭殃了。
风林想起二房曾有位老爷受刑,当时殿下出于仁慈并未殃及他人,谁知他们居然也紧跟后尘。
他摇摇头,等着殿下的吩咐。
果然太子道:“将那些人抓了。”
顾诗达拿了银子正在赌坊赌钱,很快就被人蒙了黑布拎了出去。
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他早就跟母亲商议好了,咬定不知情。
可是他的算盘落空。
等黑布揭开时,他就看到了消失已久的父亲:
顾二戈蓬头垢面,蹲在一个大陶瓮里,正看着他。
“父亲!”顾诗达欣喜不已,“您怎么在这里?”
他扑到陶瓮跟前,想拥抱父亲,可很快笑容就消失了:陶瓮里的顾二戈没有手,没有脚,断口处血肉模糊。
人彘。
顾诗达不可置信后退一步,血都凉了:“父亲?”
顾二戈抬头看着儿子,眼中终于闪现出恐惧:“快跑!跑!”
他被人下了十倍的迷药,随后就被送到那见不到人的去处接客。
等被玩坏之后才被扔出,却不放了他,而是用各种酷刑折磨他,最后用将他制成了人彘,早晚都需忏悔一遍自己的罪行。
顾诗达想跑,可是腿越来越软,他走了一步就跌倒在地上:“我都说!都说!”
他倒豆子一样将来龙去脉告诉狱卒:“有个人给我钱,指使我将人送进侯府。”
狱卒画下了与他接头之人的相貌,却不放他走。
顾诗达吓得涕泪横流:“都是我娘干的!我不过是孩童,她才是主谋!”
“是吗?”狱卒抬头起来笑,“怎么她说你才是主谋?”
“不可能!不可能!”顾诗达撕心裂肺喊了起来,“我是顾家唯一的男丁,是我娘的荣耀,是她下半辈子的指望,她怎么可能供我?!”
狱卒抬起头,冷笑一声,像这种作恶之端之徒死到临头互相攀咬的事他见多了,因此将顾诗达一把推进了监牢,就转身离开。
顾诗达跪在地上,捶打着地面歇斯底里发疯。
“行了。”顾二戈黯淡道,他嗓子里发出含糊的声音,“她疼你,还不是有利可图?”
顾诗达的嗓子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一样,不可置信抬起头来。
顾二戈却没有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顾二夫人看似溺爱儿子,其实爱的是儿子给她带来后继有人的指望,本质上也是自私自利的一种。
要不同样的儿女她自己就更喜欢儿子呢?
与顾老夫人如出一辙。
顾诗达很快就遇到了他母亲。
可他根本没有机会去打她骂她,因为他们都被捆缚住了手脚,随后被无数锋利的刀刃从皮肤上划开。
两人齐齐发出惨叫,恨不能速死,但那刀锋并不足以致死,狱卒还拿参汤吊着他们的命,保证他们死不了。
在痛到不知晕厥过去多少次之后,顾二夫人终于明白过来这背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他想十倍奉还。
顾二戈用迷药害筠冉,那人就要顾二戈中十倍的迷药。
他们放刺客进去刺杀筠冉,那人就要他们母子承受十倍的刀刑。
顾二夫人想到这里,心中涌出一股浓浓的绝望。
他儿子顾诗达狠狠出言诅咒:“病秧子死妖精!不知哪里勾搭了男人帮自己!真够歹毒!”
可没等他说完就被狱卒扳起嘴来,寒光一闪,顾诗达的舌尖一凉,顾诗达往地上一看,吓得呼喊起来。
可是他什么都喊不出来了。地伤躺着他的半截红舌。
顾二戈闭上眼睛不去看。他进来受刑时还有焦茗、焦茴,一开始他们待焦茗还算优待,并未叫她去接客,也未受大刑,只是关着她。
谁知她也是想诅咒顾筠冉,当时就被狱卒利落割了舌头。
焦茗被吓疯了,过了两天就惊惧而亡。
顾二夫人看到儿子的遭遇后立刻满口忏悔:“我不该!我不该!她是我的好侄女!!”
她心里又是悔恨又是沮丧,狠狠瞪了丈夫一眼:“好好日子不过,为什么要盯着三侄女?!”
顾二戈心里也万分悔恨,现在想来当年的日子多么惬意:自己是朝廷命官,有妻有子,背靠侯府吃穿不愁。
大哥死的时候待他不错,死了后他只要跟顾筠冉搞好关系帮她打理家中产业,也能赚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