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湿黄昏——北川风【CP完结】
时间:2023-06-10 14:40:19

  艾可的母亲不喜欢狗,我无法将豆豆寄放在她那里,问了下宠物店,寄放一天要200块钱,我一天都赚不出200来,索性将豆豆一起带了回去。豆豆很小只,我干脆将它放进了双肩包里,又将狗绳装了进去。
  从潍城到蓉花镇,坐汽车要两三个小时,我祈祷豆豆别拉在我的包里。
  坐上汽车,我将双肩包拉开一个口子,豆豆伸出头来与我对视,又在里面四处嗅嗅,它开始发出呜呜的声音,我伸手进去捂住它的嘴,又四处看了看车上的人,对着里面说:“别叫。”
  豆豆学会狗叫还是李莲教的,这事儿说起来有意思,那天聚餐的时候,我正在厨房忙活着烤蛋糕,李莲在刷视频,她刷到了宠物博主的视频,多看了一会,里面的小狗叫唤了几声,我回头正好看见了豆豆歪着头竖起耳朵,知道它对狗叫声有了反应,我灵光一现,说道:“艾可,豆豆还不会叫唤呢。”
  艾可说:“没到年纪吧,不是到了一定年纪自己就会叫唤了?这不是天生的么?”
  我又回头看着豆豆,“李莲,你把刚才的视频再放一遍。”
  于是李莲又播放了一边,艾可也看到了豆豆的反应,“哎,它有反应哎,你听懂了什么?”
  豆豆的眼睛都亮了,像是熟悉又费解的样子,李莲果断弯下腰,“汪,汪汪!”
  艾可一愣,也跟着:“汪汪汪。”
  我笑的在厨房里弯下腰,豆豆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呜了两三声才终于“汪”了出来。
  我的蛋糕就要消泡了,没法过去跟他们一起玩,否则一下午就白忙活了。我在厨房里一声声的听着,听着豆豆跟着那两个人逐渐学会了狗叫声。我这才明白,没有什么是生来如此,小狗学会狗叫,也是需要有人教的。它整日被关在这房子里,身边没有一只同类,城市里也没有什么狗半夜来制造噪音,否则主人很快就会接到投诉,在这样的环境下,它怎么可能学得会狗叫呢?
  李莲说:“它跟我们学会的叫声会不会口音不标准啊?”
  艾可说:“改天牵出去溜溜,试试它能不能跟别的小狗交流沟通。我真是醉了,生平第一次教会一条狗学会狗叫。”
  李莲哈哈笑着,“狗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能跟人学会狗叫。”
  ……
  我松开手,摸了摸豆豆的头,我还未跟父母说明,我将要带一条小狗回去,但老家也曾养过狗,毛毛没了之后,母亲一直念叨着我去给她买一只狗过来,想来应该不至于讨厌豆豆。
  我有些晕车,下了车之后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坐在旁边的石阶上缓了好久才缓过来。凉风吹进我的衣衫,我将领子开的更大一些,希望凉风能带走我的眩晕。背上的双肩包里始终有一些暖意,豆豆在里面动了动,我勉强鼓足了力气,将双肩包拿下来,在里面给它拴好狗绳,这才将豆豆放了出来。
  面对陌生的环境豆豆似乎没一点害怕,只是站在我旁边让风吹着它身上的白毛,等我好些了,勉强站起身,豆豆才亦步亦趋在我旁边开路。
  我拿出手机,看到一个未接来电,顺手回拨了过去,父亲问我到哪了,我看了看身旁的车站告诉他刚出站点,父亲又问,为什么打电话不接?我说我晕车晕的没听到。
  父亲说: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会晕车咧。
  我不理解,晕车难道跟年龄有关系?
  我说:“我打个车回去。”
  电话那头传来魏明一声清脆的“姐姐。”
  他说:“我们就在镇上呢,来买点东西,老爸老妈都在这里,你也一起过来吧。”
  “你们都来镇上做什么?”
  “奶奶不是过生日吗?需要准备很多东西,今年在咱家里过。”
  我明白了,父亲在那头说顺着爱国路往前走,我们正好能碰上面。
  我挂了电话,牵着豆豆,小城没有大城市那样的烟尘,连路面都窄了一半,这几年路上的车增多了不少,但也远没有到拥堵的地步。
  车站门口有好几个人拦着我,问我坐不坐车,我抬头扫了一眼,这里面有出租车,也有红色的三轮,但价钱都是一样的。
  我不敢多看第二眼,怕他们赖上我,粘着我不放。我曾在老家吃过一次亏,这里的出租司机都是老赖,本着爱坐不坐的态度坑钱,若是反驳,他们甚至会回你:“我就是坑你了怎么了?”回一趟老家的钱,打滴滴的话可以走一个来回。
  我抱起豆豆翻越护栏,抄近道走到爱国路,这条路上有几个路口我不知道,每条路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但总是可以凭借着熟悉感走到我想去的地方。
  我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看到一家正新鸡排的门头店,便转念一想走了过去,想给魏明买点吃的。
  我刚点完餐,身后便传来魏明风中的一声吼,“姐姐!!”
  我回头,看到魏明挺着肚子向我跑来,魏明是只贪吃的小肥猪,每次回家都拽着我去超市给他买东西吃,不过他长得也高,所以显得很壮。
  果然,魏明的视线越过豆豆看到了炸串摊子,说:“我要吃肉。”
  “想吃什么自己点吧”,我说。
  母亲在后面阻止,“别吃油炸的东西哦,真了不得!”
  母亲垮着脸,满是责备,又看向我,“你能不能别给他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真是要了人命了。”
  又看向魏明,“乖,听话,不吃啊。”
  她就这么来回的看着,嘴上从来没停过,魏明转身路过我身旁,“别听她说话,她有病。”
  母亲瞪圆了眼睛,厉声道:“ 你这是跟谁说话?!一点人事不懂,我真打死你啊!!”
  又委屈的说:“别吃这些东西啊~”,像是在恳求他。
  如果我不是吃过很多次,看着母亲的态度,我大概以为正新鸡排是一种毒药,怒吼加哄骗,感觉母亲就快跪下来求魏明别吃了。
  但魏明熟视无睹,事实上我们大家都熟视无睹。
  是父亲率先发现豆豆的,他说:“你怎么还带了只狗过来?”
  我说:“没人看着,我只能带回来了。”
  魏明转身过去摸狗,无视母亲的阻止,抬头问我,“它叫什么?”
  我说:“叫豆豆。”
  魏明说:“哦,豆豆,我是你舅啊!”
  父亲笑骂了一句,“他.娘.的,跟狗论资排辈呐?”
  我以为母亲会喜欢豆豆,毕竟她养过毛毛那么久,嘴上也常挂念着给她买条狗回去,但我完全预料错了,母亲对豆豆的厌恶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很快,她的目标从正新鸡排转移到了豆豆身上,似乎这只不经世事的小狗犯了天大的错。
  她看着豆豆,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将头扯到一边,视线仍留在豆豆身上,她就这样斜着眼睛,用极为嫌弃的目光,嘴里频频叫唤着:“啊呀呀,啊呀呀,丑死了!”她眯紧了眼睛,似乎不忍细看,多看一眼就是对眼睛的伤害,嘴上却一直挂着,“啊呀呀,啊呀呀,丑死了!”
  又转头看向我,厉声道:“你养这只狗干啥?!一个大姑娘不尽快……养只狗干啥!”
  我知道她不好意思说出结婚或者谈恋爱那样的字眼,似乎那是一种很羞耻的东西,所以含混带了过去。
  又撇着豆豆,“啊呀呀,啊呀呀,丑死了!”
  魏明一手牵着豆豆,一手握着串儿,我提着行礼走在他身旁,身后是母亲的“啊呀呀”。
  魏明问我这次回来呆多久。
  我说:“明天就回去。”
  魏明撒着娇,“嗯~多呆两天,后天回去吧。”
  我笑说:“后天到了你还会说再后天。”
  魏明笑没了眼睛,“你怎么那么了解我呢?”
  小时候魏明是最怕我的,可能是因为他能感觉到我真的不偏爱他。魏明从小就鬼机灵,只要母亲在家他就会对我大呼小叫,蛮横无理,我们两个将家里搅得鸡飞狗跳。而母亲一走,徒留我二人在家时,他就乖顺多了,哄着我要给我他的零食吃,可只要母亲回家一开门,他就会哭着跑过去抱怨我欺负他。我们都叫他心眼兜子,一肚子全是心眼儿。
  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疼起魏明的,也许是从我上大学那一年开始,也许是在高中时段,总归我与魏明成了家中关系最亲近的两个人,魏明要什么我给他买什么。父亲常说,将来我谁都不认识,只认魏明一个亲戚,我觉得他说的是有一定道理,我确实也是这么打算的。
  现在想想,魏明是可惜了,他不应该生在这样一个家庭,现在的我时常后悔,曾经一些不恰当的行为毁灭了一颗璀璨的心灵。不过我也是这样被毁灭掉的。我猜,有很大部分原因是,我不想让魏明走我的老路,所以才会如此疼爱他,我想疼爱的,是曾经孤立无援的自己。
  魏明应该比我走的更远,他不能再经受我所经受过的一切,我想拯救的,是曾经遭受苦难而无助的自己。
第5章 迷人的游戏
  母亲的怨气远超过我的想象,从那家正新鸡排店开始,到新世纪超市采购完蔬菜,又到回家的出租车上,两个半小时的时间里,母亲的“啊呀呀”从未停止过。
  出租车上魏明终于不堪忍受,捂着脑袋抓了抓头发,抓狂到:“啊!……你别说了行不?!又没让你养。”
  母亲再次瞪圆了眼睛,“你这是跟谁说话?!有这么跟你妈说话的吗?!你还真是一点人事儿都不懂咧。”
  魏明泄了气,对父母不敬是很严重的问题,这样的家训无形中刻在了我们的骨子里,而我直到今天才意识到,我们家是有这样的家训的,在我意识到之前,它一直藏在开明的面纱之下。
  母亲开始批判魏明的不懂事,十分钟以后才又重新转移到了豆豆身上。我从魏明身上接过豆豆,母亲的视线也跟过来,她又发现了新的问题,比如说它的白毛,它那不值钱的品种。
  她说一只土狗不值这个钱,又问我稀罕这脏狗做什么,竟然还带它去打疫苗,让我去把它给扔了,接着让司机停下车,让我将狗扔在路边。她说的亦假亦真,又问我:你听到没有?不听话我打死你!……我真杀了你你信不?!
  我亦忍无可忍,不是因为她批判豆豆,而是她停不下来的唠叨实在太折磨人,我说:“看不顺眼你就别看了,看不顺眼你还总看它做什么?”
  母亲似乎被戳到了痛点,但停了没有一分钟,视线又重新转过来,开始了新的批判。
  我不明白豆豆犯了什么错,让她们才见了第一面,母亲就将它当做了仇人,现在我明白了,是因为我。
  母亲真正讨厌的人是我,所以不管我带什么回来她都会讨厌的,而且我越喜欢的东西她越讨厌,有个词叫爱屋及乌,讨厌也是一样的。我对豆豆太过疼爱,所以她对豆豆开始了无尽的批判。
  到家以后,我牵着豆豆回了我的房间,不想见外人,魏明推开门,坐在电脑桌前玩游戏,我趴在床上刷手机,这样的画面在我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出现。
  父亲推开门,让魏明去买烟,说亲戚们都到了,魏明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涌现出的烦躁。
  见他不动弹,父亲提高了嗓门,“听到没有?!”
  我们家的房子很高,这一声叫唤在整个房间里回荡。
  “听到了听到了”,魏明手下不停,拿起手机接过钱出了门。
  电脑音响的声音开到了最大,里面游戏的解说咋咋呼呼的叫嚣的我头疼,我走过去,将音量调低,重新趴回床上,感觉世界终于清醒了一点。
  豆豆趴在我的双肩包上打盹,比在家老实了很多,偶尔会抬头看看我。
  母亲进来翻找东西,我觉得一阵烦躁,似乎总是有人来打扰我的清净。我抬头撇了撇我的衣橱,事实上那不能算是我的衣橱,里面有三分之二的东西不是我的。
  母亲将衣服扒了又扒,袖子和裤腿打成了死扣,一坨衣服紧紧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我听见母亲说:“哎,咋没见哎?”
  母亲又出了门,卧室门开着,我忍了一会还是忍不住站起身将它关上,没过一会母亲又进来,向我吼道:“老是关着这个门干啥?那么见不得人吗?”
  我自动关闭了耳朵,果然,她继续说:“家里的亲戚们都来了,也不知道去打个招呼,见了人连叫啥都不知道,真是出了奇,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也不知道怎么长得,原来越不是样子了!”
  “这世上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我都听得耳朵起茧了。
  她说:“立马从床上给我滚起来!”
  我抬起头,看见她正瞪圆了眼睛指着我,怀里抱着一坨衣服,一条裤腿稀稀落落垂在地上,另一条与她怀里的一团衣服紧紧缠绕在一起,地上已经堆满了,这些衣服我见都没见过,看上面的灰尘,应该比这橱柜的年头还要长。不过也没事,有这张床挡着这片狼藉,不会有人看到的。
  母亲指着我厉声道:“你听到没有?我真杀了你啊!”
  她的眼睛里满是狠厉的光,感觉就要溢出水来,我知道今日我继续留在这里她不会罢休,懒洋洋从床上爬起来,牵着豆豆出了门。
  恰好魏明蹦蹦跳跳的进来,将玻璃门狠狠摔在墙上,门框和玻璃同时颤巍巍的响,我问魏明,“去不去南湖玩?带着豆豆逛逛?”
  魏明的爽快的答应,“好啊,重新披上外套,从我手里接过豆豆的狗绳。”
  南湖几年前重新开发成了风景区,如今湖上落日红霞,微风拂过湖面波光粼粼,美得很。但风景区终归没能做起来,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几个游客,如今便寥寥无几了。
  我给魏明和豆豆拍了几张照片,配上诗文“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发了朋友圈,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又赶回去。
  家里面已经上了两桌子的菜,大妈叫我去洗手准备吃饭,我们家洗手间是在父母的房间里,早晚洗漱之前都得先敲门才能进去,像是要经过他们同意似的,这对于我和魏明来说是非常的不方便,但对父亲母亲来说,是极其方便的,所以我形成了去厨房洗手的习惯。
  刚贴近门口,就听到母亲正和哪个亲戚念叨着:“我家姑娘不懂事啊……”
  我知道她在细数我的弊端,以作为她与别人交谈的话题,魏明的胖、父亲的懒、我的丑,向来是母亲的三大谈资。
  我推开门,是大嫂,她顺势端着菜出了门去,厨房里满地狼藉,一地的泥水和鲜明的脚印子,像是里面下过一场雨。橱柜上盘子摞盘子,筷子泡在水池里发了霉,抹布躺在一旁,污水在橱柜夹角汇成一注留了下来,淌在地上。我将垃圾桶一脚踢在水注下面接着,弓着身子,生怕台面上的水碰在我的衣服上,母亲问我:去南湖了吗?
  我说:嗯。
  她又说:把你那条狗扔了。
  我关了水龙头出了门,又回到我的卧室,趴在我熟悉的床上,魏明仍旧在打游戏,只要回到家,魏明就一直在打游戏。
  在魏家,男人们喝醉酒是常事,女人们的桌子已经早早扯下,我的大爷们、叔叔们,还在互相劝酒,需要每个男人的老婆轮番去叫停个两三翻才能作罢,彼时已经到了夜里九点半,而他们又互相勾着肩,打算去我二大爷家再喝一轮,没有人能劝得动,他们总是对自家女人说:你知道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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