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湿黄昏——北川风【CP完结】
时间:2023-06-10 14:40:19

  她手下的管培生们说:没错,没说错。
  如此一来,倒似乎全是李莲的错了。
  余文将李莲测不出来的样品交给了别人。
  接着是我,排挤这种东西虽然看不清摸不着,却是实实在在可以感觉得到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人类独具有的特质。
  余文路过我身边,忽然吼了一嗓子,“别做啦!做得不对!重新做!”
  我一怔,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因为我确定我的实验丝毫无误。
  余文叫了手下的一个跟班,让他过来指点我,说学会之后才能重新测试。
  那名管培生看了看我的实验本,我问他:我错了没有,哪里错了?
  他说:没有错。
  我问:那她刚刚咋咋呼呼的是要做什么?
  他看我一眼,说:人家不是领导吗?
  “那我现在还做不做实验,要不我陪艾可去打扫卫生去”,我转着手里的笔,正满心无聊着。
  他说:“正常做就行,我去给你称样品。”
  但我也有犯难的时候,当我开始去请教别人,很快就听到了那句:“有事儿叫管理。”
  余文手底下的管培生没有能解决我问题的人,我将他们的想法一一否决,于是余文亲自过来了。
  她听取了我的实验过程和想法,将声音提高了八个度,她的语气激昂,眉飞色舞,情绪状态有些疯狂,我试图弄懂她的逻辑,但我根本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只感觉好像是将西瓜香蕉火龙果等十几种水果各自切下一块,拼成了一种怪异的水果,而她试图让我明白那个水果叫什么。
  余文一边吼着一边满身自信的回到自己工位上,说着:“你先按照我说的来。”
  我皱皱眉,只能问她:“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看到她彻底炸了毛,像个火箭一样蹭的从座位上窜了起来,她又将声音提高了几个度,说:“说了半天你一个字都没听懂,你是专业的吗%……#&*&@*#不能干就别干了!”
  我也不服气,扔下手里的实验本,差点将它摔散了架,指着她骂了回去,“你说的话问问自己能听懂吗?你给我讲讲你的实验逻辑和化学方程!”
  可能是因为我俩的气势太过剑拔弩张,我的同事们都陆续插在中间以防止我们开战,我听到一人在耳边告诉我,“她不是领导吗?你让着点。”
  我冲着余文吼过去,“领导怎么了?!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本事和资格!”
  我想着,我大约会被穿小鞋,像艾可一样拿块抹布去打扫卫生,但余文并没有抱负我,相反,她老实了很多,我搞不懂她,难道她就是欠骂不成?骂完就舒坦了?
  我开始明白,在余文面前我是不能不懂、不能犯错误的,否则她便会像这次一样,用毫无逻辑的语言将人骂个狗血淋头,事实上她对任何人都是如此,不只是我。语言可以混乱,可以没有逻辑,可情绪总是表达了更多的内容。若是一不小心犯了错,你就会看到余文的表情,就像在说:“终于让我逮着你了”。
  我靠在实验台上,看着我们的组长刘恩,他正缩着身子站在墙角,像是我们与主管之前的冲突与他丝毫没有干系。
  我随手开了热分析仪,但分析仪并没有什么反应,我抬头看了看刘恩,叫道:“喂,热分析仪坏了,有没有人管啊?”
  刘恩没有动静,我又提高声音叫了一遍,我说:“喂,热分析仪坏了,有没有人管啊?!”
  我猜,是不是我的嗓门太小了,以至于他总是听不见,可他们在管纪律的时候似乎不是这样的,总说我太吵,让我闭嘴。
  我叉着腰,无语的笑了出来,我看看四处的人,将手罩在嘴边,冲着天花板吼道:“热分析仪坏了!有没有人管啊?!!”
  我知道刘恩肯定听到了,从第一遍开始他就听到了,但他一直没有理我,装作是很忙的样子,我不知道身为组长他在忙活些什么,竟连实验仪器故障都不理睬。他像是将自己罩在了一个透明壳子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着。
  我轻声笑着,忍不住脱口而出:“人才!”
  我就这样站在仪器旁边等着,等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很多实验被迫终止,以我为中心的三米范围内怨声载道,刘恩才在这些怨声里恍然发觉似的,慢步走了过来,然后去告诉了余文。
  我用手腕砸了下额头,“真是个人才!”
  余文很快叫了师傅上来维修,与我一样受灾的人清理了样品,打算先去休息一会,路过办公室的时候,隔着玻璃门看到刘恩在里面挨骂。余文说他不像个组长,还没有将自己树立在一个组长的位置上,她说:“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要一点点的教你。”
  在他成为组长之前,我对刘恩没什么印象,在他成为组长之后,我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个结巴,因为我们开早会的时候,刘恩总是话都说不完整,垂着头,恨不能将头埋近地缝里——他可真不愧是余文教出来的徒弟,一样的让人无法理解他说了些什么。何况他平日里也总是很安静的样子,我怀疑他是个结巴不足为奇。
  后来某一次余文请假不在,我听着刘恩和他的管培生朋友们谈笑风生,我这才知道,刘恩其实不是个结巴。
  他们在说道余文,我听到有个女生告诉他:“你没错你就直接跟他说我没有错就行。”
  他们的声音很小,我八卦的耳朵听不清。
  余文总是来实验室里寻找刘恩,我很快的听到了刘恩结结巴巴又迫不及待的那一句:“我没错。”
  他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嘴里紧张的发出“呜呜”的声音,“呜呜……我没错,嗯……”
  可一旦余文抬高了嗓门,拿着A4纸拍在他的面前,刘恩便“唔”不出来了,只剩下了垂头丧气、无奈又失意的“嗯”。
  他认错了。
  我听着她质问刘恩:“你确定是这个数据吗?”
  刘恩说:“确定。”
  余文又提高了嗓门,吼道:“你确定是这个数据吗?!!”
  刘恩犹豫着,不敢确定了。
  我听着她在办公室里疯狂的喊叫了一嗓子,刘恩的名字响彻了整条楼道,我一度怀疑余文这样叫他过去是不是打算要杀了他?否则还能有什么样的事情能惹得她如此愤怒?
  一名同事推开门,“刘恩,文姐找你。”
  时间日久,我看着余文培养出的一个个“智障”徒弟,看着他们得意、消沉、失意又离开,每找到一个合适的出气筒,我便能看见她那副愈加疯狂的样子,就像在说:“终于让我逮着你了”。
  她会整日像一个点燃了的火药桶,日日泡在实验室里,站在她的目标出气筒面前,将各种表格甩在他的脸上,告诉他,这不对,那不对,又温声哄着、笑着,说:你不会的我教你不就得了?你不会的你倒是问呀,哎呀真是让人愁死了。
  她像是戏耍一个傻子,这个傻子可能是工作能力比她弱一些,又或是工作经验比她少一些,她告诉她的目标傻子们,我可以培养你们,只要你肯听话肯努力。她挑唆他们去犯某一种错误,然后作为管理者去批评和否定他们,接着,以教育的幌子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然后继续否定,接着是循环的挑唆犯错和否定,直至“傻子”们终于变成了真正的傻子。
  可他们只不过是更年轻一些,更单纯一些,这些年轻人被余文赋予了重大的权利,让他们一度以为是自己遇到了贵人,对她信任备至,可没想到遇上的却是搅碎机,搅碎了作为一个年轻人所具备的赤诚的信念和魂灵,甚至在不断的否定和批评中认定了所有的错误皆来源于自己,毕竟,领导给你机会了不是吗?是你自己没有抓住,没有做到最好,没有让她满意。
  我对余文印象深刻,不只是因为她的疯狂,而是我一度在她所培养的一个个傻子身上寻找到了熟悉的影子,直至几年以后我才恍然大悟——那像极了幼时的我自己。
  从小时候开始,母亲就是一直这样培养我的,循环的挑唆犯错和不断的否定,咒骂、侮辱、挖苦,高亢嘹亮的嗓音有着不允许任何人反驳的气势,她给它们披上爱的面纱,以从中获得某种自私的满足感,就像余文一样。而现在我才明白,这种满足感叫做控制欲。
  我相信有不少人都有这种特殊的控制欲,当某个人为了自己的一个小想法而强行改变自己的意愿,以小的杠杆撬动别人大的改动时,他们似乎总能获得一种特殊的满足感。可她的那个小想法,对于她自己来说其实根本无足轻重,她享受的其实不是结果,而是对方遭受折磨的这个过程。
  可是,若只是工作领导还可以选择离职去换个环境,如果作为生养的母亲呢?年幼无知的孩子要往哪里跑?
  ——“别被我抓到,否则我就杀了你!”
第8章 情窦初开
  三个月以后,刘恩退居一线,而余文请了一周的假,就像生病受伤的那个人是她一样。她手底下的管培生们围聚在化验室里刘恩的身旁,谈论着,说摸不清她的脾气,说她喜怒无常,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他们安慰着刘恩受伤的心灵,说他们几个都是这么骂过来的,没有一个人跑得了。
  我也同艾可揣测着,说:可能是她没有出气筒了,所以把自己给憋得气病了。
  我之所以说,我第一次得罪余文可能是之后一系列事情的导火索,是因为我明白,余文一直在通过自己的方式树立身为主管的权威——控制欲,以及通过贬低他人获得的自尊心。她是真的没有足够的本事,而我第一次与她的冲突,也是真的没有给她足够的尊重,是以一下子就戳到了她的伤口上。
  刘恩下去以后很快又有了新人顶上,余文经过一周的休假像是恢复了元气,她的火药味随着刘恩的退居一线也降下去了,就好像整日被辱骂的刘恩反而是造成她失控疯狂的原因似的。说实话,我佩服她的忍耐力,能够在一个自己如此不适应的环境中继续生存。
  余文像是一个扫描仪,继续在化验室里搜寻着合适的目标,几天后她瞄中了质检,一个月以后又换了其他人。我猜是那位质检的生命力足够强大,没那么容易被控制,没有被余文说的浑话带偏了自己的想法,他不够单纯,并且有足够的自信去对抗外来的伤害,所以他才没有成为下一个刘恩。
  她手底下的管培生们在讨论着下一个组长应该是谁,他们讨论了一圈,最后指着一个男生说:文姐唯独不针对你,下一个组长就你了。
  我看了一眼,那个男生长得高高瘦瘦,面目明朗,气质温柔,他就像一个没有缝的鸡蛋。而余文也确实没有像疯子一样的训斥过他,她看到他总是笑,像是觉得很可爱的样子。
  我开始思考,人与人之间为何如此不同?为何同一个人对待不同的人有如此差异?很快我明白,是我们每个人对这个世界的期待不同,有些人在繁花中长大,于是觉得身边都是温柔的风,而有些人在诅咒中长大,身边的一切便都成了带血的刀子,不同的期待内化成不同的力量,变成了别人看待我们的不同的方式,也将我们引向了不同的未来。
  辞职的人越来越多,公司扩大了招聘范围,招来了很多实习生,而实习生往往都是留不长的。新人像换水似的流转。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向艾可说,豆豆自从学会叫唤以后就会看门了,也不再急着进卧室,整夜趴在沙发上,听到点声音就呜呜的准备叫唤。
  我自言自语了半天,见没人搭腔,这才抬头看了看艾可,艾可正心不在焉的扒着饭,我眼看着她将一片生姜当做土豆递进了嘴里,片刻后,艾可皱着眉咧着嘴吐进了垃圾桶。
  我说:“让我来算算,你这是看上谁了?最近是来了什么新人入了你的眼么?”
  艾可一怔,我知道我是一语中的,但艾可说:“没有。”
  我说:“多大的人了,就算是喜欢谁也不至于这么不好意思吧?”
  艾可却没有说什么,我觉得我有必要请动李莲,于是发微信给她让她打听着公司里的八卦,尤其是艾可的。
  豆豆已经逐渐长大,我自然不能放任它继续在厨房里拉屎撒尿,尿骚气已经从厨房蔓延到了客厅,整日打扫通风都散不去那股味道,我意识到,遛弯是它狗生之年必须要习惯的一项运动。
  于是这周末打扫完卫生之后,我抬手将它薅起——它已经长大了,一只手再也放不下,但放在小臂上还是轻而易举。我必须要让它习惯出门遛弯。
  下楼以后我将豆豆放下,豆豆挣着绳子持续反抗,我只要稍稍松劲儿它就要往楼道里跑,于是我只能再次将它薅起,走出了小区,又走出老远才将它放下,这下豆豆不反抗了,因为它已经不认识路了。
  我一边拖着豆豆往前走,一边抬着它的后腿,教它怎样在花坛里解决生理问题,这样以后我就不用带着这个极蠢的拾便器出门了。但见它一脸空白茫然四顾的样子,我就知道它什么都没听进去。
  豆豆在家里的时候觉得长得挺大,出门以后才发现还是那么小只,它在我两只脚下绕来绕去,终于,狗绳将我捆成了麻花,我捏着它的脖子训它一顿,问它为什么不能走旁边?路过一个阿姨过来摸了摸它的脑袋,脸上笑得不行,“叫什么名字啊?长得真俊咧!”
  我只得赔上笑,将自己从狗绳里解脱出来,“叫豆豆。”
  阿姨又说,“起个好听点的名字,我家姑娘养了个泰迪,叫仔仔,听着就洋气!你也可以起一个旺德福啦,皮特啦,安妮啦,听着就洋气。”
  我脸上满是黑线,不知道该说什么,阿姨又摸了摸它,托着它的小脸仔细瞅着,“这小狗长得不赖,记得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啊。”
  我含混的应着,目送她远去。虽然她的名字千奇百怪,但喜欢狗的心情倒是真的。
  我强行带着豆豆遛弯遛了一个月,豆豆才终于爱上了遛弯这项运动,变成了一只一碰绳子就满脸期待的狗。
  我虽然知道艾可心里有鬼,却也未见她有什么举动,李莲也没告诉我什么消息,我猜艾可可能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于是也不再多言。
  一个月以后,艾可在忽然消失了几天以后,向我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介绍了她的新男朋友。
  我看了看艾可手机里的照片,眉头微皱,是采样部的一个新人,叫什么名字我忘了,如今经艾可介绍我才想起,他叫陈泽吕。
  我算了算时间,艾可情绪异常的时候,正是这个男生入职的那段时间,估计她这是一见钟情了。
  艾可满脸期待的问我:“他怎么样?”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不怎么样?”
  她问我为什么,我却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只能向她陈述事实,我问:“他为什么跟王晓分手?是因为你吗?”
  艾可没说话,我摊手,说:“你还不足以明白他的为人吗?”
  我第一眼看到这个男生照片的时候,就明白艾可那段时间为何如此消沉了,因为陈泽吕,正是李莲的舍友王晓的男朋友,两个人刚进公司就混在一起了。而如今,他前脚刚和王晓分手,就和艾可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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