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宫雀——玉楼春【完结】
时间:2023-06-10 14:47:06

  大夫注视着她的笑容,觉得此刻的她神似闻鹤。
  原先只对闻鹤的恐惧似乎有部分移情到舒月身上,他打了个寒战,不小心碰倒手边的茶壶。
  瓷器清脆的破裂声传进舒月耳中,让她忍不住皱眉:“怎么毛手毛脚的?”
  大夫腿一软,直接朝她跪下:“我不小心……我这就去收拾干净,我赔,我……”
  “嗯。”她摆摆手,“我困了。”
  手刚伸出去,侍女便将她扶起,引她向内室走去。
  舒月刚躺下,便有人推开门闯进来。
  闻鹤解开披风扔到一旁,走到床边看到舒月的睡颜,才放缓脚步。
  他嘴唇翕合,最终只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摸向她微蹙的眉心:“麻烦事真多。”
  舒月眉头皱得更紧,不悦地打掉他的手:“我困,别闹,你让我好好睡一觉。”
第22章 您行行好,怜惜怜惜我?
  “昨晚又没睡好?”
  闻鹤其实知道舒月在自己醒时还没入睡这件事。但他没有戳破,而是在事后笑意盎然地询问:“就这么害怕我吗?不至于吧,这么长时间,睡也该睡熟了。”
  舒月犹豫着说:“不喜欢血腥味。”
  闻鹤没在这上做出让步:“是吗?习惯就好。”
  你一宿没睡,倒是精神得很。
  可怜她困得她哈气连连,哪里都不舒服。
  她心底牢骚几句,直接使小性子翻身背对闻鹤,不愿再理会他。
  闻鹤将她拨弄回来:“你的眼疾,近日能好吗?”
  她不悦地说:“我又不是大夫,我哪里清楚。”
  闻鹤没再说话,而是上床将她圈进了怀里:“我有时会希望你温柔些,这副带刺的模样虽然新鲜,但早晚会不耐烦。待到那时,我也不知会怎样对你。”
  舒月心跳慢了半拍,抿嘴不愿回答。但箍在她腰间的胳膊搂得越发紧,她只能改口解释:“我真的不在意那些事情了,但我还是没办法看清东西,应该是大夫能力不足,不如换个试试?”
  闻鹤贴在她耳边笑了起来:“你倒是擅长推卸责任,他虽然在其余事上无用,但医术确实无可指摘。若他治不好你,宫中那些御医也束手无策。”
  舒月语塞了,她没想到在自己面前胆小谨慎。因为摔破东西就跪地求饶的大夫是个能人。
  闻鹤这时突然想起今早发生的一件事:“说起来,太医院那些人给我送了新的祛疤膏。”
  舒月猛地仰起头,激动地说:“这药有用吗?”
  “我亦不知,但确认无毒无害,可以试试。”他逗弄起舒月,“你说几声好听的,我帮你抹药,如何?”
  舒月下意识皱起眉,却很快放下身段,软着嗓子冲他喊:“您行行好,怜惜怜惜我?”
  闻鹤弯起嘴角,心想她适应得倒快,这么快就能毫无负担地说出这种话。
  但他仍不知足:“这可不够。”
  舒月眉头皱得更紧,面上已经泛起薄红:“你想听什么?”
  他思索片刻:“吟几首艳词?”
  舒月冷下脸,直白地拒绝:“我不会。”
  闻鹤知道自己将人逗生气了,没再玩下去:“我帮你上药。”
  伤口上的疤已经掉落,露出里面粉嫩的新肉。虽说不像先前那么狰狞,却还是让人不忍目睹。
  闻鹤面不改色,蘸取药抹上那些地方,看她不安地弓起身子,就捞住她试图后退的腰肢,将她固定在原处:“很快就好了,再忍耐一会儿。”
  疼与痒混杂在一起,药膏抹上后清凉的触感并未舒缓她的痛苦,舒月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忍不住呜咽出声:“难受。”
  闻鹤对她的话置之不理,接着慢悠悠为她上药。
  舒月的伤大多在腰腹之间,他赶过去得及时。实际上受伤的地方不多,就算他再慢,一炷香的时间也足以上完药。
  床边珠帘帷幔早已落下,将床上的空间单独隔离开。
  两人待在不算狭窄的空间里,舒月觉得比平时更让人窘迫。
  刚上完药,她就想将衣服穿好,却又被闻鹤抓住手:“你是想把药全蹭到衣服上?”
  舒月被点醒后,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犹豫着说:“那你能离开吗?”
  闻鹤沉默片刻,颇为头疼地说:“我还有不少事情没处理完,过会儿再来陪你。”
  听到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后,舒月松了口气,不再将身子绷得笔直。
  她枯坐在床上,过会儿又松懈起来,仰头倒在床上,不久就困倦地睡了过去。
  ――
  太医院拿来的药应该有些作用,舒月坚持抹了几天,觉得伤口触感光滑些许。
  在闻鹤以杀止乱的行径下,他府中那些暗涌的算计尽数消弭,舒月在这里完全能摆出主人家作态,生活与曾在宫中相差不大,心情也舒坦许多。
  可惜她的眼睛,迟迟没能被治好。
  舒月还没急,大夫先焦躁了起来,再来问诊的时候,忍不住嘀咕几句:“姑奶奶嘞,您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心情不好?您给我个方向,谁惹您生气,我把他脑袋提来给您谢罪。”
  舒月被他的话逗笑,像是开玩笑般说:“若我说,我对宫中那位不满呢?”
  大夫沉默了,片刻后,他自暴自弃地说:“您想要我这条命可以直说。”
  先帝死的突然,宫变发生太快,不满新皇登基的人不少,在他登基后,大大小小的刺杀案已有数次,但宫中戒备森严,他毫发无伤。
  舒月双眸无神地看向前方,忍不住叹息出声,她是真的很想看清这个世界,就算身边总有人伺候,她也已经习惯眼盲的生活,但还是很不方便。
  这段时间的相处,舒月也意识到这人的医术确实不错,就随口安慰:“行了,闻鹤都没怪你呢,你着什么急?”
  大夫是个直肠子,在闻鹤让他能将病情告知舒月后,在她面前,就变成嘴不把门的人。如今也敢实话实说,否认了她的话:“他不会怪我,只会依言行事……要了我的命。”
  舒月懒得理会他这番话,侧头询问侍女:“今日是不是没下雪?我感觉比前些天暖和点。”
  侍女看了眼紧闭的门窗,“是,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很暖和。”
  她懒洋洋地吩咐:“扶我出门走走。”
  舒月被侍女搀扶着往外走去,把大夫一个人扔在房间,任由他接着自怨自艾。
  闻府占地极大,但舒月却不愿一直待在这里,没走多久,她就对侍女说:“出府看看。”
  侍女有些犹豫:“可是……”
  “闻鹤嘱咐过,一切以我为主。”
  她声音仍旧散漫,却让侍女不敢忤逆,纠结片刻,她还是搀扶舒月,走出了闻府。
  侍女知道她眼睛还看不见,出府后就将看到的东西说给她听:“今年雪大,如今外面白茫茫一片,天寒地冻,商贩都不敢摆摊,没什么好看的。”
  “嗯。”
  出府后没有高墙遮盖,风吹卷雪,依旧很冷。
第23章 他又不知情
  舒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说:“带我随意逛逛,一个时辰后再回府。”
  终于能出府走走,她的心情还算不错。
  侍女犹豫地向她提议:“那奴婢带您去茶楼酒肆歇息?”
  舒月出门的原因是想要散心,她以为自己的提议不会被采纳,却没想到她爽快地答应下来:“走吧,我记得衔春斋的茶点不错,就去那里吧。”
  舒月在京城生活了二十余年,时常出宫游玩,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至极,就算如今看不着,也不影响她对游玩之所的如数家珍。
  衔春斋名字风雅,实则是给京中最有钱的一撮人开的消遣场所,光进门,就得花费二十两纹银,足够普通百姓全家一年的衣食。
  舒月推了推让侍女从箱底翻出的面具,轻车熟路地冲掌柜报出一堆菜名,又让侍女搀扶她,走去三楼取为花间的厢房。
  她低声嘱咐侍女:“等会儿会有人来找我,到时候直接放进来就行。”
  到了这步,侍女就算再蠢,也该知道情况不对。
  在闻鹤还没有大开杀戒的时候,他们曾私底下讨论过舒月,大多数人和邱梨的想法一样,认为她是被别人送来的礼物,之前应该在偏远荒凉的城镇,又或者从小被养在深宅,才无人听闻她的美名。
  但她似乎很熟悉京城,对这里又轻车熟路,而且……出府好像另有目的。
  舒月在她的沉默中领悟到她的慌张,笑盈盈地说:“好了,你已经上了贼船,就不要想着跑回去通风报信。如今闻鹤还在宫中,你接着照我的吩咐办事吧。”
  侍女面色煞白,磕磕绊绊地说:“舒姑娘,您不能坑害奴婢啊,奴婢尽心尽力照顾您,从未做过惹您不满的事情。”
  她笑意更深,柔声软语地哄着侍女:“闻鹤又不会知道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我向他说几句好话,他便不会怪罪你。”
  若她照办,就被绑在了舒月这条船上,主动将把柄送到她手中。但如果她不这样做,那等闻鹤回府后,她就地成为舒月的陪葬品。
  侍女纠结许久,才虚弱无力地回了声:“奴婢知道了。”
  舒月脸上的笑容真切许多:“先为我布菜,衔春斋的饭菜乃是京中一绝,许久不尝,甚是想念。”
  侍女的心态还算不错,已经上了贼船,倒也没之前那么害怕,为她夹菜添茶,又在舒月的允许下,陪她一同用餐。
  饭还没吃完,就有人找了过来。
  侍女看着穿着奢华,面露急色的青年男子,心道倒霉,这事是必须得死死瞒住。不然她绝对会被暴怒的闻鹤一起五马分尸。
  男子看向扭头望过来的侍女,询问:“请问,你家小姐是闻府出来的吗?”
  舒月寻声望去,虽然看不到人,却胸有成竹地说:“进来吧,没找错地方。”
  明明找到了想见的人,他的脸色却反而变差,在门口踟蹰许久,才迈步进来:“我听闻你……”
  他刚开口,就被舒月打断:“这位公子,质问别人之前,至少得先自报家门吧?”
  已经站起来躲到一旁,打算为他们把风的侍女听到这话,不由松了口气。
  这两人事先居然不认识?不是姘头就行,其余的都是小事。
  沉默片刻后,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林素。”
  见舒月面露不解,他冷声说:“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舒月还真不清楚这号人物,她想了许久,才不确定地询问:“林廷尉的儿子?”
  将邱梨送给闻鹤的那户人家。
  林素面色更差,却还是应声说:“对。”
  “请坐。”她推了推遮住自己大半张脸的面具,“我还未用完午膳,有劳公子再等一等。”
  林素坐到她对面,怒气冲冲地说:“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让我等你?好大的威风。”
  若是之前,这种无官无职的废物,连凑到他眼前的机会都没有,哪敢在她面前叫嚣?
  可现如今……
  舒月在心底叹息,面不改色地搬出闻鹤:“我确实算不上人物,但向闻鹤告状的机会还是有的,你紧赶慢赶跑来找我,不就是为了打探消息的吗?你确定要在这种小事上与我置气?”
  林素没想到舒月不仅猜到了他会来,来的目的,还精准拿捏了他的软肋。
  他确实惧怕闻鹤。
  林素果断作出让步:“你吃吧。”
  舒月笑了笑,接着使唤侍女:“我要吃橘红糕。”
  侍女拿筷子夹起糕点,喂到了舒月嘴边。
  糕点递到舒月的嘴唇上,她才张开嘴,小口叼住糕点,慢慢咀嚼,显得特别斯文。
  林素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才从她僵硬的动作中升起一种猜测:“你的眼睛?”
  “孤身盲女,不足为虑。”邱梨已经被扔回林家,他们也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舒月毫不隐瞒地说,“邱梨应该和你们说过,我的眼睛还没被治好,可能一直这样了。”
  她大半边脸都裹在面具之后,只露出殷红的嘴唇,以便用膳。
  林素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觉得有些可惜,她能被闻鹤珍视,被邱梨嫉妒,应该是位难觅的美人。
  “邱梨还没醒,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林素语气平淡,“听说是你将她伤成那样,还真是恶毒。”
  舒月笑而不语。
  林素见她丝毫不畏惧,便只能开门见山地说:“不过我暂时也没有追究的想法,若你能帮我办成件事,此事自然揭过去。”
  舒月没想到林素上来就威胁自己,挑眉询问:“什么事?”
  他慢条斯理地说:“闻鹤最近频频私下面见皇上,我关心他,想多知道些他的近况。”
  舒月冷声说:“你希望我成为你们安插在闻鹤身边的探子,为你们提供有关他的消息?”
  林素满意地点点头:“闻鹤现在看似显赫,实则是空中楼阁,皇上不会允许有人踩在他头上,与其依附他,不如来投奔林家。”
  闻鹤杀得太快太多,说不定真的把林家安插进去的人全都清理干净。
  现在闻鹤身居高位,他们急于了解他的情况也很正常,但是……
  舒月擦掉嘴唇上的点心屑,不耐烦地说:“你们是把本……把我当作蠢货来糊弄吗?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人往高处走,没听过往低处流的。”
  所谓的安稳才是真正的空中楼阁,想让她背叛闻鹤,却连一点实际的东西都不愿意拿。
第24章 玩得开心吗
  舒月对这成为闻鹤心腹大患的林家,格外失望。
  她以为会让闻鹤感到头疼的人会是很厉害的角色,还想利用他们达成自己的一些目的。
  若不然,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跑出府,徒惹闻鹤不满。
  林素父辈的官职已经不低,祖上更是显赫,在前朝根基颇深,又是本朝大江山时的第一批降将,跟着先祖立下赫赫战功,门楣光耀,非一般人能想象。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认为林家不如闻鹤,一个靠着他家帮衬才能发迹的卑贱玩意。
  他怒极反笑,冷声讥讽:“闻鹤算什么东西?一个我家赐姓起名的奴才罢了。”
  舒月直接把端起来想喝的茶泼到了他身上:“他是宫中太监,自然是皇室的奴才,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与皇家媲美?”
  她发完火,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公主,如今的皇家也和她没什么联系。
  舒月自怨自艾地垂眸藏好怒火,绵里藏针地说:“你们林家有这种想法倒是难得,稍后我会和华亭好好说道的。”
  林素面色更差,努力自圆其说:“我说的是他进宫前的事情,他又不是在宫中出生的人,入宫之前,自然另有境遇。”
  所以林家能在闻家搅动风云,纯粹是因为在闻鹤微末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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