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下了马车就看到李司淮与一名女子从侧门出来,李司淮也看到了两人,烟罗和蝶依行了礼:“郡王大人。”
李司淮微微一笑道:“二位姑娘有礼。”
他抬眼看了下她们身后:“舒姑娘已经回去了吗?”
烟罗还在想要不要跟李司淮说实话,蝶依就接话道:“晏晏刚才被都督府官家叫回去领赏,都快一炷香了都没回来。”
李司淮表情一变,一旁的女子看李司淮这样于是说:“郡王大人,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得先走一步。”
说话的正是崔锦书,李司淮点点头:“我会让人送小姐回去的。”
说罢他转身道:“天色不早了,二位姑娘先回去吧,我会带舒姑娘回来的。”
“有劳郡王大人了。”烟罗道,她知道两人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拍拍蝶依:“我们先回去。”
“可是……”蝶依担心的看着府内,烟罗安慰道:“有郡王大人在的,放心。”
李司淮快步走进府邸,神色匆匆全没了平时的从容,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指挥下人收拾东西的管事。
“郡王大人。”管事看到李司淮忙行了礼,“郡王大人还未离开吗?”
“舒晏在哪?”李司淮也不和他绕圈子,管事脸色一变,支支吾吾道:“郡王大人您在说什么,舒姑娘不是早就回去了吗……”
李司淮没出声,只是俯视着眼前的人,周身隐隐有着怒气,管事突然打了个寒颤:“舒姑娘被关在地牢里,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舒晏刚才趁那几人不注意,一把扯下铁链就往外跑去,几人都愣住了。
“看什么还不快追!不把舒晏带回来你们今日一个也别想过!”梁莞莞声音尖锐地大喊着,全然没了千金小姐的气质。
两个狱卒被她这么一喊才追了出去,梁莞莞恶狠狠的回过头看站在后面一直没出声的黑衣人:“还有你,你可是伯伯派给我们的,还不快追。”
黑衣人淡淡的撇了她一眼,略微行礼后追了出去。
此人武功和那狱卒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舒晏才刚跑出牢房就被他从后面抓住铁链一扯,整个人扑在了地上,左脚踝处钻心的疼痛。
黑衣人拽着铁链要把舒晏拖回去,忽然从一旁飞来一道白光,黑衣人忙往后一跳避开,那白光从空中划了一道后回到了跟来的人手里。
追来的梁蓉蓉等人一看,站在那的人身形修长,相貌极美,伴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纤长的手指中握着一把折扇,平日那艳潋迷人的桃花眼此刻却冷得吓人,双瞳如冰凉的寒潭一般。
看这气质,这万中无一的相貌,不是李司淮还会是谁。
李司淮手轻轻一挥,那扇子飞出去,“铛!”那几乎手腕粗的铁链竟然被纸扇给砍断了。黑衣人退后了几步,知道眼前的人内力不是自己能匹敌的。
扇子飞回李司淮手中,他收好扇子走到舒晏面前,也不管旁人的目光,半蹲下身把舒晏横抱了起来。
梁蓉蓉和梁莞莞惊得嘴都合不拢,呆呆的看着李司淮的动作。
“劳烦管事转告梁都督,待他回来后,请来我王府一叙。”李司淮对着一旁的管事说道,随后抱舒晏着大步离去,留下几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莞莞,这下我们该怎么办?等伯伯回来再告诉父亲,那我们死定了啊!”梁蓉蓉着急得看向梁莞莞。
这位心狠的二小姐也没了主意,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当初为了看一出好戏,才串掇梁蓉蓉跟伯伯说自己被欺负了,想找人出气,梁都督本也以为是些混子欺负自家侄女,加上要奉旨外出公干,于是把身边的随侍留了下来。
梁莞莞是千算万算没想道,舒晏居然认识郡王,若只是普通的舞姬还好,可看刚才郡王大人的姿势,两人只怕是关系匪浅,真是低估了她。
不过,此刻再怎么想也来不及了,梁莞莞闭了闭眼,颇有种悔恨的意味在脸上。
梁蓉蓉看自家妹妹这样,也垂下了一直拿着扇子的手,忿忿地跺了跺脚。
舒晏捂了红肿的脸看李司淮面色不好的抱着她走出府邸,杜鹰看自家主子抱了个女子出来不免吃了一惊,更让他吃惊的是此人居然不是崔小姐。
“大人。”杜鹰先迎了上去,然后好奇地瞧了瞧他怀里的人,舒晏捂着脸把头往李司淮怀里埋了埋,她现在可不想见其他人,也不想解释。
李司淮感受到舒晏的动作,垂下眸子看她一眼,转而对杜鹰说道:“回府,然后把大夫请来。”
“是,大人。”
舒晏之前受伤的脸才好,此刻又肿成了馒头,大夫说脸冰敷后明日就能好了,只是脚崴得确实有点严重。
李司淮看舒晏左脚青紫红肿,大夫给她上药的时候疼了也不吭声,咬着下唇偏过了头。
“小姐,这脚幸亏没有伤到骨头,不过起码十天半个月不能沾地,这药也要每日及时更换才能好得快。”大夫叮嘱道。
“我知道了,谢谢大夫。”舒晏现在一说话脸就扯着疼,只能从唇缝里挤出一些声音。
“大人,小姐可不能让她脸吹着风了,虽然都是皮外伤,可一旦吹风只怕内里会有隐疾。”
“好,多谢大夫。杜鹰,送大夫出去。”
“是。大夫请。”
李司淮看舒晏在床上坐着,走过去坐在她面前的圆凳上,舒晏却捂住脸转身背对着他。
“舒姑娘?”
“……舒晏今日肿的跟猪头一样,有碍观瞻。”舒晏闷声道,“还有,谢谢郡王大人救我,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李司淮俊眉微蹙,虽然平时舒晏就是这么客气的与他说话,可现在听起来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舒晏肩膀微微颤抖起来,他本想走上前一探,却听舒晏说:“郡王大人,舒晏身子有些不适,能否先休息了?”
“……”李司淮站起身道,“舒姑娘好生休息,有事吩咐下人就行。”
“多谢郡王大人。”
听得李司淮关上了门,舒晏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是滚了下来,她并不是不在意这些事情,只是一想到自己要存够钱离开这里了,心里就会充满动力,把这些事暂时抛诸脑后。
可现在脸上火辣辣的疼,脚踝也一动就疼得她直吸气,满腹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从第一泪落下开始,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颗接一颗往下掉,舒晏拼命压抑着哭声,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门缝里飘出来。
站在门口的人心都揪紧了,他默默的站着,直到屋内的啜泣声平静下来才缓步离开那里。
李司淮并未回到房间,而是踱步到了后院,初夏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得树叶簌簌作响,也吹起了他的月白色衣袍。李司淮负手站在凉亭外,望着空中的圆月出神。
他心绪现在是有些乱的。
十五岁时,他与皇兄,也就是当今圣上在御花园玩耍。谁料宫中突显刺客,而当时他们周围只有服侍的几个小太监。
刺客躲过巡卫,翻过宫墙,直直地朝他们二人冲来,小太监们吓得尖叫起来。李司淮自然拔剑相迎,可此人武功极高,几个回合下来竟然略胜李司淮一筹,皇兄见他不敌,也从小太监手里接过剑上前帮他,可两人都不敌此人,而皇兄一个大意,被刺客踹到在地,眼见他又要补招,李司淮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
刺客一掌正中他的心口,当场打得李司淮脸色发白口吐鲜血,身子一晃跪了下去,用剑撑着才勉强维持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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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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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儿!”皇兄吓得脸都白了,而大内侍卫也循声赶来,刺客见人越来越多,纵身上翻上了宫墙,回头望了一眼李司淮然后逃走了。
“当啷”李司淮手中的宝剑掉在地上,自己也昏死了过去。
“淮儿!淮儿!传太医!传太医!”
李司淮被这一掌打得几乎心脉尽断,武功全废。
待之后送到神医那时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神医虽然把他救了回来,可刚开始的三年他就如同废人一般,天天在山谷中的泉水旁发呆,直到有一日听到谷外传来他皇兄登基的消息。
李司淮这才重新振作,他养了七年回到京城,养精蓄锐,隐瞒自己武功恢复的事实,就是想调差当年刺客的真相,那刺客一定不是泛泛之辈。
本想到最后接近真相之时才出手的,没想到今日为了救舒晏暴露了自己武功已经恢复的事实。
计划有些被打乱了,既如此,多料理一些人也不是不可以。
李司淮的眸子映着清凉的月光,一时说不清到底哪一边更冷。
舒晏本来受了伤,这里疼那里难受的,本以为自己睡不着,没想到睡得还挺好,许是前日晚哭累了的缘故。
只是早上起来时,不仅脸还肿着,双眼也肿了。
这下真是猪头了。
一个婢女给舒晏打来清水洗漱,准备了药材浸泡的布给她敷脸消肿,看她肿成这样都有些吃惊。
“舒小姐,脚不能落地哦,要去方便就随时喊我哦。”婢女说。
“啊,好的,谢谢你。”舒晏看小丫头小心又仔细的给自己包扎上药,“郡王大人呢?”
“大人他去出去了,吩咐我来照顾舒小姐。”婢女说,“他忙完了就会回来看你的,舒小姐别担心。”
自己还未脱籍,却被别人喊着小姐小姐的,舒晏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婢女等舒晏服用完饭后才离开房间。
门口的两名侍卫看婢女出来忙凑上去好奇道:“哎,那传说中的京城第一舞姬长什么样?是不是大美人一个?”
“……这个嘛……”婢女想起舒晏肿得几乎面目全非的脸,“舒小姐的脸都是肿的,看不出原貌,不过身段和底子能看出是极好的。”
“肿的?”其中一名高瘦侍卫疑惑道,“是被谁打的吗?”
“一定是的,你没见昨日舒姑娘路都不能走,还是大人抱着回来的。”另一留着小胡子的侍卫接话道。
婢女推推两人:“你们就别乱想了,大人留你们在这里是为了舒小姐安全的,不是让你们瞎猜闲聊的。”
东市,东泰楼,何泰见昨日出去了三个姑娘,居然只回来了两个,虽然烟罗和蝶依都闭口不提发生何事,可这舒晏是跑哪去了?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夜不归宿,得罚她奖赏才行。
何泰脸色难看,直到郡王府下人来报,说舒晏是被郡王大人请回府上,他的胡思乱想才结束。
“这,郡王大人要舒姑娘呆几天啊?”
“起码十天半月,你放心,钱少不了你的。”来人说着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何泰,“这是郡王大人给的银子,老板你看看够不够。”
何泰狐疑的打开钱袋一看,金灿灿的东西闪了他的眼,竟然是几锭金子!
“够了够了!”何泰笑嘻嘻的说,“舒姑娘得大人偏爱,贵府想留她多久就留多久。”
这几锭金子够舒晏半年赚的钱了,何泰美滋滋的摸着钱袋子回去,却看烟罗和蝶依站在背后,显然方才的对话她们全听见了。
“看看,这就是舒晏的价值。”何泰得意洋洋的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你们啊,也赶紧去找个什么亲王庄主的,也能赚这么多。”
烟罗白了一眼乐颠颠走掉的何泰,蝶依秀眉微蹙:“烟罗,晏晏在郡王大人府上,她不会是真出什么事了吧?”
烟罗摇摇头:“不会的,晏晏福大命大,加上郡王大人这么中意她,她不会有事的。”
“嗯,那就好。”
虽然话是这么说,烟罗还是撇了一眼外面,眉眼也有着隐隐的担忧。
另一边,辅国公府。
崔平举又找来借口把李司淮请来,崔锦书对这做法已经见怪不怪内心平静了,自从上次两人摊开说了之后,如今两人的关系有点像合伙蒙人,反正父亲想让两个人相处那就相处吧,也避免了那些来提亲的奇怪人家。
“不知郡王大人昨日寻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找到了。”
“是舒姑娘吧?”
李司淮微微点头,崔锦书看着他道:“郡王大人对舒姑娘很上心呢。”
“……有过几面之缘,觉得聊得来。”李司淮没有否认,话语却模棱两可。
崔锦书淡淡一笑,主动转移了话题:“不知今日父亲请你来又为何事,我想着再这么下去,也许父亲就要提定亲的事了。”
“我也是这样想,也许就在这几日了罢。”
崔锦书看着李司淮一贯淡淡的笑脸,心生疑虑:“郡王大人,我很好奇,你并不钟意于我,可却对我父亲的邀请却之不恭,这是为何?以你的身份和地位,不需要和我们崔府攀亲家吧?”
“崔小姐冰雪聪明,我来的确是有我的目的。”
“什么目的?你觉得我父亲能帮你什么?”崔锦书不明白。
李司淮没有立刻接话,看上去似乎在想什么,末了他收起了折扇:“请崔小姐放心,我并不会对你们崔府不利,我只是想弄清一些事情罢了。”
见李司淮不便说出口,崔锦书也未再追问,她看出虽然李司淮性格变得柔和了不少,可内心似乎隐藏了什么秘密。
舒晏在郡王府百无聊赖,脚崴了哪里都去不了,虽然李司淮并未限制她在府里的活动范围,可现在她想走出这个房间都不方便。
只得对着窗口发呆,好在这里能看到后花园,看着时不时跃出水面的鱼儿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傍晚李司淮回来的时候正看到舒晏趴在窗台上睡着了。
舒晏双眼此时已经消肿不少了,只是脸上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手指印,李司淮弯下腰,手指轻抚上舒晏的脸庞,微凉又带着痒痒的感觉让舒晏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刚睁眼就看到李司淮这张惊为天人的脸,她忙退后想拉开距离,扯到脚踝痛得她腿一软往旁边倒去,李司淮伸手拉住了她。
“……”舒晏这才回过神,李司淮也收回了手:“舒姑娘。”
舒晏忙背过身去不看李司淮:“郡王大人。”
“怎么?不愿见我?”李司淮看着舒晏的样子不解。
“不是,只是我现在不好看……”舒晏低着头说,她确实不想自己现在的形象被李司淮看到。
李司淮低笑了两声:“舒姑娘,方才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今日看起来好多了,不知你的脚怎么样了?那药可有用?”
舒晏捂着脸微微侧身,脸颊绯红,波光水润的眸子望了一眼李司淮又迅速移开了视线,窘态中带着几分羞涩,这还是李司淮第一次见到舒晏这种表情,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已经好多了,多谢郡王大人。”
舒晏的声音把走神的李司淮思绪拉拉回来:“谢我什么?”
“郡王为舒晏做的这一切。舒晏只是个奴籍之人,得郡王大人关心照顾,已是舒晏的福气了。”
李司淮本想说什么,却又没出声,舒晏见他久久未回应,转过身看着他,李司淮目光沉静,欲言又止的看着舒晏,舒晏突然提起李司淮会武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