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烦死了,舒晏没好气的从床上起身:“知道了!”
“舒姐你快点吧!”
“来了来了!”舒晏只得把衣服穿好,挽好了发髻,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脸上那割伤还挺明显的,于是顺手带了面纱遮住,“你怎么随时都这么着急忙慌的?”
阿成嘿嘿地干笑了两声,他虽然体会过舒晏的起床气,可那边的老板也正在气头上,相比之下还是老板比较可怕。
舒晏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本以为下午能美美的补上一觉,现在全泡汤了。
“老板,舒晏来了。”
舒晏疑惑地看了眼说完话就躲到一旁的阿成:“发生什么事了?”
屋内何泰面色铁青的盘腿坐在平头桌前,桌上摆着几把飞刀。
这刀是……还未等何泰开口,舒晏就伸手拿了一把端详了起来。
看舒晏的样子,何泰开口道:“舒晏,你认得这些飞刀?”
“……不认识。”不过确实是之前表演飞过来的刀。此刀很特别,没有刀把,刀身成菱形而中空,一边开了刃,一边是较宽的刀背,她看了两眼后问何泰:“怎么了?”
“怎么了?我还想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舞蹈怎么变成动作?还,还作甚刀刃舞?”何泰很是生气,一想到要赔偿巨额的银子就更生气了。
“表演不是圆满完成了吗?这刀刃舞大家不也很喜欢吗?“舒晏把刀放下道,不知道何泰在气什么。
“是,是圆满完成了,观众很喜欢,老爷们也很满意,只是你不能拿这东西往我那名画上插啊!”何泰激动得拍了拍桌子,“你知道那画值多少吗?”
“值多少?”看着何泰的样子舒晏有些想笑,一谈钱就跟要了何泰老命一样。
“那山河瀑布图起码是黄金万两啊!”听何泰这么一说,舒晏挑了挑秀眉,她知道那画值钱,却不知道会这么值钱。
“现在这画被这些破刀划烂了,你说吧,怎么办?”
舒晏反应过来,这是要摊给自己?
她脸上浮起了平日营业的笑容:“何老板这话,舒晏倒是听不懂了。”
“我问你,这画谁来赔?”
“那自然是,谁划破的谁来赔了。”舒晏看着何泰,“这可不是我划破的。”
“你……”
舒晏一手托了脸撑在桌上,手指把面纱抚起。
何泰看到她的脸,左脸上一道明显的细口,粉嫩的脸庞也有些微肿,一时惊得气都消完了:“你……你这脸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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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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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得去问问划破你山河瀑布图的人了。”舒晏放下手,拿起茶壶开始斟茶:“想必何老板刚才是太着急,所以有些犯迷糊了,舒晏哪有那个胆子去擅自作主改变舞蹈呢?这可不是舒晏一个人的事情,还关乎那达吾提琴师与姐妹们的表演呢,今日这表演要是出了差错,您这些老板可一个都跑不了,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奴籍之人。舒晏这小命还是要的呢。”
舒晏说着把茶端给何泰,何泰此刻也冷静下来,舒晏说的事他早该想到了,只是这事儿会是谁干的?北和斋?南荣堂?
看何泰端着茶杯若有所思的样子,舒晏又装作十分委屈的样子柔声道:“而且人家也被那刀刃伤到了,若是晏晏脸上留疤了,不能接待客人了,那可如何是好啊?东泰楼是不是要损失一大笔钱呢?”
“胡说八道,你赶紧给我把脸养好,这几日先暂停接待,免得客人看到疤痕不高兴。”何泰皱着眉头说,舒晏三人可是东泰楼的摇钱树,外表可不能有一点点损伤。
“是,舒晏谢老板体贴,那我先退下了?”
现在何泰的注意力都在那几把飞刀上,他冲舒晏拜拜手,嘴里喃喃着:“会是谁干的……”
踏出房门,舒晏瞬间收起了笑容,不管是谁做的,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可别觉得她是个软柿子了。
“晏晏。”蝶依和烟罗走来过来,“方才我们去你房里寻不到人,听阿成说你被老板叫来了,没事吧?”
“没。”舒晏看两人襦裙今日都已绿色为主,胸口分别绣着粉蓝绣球,看上去清新自然,再加上耳边的红玛瑙耳坠,很是符合节日的气氛。
“给。”烟罗把手里的粽子递给舒晏,糯米的香气透过粽叶的清香一阵一阵地飘出,引人食欲大动。
“粽子?”
“是呀,我和烟罗昨日就包好啦,想着你太忙了就没有跟你说哦,尝尝好不好吃?”蝶依笑着道,烟罗却阻止了舒晏解粽叶的动作:“晏晏回来再说吧,我们趁机出去看看,一会儿晚了就得回来陪客了。”
也是,等会儿就到饭点了,要出去逛逛也只有趁现在了。
舒晏点点头:“我换身衣服就来。”
云袖坐在侧门那跟着其他人学着包粽子,看到舒晏和烟罗与蝶依三人打扮得展新,舒晏脸上还带着一块薄薄的面纱,风儿一吹,美丽的脸庞若隐若现,另有一番美丽。
三人说说笑笑地经过她身边,舒晏有意无意地瞥了云袖一眼。
一旁的女孩凑过来顺着云袖的视线看去:“别看啦,她们不用做这些的。”
“为什么?她们不也是奴籍?”云袖不解。
“是,可她们是我们东泰楼的头牌姑娘啊,老板把她们捧着都来不及,哪会让她们做这些。”女孩子麻利地拿起两片粽叶在手中裹成一个漏斗状,然后把细细的白糯米装进去,手指按压紧实后用粽叶封口,再迅速缠绕好丝线。一个标准的生粽子就完成了,这时只需要等着放在大锅里煮一会儿,就能吃到香喷喷的粽子了。
“头牌……”云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老板不担心她们出去就跑了吗?”
女孩听到这话叹口气:“谁能跑呢,我们的户籍都在老板手里,无论到哪里都会有户籍官来检查登记,除非你跑到深山老林里面,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看云袖没说话,女孩安慰道:“云袖别想啦,你这么好看,一定也能很快成为头牌姑娘的,到时候你就能像舒晏她们一样出去逛逛了。“
云袖没接话,只是沉默地包着粽子,眼神冰凉。
今日宵禁取消了,街道上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门口挂着艾叶,在门口撒着雄黄酒。
孩童们手里拿着粽子满街跑,腰上挂着爹娘新绣的药草包,希望能为自己家孩子驱邪避祸。一旁的乐倌里乐伶们弹奏起幽幽的曲子,文人墨客在楼中品茶吟诗,争棋斗画。
舒晏买了几条编制得精致的五彩手绳,给烟罗和蝶依各带上了一个。
烟罗指指她手里剩下的两根手绳:“这是给谁买的呀?”
蝶依看了一眼也捂嘴笑了起来:“莫不是那王爷?”
舒晏确实是给李司淮买的,但也不完全是,她是想着自己收了别人的礼,怎么也得还回去,若是不稀罕的话,看看送给哪位常客换点其他的也好。
“你们说的哪个王爷?”舒晏突然问道,烟罗也笑起来:“还能是谁,裕亲王呀。”
舒晏本想否认,被烟罗提醒了便想着那干脆也给李云一个好了,这位亲王性格豪爽,人还不错,于是把手绳收好表示默认了。
三人围着河边走了一圈,买了柔软甜腻的糯米粉团吃着,看不远处小孩们折了纸做的龙舟放进水里,嘴里嘟嘟囔囔地假装赛龙舟的声音。
舒晏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去江南看看真正的赛龙舟,若顺利的话,明后年应该就能存够银子赎身离开了。
想想还挺期待,舒晏的心情也跟着轻松愉悦了起来。
暮色渐浓,落日西沉。今日街上没有咚咚作响的宵禁鼓声,人们难得享受这坊间夜市,而大多数人都忙完了白日的工作,此时更是歇息游玩的时刻。
然而烟罗和蝶依得回去了,她们虽然比其他人的待遇要好些,可也是何泰买来的奴隶,不能太过放肆。
舒晏脸上有伤,又得何泰允了她不用待客,于是得以在街上闲逛。
走着走着就到了白日戏台处,工匠们已经开始拆卸台子了,那被刮坏的山河图早早地被何泰收了回去,估计已经头疼一个下午了。
舒晏登上还未拆完的圆台,站在白日她跳舞的地方往远处一望,白日那刀就是从崇仁坊的方向飞来的,在确定了方向后朝那边走了过去。
经过春雨茶肆,里面客人不少,一壶茶,一盘棋,这些人就能坐上一整日。平日宵禁后崇仁坊外围安静冷清,今日却人来人往,大家都不想放过能游夜市的机会。
顺着再往前走,商铺林立,路人们或与老板讨价还价,或驻足欣赏挑选,和平时白日的市集无异。
舒晏的脚步停在了一家店铺前,老板娘是个胡人妇女,年纪约莫四十左右。头戴金丝纱幔,脸围薄纱,身着浅色绸纱长裙,左手腕上戴着两个玉镯,轻轻一动,环佩叮当。
“兰香坊……”舒晏随口念出店铺的名字。
店铺卖的是胭脂香料,研磨成粉的香料用描绘精致的锦盒装着,整整齐齐地摆在展柜上。
胡人老板娘看到舒晏热情地朝她照照手:“这位小娘子,来看看吧,我们这里品种齐全,香味多样,都是新品哟!”
于是舒晏拿起一个锦盒,装的是一盒海棠色的胭脂,颜□□人,再闻一闻,香味清淡,不似其他香铺的香味。
老板娘笑吟吟的介绍道:“这可是用我们那特有的格桑花研制的,上脸可显色了,姑娘试试?”
“娘!你把我那黑色布包放哪儿了?”一个小伙子大喊着走出来,翻箱倒柜的在找着什么。
“你说扔在后门那个?我以为你不要了就给扔了。”老板娘说。
“里面还有东西的!”小伙子很着急,“你扔哪了?”
“街角的堆灰处。”老板娘问道,“里面有什么贵重物品吗?”
“……”小伙正要接话,抬眼看到舒晏正在门口站着,不在意的瞟了一眼后本欲转身要走,却又回头盯着舒晏看了好几眼。
舒晏见他脸上的神情从着急变得害怕,仿佛被舒晏吓到一般僵在原地,老板娘也是奇怪,看小伙发怔,摇了摇他的胳膊道:“阿甫,阿甫?”
被称作阿甫的小伙突然间回过神,逃命一般跑出屋子,留下一脸不明所以的老板娘:“这孩子,总是这么慌慌张张的。”
接着她回过头赔笑道:“不好意思啊小娘子,刚刚那是我的儿子阿甫,让你见笑了。”
“无妨。”舒晏放下手中的锦盒,老板娘见她像是没看中的样子,又连忙从一侧拿起一盒给她展示,这盒胭脂的颜色玫紫,倒是少见。
“这个可是京城其他家没有的颜色呢,姑娘肤白貌美,涂上去一定好看。”老板娘夸道,又仔细看了看舒晏,惊讶道,“哎呀,小娘子是白日在高柱子上跳舞那个吧?”
“老板娘也看了?”
“看了看了,姑娘你可跳得真好啊,本来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你们中原女子跳不出我们那种感觉,没想到啊,姑娘你是这个。”老板娘竖起大拇指,“特别是最后,你怎么站在那画前的啊?难到姑娘你会法术?会浮空?”
舒晏笑道:“什么法术呀,只是提着一口气罢了,跳舞的没有体力可怎么行。”
“说得是,说得是。”老板娘点点头,很是欣赏舒晏。
说到后面,老板娘非要把胭脂送给舒晏,还让她把姐妹们都介绍到这里来买,舒晏推辞不过便也收下了。
“老板娘,之前没见过你们,才来的?”
“是啊是啊,这不是孩他舅舅升官了吗?就把我们母子接到京城来了,上月才开的张。”
这样啊……舒晏转了转手里的胭脂,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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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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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内,大明宫。
圣人在紫宸殿设宴,凡在京四品以上官员侯爵皆可携妻儿赴宴,加上今日皇六子出生,又遇佳节,可谓双喜临门。
李云和李司淮自然得去赴宴,这七年不在京城的王爷,一出现就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李司淮一身青衣锦服,折扇轻摇,眉眼含笑,谈吐温和有礼,举止优雅贵气,引得小姐们频频侧目。
不止如此,就连认识李司淮的官员们也在一旁窃窃私语。
坐在前方的怀化大将军钟武意人高马大,四十有余,眼神锐利,皮肤黝黑,长相粗犷,右耳处有被刀划过而留下的陈年伤疤,身上的光明铠虽有磨损却擦得干净,显露出这位将军身经百战的威严气质。
而在他身边的则是六部尚书和中书令两位大人。
“这七年没见郡王了,性格可变了不少啊。”六部尚书江行感慨道,中书令马成功也点点头:“我记得当年郡王还是皇子的时候,看人都是用的鼻孔,啧啧,如今居然收敛了不少,简直像是两个人。”
“可不就是两个人嘛。老夫记得当年郡王生了场大病,差点救不回来,所以送到神医辛左那去养病了,这神医就是神医啊,连性格都给人改了。”江行捋着胡子道。
“哎,若不是郡王生了那场病,当年的储君……”马成功猛地住了嘴,他身边的钟武意显然听到了这话,冷冷的目光扫射了过来,马成功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打着哈哈道,“哎,我可真是喝多了,今日这酒怎么这么醉人啊……”
江行也赶紧帮他圆场:“老马,我就说你酒量不行吧,喝一点就爱说胡话,今日这酒可是圣上最爱的新丰酒,我就说你山猪吃不了细糠吧,哈哈哈……”
“对对对,哈哈哈……”
幸好气氛在江行的玩笑下缓解了,不然马成功觉得方才自己都要被钟武意的目光给刺出几个洞来,差点就酒后失言了,幸好幸好。
吃着宴席,品着名酒,看着歌舞表演,圣人今日心情大好,整个大殿内气氛很是融洽,欢笑声不断。
李云看那些随父亲来参宴的大小姐目光都时不时往这边看来,不免感叹了一句:“司淮,你没回来之前,这些小娘子看的都是我,你这一回来,她们连余光都不给我啊。”
李司淮笑道:“那我与你换个位置?”
“哎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那日听说她们已经把你称为京城第一美男子了,啧啧。”李云吧唧了两下嘴。
李司淮抿了口酒,并未对这个称号发表意见。抬起视线看到坐在对面的钟武意,而钟武意也恰巧往这边看来,面色冷峻,看不出表情变化。这张脸李司淮很熟悉,过了七年还是这样。
李司淮从小天资聪颖,无论读书写字,习武射箭,都只需要师傅教一遍就会,无论才貌都是众皇子中最出众的一个。
可这孩子有个毛病就是太过我行我素,想到什么做什么,只要他想做的,分分钟做给你看,若是不想的,十个人都劝不动。和先皇闹脾气被罚跪在殿门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他跪到昏厥都不会松口,先皇与先皇后都拿他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