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凭你也配!”藕衣女子脸涨成了猪肝色,情绪激动的指着舒晏说,“你别以为吴公子会真娶你进门,他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哎呀,是这样吗?那可真是可惜了,吴公子说了好几次,舒晏都差点当真了。”舒晏捂了捂胸口,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那祝小姐和吴公子百年好合,舒晏先告辞了。”
“哦,对了,吴公子提过他喜欢温柔贤淑,善解人意的女子,小姐定也是这种人吧,今日一见,舒晏果然还差得远呢,还得多向小姐学习才是。”舒晏说完轻轻一笑,行礼离开。
那藕衣女子秀眉倒竖,紧紧抓着手里的扇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舒晏给她带了高帽,现下又在大街上,脾气不好发作,比这更重要的是,她还不能去质问吴公子,不然就违背了自己端庄大方的人设,只能拼命忍着,气得浑身发抖。
“姐姐……”桃衣女子小心的安慰着她,”姐姐不要生气,区区一个奴婢,我改日让爹爹找人打发了她便是。
“可是,她在京城很有名的……”
“哎呀,姐姐,她只是贱奴而已,这名头不都是那些嫖客封的?根本上不了台面的。到时候传出消息称她被哪位大人娶回家作妾不就行了?没有人会去深究的。”
这几日舒晏不能接待客人,冲着舒晏名头来的人都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满,何泰只有陪着笑脸找他人替代,好在烟罗和蝶依镇得住场子,因此生意才没有明显的受影响。
终于熬到东泰楼打烊了,三人在舒晏的房里歇着。
烟罗转着手腕,今日被一个外地来的富商点名连弹七八首曲子,手指头都要废了,舒晏拿了舒筋活血的膏药给她揉着手指头。
蝶依也唱了大半宿的曲,此刻多一个字都不想说,只在一旁安静的喝着温水。
“啊,好累,晏晏你伤口赶紧好了回来吧。我和蝶依都要顶不住了。”烟罗抱怨着,她手指头红肿着,动一下都感觉隐隐作痛。
舒晏笑道:“瞧你说的这个,那我明后年走了,你们怎么办?那不得累死?”
“你存够银子了?”蝶依突然来了精神。
“差不多啦,明年下半年或着后年年初我就能走了。”舒晏说着,“你们两个呢?”
“我就别提了,老何这个死财迷,又给我抬身价了,就是因为上次有个将军想带我走,他不想放人。”烟罗摆摆手,“不然我也和你差不多时候。”
“蝶依呢?”
“还有……三年吧……”蝶依声音很轻,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茶杯,语气有点难过。
舒晏揉了揉她的头发:“别这样,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起离开这里,你放心,我和烟罗存够自己银子也会帮你存的。”
“嗯嗯。”烟罗也笑着点点头。
“谢谢你们……”蝶依眼眶有些湿润。
“都是姐妹,别说这些。”烟罗说,然后抬眼看向舒晏的脸,“晏晏,你这伤口好得很快啊,我看疤都快掉了。”
“那是因为我碰到一个好心的老板娘,给了我一瓶疤痕膏。”
“哪家的老板娘?”
“新开的,叫‘兰香铺’,全是西域的胭脂香粉,挺好闻的。”舒晏说,“对了,上次我得了她家特有的胭脂,然后给了云袖了。”
“给云袖?她不是……”烟罗和蝶依对视一眼,都奇怪的看着舒晏。
“她性格挺高傲的,我都没有与她说过几句。”
“嗯,毕竟曾经是公主嘛,和你我都不一样的。要公主放下面子陪客,真是难为她了。”
“晏晏,她很讨厌你的,你没有其他的想法?”烟罗有些困惑。
“什么想法?这里面小姐妹,讨厌我的又不止她一个,若是人人都有想法我早就累死了。”舒晏倒是豁达,烟罗和蝶依都笑了起来。
“咚咚。”
两声敲门声响起,舒晏起身开了门,是阿成站在门口,他看到舒晏喊了声:“舒姐。”
视线越过舒晏的肩膀,看到烟罗和蝶依也在屋内,嘴甜的喊道:“二位姐姐也在这里啊。”
“有事说事。”舒晏说,“这大半夜的,你是要来和我们一起睡吗?”
这话吓得阿成连连摆手:“不不不,舒姐你说笑了,只是老板让我来问问你的伤势,看看你好了没有。”
“不是看我好了没有,是看我什么时候能接客吧?”舒晏毫不留情的戳穿阿成话里的意思,阿成嘿嘿的笑了起来:“也是,也是。”
“老何有没有搞错啊,这才三天,谁受了伤三天就完全康复得连疤痕都看不见的?”烟罗不满道。
舒晏说:“老板不怕我吓到别人的话我明日就可以上工。”
“啊,这……”阿成接着烛光看着舒晏脸上的伤口,疤痕很明显,客人看到的确是不太合适。
“或许现在接客后,会传出京城第一舞姬毁容了的消息,你看这些人还会来吗?”
阿成一惊:“舒姐,这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跟老板说我再休息三日。”
“哎,那行,那三位姐姐好好休息,我先走了。”阿成得到答复后点头哈腰的告辞离去。
“老板真是的,晏晏这脸还没好呢,再被酒气熏着就更不好恢复了。”蝶依也替舒晏抱不平。
舒晏不在意的笑笑:“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老板了,我这一天不接客他少赚多少银子,心里可算得清清楚楚的。”
说罢舒晏看了看外面的月色:“走吧,洗漱回来休息了。”
三人去打水,要路过其他姑娘们住的下房。与她们不同的是,其他小姐妹都住一个屋里,是一个大通铺。而舒晏三人和刘主事都有自己的单间,虽然很小,可相比之下很安静,也可以好好休息。
下房门没关,里面传来阵阵的哭泣声,舒晏路过一看,云袖坐在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旁的姑娘们正安慰着她。
--------------------
第12章
==================
约莫是受什么委屈了吧,舒晏想着,看了几眼后本想离开,一个姑娘从门外回来喊了她们一声,没想到云袖听到舒晏的名字即刻停了哭声,抬起头瞪着早已哭红的双眼看着她,随后从一旁的柜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抬手就朝舒晏扔了过来。
门口几人忙往后躲了一步,“啪!”东西砸在地上摔坏了,里面的东西撒了出来。舒晏低头一看,一个紫色的胭脂锦盒,是前几日自己送给云袖的胭脂。
舒晏抬起眼看向云袖,面色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这是?”烟罗问站在她们身边的那小姑娘,小姑娘一脸吓到的样子,听烟罗这么一问忙向几人解释。
原来今日云袖受了委屈,来的客人今日本来是想找舒晏的,没想到舒晏这几日不接客,何泰向他推荐了其他的舞姬,其中就有云袖。
云袖给客人独舞了几段,客人摇着头说差舒晏太多,后来让陪酒的时候又嫌云袖不会说话,不像舒晏一样逗他开心,总之处处贬低云袖表示自己不满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找借口不想付钱,直到后面对云袖动手动脚被推开,客人大怒,最后还是何泰出面给他免了单。
生意没做成还惹得客人不高兴,何泰心里自然不爽,说了云袖几句。
云袖回到房间越想越委屈,这才哭了起来,没想到看到了舒晏,更是莫名的火大,悲愤交加之下才砸了东西。
舒晏了解事情的经过后倒是没立即说什么,只是表情不似平日的柔和,她看了看云袖后弯下身捡起胭脂盒,缓缓的走进屋道:“这与我何干?”
“当然和你有关系!我凭什么比不上你!明明都是奴籍,老板也优待你,客人也喜欢你,你不用干活还能出去玩。我本是一国公主,从小习舞,自认不差,可却什么都比不上你!”云袖情绪激动的站起身,旁边的小姑娘连忙扯扯她的衣服,让她不要说了。
舒晏看着她,把手里的胭脂盒放在床上语气平静道:“羡慕吗?”
“……”云袖的眼睛都瞪大了。
听到舒晏这火上浇油的话,烟罗和蝶依都忙走进来。
“晏晏……”两人本以为舒晏要吵架,却看她倒是一脸淡然。
“你比不上我是因为我是京城第一舞姬,你不是;老板优待我,是因为我与他有重要的作用,是东泰楼的招牌,你也不是;客人喜欢我,是因为我嘴巴甜会说话,你目前的性格也做不到;只是,”舒晏话锋一转,“这些都不是天生就会的,你问问姐妹们,谁不是从最难的日子爬起来的。你只见到我的名气,却不知道当初为了跳出一支近乎完美的舞蹈我练习了多久,为了讨客人欢心我得放下自己的自尊阿谀奉承,被老板骂过多少次?被客人打过多少次?你以为只有自己被那些老爷们轻薄过吗?你以为只有自己受尽别人的白眼吗?来到这里,你就不再是高贵公主了,和我们一样都是奴籍,既然不想过这种生活,就早点想方法脱籍入良离开这里。”
云袖咬紧了嘴唇,眼眶里噙满泪花却拼了命忍着,委屈与不甘都写在了脸上,舒晏又道:“不过,想脱籍入良也很简单,把哪位老爷哄得高兴了,为你赎身再把你娶进门,只是从此你身上永远有奴籍的影子,进门也别想当正妻;或者,让哪位大人给你脱个籍,从东泰楼的奴人变为那位大人的专属奴婢;再或者,靠自己努力存银子离开这里,从此不再低声下气,能扬起头做人。你能做的有很多,而不是像此刻这样把怨气归咎于我。”
虽然舒晏语气并不严厉,可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番话说下来,姑娘们都听呆了,屋子里很是安静,连云袖的啜泣声都逐渐低了下来。
舒晏坐到床边,从怀里掏出手绢塞到云袖手里,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既然觉得委屈,就大哭一场,只是哭完了,明日还是得坚强起来,我们这些人除了自己,无人替我们撑腰的。”
云袖看着舒晏,方才的话似乎点醒了她,脸上的表情终于是从愤怒到不甘又转为了悲伤,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走出屋子,舒晏揉了揉太阳穴,早知道今日看看黄历了,白日出门就闹了一场,方才又闹了一场,感觉心好累。
自从那日在宫宴上李司淮露面之后,有些人就坐不住了,不仅家中有女待字闺中,而他们总觉得论起才貌,李司淮丰神俊朗,气质高贵,谈吐不俗;论品级,李司淮现在虽为郡王,可早晚都是要封亲王的;论身份,李司淮出身高贵,先太后嫡幼子,才貌双全;论得圣心,看似圣人又极为宠爱他,给了许多优待,就连郡王府是重新修葺的,这要是将女儿嫁与他,这可使全家跟着平步青云,从此加官晋爵厚禄无忧了。
可这些人一连两日去郡王府都不见人,原来有此想法的不止他们,辅国公崔平举那日宫宴上见了李司淮就认定了是自己女婿的人选,先人一步,连着两日请李司淮来国公府做客。
李司淮也很给面子,请了就去,崔平举满意的看着府上崔锦书和李司淮站在花园闲聊的画面,简直是天作之合,只是崔平举并未听到两人的聊天内容,若是听到了,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崔锦书第一日与李司淮见面时倒没说什么,她小时候不喜李司淮的性格,甚至有些厌烦他,如今人成熟了倒也收起了自己的偏见,二人相处还算融洽。
第二日,她没想道父亲又把李司淮请来了,当女儿的最了解父亲,这下她知道父亲在打什么主意,虽然不知道李司淮是什么想法,可自己的想法还是先说出来的好。
“不瞒郡王大人,我已有心仪之人了。”崔锦书直截了当的说。
李司淮倒是平静,手中纸扇轻摇,淡淡的笑着道:“不知是哪家公子这么幸运得崔小姐垂青?”
崔锦书神情有些落寞,她扭头看向远方:“不比郡王大人,他不是什么公子,现在正驻守边关。”
“的确,保家护国,卫我长安,此等少年将军,也不是公子一词就能概括的。”
崔锦书莞尔一笑:“什么少年将军,他只是一个小兵罢了。”
其实故事很简单,简单到崔锦书都没想到仅仅两眼,就对那人动了心。
那人名为贺辰,乃是军中校尉,本是随上头将军来崔府赴宴的,将军和崔平举在屋内仪事时,他在屋外等候。
崔锦书恰巧路过,看到这英挺的少年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贺辰恰巧抬起头与她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又都若无其事的偏转了视线。
回到闺房后崔锦书心有些慌,不由自主的又回到原处,两人视线再次相遇,心跳越发大声,她捂着胸口,却看到对面的少年已然红了脸。
崔平举肯定不能同意,贺辰无父无母,从小被邻居伯伯抚养长大,后从了军,如今只是一个八品校尉而已。更何况他得驻守边关,崔平举怎么能让自家女儿去吃这种苦,果断拒绝。
贺辰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能让崔锦书过得很好,因此让崔锦书等他三年,他会凯旋而归,不负家国不负卿。
“算算,也快两年了。”崔锦书抚了抚鬓角被风吹起的长发,水润的眸子里满是期望和思念,“不过两年都等了,再等一年又何妨。”
最后这句话与其说像是对李司淮说的,不如说更像是对自己的心说的。
李司淮负手而立,一言未发却又认真的听着崔锦书说话,崔锦书看了看他:“郡王大人也有心悦之人吗?”
“……”短暂的沉默了下,李司淮笑道,“未曾有过。”
崔锦书也轻轻笑了起来:“不知将来郡王中意女子会是什么样呢,我开始期待了。“
李司淮眼眸微动,表情柔和,视线顺着被风吹起的叶子飘向空中,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个浅浅的幅度:“我也很期待……”
舒晏对着镜子里的脸看了半天,幸好这伤不深,过两天疤掉了就应该看不出来了。
只是这几日没接客,少了好多打赏啊,舒晏扳着手指头算了算,然后目光移向床底,在最里面的角落是一个上了锁的小盒子,里面放着的是舒晏这么多年以来的积蓄,每每看到它都能让自己安慰不少。舒晏准备再去一趟兰香坊,看看那阿甫回来了没有,可有时候就是这么巧,舒晏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阿甫,他正和谁说着话,舒晏往前一探头,更巧的是,对面的人是云袖。
舒晏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认识。
云袖和阿甫低声说着什么,阿甫从怀里掏出一堆东西塞给云袖,云袖摇摇头没有接。
阿甫有些着急的拉起云袖的手,云袖却轻轻推了推他,示意他快离开。
两人拉扯的时候,云袖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舒晏,愣了下后喊了一声:“舒晏。”
--------------------
感谢在2023-04-23 16:50:30~2023-04-24 20:5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有一个脑洞 4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