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叙(重生)——踏枝子 【完结】
时间:2023-06-11 23:08:50

  她与魏叙,做不成夫妻,也不该是仇人,她原本就没想过与他永成陌路,但他今夜所言,带着敌意也带着怨恨。
  怨她隐瞒身份,恨她不念旧情。于他而言,过往所有皆是欺骗。
  “公主。”阿若走上前来,给她披了件外裳,“夜里有风,您现在可不能受凉,还是进去吧。”
  纪棠拢了拢衣襟:“阿若,你说,我这样离开他,是不是真的很不近人情?”
  阿若歪头想了想,道:“我跟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知道公主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公主这么做,一定有您的道理。”
  纪棠暖暖一笑:“有些冷,进去吧。”
  “好。”
  “明天的小宴准备得如何了?”
  “公主放心吧,都准备好了。”
  长公主回朝,按大昱朝礼制,公侯贵妇、百官妻女需入宫拜谒,特别是身有诰命者,需着冠服,以礼参拜。
  纪棠不想太麻烦,便吩咐下去,受官爵封荫公侯夫人,以及四品以上官员女眷入宫拜谒即可。
第60章 昭和宫小宴
  花朝宴第二天, 官员妻女入宫拜谒祁阳长公主。天未大亮,永安侯府的马车便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魏老夫人有诰命在身,属入宫参拜之列,孙氏虽没有诰命, 但作为永安侯夫人, 朝堂四品官员之母, 也要入宫参拜。
  辰时三刻, 西华门前停满马车,锦衣华服的女眷们在内官带领下依次进入皇宫。
  此刻,昭和宫前殿,纪棠端端正正坐在上首, 面前垂落一层珠帘。
  随着内官一声令下, 从有封号的命妇开始,按照品级高低, 分序进入前殿拜谒。整个过程约莫持续了半个时辰。
  随后, 众女眷被引至后园参宴。百花丛中, 玉食珍馐, 茶饮佳酿已备好。女眷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轻声闲谈。
  纪棠回寝殿, 换了身轻便的桃粉色宫装,对阿若耳语几句后阿若领命而去。
  那边厢, 魏老夫人和孙氏正与几名女眷说话, 内侍官突然上前道:“魏老夫人, 长公主有请。”
  众人皆愣了愣,祁阳长公主为何单独接见魏老夫人?老夫人心下也疑惑,道一句“烦请带路”后随内侍官而去。
  穿过后园, 便来到昭和宫寝殿,回廊下立着个人很是熟悉, 走近一看,竟然是阿若。
  “阿若?你怎么在这里?”
  “老夫人。”阿若行了个大礼,上前搀住老夫人的手,“快随奴婢来。”
  魏老夫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阿若搀着进入殿内,只见那软塌上坐着个粉衣女子,佳人秀色桃李玉颜,不是纪棠又是谁?
  老夫人瞬间湿了眼眶:“棠棠。”
  “祖母。”
  纪棠几步上前,倾身下跪,魏老夫人急忙将她扶住。若说方才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现下也该明白过来。
  她的棠棠,就是祁阳长公主。难怪晨间参拜时,恍惚觉得长公主的声音很熟悉,无奈珠帘阻隔看不真切。原来,上面坐着的,正是纪棠。
  “祖母,来这边坐。”纪棠试了试眼角的泪水,将老夫人扶到黄花梨雕花翘头案边坐下。
  魏老夫人哽咽着流泪,一时说不出话来,一来是因见到纪棠喜极而泣,二来,是抑制不住激切的内心,她早说过,纪氏母女不是普通人。
  “棠棠,是魏家对不起你。”
  纪棠握着老夫人的手,缓道:“祖母,今日重逢是大喜,过去的事暂且不提。”
  “好好,不提。”魏老夫人也擦了两把泪,将纪棠上下打量一番,“让祖母好好看看……好像比之前丰腴了些?”
  “是,近日唐神医帮我调理了身子,胃口比以前好了不少。”
  “那就好。”看纪棠气色红润笑语嫣然,老夫人不禁重重叹息一声,道,“终究是叙儿没那个福分。”
  这时,内侍官进来说已到了开宴时辰,纪棠遂命人先将老夫人送回,起身理了理妆容才跨出寝殿。
  “长公主到。”
  内侍官的声音传来,众女眷分列两边行礼。纪棠穿过百花丛,走到上首坐下。
  “今日昭和宫设宴,大家不必拘礼,快起身入席吧。”
  “谢长公主。”
  孙氏一直垂着头,只觉得这声音实在耳熟,待落座才敢悄悄抬头打量一眼。这一看,瞬间吓得丢了魂魄,径直跌坐在地。
  纪棠微微一笑,佯装没看见,悠悠地端起茶来喝。适才在前殿,隔着珠帘她都清楚地看见,她这位前婆母,不过月余未见,鬓边已生出些华发。
  被丈夫那样算计,说到底,一个可怜人罢了。
  “夫人没事吧?”
  旁边穿青蓝朝服的夫人伸手去扶,孙氏尴尬一笑,起身坐好。
  一场小宴,有人欢喜有人忧愁,前者,诸如魏老夫人,诸如庆国公夫人,后者,诸如孙氏。短短两刻钟时间,却是坐立不安,如芒在背。
  好容易熬到宴席结束,一动身,才惊觉全身是汗。
  回去的路上,孙氏一直呜呜哭泣:“母亲,求您给长公主说说好话,以往是我对不住她,求她大人大量放过我……”
  魏老夫人一直闭着眼,不说话。
  “母亲,您说句话呀。她怎么能是长公主呢,她明明是个孤女呀。”孙氏语无伦次起来,“我以前那样对她,她会不会杀了我?”
  老夫人睁开眼:“现在知道怕了?”
  “我……”
  “你若是早听我一句劝,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境地。”
  “母亲。”孙氏哭着跪了下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在长公主面前求求情。”
  “自己做下的事便要自己承担后果,我能替你求什么情?”
  “以前在家时,纪……不,长公主她最听您的话,只要您去说情,她一定会听的。”
  “人家现在是长公主,连我见了都要磕头跪拜,又岂会因我一句话就与你和解?当初,可是你追着想要人家的命。”
  “那怎么办?”孙氏哭得更厉害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前,她不择手段想要将纪棠赶出魏家,可是不知为何,在得知两人终于和离时,却没有想象中那般喜悦。
  魏老夫人低头看了孙氏一眼,暗自叹息。自从她得知自己嫁入魏家的真相,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据丫鬟说,肩上的伤痊愈后,孙氏常常将自己关在屋里,有时一整天也不说话,有时神神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
  “先起来吧,我只能尽量去试试。”魏老夫人终是答应下来,这源于她对孙氏的愧疚,二十多年前,若非她逼自己的儿子娶孙氏,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说到底,她才是那个罪人。
  “多谢母亲。”孙氏颤巍巍起身,连手也在不住颤抖,不知是马车颠簸的还是给吓的。
  ……
  一连两日的宫宴,纪棠疲累不堪,夜里,喝了安胎药便睡下了,自是一夜无梦。
  翌日,吃了早膳,在花园散步,见内侍搬进来大大小小许多锦盒。
  “阿若,这些锦盒哪里来的?”
  “都是昨日入宫拜谒的夫人们送来的。”阿若掰着指头数了起来,“有定南侯府、靖远侯府、忠毅伯爵府,还有户部王大人刑部李大人大理寺……”
  “停。”纪棠眨眨眼,阿若说的这些,大都是以前看过永安侯府笑话的,笑话她这个孤女祖坟冒青烟,竟然嫁入了侯爵府,笑话永安侯府堂堂侯爵府,竟娶了个孤女做少夫人。
  看来,昨天那场小宴,不止孙氏一人坐立不安啊。她若没猜错,孙氏定会求祖母来说情。
  接下来的几天,各路奇珍异宝源源不断送往昭和宫,纪棠合计着找个奇商来,把这些东西都卖了,换了银钱做些有意义的事。
  没几日,祁阳长公主就是永安侯府前少夫人的消息传遍整个贵族圈,连带着,永安侯府的门庭也变得热闹起来,连平日里不怎么来往的人家,也上门来攀关系。
  这天,魏叙休沐在家,刚送走一波客人,阿巳说刑部方廉方大人来了。魏叙眉头蹙了起来,方廉也来凑热闹吗?不,说不定是来笑话他的。
  “跟他说,我不在。”
  “魏老弟?”
  书房的门被推开,方廉径直走了进来,见到魏叙,满脸止不住的笑意:“见过前驸马爷。”
  魏叙抄起书案上的书扔了过去,方廉双手接住:“别生气别生气,开个玩笑。”
  “方大人今日若也是来攀结权贵,那只能说来错地方了。”其实,他并未生气,众人只知他与纪棠和离,却不知个中缘由,一时戏言也是寻常。
  “不不,我今日来是有正事。”方廉在一旁坐下,喝了口阿巳端上来的茶,正色道,“那刺客抓住了。”
  “当真?”
  “当真。我们的人一路追踪至江南,在临安城外一处树林里将其俘获。”
  “人可带回来了?”
  “明日进京。”
  魏叙眸色暗了暗,除夕行刺那日,他虽未正面与刺客交手,却通过府里护卫的描述得知了一些重要信息。
  那刺客是个左撇子,左边眼尾处有一道明显的刀疤,所穿夜行衣的衣角绣了一朵金黄色菊花。
  是以,他找到方廉,请刑部出面调查。两个多月过去,终于将那人抓捕归案。
  “多谢方兄,改日请你喝酒。”
  “别客气,本就是方某职责所在。”方廉站起身,“消息带到,我先回了。”
  “方兄不再多坐会?”
  方廉叹口气:“忙呀!今日也是出宫办事顺道来找你。”
  魏叙不再挽留,起身将人送出府去。
  两日后,刑部大牢。
  高墙围筑的地牢阴冷又幽暗,几缕阳光从天窗倾泻下来,却瞬间被黑暗吞噬。因常年不见天日,这里充斥着腐朽的霉味和挥散不去的恶臭。
  魏叙跟着方廉来到一牢房前,里面关着个穿囚服的男人。
  “交给你了。”方廉朝里看了一眼,把牢里的狱卒叫了出去。
  待整个地牢安静下来,魏叙打开牢门的锁,缓缓走进去。男人抬起头来,凌乱的发丝下露出一双略带惊惧的眼睛。
  杀手也有害怕的时候?魏叙笑了笑,蹲下身去,撩开头发一看,左边眼角果真有道疤。
  “除夕夜,是你混入戏班,进入永安侯府行刺?”
  男子嘴唇蠕动了下,却未回答。然而下一瞬,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刑部大牢。男子低下头去,只见右边大腿上刺入一把长匕。
  魏叙握着匕首,唇边带笑:“回答我的问题。”
  男子腿部抽搐几下,倒向一边,半晌,才吐出一个“是”字。
  “何人指使?”
  男人倒在地上,因疼痛而大口喘着气:“不,不知道,我只是接任务,行事……”
  “不知道?”魏叙眉梢微挑,握着匕首的手狠狠转动了一下。
  “我说我说……”男人惨叫连连,撑着手肘往后退了退,“我只知道,那人姓谢,其余什么都不知道了……”
  姓谢?这就够了。“噗嗤”一声,匕首被魏叙拔了出来,再从袖中掏出一块白布扔给男人:“包上吧,血流干了,就没命了。”
  说罢,转身出了牢房。
  方廉在外面候了片刻,就见魏叙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把匕首,血淋淋的。
  “问完了?”
  “完了。”魏叙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让他画押。”
  “你连这个都准备好了?”方廉着实惊到了,都察司都是这般办案的?
  “不然呢?”魏叙轻笑着掏出一块方帕来擦拭匕首上的血渍,旋即抬腿出了刑部。
第61章 警告谢怀清
  花朝宴后不久, 老夫人亲自进宫替孙氏说情,纪棠原本就没想把孙氏怎么样,只道:
  “祖母只管放心,我若想杀她, 她活不到今日。更何况我与她已不在同一屋檐下, 往后, 井水不犯河水。”
  被深爱的丈夫那样算计与厌恶着, 如今又知晓了她的长公主身份,便注定惶惶不可终日,在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中了此残生,这不比杀了她痛快吗?
  送走老夫人, 纪棠带着阿芜出了宫, 穿过热闹的街市,马车在珍福楼前停下, 这是她离开魏家后第一次来珍福楼。
  虽然她覆了面纱, 眼尖的刘掌柜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刚要撩衣下拜, 纪棠止住他, 道:“这里人多,不要惊动了客人。”
  “是。”刘掌柜拱了拱手, 将人引上楼。
  楼上厢房, 程苒已等候多时, 见纪棠进来,忙福身下拜。
  纪棠将她扶起:“以后咱们私下相见,不要行此大礼, 还像从前一样就好。”
  程苒点头称“是”,抬手给纪棠斟茶, 从前,她与纪棠也算得上无话不谈,可今日着实有些拘谨。
  落座之后,闲聊了几句,才慢慢打开了话。
  “嫂嫂你是不知道,这几日天天有人上门来攀交情,侯府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说完这句,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忙笑道,“以前叫习惯了,一时失言,还请长公主恕罪。”
  “无妨。”纪棠笑了笑,“最近珍福楼生意怎样?顾得过来吗?”
  “还好。只是我这个人本不擅长做生意,真怕长公主这一年来的心血砸在我手里。”
  “也没什么难的,若有不懂的就问刘掌柜,摸清了门道就好。”纪棠顿了顿,“若实在顾不过来,可把珍福楼交给魏陵。”
  “魏陵?”程苒有些吃惊,“这丫头才15岁,哪会做生意呀?”
  “哪有人天生就会的?魏陵虽然年纪小,却聪慧沉稳,先让她跟着刘掌柜多学学,假以时日定能胜任。”
  程苒想了想,道:“好,我回去跟祖母说说。”
  自纪棠走后,珍福楼没了主心骨,程苒被临时赶鸭子上架,府里本就一大堆事情,根本忙不过来,若是能丢开珍福楼,她求之不得。
  喝口茶,似想起什么事来:“对了,前两日我看见欧阳虞了。”
  “哦?在哪里?”
  “我与管家外出采买,在福禄街看见她与翰林院的谢大人在一起,两个人一道从酒楼出来,很亲密的样子。”
  “看来,是谢怀清替欧阳家托了底,药王山庄才没有彻底倒灶。”
  纪棠眼眸转了转,心中隐隐担忧,谢怀清不会无缘无故帮欧阳虞,这两人一定是达成了某种交易,而这交易与魏家有关。
  “欧阳虞傍上了谢大人?”程苒不屑道,“我当是什么贞洁烈女,还非大哥不嫁,这刚出了魏家的门转身就投了别人的怀抱。”
  谢怀清是魏汉林私生子这件事,程苒是不知道的,连老夫人也不知道。
  纪棠想了想,道:“我如今不在,祖母那边你替我多照看些,新来的丫鬟小厮不要派往兰和院,近日无事也不要出门。”
  “这是为何?”程苒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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