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叙(重生)——踏枝子 【完结】
时间:2023-06-11 23:08:50

  “启禀公主,承恩殿的林公公来了。”
  阿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纪棠坐起身,对站在远处的林公公招了招手。
  林公公伺候过先帝,受过她母亲的恩惠,是以,这些年一直跟在宋二郎身边。
  “老奴参见长公主。”林公公走上前来笑眯眯地作揖。
  “公公免礼。”纪棠起身扶了扶,“可是陛下那边有事?”
  “无事无事。”林公公道,“陛下差老奴来问一问,下个月公主生辰,是否要操办宴席?”
  纪棠连忙摇头:“刚办过花朝宴,这宴席就免了吧,陛下有何想法?”她的生辰,也是宋二郎的生辰啊。
  “陛下的意思是,趁着春暖花开,想与公主一道出游。”
  “好啊!”纪棠欣然同意,春日的湖光山色,自然是要比宫里的景致美的。
  “那老奴这就去回禀陛下。”
  “好,公公慢些走。”
  春日出游,真是期待啊……
第63章 妙春楼的猫腻
  很快到了三月底, 一切似乎风平浪静。纪棠每日吃吃睡睡逛逛,已有七八日未出过昭和宫。
  这天,吃过午膳,在花园里晒太阳, 唐萧端着汤药走过来:“我看你最近气色不错, 这剂安胎药喝完或许可暂停几日。”
  纪棠接过药, 捏着鼻子喝完, 苦着脸道:“太好了,你这药实在难喝。”说着把手伸出去让唐萧把脉。
  “我的药,别人都求不到,就你嫌弃。”唐萧哼哼几声, 细细号起脉来。
  纪棠颇有些紧张, 身体向前倾了倾:“怎么样?没问题吧?”
  “胎象很稳,汤药可先停了。”唐萧正色,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切记我之前跟你说的安胎事宜。”
  “记着呢。多休息, 饮食清淡, 不可大喜大悲。”纪棠简短复述了一遍。
  唐萧点点头, 抬眼却看见花园尽头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阿芜领着一名女子,走到纪棠身边。
  “公主, 人带来了。”
  纪棠偏头看了看, 正是薛遥。
  “民女薛遥参见长公主。”
  薛遥一身素衣, 玉颜姝丽,蓬松挽起的发髻只用一根白玉簪固定,这身打扮, 与在妙春楼见到之时判若两人。
  “薛姑娘请起。”纪棠微微抬手,却见唐萧一瞬不瞬地盯着人家瞧, 轻咳两声,“本宫与薛姑娘有话说,还请唐神医回避。”
  唐萧醒神,故作镇定道:“杏林堂近来看诊之人颇多,我得回去两天,后日再进宫来。”
  “去吧去吧。”纪棠挥了挥手,回头又对薛遥道:“薛姑娘请坐。”
  薛遥行礼落座,从始至终未看唐萧一眼,唐萧自觉无趣,收拾了药碗离开。
  他与薛遥相识于妙春楼,那时候她还叫薛念儿,是妙春楼的头牌,不仅弹得一手好琴还舞得一手好剑。他有意亲近于她,可惜,她只把他当作浪荡公子哥。
  “薛姑娘离开妙春楼多久了?”纪棠亲自为薛遥斟了一杯茶。
  “谢公主。”薛遥双手接茶,低低道,“自家父平反昭雪,民女便离开了妙春楼。”
  “姑娘可是妙春楼的摇钱树,谢妙春肯放你走?”
  “她不放也得放。”薛遥浅笑,谁叫她手里有谢妙春的把柄呢,要么放她离开,要么鱼死网破。
  “如此说来姑娘离开妙春楼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姑娘如今住在何处?”
  薛遥轻叹一息,神色颇有些哀伤:“薛家十年前遭逢大难,如今只剩下民女一人,离开妙春楼后,民女在京中租了一小院暂住。”
  纪棠宽慰道:“总算是苦尽甘来,不用再躲躲藏藏过日子,那薛姑娘往后有何打算?”
  “暂时还没有想好。”薛遥轻轻摇着头,“这些年在妙春楼也攒了些体己钱,将来做些小买卖,再找个人嫁了,安稳度日就好。”
  经历过家破人亡与颠沛流离,她最渴望的就是平淡安稳的日子。
  纪棠未语,浅浅含了一颗酸梅子,待完全咽下,才悠悠开口:“难道薛姑娘不想找出当年陷害薛将军的真凶,替父母亲人报仇吗?”
  薛遥惊愕地望向纪棠,只听她又道:“虽说此次朝廷为薛将军平了反,也清查了一批渎职的官员,但并未真正查出幕后主使者。”
  薛遥拧眉沉思,薛家几十口人,一夕之间命丧黄泉,她如何不想报仇?这些年她苦练剑术,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手刃仇人吗?
  可是她一介孤女,无门无路,别说报仇,就连此案的卷宗她都看不到,更别说查案了。
  坚毅的眼神望向纪棠,薛遥屈膝跪下:“长公主若能为民女报仇雪恨,民女愿为长公主效犬马之劳。”
  “快起来。”纪棠将人扶起,莞尔一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要你手里一样东西。”
  “公主指的是……”
  “妙春楼私贩人口、草菅人命的罪证。”
  薛遥愣住,此事极隐秘,她也是无意中发现,才有了与谢妙春周旋的资本。妙春楼表面是一家青楼,实则暗地里从事掠卖人口的勾当,而大昱律法严禁非法人口贩卖,一旦抓获便是重罪。
  “姑娘意下如何?”纪棠笑着问。
  薛遥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下来。她知道妙春楼的秘密,谢妙春不会轻易放过她。前些日子,有黑衣人闯入小院欲杀她灭口,若非她警惕性高,早已身首异处。
  “那就这样说定了,待抄了妙春楼,我再送姑娘一份大礼。”
  “多谢公主。”替父母报了血仇便是此生最大的心愿,其他,别无所求。
  纪棠舒出一口气,其实,她两次去妙春楼,并未看出什么不妥,在任何人看来,那都是一家普通青楼而已。直到后来才隐隐想起,上一世,纪明南在青楼找到阿若的尸身,他当时说的仿若就是妙春楼!
  一个逼良为娼草菅人命的地方,能是什么干净地方?
  是以,她派人暗中查探,终发现些端倪,可是谢妙春警惕性极高,未免打草惊蛇,只能将人撤出来。
  正当她计无所出时想起了薛念儿,也就是薛遥,作为妙春楼的当红头牌、摇钱树,如此容易就从妙春楼脱身,定然有猫腻。
  她这步棋,果然走对了。
  与此同时,魏叙两个月前派去监控妙春楼的探子也带回了消息。看完密信,大为震惊,这简直就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他盯住妙春楼,纯粹是为了监视谢妙春和谢怀清,不承想,谢怀清从未在妙春楼露过面,倒是谢妙春,似乎在干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尽管她做得极其隐秘,还是被他的人发现了,魏叙勾了勾唇,将密信放在烛火上烧毁。
  待那信纸完全化为灰烬,起身走出书房。大昱律法,掠卖人口乃重罪,他必须确认,他的父亲是否参与其中。
  已是深夜,魏汉林正准备就寝,听见魏叙在外面叫门。
  “夜深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父亲,孩儿有要事,是关于妙春楼的。”
  魏叙在外面站了片刻,魏汉林披着衣裳打开了寝房的门。
  “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语气带着些不悦。
  魏叙走进屋内,道:“今日孩儿与几位同僚小聚,听京兆府张大人说几天前在妙春楼救下一被拐少女……”
  说到此处,仔细端详魏汉林的神情。
  “被拐少女?什么被拐少女?妙春楼的姑娘都是自愿签的卖身契,何来被拐少女?”
  魏叙笑了下:“孩儿想着妙春楼毕竟是父亲出资,怕这其中生出什么误会来。”
  魏汉林语气缓和下来:“难为你想得周到,妙春楼做的是合情合法的买卖,不存在什么拐卖。”
  “那就好,看来是孩儿多虑了。父亲早些歇息。”
  退出寝房,魏叙缓了口气,如此看来,谢妙春私下贩卖人口之事,父亲是不知情的。待他日端了妙春楼,论罪究责之时,也不至于牵连侯府。
  回到青松院,已过了子时,正欲回寝房歇息,回廊之下一个人影闪过。魏叙大喝一声追了上去。
  只见那人飞快掠上房顶,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魏叙一路追到后巷,没看到方才的人,却借着后巷朦胧的灯火,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缓步走来。
  纪棠穿着披风,带着风帽,走到离他几步之遥才停下。
  “魏世子。”她取下风帽,露出如玉容颜。
  魏叙怔了怔,眯起双眸:“我当是谁,长公主深夜至此,该不会是找微臣叙旧来的吧?”
  纪棠从容一笑:“今日得到一些消息,想着或许对魏世子有用,便来了。”说着,从袖中拿出一纸信函递给魏叙。
  魏叙未接,而是冷淡道:“你我已和离,往后便是尘归尘路归路,若是公事,长公主还是差人将信送去都察司,若是私事……”
  “魏叙。”纪棠打断他的话,上前几步将信塞进他怀里,“本宫大老远来给你送信,不领情就罢了,摆什么架子?”
  “……”
  “信我交给你了,看也好扔也罢,随魏世子处置。阿芜,我们走。”
  魏叙立在那里,有些没反应过来,待纪棠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才看了看手中的信,折身往回走。
  回到书房,重新点燃烛火,犹豫了好一会才拆开信函。里面有一纸信笺,和一张地图。
  信上详细写明了妙春楼私贩人口的事实,除了组织分工,还有近几次交易的时间地点等。而那地图,画的是妙春楼地底密室,用于临时关押被拐卖之人。
  魏叙有些惊讶,他今日刚收到妙春楼私贩人口的消息,她就送来如此详尽的信息,难道她一直在暗中探查妙春楼和谢怀清?
  想到此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将信笺折叠收好。
  翌日下值后,魏叙去了京兆府,将妙春楼私贩人口的罪证一并交给了张谏。张谏大为吃惊,他任京兆府多年,京城的治安一直很好,却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竟藏着如此肮脏的交易。
  从已有证据来看,妙春楼贩卖人口已久,且组织极其严密,为将其一网打尽,两人商讨对策到后半夜,直过了丑时才各自回府。
第64章 端了妙春楼
  夜雾迷蒙, 打更人手中的梆子刚敲过四更,别处已是一片沉寂,只有妙春楼还亮着灯火。
  与前堂的热闹不同,妙春楼后院一片漆黑。魏叙派人在附近守了十余天, 终于摸清了妙春楼参与非法人口贩卖的形式。
  其一, 从外地上线人牙子手中买进年轻男女, 卖给京城中的下线人牙子, 再由下线人牙子联络买家或直接流入黑市。
  其二,每月中上旬,都会有一批少女直接卖给下线人牙子,而这批人极有可能是掳掠欺骗来的。
  也就是说, 妙春楼从不直接参与下线的买卖, 是以长久以来没人发现。谁能想到,每日人来人往歌舞升平的妙春楼, 背地里竟干着丧尽天良的勾当。
  随着一阵轻缓的车轮声, 隐蔽的小巷尽头驶来一辆玄黑马车, 两个大汉警惕地四周张望, 将马车驶进了妙春楼后院。
  院里有颗参天大树, 茂密的树冠掩盖了视线,魏叙伏在屋顶, 黑暗中, 隐约可见两个人掀开车帘, 快速扛出几个麻袋似的东西消失在一道暗门里。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半刻钟。
  今天是四月初九,这批被掳来的人应是直接卖给下线人牙子,届时, 就来个人赃俱获吧。
  ——
  人间四月,满目青苍, 再过两日,就是纪棠和宋二郎的生辰,姐弟两商定出宫赏春,朝看云霞暮荡碧波,夜里再在城中逛一逛。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要事需了。
  四月十一日夜。清风袅袅吹散了浮云,洒下一片皎洁的月光。
  纪棠执笔站在书案边,细细勾勒出一幅月下海棠。她笔下的海棠花,朵朵盛开姿态旖旎,淡淡的粉色似美人腮边晕开的胭脂。
  丹青妙成,轻轻提起吹了吹,仿若闻到阵阵幽香。
  已至子时,阿芜推开房门,走到纪棠身边:“公主,京兆府张谏已经带人去了妙春楼。”
  “知道了。”纪棠放下画卷,轻抬眼眸,“继续派人盯着,纪明南那边,让他看好了。”
  “是。”
  夜色无声,此时,妙春楼后院驶入一辆马车,几个人影在黑暗中细声交谈后,有人被绑上了车,隐隐可听见年轻女子的呜咽声。
  正当马车要驶出后院,突听得一声高喝:“将妙春楼团团围住!”紧接着,四周火把亮起,传来急促却有序的脚步声。
  下一刻,院门被推开,十余名带刀官兵涌入,为首的男子看了看马车,喝道:“全都绑起来。”
  后院局势已控,前堂还是一片混乱。
  张谏站在门口,看楼内男男女女四下逃散,甚至有人穿着亵裤就跑了出来。京兆府官兵夜闯妙春楼,不少人的第一反应是朝廷突下“禁娼令”,这是来抓嫖客了。
  预感大事不妙的谢妙春招来一个打手,对其耳语几句后,故作焦急地走去了张谏面前。
  “哎哟,张大人这是做什么?妙春楼可没有窝藏朝廷钦犯呀!”
  张谏望了她一眼,未语。
  谢妙春双眼一转,坐在地上哭丧起来:“妙春楼本本分分做生意,还让不让人活了……”
  听到哭声,一些胆大好事的恩客,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
  张谏不予理会,寻了张椅子坐下,神情颇为悠然。谢妙春继续嚎哭,人群里有人议论起来。
  就这么僵持了一盏茶的工夫,几个捆绑着双手的大汉被推搡进来,谢妙春一见顿时止住了哭声,心下砰砰跳起来。
  “启禀大人,妙春楼劫掠贩卖人口,当场人赃俱获。”为首的官兵拱了拱手道。
  张谏慢悠悠站起来,走到谢妙春身旁:“谢老板,去京兆府走一趟吧?”
  谢妙春忽地站起,反驳道:“张大人,我妙春楼开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楼里的姑娘签的都是合法的卖身契,怎么就成了私贩人口了?大家给评评理!”
  说着,使了个眼色,果真有几名女子站出来道:“咱们的卖身契都是按照官府规定签的,没有私贩一说!”
  “张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人群里开始有人为妙春楼说话。
  谢妙春在混淆视听,果真是个难缠的。
  张谏眉头轻挑,理了理袖襟,慢慢开口:“各位稍安勿躁,京兆府日前收到线报,说妙春楼私下劫掠贩卖人口,本官近日派人暗中探查,确认线报无误。”
  说罢拍了拍手,门外的官兵扶上来几个蓬头垢面的年轻男女,这些人似被灌了药,神志有些不清醒。
  为首的官兵道:“适才在妙春楼后院截获正在交易的人牙子,救下三名女子,此外,妙春楼地底密室还发现两男两女。”
  张谏走到救出的几人面前,这些被拐人口,年长的约莫十六七,年幼的只有十二三。若不是今日被救,明天就会出现在黑市,或被卖去做苦役,或被卖进富贵人家为奴为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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