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叙(重生)——踏枝子 【完结】
时间:2023-06-11 23:08:50

  转过身来看向谢妙春:“谁家没有父母妻儿,谢老板做此勾当,不怕遭报应吗?”
  谢妙春身形晃了晃,强装镇定:“张大人可不要诬赖我谢妙春,这几人是我买来做杂役的,卖身契还在我屋里放着,如若不信派人去搜。”
  “本官诬赖你?”张谏笑起来,这个谢妙春确实滴水不漏,连卖身契都备好了,“那就等他们醒来,让他们自己说。”
  话刚落,一名男子晃了晃脑袋,嘴里支支吾吾,张谏走过去,拨开那人凌乱的头发,嘴唇四周都是血迹。抬手捏开下颌,一片触目惊心,竟是被拔掉舌头的!
  张谏愤怒转身:“来人,将谢妙春一干人等带回京兆府,查封妙春楼!”
  ……
  天渐破晓,一道晨曦从云层里钻出,照亮了淡青色的天空。纪棠只睡了两个时辰便悠悠转醒,看一眼刻漏,刚到卯时。
  起身披好衣裳,把阿芜唤了进来。
  “如何了?”
  “张大人查封了妙春楼,谢妙春被关进了京兆府大牢。”
  “谢怀清那边呢?”
  “少主一直盯着,没有出府。”
  纪棠手指抚了抚下巴,思忖片刻,轻声开口:“把欧阳虞抓起来。”
  “是。”
  ……
  妙春楼被查封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京兆府尹张谏深夜带人解救被拐男女之事,被好事者描述得绘声绘色。当天几乎所有茶楼酒肆都在谈论此事。
  永安侯得知消息赶到妙春楼,看到大门上的封条差点晕过去,当即去了京兆府找张谏,张谏只说了句“会秉公办案”就将人打发走。
  一时找不到门路,也见不到谢妙春,魏汉林心急如焚,又想起魏叙与张谏交好,只能先回去等魏叙下值归来。
  午后,欧阳虞赶往谢宅,还未进屋就听见一阵“噼噼啪啪”,走进屋去,一片狼藉,谢怀清拂掉案上一个青花瓷瓶,又是一阵碎裂之声。
  “谢大人在这里发脾气有什么用?”欧阳虞退后一步,那瓷瓶的碎片才未溅到身上。
  谢怀清喘着粗气,目眦欲裂:“你来干什么?”
  “谢大人不是说万无一失?怎倒抢先叫人摆了一道?”
  “你是来质问我?”
  “事到如今,谢大人还是赶紧想办法得好!”
  谢怀清突然笑起来:“妙春楼不在我名下,哪怕他们抄了妙春楼,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那个张谏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谢大人不怕他找上门来?”
  “来又如何?京兆府无权拿我。”
  大昱律法,朝廷官员犯事,由刑部和都察司负责抓捕、审理,京兆府无权过问。
  欧阳虞再欲说话,一个小厮在外敲了敲门,小心翼翼道:“大人,京兆府尹来了。”
  来得倒是快!谢怀清闭眼深吸几口气:“带张大人前厅等候,我随后就到。”
  “是。”
  前厅,张谏端着茶水,将墙上的字画一幅幅看过来,嘴唇翘了翘,这些,都是价值不菲的真迹。
  “张大人。”
  听得喊声,张谏回身,将茶水放在案几上:“谢大人。”
  谢怀清换了件青色直裰,缓缓踱步进来,温润的脸上不见半分怒痕。
  “张大人请坐。”
  张谏落座,笑道:“未下拜帖冒昧来访,实在是有一要事需亲自向谢大人求证。”
  谢怀清神色暗了暗,轻轻叹息:“可是妙春楼之事?”
  “正是。”张谏语气稍顿,“听闻谢妙春与谢大人是姨甥关系?”
  “的确如此,谢妙春是在下的姨妈。”谢怀清忧心道,“妙春楼私贩人口之事我都听说了,这其中是否有误会?我姨妈一向本分做生意,绝不会做那种勾当。”
  张谏笑了笑:“人赃俱获,妙春楼里不少人都看见了。”
  “如此说来确有其事?敢问张大人,此案何时提审?”
  “后日午时。”张谏垂眸喝了口茶,笑问,“不知谢大人平日与谢妙春关系如何?”
  “无所谓好坏,不过寻常的亲戚往来。”
  “本官查了妙春楼的账目,除去必要开销,每年盈利可达这个数。”说着,张谏伸出两根指头,“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拒查,这些银子最后都流向了晋亨钱庄,晋亨钱庄,谢大人可熟悉?”
  谢怀清握着茶盏的手微顿,轻轻一笑:“倒是听说过。”
  “看来,得查一查这个晋哼钱庄的幕后东家,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张谏一面说一面拿眼瞟谢怀清,对方倒是一脸从容。
  “查案之事,在下不懂。无论如何,此事张大人秉公办理就好。”
  张谏朗声而笑:“那是自然。”顿了顿又道,“谢大人可知谢妙春平日和什么人往来较为频繁?”
  “这个……”谢怀清蹙起眉头想了想,“无非是去妙春楼消遣的恩客,什么人都有。”
  “私下里呢?”
  “这个倒不是很清楚,我姨妈平日里是一个人住,也甚少与我谈及这些。”
  张谏微微点头,起身拱手道:“今日就是向谢大人了解一些情况,多有打扰,本官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张大人客气了。”谢怀清起身,唤了个丫鬟送张谏出门。
  待张谏离去,欧阳虞从门外走进来:“谢大人打算如何应对?”
  谢怀清面若冰霜,怔了良久才道:“那就鱼死网破吧。”
  入夜,欧阳虞从后门离开谢宅,马车还未驶出小巷却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外面没人回答,小心翼翼挑开车帘,哪里还有车夫的影子。
  欧阳虞心下一惊,跳下车往回走,黑夜中一个手刀落下,脚步一顿晕了过去。
第65章 生辰出游
  四月十四日是纪棠与宋二郎的生辰, 一大早,两人就出了宫,当暖阳从东方露头时,马车已经走在了山道上。
  路边草木葱郁, 晨风和着花香吹拂而来。远处青山朦胧云蒸霞蔚, 片片薄云衬上了明艳的霞光。
  纪棠挑开车帘, 见满目青翠鸟语花香, 便也想下车骑马,宋宜璟道:“山路崎岖,马车更稳当,为了腹中胎儿, 你且忍忍吧。”
  纪棠听了只好作罢, 她不敢冒这个险。好在这马车行得极稳,毫无颠簸, 内里又准备了软枕热茶, 坐起来很舒适。
  行至山顶, 一轮红日刚好冲破天际, 绚烂的霞光四散开来, 唤醒了蒙蒙春山。
  宋宜璟看着眼前的景致出神,如此锦绣江山, 河清海晏, 岂可让他族染指?
  “想什么呢?”纪棠走上前来, 站在他旁边。
  宋宜璟指了指远处:“阿姊可知山的那边是什么?”
  “山的那边还是山咯!”
  “不,是大昱疆土,是我朝列祖列宗与无数将士用鲜血守护的大昱疆土。”而越过重重高山, 千里之外,正有外敌对大昱江山虎视眈眈。
  纪棠知他心中所想, 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大昱朝兵强马壮物阜民丰,任何外敌胆敢来犯,都让他们有来无回!”
  宋宜璟看着远处,目光沉了下来:“八年前,父皇用命保住这片江山,今天,也该让他们血债血偿了。”
  纪棠朝北方望去,似听见无数英烈怒号,她若是个男儿身,也当身披甲胄上阵杀敌,守得一方江山永固。
  待日头完全升上头顶,姐弟俩下山回城,在晓月楼用了午膳后直奔南湖而去。
  暮春艳阳天,游湖的人很多,湖面上轻舟荡漾画舫穿梭,放眼望去,一片波光粼粼,绿窗朱户青柳飞桥。
  画舫轻晃着驶向湖心,摇来摇去生出了困意,纪棠进到里间小憩,宋宜璟则晒着日光,倚在栏边看起书来。
  ……
  另一边,魏叙从京兆府出来,策马回府,心里想着妙春楼的事,未注意到旁边过去的一辆马车正是永安侯府的。
  明日提审谢妙春,他与张谏已梳理好一切罪证,晋亨钱庄的东家也查出来了,正是谢怀清。
  而在妙春楼救出来的两男五女,除其中一人被拔去舌头外,其余几人只有些皮肉伤,几人清醒过来后,京兆府已连夜录了口供,明日即可上堂指证谢妙春。
  腹中传来空响,魏叙这才想起还未吃午膳,随便找了个食肆填饱肚子,回到侯府已是申时初刻。
  不出意料,永安侯等在青松院,见他回来,立马迎上去问妙春楼之事。魏叙只道:“明日提审,罪证确凿,父亲最好与之撇清关系,以免受牵连。”
  魏汉林见他神色淡漠,冷语冷言,又想起那晚所问拐卖少女一事,恍然大悟:“妙春楼之事,是你揭发的?”
  “妙春楼私掠贩卖人口,所犯乃重罪,如此丧尽天良人人得而诛之。”
  魏汉林气得拍案而起,指着魏叙的鼻子说不出话来,重叹一声拂袖而去。
  到底是父子生隙,或许在他父亲心中,谢家人才与他血脉相通亲情相连。魏叙怔了片刻,起身去了兰和院。
  院子里,几个丫鬟在洒扫,见他进来 ,忙走上前去道:“世子爷,老夫人出府了。”
  “去哪了?”魏叙双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说是祁阳长公主生辰,邀老夫人游湖。”
  “出去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
  魏叙心下突生一阵慌乱,转身疾步而去。
  且说纪棠睡了半个时辰,醒来后与宋二郎闲话一阵,走到船头去赏景。湖风悠悠吹来,舒适又惬意。
  未几,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只听一个声音高喊:“快救人,有人落水了!”
  纪棠远远望过去,果真有个人影在湖水里扑腾。又见有人相继跳入湖中,朝那落水之人游过去。
  “把船开过去。”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紧张。
  画舫掉转了方向,缓缓朝前驶去,落水者被众人合力救起,纪棠听见一阵揪心的哭声。
  “老夫人,您醒醒,醒醒呀。”
  这声音,是莲心!纪棠心中咯噔一下,一把抓住了阑干:“开快些!”
  “阿姊,出了何事?”宋宜璟也从舱中走出。
  “好像是祖母……”纪棠颤抖着发出声音,祈祷是自己听错了。
  画舫越靠越近,待只有几丈之遥时,终看清了那船上之人,纪棠一个趔趄险些没站住。只见魏老夫人浑身湿透躺在甲板上,莲心在一旁哭喊。
  纪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跳到那艘船上去的,幸而还保持了一丝理智,一面吩咐船家赶快靠岸,一面跪下去为老夫人按压胸前。
  约莫按了二三十下,吐出一些水,人却是没有醒过来。纪棠脑子开始变得空白,只觉着双臂都在颤抖。
  “阿姊。”宋宜璟上前将她拉住,命人继续施救。
  宫里的内侍在太医院受过急救训练,几番操作下来,老夫人又吐出一大口水来,而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祖母。”纪棠喜极而泣,急忙上前将人扶起。
  这时候船也靠岸,正欲下船,传来一阵急切的马蹄,纪棠抬头,便见那人翻身下马大跨步而来。
  魏叙跳上船,却不料宋宜璟也在船上,正欲行礼。宋宜璟道:“先救老夫人要紧。”
  南湖四周较为空旷,距离城中最近的医馆也要走上两刻钟,魏叙不敢耽误,背起老夫人快步离去。
  纪棠看见,他走之前,狠狠睨了她一眼。他一定认为,是她将老夫人叫出来的。
  适才心慌意乱,冷静下来才觉事有蹊跷,她与宋二郎出游,只有宫里的人知道,偏偏祖母也来了南湖,怎会如此巧合?
  纪棠叫住正要跟着下船的莲心,问:“祖母怎会来南湖?”
  莲心有些不知所措,哽咽道:“今日有人来府上传话,说是长公主生辰邀老夫人游湖,老夫人便带着奴婢一起来了,谁知道……”
  “什么人去传的话?”
  “不认识,是名男子,把我们引上船后,那人却不见了。”
  “知道了,你快去吧。”
  “是。”
  纪棠回身走到老夫人落水的地方,有一节阑干断成两截,参差不齐。蹲下身去仔细看了看,那断裂处竟夹杂着锯齿的痕迹。
  这阑干,不到手腕粗,若是提前动了手脚,绝承载不了一个人的重量。起身想叫船家来问话,船家却不见了踪影。
  这时,一名男子走上前去请罪,原来是圣火堂的暗卫。
  “小的奉命保护魏老夫人,到了南湖,却只有一艘画舫停在岸边,老夫人上了船,小的不便跟上去……请大小姐责罚。”
  纪棠闭了闭眼,好一出一箭双雕的计策啊,对方不仅想要祖母的命,还把这脏水,泼向了她。
  出了这种事,自是无心再赏游,回到宫中头一件事就是找出那个泄露她和宋二郎行踪的人。
  很快,承恩殿那边传来消息,是一个内侍收了银子,对外透露过,宋宜璟当即将人杖毙。
  ……
  且说魏老夫人自回到府中又陷入了昏厥,夜里发起高热,兰和院里哭声一片。
  大夫说,老夫人上了年纪,被冰冷的湖水一泡,邪风侵体,加上呛水太多伤及肺部,能否救过来,就看造化了。
  魏叙命人去请了唐萧,说法与之前的大夫一致。
  消息传到昭和宫,纪棠暗暗落了一场泪,夜里带着阿芜和阿若出了宫。
  京郊破庙,四周断壁残垣荒草丛生,漆黑的树林里传来夜枭的哀鸣,残破的柱子上,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
  欧阳虞被绑在一张木椅上,低垂着头,双眼蒙着黑布。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椅子上的人动了动,继而使劲扭动起来。
  “别动,除非你不想活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欧阳虞怔了怔:“纪棠?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就在你手腕上划了道口子而已。”纪棠柔声细语。
  欧阳虞停止了挣扎,果真感到被反绑在背后的手腕有液体缓缓流下。
  “你这个疯子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礼尚往来咯。”纪棠上前两步,微微弯身,“听说,割破了手腕,人体的血液不到两个时辰就会慢慢流干。”
  欧阳虞颤抖着吸了口气,感觉手腕上的疼痛越来越明显。
  “放心,没有割到脉搏,不会那么快死的。”纪棠满意地看着她身体抽搐了一下,接着便是一阵沉寂。
  椅子下面放了碗水,能清晰听见液体滴落的声音,一滴,两滴,三滴,似阎王殿索命的钟声,让人毛骨耸立……
  须臾,欧阳虞全身开始颤抖,面色煞白:“你这个毒妇,你放开我!”虽是用尽全力的嘶吼,却带着无法形容的恐惧。
  纪棠挑了挑眉,轻声道:“不急,慢慢来……水变红了呢,阿若,换一碗水。”
  “是,公主。”
  “嘀嗒”声消失了片刻,不一会,又有节律地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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