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叙(重生)——踏枝子 【完结】
时间:2023-06-11 23:08:50

  “之前侯府出了那么多事,小心些总是好的,祖母年纪大了,怕新人照顾不周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好,我知道了,公主放心吧。”
  其实,自张嬷嬷下毒和除夕行刺事件发生后,魏汉林把府里所有下人清查了一遍,来历不明的家世不清的品行不端的都遣散了。
  同时,聘了几个功夫好的护院,每人负责一个院子,日夜守卫巡逻,以确保安全。
  是以,谢怀清若想要做些什么,在侯府内部已很难得手。
  离开珍福楼,纪棠又去了趟庆国公府,回到宫中已是申时正刻。刚进入西华门,马车突然掉转方向往勤政门的方向驶去。
  勤政门位于皇宫西南角,文武百官上下值都由此进出,此刻,正是百官散值之时。
  魏叙出了都察司,手里拿着一摞卷宗,沿着外苑往勤政门的方向走。前面一人,正是谢怀清。
  这时,一个内侍一路小跑到谢怀清身边,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大步离去。魏叙吭声冷笑,那内侍,花朝宴那日他见过,是在纪棠身边当差的。
  果真,走到勤政门,就见纪棠与谢怀清立在角楼下说话。望过去之时,正好与纪棠四目相对,他冷冷地别开目光,径直出了勤政门。
  “长公主已离开永安侯府,今日却专程来警告微臣,难道是对魏大人余情未了?”
  纪棠收回视线:“谢大人如此同本宫讲话,就不怕本宫治你的罪?”
  谢怀清拱手躬身,语气略带着些轻浮:“请长公主责罚,微臣甘之如饴。”
  纪棠眉心微蹙,突觉一阵恶心,比孕吐更甚。
  “我说过,你若安守本分便罢,可若你敢动魏老夫人半根手指头,别怪我不念往日情面。”
  “长公主实在是误会微臣了,微臣什么也没做呀!”
  纪棠笑了:“你敢说除夕行刺与你无关?魏家的人,你想一网尽扫是吗?”
  谢怀清黑瞳微闪:“看来,长公主对微臣误会颇深。微臣虽与魏家有嫌隙,还未蠢到以身试法的地步。”
  “所以你才盯上了欧阳虞。”纪棠直视着他,继续道,“药王山庄如今已是一摊残局,谢大人就不怕丢了夫人又折兵?”
  原来,是她在背后做局,整垮了欧阳家。谢怀清挑了挑唇,他早该想到。
  “谢大人好自为之吧。”纪棠说完折身离去。
  其实,以她如今的身份,要惩治谢怀清很容易,只是,越是身处上位越要小心谨慎。谢怀清是朝廷命官,又及其阴险狡猾,暗里行事,稍有不慎便会被他攀咬住。
  是以,要想彻底扳倒他,还需名正、言顺。
  回到昭和宫,纪棠给外公写了封信,请他派人暗中保护魏老夫人。阿芜揣着信,前脚刚出昭和宫,宋宜璟后脚就来了,纪棠这才想起来,宋二郎说了今夜要与她一起用膳。
  她食欲不太好,加上今天没喝止吐汤,闻见些油腥就干呕不止。宋宜璟遣人去请御医,纪棠道:“别忙活了,我这是孕吐。”
  “孕……”宋宜璟怔了怔,眉头竖了起来,“魏叙的?”
  纪棠瞪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除了他还有谁啊。
  “他知道么?”
  纪棠摇摇头,叫阿若去拿酸梅子。
  “多久了?”
  “一个多月吧。”
  宋宜璟默然不语,良久才吐出一口气:“罢了,生下来我养。”他还费尽心思为她挑选如意郎君,看来得等孩子生下后再说。
  “有了身孕还整天往宫外跑,明日起,不许出宫。”
  “宋二郎,你如今翅膀硬了是吧?管起我来了。”
  “我这可是为阿姊你好,万一有个好歹,如何是好?”
  “那你也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吧?”
  “总之不许再出宫。”
  两人正争论,承恩殿一个内侍官匆忙走进来,将手中奏报呈上:“陛下,边关急报。”
  宋宜璟拿过奏折,越往下看脸色越黑,还未看完就“啪”一声拍在桌案上。
  “出了何事?”纪棠放下玉箸问。
  “羌罗国派兵压境。”宋宜璟嗓音低沉,又对那内侍道,“立刻召杨世贞和李晋进宫。”
  “奴才遵旨。”
  内侍官领命而去,宋宜璟也拿起桌上的奏折快步离去。
  羌罗位于大昱朝北面,是北方游牧民族,五十多年前,两国并不接壤,但随着羌罗国力的日益增强,接连吞并了南边的几个小国,如今大有与大昱朝分庭抗礼之势。
  听闻,羌罗民族骁勇善战,尤擅骑射,连女人都常上战场杀敌。八年前,羌罗侵犯大昱边境,两国交战数月,先帝御驾亲征,死在了战场上,而这场战事以大昱的险胜而告终。
  不想,这才过去八年,又派兵来犯。
  纪棠轻叹一息,叫宫女把晚膳撤下去。
  “公主,您还没吃多少呢。”阿若上前道。
  “没有胃口,吃不下。”
  “多少再吃些,您不吃,腹中胎儿会饿的。要不,奴婢让御膳房煮些青鱼粥?”
  “也好……等等,唐萧呢?怎么一整天没见他人?”
  “唐神医回杏林堂了,说过两日再回来。”
  “知道了,去吧。”
  “是。”
  纪棠躺到美人榻上,困意来袭,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她做了很长一个梦,梦见前世也梦见了今生。
  梦境之中虚虚实实,仿若光阴流转。她梦见前世死去后,魏叙提剑杀死了欧阳虞,他在她坟边守了三年,直至满头青丝变白发,他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当他跳下去那刻,纪棠大喊着“不要”从梦中惊醒。她大口喘着气,浑身在颤抖,缓了片刻才听见阿若在唤她。
  “公主,您没事吧?”
  “没事……”她嗓音有些发抖,这梦境,太真实了。他杀了欧阳虞,还在她坟边守了三年?最后竟然跳崖殉情,这个是魏叙吗?她不信。
  “什么时辰了?”
  “已是戌时正刻了。奴婢一直温着粥等您醒来吃呢。”
  “端过来吧。”
  “好。”
第62章 再见“金大刀”
  翌日, 纪棠还没起身,纪明南就进了昭和宫。门神一样杵在寝殿门口,纪棠还以为进了贼。
  “纪明南,你下次来能不能提前说一声?你当昭和宫是永安侯府吗?”
  “对我来说不都一样吗?”这皇宫, 他又不是没来过, 人家宋二郎都没说什么。
  纪棠坐在榻上裹着衾被, 下巴扬了扬:“出去等我, 我要穿衣裳。”
  “麻烦。”纪明南嘟囔一声,转身出去了。
  待纪棠穿戴齐整梳好妆,两人坐在花园里吃早膳。朝花玉露翠鸟鸣啼,如此良辰美景, 连食欲也跟着变好了。
  “你不是去江南了吗?可找到你的小美人了?”纪棠一面喝粥一面问。
  纪明南神色顿了顿:“没找到, 随她吧。”语气听似无所谓,实则带着怒气。
  “那你今日来做甚?”
  “老爷子昨天收到你的信, 让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派人去魏家了?”
  “派了, 按你的吩咐, 暗中保护魏老夫人。”
  纪棠放下心来, 外公派去的人, 定是高手。眼眸转了转:“那你帮我盯着谢怀清吧。”
  “翰林院那个?”
  “对。”
  “你与他有何仇怨?他要寻魏家的麻烦与你何干?如今你已不是魏家人,派人保护好魏老夫人便罢, 其他的, 别管。”
  “我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楚, 总之你帮我盯着他就好。”
  “你若与他有仇,派人把他咔嚓了岂不干净?”
  纪棠瞪着眼:“你以为是菜市杀鱼吗?好歹是朝廷命官,别说京兆府那边交代不过去, 他家里人若是闹起来,岂是好糊弄的?宋二郎如今刚掌了大权, 我不能在这时候给他添麻烦。”
  暗中把人做掉,纪棠不是没想过,但如此一来会生出许多麻烦,单说那个谢妙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有那永安侯,也不会善罢甘休。
  纪明南叹口气:“我说你呀,就是多管闲事。”
  “你不懂。”纪棠擦了擦嘴,“对了,你今天再去一趟永安侯府,叫魏叙提防着些。”
  纪明南觑着眼看她,仿若在问,你为何对这件事情如此上心?难道还与那个姓魏的藕断丝连?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叫你去就去。”
  “哎,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离开昭和宫,纪明南去找宋二郎,似乎他正与大臣们商议要事,御书房里传出茶盏碎裂的声音,纪明南抖了两下,没敢进去。
  ……
  日暮十分,魏叙下值回府,一进书房,就顿住了脚步,快速抽出一旁的长剑,直刺房梁。纪明南翻身躲过,稳稳落下地面。
  “魏世子,别来无恙啊。”桃花眸子微闪,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金大刀?”魏叙警惕地看着他,这人竟躲过府里重重护卫,进了他的书房,他要做甚?
  “呃,还是叫我纪明南吧。”
  “堂堂圣火堂少主,怎么也做那梁上君子?”
  纪明南挑唇一笑:“若不是受人所托,你当我愿意来呢?”
  魏叙将长剑入鞘,慢条斯理地问:“那敢问纪少主此来,有何贵干?”
  “棠棠让我告诉你,提防那个谢……谢什么?”
  “谢怀清?”
  “对,没错。”
  “那麻烦纪少主转告她,我魏家的事,不劳她费心。”魏叙转身将长剑置于剑架之上,语气中满是冷漠疏离。
  纪明南“啧啧”两声:“有什么话你自己去跟她说,我可不是你们两人的传话使。”言罢,扬长而去。
  魏叙垂眸,拇指缓缓摸索着剑鞘上浅浅的浮云镂雕,她让纪明南来传话,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正思忖,阿巳在外面敲门:“世子爷,欧阳虞来了。”
  她来做什么?是脖子上那一剑刺得还不够深吗?魏叙厌恶地皱皱眉:“不见,赶走。”
  “小的已经说了,可是她说有要紧事要告诉爷,是关于老夫人的。”
  关于祖母?魏叙想了想,道:“明日午时,让她在德尚门外的茶楼等我。”
  “是。”
  除夕夜行刺,刺客是谢怀清找来的,而那支红宝石簪则是欧阳虞送进府中,这表明两人早已勾搭成奸,如今欧阳虞又找上门来,意欲何为?
  魏叙决定,明日去会会她。
  德尚门是皇城西城门,离城门不远有间茶楼,午间休憩时,魏叙与同僚时常来此喝茶。
  将近午时,茶楼里渐渐热闹起来,欧阳虞站在二楼的窗边,远远瞧见魏叙打马从德尚门出来。扬了扬唇,关上窗坐去了桌案边。
  不消片刻,房门被推开,魏叙跨进屋内,面容清冷。
  “魏世子。”欧阳虞站起身,嗓音柔柔,似乎还带着一丝怯意,连正眼也不敢瞧他。
  “找我何事?”魏叙在她对面坐下,将剑置于桌上。
  欧阳虞觑了眼那长剑,脖颈上蓦地一阵刺痛,定了定神,道:“今日,是特意来给魏世子赔不是。”
  魏叙看她一眼,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又想玩什么花样?”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也不奢求你原谅。”她低着头,泪盈于睫。
  “说完了?”魏叙冷冷看着她,“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做下的那些事,赔个不是就能一笔勾销了?”
  “不,我说了不求你原谅。我只是,想做些什么来弥补罢了。”
  “弥补?”魏叙笑了,“欧阳虞,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如此会演戏?如果你今日是来跟我说这些,还是不要多费唇舌。”说罢站起身往外走。
  “等等。”欧阳虞起身,“今日,是有一件要事,要告诉魏世子。”
  魏叙背对她而立,欧阳虞看着他的背影,缓缓道:“谢怀清要对魏老夫人下手,近日千万不要让老夫人出门。”
  她此言倒是让他意外,魏叙薄唇扯了扯,抬步离去。
  夜里,在书房处理公务,想起白天纪明南和欧阳虞的话,起身去了兰和院。无论如何,现今府里确实是最安全的。
  进了屋,见老夫人斜躺在榻上,双目微闭,手上拿着一卷书。魏叙走过去,轻轻将书取下,把衾被往上提了提。
  魏老夫人睁开双眼,喊了声“棠棠”。
  魏叙稍愣,在榻边坐下:“祖母,是我。”
  “是叙儿啊。”老夫人坐起身,缓道,“吃完饭想着看会书,不承想睡着了。”
  “祖母若是困了,就早些歇息。这书,可白日里再看。”
  “不困,你陪祖母说说话吧。”
  “好。”
  祖孙两人聊起了以前,说得最多的,竟然是纪棠。从允州相识,到纪棠入府,嫁给魏叙,老太太一遍遍地说着。
  “那时候我就看出来,纪氏母女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棠棠这孩子性子沉静聪慧异常,娶了她是你的福气,只可惜,哎……”
  魏叙垂着眼,静默不语。以前的那些事在他脑海中来回浮现,甜蜜的苦楚的,愉悦的难过的,每一件都与她有关。
  她的身影,刻在了他记忆最深处,当他彻底爱上她时,她却欺骗了他。紧握的手掌传来一阵疼痛,魏叙醒过神,松开手:
  “祖母,过去之事,不提也罢,您还有孙儿在身边,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老太太笑着拍了拍魏叙的手:“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往后啊,我也不替你们操那么多心了。”
  魏叙笑道:“祖母往后只管在家享福就好。”顿了顿,又道,“近日天气暖和了,祖母若想赏春,就在府里逛逛,无要紧事就不要出门了。”
  “这是为何?”
  “祖母一人出门,孙儿不放心,若实在想出门,等孙儿休沐,陪祖母去花神庙可好?”
  “好,那就说定了。”往年春日,都是纪棠陪着去花神庙,一时间,老太太又有些伤感起来。
  “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入宫当值,回去歇着吧。”
  “好,祖母也早些歇息。”魏叙站起身,将莲心叫进来,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见他出门,老太太重重叹了一口气,终是无法释怀。
  ——
  芳草萋萋,暖阳昭昭,这样的春日,即使不出宫,也不会觉得寥寥。
  纪棠抱着酸梅子,躺在海棠树下,枝丫上一簇簇花苞在微风中轻幌,再过不久,海棠花就要开了。
  她出生之时,正是海棠袅袅花开似锦,是以,母亲为她取名宋宜棠,出宫之后才改为纪棠。下个月,她就十八岁了。
  上一世被人害死时,刚过了十八岁的生辰,如今又将迎来新一轮的十八岁,等待她的,会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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