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师古代破案手札——羡己【完结】
时间:2023-06-12 14:47:11

  “怎么会就这样巧,偏偏一个不留。”任阮反而起了疑心,“混乱的局势和冲天大火,能掩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一场金蝉脱壳。
  大约是因为从小接受无神论的现代科学教育,纵使知道这个时代的确有一些无法解释的力量存在――比如轻功、比如南疆的巫蛊,她还是忍不住对多年前的那场战前所谓的祈福测算,心存疑虑。
  她总觉得这一开始,就是一个庞大的骗局。
  既然这些尸体和刺青都太久远了,线索和知情人都断在了时间和洪流中,那么或许,他们可以从就近的关联入手。
  比如这具新的刺青尸体,司南。
  吾九九:“我明白了。明日我就将这位死者的报告送到十九大人那里,请大人往司南尸体上刺青由来这一方向,进行新的深入调查。”
  任阮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十九现在忙着揪出那位散播谣言的罪犯,不必再将这桩麻烦事儿也压在他身上了。”
  “送去十七那里吧。”她想了想,“还有吾六那里,也送一份。”
  吾九九应下。
  这时门忽然被“咚咚”敲响,杜朝的困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任姐,你在吗?”
  吾九九开门放他进来。
  杜朝酒量不如吾十九,喝的便少些。回来大睡了一觉后,这会儿虽醒的差不多了,脑子里还是有些懵懂的。
  他挠着头进来:“发生什么事儿了,我醒来天都黑了,里里外外找不见你们一个人。方才过来倒是撞着吾十九,你们猜怎么着,他居然一副好像哭过的样子!”
  杜朝匪夷所思地拍拍自己的脸:“我不是还在醉着呢吧?”
  “没有。”吾九九伸手给他把脉,很耿直道,“杜公子,你还挺清醒的。”
  “是吗?”
  杜朝抱着脑袋往里面找椅子,坐下舒了口酒气,左顾右盼,“怎么这里也没看到小蛮啊,她方才还说要给我煮醒酒――诶?”
  他的目光忽然被旁边摊开的卷宗吸引过去了。
  杜朝抬起惺忪的眼,指着那卷宗上的六芒星刺青图案,语调天真又茫然地问:“任姐,谢大人不是去西芜了吗,你怎么开始研究起南疆文化了啊?”
第137章 目的
  ◎幕后真凶的目的有二◎
  酒精残余的麻痹和昏沉, 好像误打误撞地开启了杜朝幼时一些沉睡的记忆。
  他指着那卷宗的六芒星图案,无比肯定曾经在钱塘偶遇到那位南疆老妪时,曾在她的脖颈上也见过这么个形状的刺青。
  任阮和吾九九对视一眼, 脸色几乎同时变了。
  任阮忽然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成真了。
  如果说连这样一个象征着衙察院的刺青,都与南疆有着不为人知渊源的话, 那么南疆对于大夏的渗透, 很可能在多年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衙察院建立之初那场所谓占卜祈福, 究竟测算的是什么?
  一往无前百战百胜的金吾卫,又为何会猝尔在西芜陷入插翅难逃的埋伏?
  这一切好像都遽然被笼罩在了巨大的阴谋之下。
  漫长的沉默之后,任阮终于从微微发颤的牙缝中挤出话来:“取纸笔来, 我要即刻书信谢逐临。”
  ――
  对于六芒星刺青与南疆之间关联的突然揭开, 让整个刺青案的调查猛然转向。
  当初将此案命名为南疆刺青案,因的是其中受害的衙察院第一部 卫, 曾陨落在南疆人操纵的西芜土地上。
  任阮却不曾想过,原来这些刺青本身,竟都与南疆在暗中缠绕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就在衙察院与从杜朝家中搬来的南疆典籍又开始清理出来,正在进行紧张的再度排查阅检时,近一个月前的南疆符咒破译结果,终于在谢逐临的回信中被一并寄了回来。
  那些符号本出自除夕那晚从御花园太液池底与慈禧宫碧虚泉下挖出的, 两具“玉芙公主”的棺木上所张贴黄色符纸的血色画咒。
  经过检查对照, 金吾卫发现这两具棺木外面所贴的黄纸血符基本是一致的。
  根据之前的查阅,也推断出来这些画符应当是出自南疆的巫蛊之术。
  但是南疆的典籍资料实在匮乏, 所能对得上好的那本《南疆旧诡录》,又只是唯有两页的残卷。
  纵然衙察院四处搜罗汇集了京都,乃至大夏各处的通懂南疆语言的能人异士, 也只能将其上复杂晦涩的南疆古语翻译出三四成, 且实在难以串通。
  这艰难的破译工作一直拖延进行到如今, 终于有了新的突破。
  谢逐临从出使西芜的金吾卫中暗中抽调出了两小波,分别前往西芜和南疆当地,进行暗访调查。终于陆陆续续搜集到其他《南疆旧诡录》的残页,又在西芜的靠近南疆的边境地,找到了一位流落南疆多年的大夏老妪。
  她是当年征伐南疆夏兵的后代,两国紧张的形势和她身份的敏感,让她被迫隐姓埋名在此生活了很多年。
  那些符纸在这位大夏老妪的帮助下,总算被成功破译。
  任阮他们推测的不错,这黄纸上的咒符,果然属于南疆巫蛊之术的阵法。
  并且,这阵法所用,是为献祭。
  根据《南疆旧诡录》上不完整的记载,这种献祭阵法极为残忍血腥。
  其中的一部分献祭术法,是将活生生的祭品练成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以供祭者驱使。
  而那六芒星的刺青真相,也出现在了《南疆旧诡录》新被找到的残卷上。
  六芒星在大夏文化中,原本象征着伟大的火焰。
  然而在《南疆旧诡录》中的记载中,南疆巫女却利用其,在祭品最薄弱的后颈开出一个侵蚀的洞口,再以阴冷的阵法将祭品体内所有生命的阳烈通通吸流吞噬,从而彻底将其溃肉销骨,这样便能够更好地利用炼制祭品。
  任阮想到这一点,就浑身发冷。
  好在谢逐临的身边一直有谢伯时刻照看着,虽然曾被刺刻下了六芒星的痕迹,到底还没有被那幕后的南疆人真正投以之后的巫蛊阵术之中,暂时也没有发现什么后遗症。
  不,后遗症或许还是有的。
  任阮想到他每次因为看见熟悉的刺青尸体后,出现的体寒窒息症状。
  她心中一揪。
  如此看来,这症状的缘由,恐怕不止是她曾经猜测的心理因素。
  或许当年的刺青,本身就将所有人都已经拉入局中,冥冥之中早就以某种诡异的力量勾连在了一起。
  关于《南疆旧诡录》的翻译,谢逐临还寄了一卷与刺青关系并不大的阵法符咒的记载来。
  是关于长生不老的。
  这个阵法所需的祭品和施展的方式虽然残缺不全,但关于阵法上的一些繁复符咒,也有少量的一部分与那两具棺木黄纸上的重合。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太后那张完全没有老去痕迹,宛如豆蔻少女的美艳脸庞。
  谢逐临怀疑,那埋藏在慈禧宫碧虚泉下的“玉芙公主”,就是太后为了长生不老永葆青春的祭品。
  他顺着这个怀疑重新对太后展开了调查,终于在那位长居南疆的大夏老妪的口中得到了验证。
  原来太后在这些年借着奢华享乐的名头不断用金玉宝石装饰整个慈禧宫,渐渐地,似乎在将整个宫殿改造成了一个与南疆远古时期祭坛般的构造。
  而其中的碧虚泉,正是整个祭坛的祀眼位置。
  任阮沉声道:“看来要想真正查到南疆巫蛊,我们还得想办法亲自一趟慈禧宫才行。”
  “可是太后现在不是在被禁足么,我们要怎么进去?”小蛮很担心,“她那样狡诈狠毒,若是去了,只怕难以全身而退。”
  平安也愁眉苦脸:“是啊,之前为了不遭受她这阴毒黑手,咱们是百般推脱回避。眼下却竟要自己送上门去!”
  “总会有办法的。”
  任阮冷静安慰着她们,其实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气。
  但她很清楚,这一趟慈禧宫,恐怕是非去不可的。
  吾十九揉着瞧卷宗瞧到酸涩的脖子:“可是那个懂南疆的老妪,不还在跟在大人身边嘛。咱们这几个,就算真冒着九死一生,在那里见着什么南疆的证据,也都是两眼一睁瞎的。”
  “虽然谢逐临已经派人,护送那位老妪在加紧赶回京都的路上了,但我们当然也还需要自己再尽量努力,多了解一些南疆的东西。”
  任阮道,“潜入慈禧宫本就难于登天。若是真的在那老妪被送到京都之前,遇上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我们就眼睁睁地错过么?”
  只要能够成功地探查到碧虚泉中的秘密,就算两眼一睁瞎不认得,也能记下送出来,再进行破译和分析。
  “衙察院和我家那些关于南疆的卷宗,我现在基本上都倒背如流了。”杜朝摊手,“但其中真正关于巫蛊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咱们还能上哪了解去?”
  任阮还没说话,一直皱着脸想不通的吾九九突然举手,打断道:“等等,郡君。”
  “既然凶手是要做这样的祭祀,为何那两具玉芙公主的尸体上,没有发现刺青呢。而身负刺青的那些大人,为何头颅却又被凶手全都砍掉,直接抛尸出来了?”
  凶手苦心孤诣安排刺青的阴谋,又做这个阵法的目的,不是要炼尸,培养自己的行尸走肉吗?
  任阮若有所思。
  “《南疆旧诡录》几乎算得上是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了,历经了世世代代的南疆巫人,其中的蛊术阵法都不可避免地会有改动。”任阮目光沉沉,“但至少通过上面的记载,我们能够稍稍明确这些阵法所用的方向。”
  将所有尸体按照相似的特征仔细划分后,基本可以确定,幕后真凶的目的有二。
  这人想要不止想要长生不老,也想要对行尸走肉完全掌控般的权力。
  杜朝沮丧道:“这么说来,咱们现在也不过是将这些案子关乎南疆的猜测,彻底确定下来。但其中含糊的来龙去脉,还是一无进展啊。”
  “谁说没有。”任阮看向开始摩拳擦掌的吾九九,“九九,将关于范答应最新的卷宗,给他看看。”
  怎么忽然又扯上了范答应?
  杜朝摸着脑袋,将卷宗接过来。那知才看了三四页,他疑惑不解的视线就迸发出了无比惊讶的光芒。
  他喃喃道:“当真是没想到,原来范答应,居然很可能是阵法中的失败品么……”
  任阮神色凝重地点头:“七月半的盂兰盆节,月圆中空,鬼门大开。按照南疆人的记载,是为一年当中阴气最盛的佳节。”
  现在想来,那热闹盛大的夏国盂兰盆节宴,很可能反而成了一场南疆巫人狂欢的巨大献祭仪式么?
  范答应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了正常人的生理特征,近乎行尸走肉,却又不完全是行尸走肉。
  她有呼吸和脉搏,但那脉搏却是如同被大海潮汐般的涨涨落落,仿佛也同样受着月亮的影响。
  在金吾卫控制了临月轩之后,任阮也去围观过几次吾十九和吾十七分别对范答应的审问。
  大多数的时候,她依旧是自顾自哼着小曲儿,对外界没有丝毫的反应。
  唯有一次任阮试探地提到她的女儿时,她才倏地停下了哼歌。
  但任阮说起的并不是归善公主,而是已经惨死的司南。
  范答应浑浊的眼珠子忽然流淌下一滴泪水,喉咙间咕噜咕噜许久,似乎想说话,最终却只能痛苦地掐起自己的脖子。
  若不是吾十九上前拉开,没有知觉的范答应恐怕能将自己当场扼死。
  最后她痛苦地在地上抽搐了许久,才几乎是呕心沥血地在痛苦嘶吼中吐露出几个能分辨的字:“蓝……蓝眼睛!蓝眼睛……”
  可惜还不等众人上去细问,范答应就七窍流血地昏厥了过去。
  御医与衙察院的医卫抢救了一天一夜,但似乎面对其复杂的身体构造一筹莫展。
  范答应死了。
第138章 文渊阁
  ◎十九不好了◎
  范答应死了。
  她唯一留下的线索, 便是自己这具阵法中的失败试验尸体,和那一句“蓝眼睛”。
  这个与谢逐临在大理寺画室发病时重叠的线索,再次引起了任阮的重视。
  大夏人历来是黑发黑眸。便是偶尔会出发色眸色稍浅面相的南疆, 最多也便是棕色的眼睛和红褐色的头发。
  蓝色的眼睛,是属于西芜人的特征。
  难道说原本已经因为被南疆人彻底控制, 而从案情调查中排除出去的西芜势力, 又要重新纳入到分析权衡之中了么。
  刚刚才稍微清晰半分的局势, 瞬间又坠落到了更深的迷雾当中去。
  任阮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地放下卷宗。
  “蓝色眼睛的人,放在大夏应该还是很显眼的吧。”杜朝说, “现在有咱们在京都, 又有谢大人在外面,双管齐下, 必然叫这蓝眼睛的嫌疑人插翅难逃!”
  杜朝正斗志昂扬地说着,忽然怀中的小表“滴”了一声。
  他连忙掏出来看了一眼,起身道:“到父亲规定我今日归家的时辰了,明儿睿王就要进京,家中肯定有阵仗准备等着我呢。任姐先不说了啊,我先走了。”
  言罢, 杜朝便匆匆告辞去了。
  任阮这才想起来, 算算时间,明日是该被召回的睿王就该差不多抵达京都的日子了。
  此前的真假焦骨案, 虽然被楚询下令草草掩盖了结,但结案卷宗留下种种直指钱塘的线索和罪证,却是记载得明明白白。
  在近来朝堂上关于太后一党的清洗中, 楚询也没有忘记以焦骨案为因源, 发散牵扯出众多暗线, 将在钱塘安稳多年做了不少小动作的睿王开始寸寸瓦解。
  终于,这场神像分尸案件中,因着修建太液池廊桥祭祀堂和打造假神像的工匠,均为钱塘贾家上供送入宫中,蛰伏许久的楚询终于抓住了这个由头,将睿王暂革亲王位,急召入宫呈罪受检。
  睿王虽被暂时剥去亲王朝服,到底是流着先帝血脉的皇子皇孙。
  更何况睿王背后声势赫奕的贾家依然,太后贾氏也还不曾没倒台。
  只要他没被彻底定罪,或者定下的不过是用人不善这等不痛不痒的小罪,这京都各处精明的势力,还是会见风使舵地依照礼制,在宫门处迎接这位多年不曾归京的亲王。
  为官崇尚中庸之道的圆滑杜少卿,自然会前往。
  而没有官职的杜朝,则被杜少卿锁在家中。
  听闻向来老实的睿王这次进京,路上幺蛾子不断,态度一直在尊君和失敬之间暧昧不清,试图挑战皇权的底线。
  这次睿王进京,势必不会甘于被动述罪。
  所以杜少卿严厉叮嘱过,在睿王归京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杜朝绝不能再踏出杜府半步,更别提去衙察院中跟着任阮鬼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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