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沙哑的声音从阴暗的帽檐下传来,“无论您落下了什么,都会有人替您随后送来的。我们还是先出发吧。”
任阮心中警铃大响。
此人根本并非谢逐临的人!
莫非其实太后此番突如其来的造访,竟然还存了调虎离山趁乱要将她灭口的心思吗?
偏偏以眼前此人的身手,他们三个根本就不是对手。
看来只能拖到吾十九来了。
任阮正待再找借口多说几句,那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拖沓,忽然伸出手将她往车厢里面猛地一推,接着翻身上马,扬起鞭子狠狠一抽。
随着一阵马儿嘶鸣,马车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狂冲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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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岔口
◎她怀了谢小侯爷的种?◎
也站在马车前缘的杜朝, 本想去扶被推倒的任阮,谁成想那人力道极大极狠,加之马车猛然起跑加速的惯性, 将两人一同带着,双双跌倒进了车厢之中。
好在平安反应很快, 跪垫上去, 接抱住了自家姑娘。
杜朝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的额头正栽撞上坐榻边的硬木, 整个人被颠簸的马车带着,在车厢里左滑右撞的,苦不堪言, 痛叫连天。
三人好容易艰难地相互搀扶起来, 头昏眼花地勉强稳住身形。
这马车的速度极猛,整个车厢仿佛置于汹涌的海浪, 簸荡不断。
任阮伸手拉开车窗帘,外面漫不见尽头的红墙宫巷,迅速倒退着。
她压低声音问杜朝:“这是何处?”
宫中纵马驾车,应当极容易被发现拦截才是。可明明是白日,这里却一片死寂,荒无人烟。
杜朝捂着额头看了一眼外面有些斑驳的墙体, 有气无力:“八成是冷宫那边的宫道。”
“怎么办啊任姐, 他到底是谁啊,该不会要把我们拖到冷宫灭口吧。”他泪眼汪汪, “你说谢大人会知道我们被拐走了吗,我还不想死啊呜呜。”
“行了,不至于。”
她没好气道:“再说了, 你怎么知道, 不正是你谢大人见你没用, 把你拖出去解决了呢?”
杜朝也不汪了,傻傻呆住。
时间紧迫,任阮不再逗他:“好了,与其空寄希望于旁人,不如先靠自己博一线生机。”
她正经道:“这人想来是宫中那些不希望瑶池殿纵火案真相大白的势力所派,很可能,和那劫盗尸骨的刺客,背后是同一人。”
说不定,那人就是此时还在承泽堂的太后。
她争分夺秒地问道:“所以,这辆车究竟怎么出现在承泽堂的?你和平安如何会毫无防备地上了此车?”
“还有那个车夫,你们之前可和他有过什么交流?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了吗?”
杜朝还瘪着嘴没开口,尚算冷静的平安已经接过话儿来,条理清晰地一一解释。
原来两人的确都是被金吾卫通知,各自收拾了行李,往后院的小南门这里来等车。
平安来得早些,那时虽然门前不声不响地停了一辆马车,但她见马车边不是熟悉的靛吾服,也就没有轻易靠近,只缩在小门内观望着等待。
后来杜朝垂头丧气地,也背着包袱来了,一见平安,立刻神气活现了起来。
又见外头停了马车,杜朝二话不说,热情十足地就带着平安过去。
平安对宫中陌生,只信得过自家姑娘身边的人。见那车夫虽然不是金吾卫,但杜家少爷如此笃定,便也跟上了车。
“你倒是还有几分警觉。”任阮有些意外地看了平安一眼,又恨铁不成钢地去揪杜朝的耳朵,“至于他,他有什么好热情笃定的,十有八九是发现原来出宫有我陪着,得意忘形了!”
被说中的杜朝忍着惨叫,头顺着她揪的方向跟过去:“错了,错了任姐!”
“任姐你先想想办法啊,我可不想死在宫里啊呜呜呜!要不我们赌一把,先直接跳车吧!”
到底情况紧急,她暂时先放过了杜朝,拧眉望向窗外。
这个速度,跳车必然难料伤亡。
况且宫道通长,岔道稀少,但凡被驾车的人发现他们跳下,以他的身手,扭头抓回轻而易举。
到时反而自己还挂了伤,更难有反抗逃跑之力。
任阮将头探出窗外,前后也皆是望不到头的宫道深处。她又回到车厢,轻悄悄地掀起一点前帘。
那人没有坐在车前缘,而是直接坐在马上,背影壮硕,腰间一柄大刀赫然。
强行夺过马车的驾驶权,以他们三人和对方的悬殊武力,只怕也是螳臂当车。
但若不自救,两眼一抹黑地坐以待毙,必然凶多吉少。说不定吾十九还没赶来,他们已经在宫中不知那个犄角旮旯死得透透的了。
任阮四下巡梭,脑筋极速运转起来。
这宫道虽然乍一看整条直道,仔细眺望,却也每隔几道红墙,两边便有或大或小的巷道岔出去。
而拉车狂奔的骏马上,那人一手扯着缰绳,一手始终放置在腰间大刀的刀柄上,背部紧绷,似乎时刻防备着身后的变故。
任阮心生一计,与平安对上眼神。
聪敏的小丫头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立刻心领神会,从包袱摸出个什么藏进袖子里,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门口。
“诶!这位大人!咱们还有多久到啊!”平安忽然毫不遮掩地将车帘掀开,扬声坦荡问道,“还有啊,不知道谢大人吩咐您,要送我们从哪个门出宫呀?”
正望天等死的杜朝惊掉了下巴。
这、这是在干嘛?怎么反而和敌人套起近乎来了?就算那人没直接撕破脸说明来意,那明眼人也都能看出来,这可不是什么热心车夫。
人家可摆明了是来劫人害命的!
果然,那人头也不回,将刀“噌”得一声,亮出半截。
他声音沙哑冷漠:“闭嘴,滚回去。”
杜朝一脸“我就说”的表情,耸着肩膀看向任阮,哪知后者只示意他不要随意出声,随后格外矫揉造作地从车厢里跌倒了出去,啜泣道:“平安,我好难受,怎么还没到啊?”
颠簸中,任阮紧紧抓着门框,呈格外娇弱状:“我好想吐,头晕眼花,平安,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行了……喘不上气来了……”
“姑娘!姑娘,你再坚持一下!”
素来面上总带着安静木讷的平安,突然也格外灵动夸张起来。
她扑到任阮身边,带着哭腔对纵马的人道:“这位大人,奴婢只是想知道出宫的门离医馆近不近,我家姑娘身子不好,从小虚弱多病,常年只在鬼门关前吊着一口气,哪里受过这番折磨,若不赶紧就医,只怕都要厥过去了。”
任阮很配合地伏在门框上,激烈地咳喘起来。
“大人若不肯说,至少还请驾得慢些,也能让姑娘少受些罪,万一禁不住折在了路上,奴婢可怎么和谢大人交代啊!”
平安嚷罢,大声哭起来。
后面的杜朝目瞪口呆。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这主仆二人声情并茂,一唱一和,张口就来的碰瓷技术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那人听罢,果然有些动摇。
他手虽未从刀柄上扯下,却回过脸来,看了眼任阮的情况。
任阮心下微微一喜。
会在意她的死活就好。看来此人的任务,也并非要将她带走直接折磨致死。至少,是要把她这个活人先带到背后主子面前去。
见此招有效,任阮顺势更无力地倒靠进平安怀里,纤细的脖子直接在她手臂上脱力仰落,俨然一副已奄奄一息的模样。
车速立刻肉眼可见的慢下来一点,那人盯着任阮,很是狐疑:“不过是推了一把,颠簸几下,怎么就要死了?”
他警惕地拔出刀,指向杜朝。
“你!赶紧探探气,看还有没。”
冷不丁被点到的杜朝小躯一震,在他阴冷的目光里颤颤巍巍地蹲下去,伸出手指去探任阮的鼻息。
那人目光死死盯着杜朝的手指。
平安也盯着杜朝,生怕这个脑袋简单的小杜少爷露了馅。
就连任阮朝向车厢的那只眼睛,也忍不住稍稍睁了睁,试图给杜朝交换一下信号。
谁知,五只眼睛注视下的杜朝,探鼻息的手一抖,猛地扑通一声,十分配合地跪了下来。
“任姐!任姐你不要吓我啊!啊呜呜呜,都是我不好,刚刚被推倒的时候没有扶稳你啊!”
杜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起来,拉起任阮垂下的手悲痛欲绝。
任阮差点被他这响亮的一跪给吓得蹦起来。
还好她演技优秀,硬生生把自己压下去了,仿佛还是一副吊着口仙气,随时准备蹬腿歪头的模样。
果如所料,那人心里又信了三分,马车的速度越发慢了下来,逐渐平稳了些。
任阮眯开一点的那只眼转了转,估计了一下现在的车速,只要姿势得当,跳车应该还算可行。
接下来,就是要等到一个合适的岔路口了。
那人听杜朝哭嚎得凄凉,回头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多,又见平安怀中少女又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心里越发没了底,不耐烦道:“到底死是没死?你再吵,我就将你扔下车轮碾碎!”
杜朝顿时像只没掐了脖子的鸡,嚎声一哑:“死倒是没死……”
趁着那人回头看路,任阮裙下的脚极快地踹了一下杜朝。
“啊!”他痛得嗷叫一声,在那人怀疑的回眸中,又立刻将痛叫的微调硬生生扬起来,假装成压制不住的抽嚎,“啊――任姐!我的任姐,你好惨啊!这位仁兄,你要再这样驾车,我任姐没死也要被你震死了!”
但这回大约是真担心时间耽搁了,那人并没有再放慢速度,只是不似之前的粗暴纵马,将车稍微驾驶的平稳些后,反而还加快了。
任阮数着宫墙拼砌线,在心里计算着下一个合适的岔口。
就快到能够跳车的好路段了,此时加速可不行。
看到两位姑娘对自己的暗示,杜朝只得又硬着头皮和他搭话:“这位仁兄,你再慢点呗,我家姐姐是真的受不了这么快的速度。”
见那人无动于衷,他绞尽脑汁:“仁兄你看啊,这吩咐你带人过去的大人,肯定得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任姑娘是不是。你之前还给她推了那么狠的一把,要是路上还颠簸死了,岂不是功劳成了罪过!”
“少废话!”那人被他们再三的闹腾弄得心烦,“哪有人这么容易死的,有口气在就行了!”
杜朝旧话重提给他洗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啊兄弟!我姐姐和寻常人不一样啊,她自小身子就弱得很,连稍微走快一点都要昏厥过去的,哪里能经受的住哟!”
那人冷笑一声:“若真这般弱不禁风,怎么还能在萧府里中气十足地带着金吾卫,四处打砸叫骂呢?”
此话一出,三人皆愣。
萧府?
任阮几乎是立刻想起了谢逐临之前所说的话。
这也难怪,如今一心想至自己于死地的,除了箫鸿远还有谁?
杜朝这下反应得很快,顺着对方的话同仇敌忾:“哎呀,萧府那是什么人家!我姐姐哪有那个胆子,都是谢大人要寻由头对付萧家,把我姐姐推出去做筏子罢了!”
“再说,今时不同往日。妇人的身子,兄弟你也知道,什么时候最受不得折腾嘛。”
他故作悲伤:“可怜我姐姐,被谢小侯爷那个负心汉利用得彻底,还是死心塌地,如今还怀着身孕,又因为他受了这般无妄之灾,真是太惨了,我的姐姐啊!”
任阮:?
她拼命忍住想抬起来踹人的脚。
那人颇惊异地回头,好似放松了一点警惕,沙哑的声音里透出半分兴趣:“她怀了谢小侯爷的种?”
“可不是嘛!”杜朝见有戏,立刻打起精神,即兴发挥,娓娓道来,给那人编了一段可歌可泣荡气回肠的爱情酸甜苦辣狗血话本。
平民贵族,天真姑娘和心机侯爷,山盟海誓后的冷淡薄情,三者插足,爱恨利用……
杜朝讲得唾沫星子乱飞,那叫一个精彩绝伦一波三折。
那人虽没说话,却明显将注意力渐渐集中在了杜朝的故事里,连车速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大约是觉得反正后头三人也翻不出什么真正的风浪,其中一个据说最棘手的也已经苟延残喘,他警惕渐退,头回得越来越少。
任阮虽然黑着脸脚趾扣地,但还不忘集中精力,趁机观察着合适的时机。
按照计算的规律,应该就是过了这一面红墙……就要到了。
会意的平安立即将藏在袖子里的东西滑入任阮手中。
注意到两人动作的杜朝也不声张,暗自抓好了门框,嘴上讲得更起劲了:“有一晚啊,那个红翠姑娘从谢小侯爷的房里出来,正遇上要来告诉小侯爷怀孕喜讯的任姑娘……”
那人目视前方驾车,听得专注。
任阮已经看到了等待已久的两端岔口。
是时候了!
原本命若悬丝的少女忽然暴起,将手中的匕首在车厢套马的麻绳上狠力一割。
车厢骤然失去动力,抖动着慢了下来。
马上人亦猝然感受到不对,_目回首,怒火中烧,但还不待他调转马头,少女手中的匕首已经凌厉破开空气飞来,直中马臀。
惊马吃痛,带着那人癫乱地向前狂奔而去。
趁此时机,三人迅速跳车,往马车倾倒向的那条岔道――对面的另一条,飞奔逃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8 15:57:23~2023-03-01 16:5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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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归善
◎若想知玉芙之事◎
冷宫地处偏僻, 离宫中真正人多繁华之地遥远。
任阮本来还有些担心凭仅他们三人脚力,恐怕不等跑到得救之处,就会被后面制服了疯马折返的那人重新拿住。
谁知他们运气还算不错, 选择的那条宫道并不算很长,才跑到另一个岔口, 就远远遇上了众多宫女, 簇拥着一抬绮丽的步辇, 浩浩荡荡而来。
杜朝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捂着胸口松气道:“是公主仪仗。”
闻言,任阮和平安也慢了下来。
但她却仍不敢完全放松警惕, 只保持着距离观察着, 考虑是否要再拐到另一条宫道去避开。